第四章 诱捕
秦空面色一变,正待说话,当下又有人表态,意思竟如林名一般无二。
霎时,除了白集子外,众人皆表明了态度。
秦空又气又急,不过是冲击个灵根三层,能要多少资源,他一个人轻松就办了,这帮家伙摆明了是要来分润功劳的。
若是一人提请,他还能拉下面子婉拒了,如今一群狼一拥而上,他当然没办法驳了所有人面子。
从大方向上说,他和这帮家伙是一个身份,都是夷陵老魔的傀儡,说穿了是一个圈子的。
既然同处一个圈子,一旦被孤立了,那可要大大坏事。
没奈何,他只好堆出笑脸来,表明态度,说着和大家没亲近够的话。
“白兄为何不愿在秦某地头稍待?可是秦某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秦空又挽留其白集子来。
左右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不多白集子一个。
何况,这帮人中,他很清楚,许易虽用林名记录功劳,但最看重的,还是白集子。
白集子笑道,“秦兄玩笑了,若不是夷陵兄另有差遣,白某倒是乐意老死空空阁,如此神仙世界,谁愿意离开?”
白集子话落,众人皆祝贺不绝,暗里却是腹诽不已。
眼见着老魔越走越高,这帮小号已经不再想着如何脱离老魔的掌控,反倒想努力在这个小号圈子里混迹上流。
无疑,白集子便是众人的目标,凭什么他就能得老魔的另眼相看?
实在羡煞旁人!
………………
许易离开赤水国,一路传送不停,这日到了归元城,却被告知,海棠阁开启在即,中央城万里之内的城池,都不得向中央城传送修士。
不得已,许易只好出了归元城,一路飞遁。
他此番进发的方向正是中央城,目的地倒非是海棠阁,而是开建在中央城西的金丹学府的中央学院。
他听从了操老的建议,打算进入中央学院一窥其丰富的馆藏。
飞遁了近七千里,空中突然出现了强大的禁制,一队空中游骑赶来,高声宣读了仙殿最新的谕旨,说是因为海棠会开幕在即,中央城外三千里范围内,禁止御空。
此刻的许易已非夷陵老魔,他变化出一张平庸的面孔,暗敛了气质,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不得志的落拓书生。
既然改变了形象,自然不会因为些许小事,闹出大乱子来。
当下,他便落在地上,改为步行。
行不过十余里,却遇上好几伙贩卖马匹的生意。
他的脚力自远胜最神骏的奔马,但他只身入关,自没必要搞得惊世骇俗,当下,慷慨解囊,购入一匹黄龙膘马,控马疾驰起来。
行至正午,烈日炎炎,已奔行千余里的黄龙膘马汗出如浆,明显已不堪驱驰,许易怜马,恰见不远处,一个茶棚架在江水蜿流处,聚了数十旅客歇脚,许易便也行了过去,要了碗茶,选了个偏僻的位子坐了,扔过两枚元丹,小二欢天喜地接了,没口子应承,定用最好的料子喂马,还保管给马儿冲洗一番。
许易挥挥手,小二退下,他一边饮茶,一边瞭望江景,耳畔声音嘈杂,谈论得多是中央城的风物,偶尔还有提到海棠会,中央学院。
蓦地,许易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火辣动人的影子,思及过往,嘴角忍不住浮起一抹笑意。
分别快一年了,他倒是越来越频繁地想起那人来,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古怪。
他甩了甩头,想把那道影子从脑海中驱逐,一道轰鸣声炸响,循声看去,却是向西千丈外,一场战斗爆发了。
却是两名斗篷人,在围攻着一只数十人组成的队伍。
那支队伍也颇为奇怪,全队三十余人皆骑乘马匹,整个队伍只有一辆马车,车驾用厚厚的毛毡包裹着。
看模样根本不似商队,倒像是,这支三十余人的队伍,在合力押运着那盖了毛毡的车驾一般。
战斗甫一爆发,许易便吃了一惊,三十余人的队伍竟全是历劫强者。
虽说在中央城附近,出现历劫强者,根本不足为奇,可动辄数十人的历劫强者组建成护卫大军,还是未免太过惊世骇俗。
许易万万没想到的是,更惊爆的还在后面。
一开打,双方的修为便无法掩盖,三十余名历劫强者中,竟有两名雷劫强者,过半的风劫强者。
而发动袭击的两名修士,一名只有历劫一层修为,一名看不出修为,古怪到了极点。
战斗一开打,却是两名斗篷人占尽了上风,历劫一层的斗篷人竟也修出了真意神通,一招一式间,水汽涛涛,河流蔓延。
但这种真意神通,明显没有许易的犀利,只能做到对灵力的极大压制,却做不到许易那般滚汤泼雪的消弭灵力。
即便如此,战斗开始不过十余息,便有两名历劫强者丧在了那位历劫一层的斗篷人手下。
相比那位历劫一层斗篷人的真意神通,另一名看不出修为的斗篷人杀起人来的速度丝毫不在他的同伙之下。
行动如闪电,扑闪之间,历劫强者的强大肉身在他掌中,就如薄纸一般,轻易被撕成碎片。
更恐怖的是,他虽没有能化解灵力攻击的真意神通,然而,一身横炼的防御本领,连许易也叹为观止,不管何等样的灵力风暴加于其人,他都能轻描淡写地抗过去。
两名斗篷人如此惊世骇俗的手段,攻击甫一展开,便占尽了上风。
二人并不以杀伤敌人为主要目的,攻击的重点,明显便是那裹了黑色毛毡的车驾。
两名斗篷人几乎只发动了一个冲击,便将蜂拥朝车驾拥来的一众护卫冲散。
两名斗篷人一左一右扯住黑色毛毡,用力一扯,刺啦一声,厚重的毛毡四分五裂。
霎时,所有的视线都朝那毛毡投去,尚不及看清车驾内的景象,一道金芒自车驾内迸出,顿时,化作一道金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二人笼罩而来。
历劫一层斗篷人竟在间不容发之际,催动真意神通,用银辉绘出一张墙幕,死死抵御着金网。
这时,所有人都看清了,车驾内除了一个大放光芒的阵盘,再无余物。
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诱捕。
第五章 真意vs真意
说时迟那时快,金网和银灰才在半空相交,历劫一层斗篷人便忍不住喷出一口浓血。
他的同伴发出一声开金裂石的嘶吼,一把将他拿住,奋力一跃,竟带着他跃出了金网的笼罩范围。
吼声方出,整个大地都在剧烈晃动,千丈之外的围观者都吓得呆住了,料房的马群瞬间炸营,挣脱了缰绳,拉翻了料房,四散奔突。
滚滚烟尘稍静,众人才发现那斗篷人的一跃,竟将一整块大地踏碎,生生造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渊坑来。
一众历劫护卫都看傻了,谁都以为必定手到擒来的天罗地网,竟还是让这两人生生个挣脱了。
“好,好一组严丝合缝的配合,如此天罗地网都能遁开,的确不枉我对你们费这一番心思。”
伴随着话音,一道身影现在场中,却是个姿容不俗的青年,眉宇间英气勃勃,一身锦袍极为夺目,不知是何材质,胸口绣着一轮喷薄云海间的明日。
茶棚中,陡起惊呼。
“大日殿的人,竟是大日殿的人!”
“这不可能,仙殿中的大日神殿不一直是谣传么?真的有这一殿?”
“看来传言不虚,当今之世,正是三万年未有之大变局,连一向隐在幕后的大日神殿都现身了。”
“…………”
惊呼声不小,以锦袍青年的修为,虽隔着千丈,自也能听得见,但他的眉眼却不曾向茶棚的方向瞥来分毫。
他含笑盯着两名斗篷人,微笑道,“不必紧张,付某真的好奇,你们这三位到底是怎么组成一伙的,都是天生的异人啊,我现在给你们个机会,拜入我大日神殿如何?”
这下,不止茶棚内的一干看客全听傻了,便连参与围捕的一众历劫强者也呆住了。
大日神殿是何等存在,便是他们虽为门下鹰犬,却也只有听招呼的份儿,别说拜入大日神殿门下,便是一窥其中究竟都做不到。
许易也是吃惊不小,他如今接触的层次已颇高,却也还是头一遭听说这大日神殿的存在。
除此外,他也听明白了,两名斗篷人此番突袭,不是为了夺宝,而是为了救人,救的还是自己的同伴。
“阁下若有诚意,不如先把我们的同伴放了,届时,我会认真考虑阁下的建议的。”
历劫一层斗篷客朗声应道。
锦袍青年哈哈一笑,“付某生平最不喜欢讨价还价,可能你弄错了一件事,我适才的提议,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向你陈述这个事实,看来你们身上的傲气实在太重,不消磨下去,也难以为神殿所用。”
话音方落,一道黑光自他掌中扑闪而出,黑光方现,整个世界好似瞬间黯淡了,一头洪荒巨兽瞬间挤入心海,让人心头一慌。
历劫一层斗篷客掌中银光爆闪,及时护在身前,黑光扑来瞬间将银光湮灭,哇呀一声,历劫一层斗篷客再喷一口鲜血,被击得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的同伴也被黑光击中,发出一声痛苦地嘶吼。
“这不可能!”
锦袍青年大喝一声,眼中放出异彩,牢牢盯住防御绝佳的斗篷客。
他很清楚这名斗篷客绝没练成真意神通,但就凭肉身,竟防住了自己的真意神通,如此炼体神通,世所罕见。
许易也看得一呆。
只一会儿工夫,他便见了两名身怀真意神通的强大修士,即便是在天下强者汇聚的中央城附近,这个概率是不是太大了。
此外,他同样震惊于那名斗篷客的恐怖防御,即便是他自己,也绝不可能在硬接一击真意神通,而毫发无伤。
超过他防御能力的修士,这么多年来,许易还是头一次遇上。
“老曹,速退!”
历劫一层斗篷客传音嘶吼,“我来殿后。”
曹姓斗篷客充耳不闻,不退反进,传音道,“我来给你做盾!灭了此獠,余者不足虑。”
情势危急,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历劫一层斗篷客再不犹豫,一晃身,和曹姓斗篷客贴在了一处,银辉暴起,迎着锦袍青年逼去。
论真意神通,锦袍青年明显胜过了历劫一层斗篷客一筹。
可这胜过一筹,也只是胜得有限。
如今,历劫一层斗篷客只攻不守,顿时,反将他闹了个手忙脚乱,陷入了被动防御。
忍耐了足足近十息,锦袍青年终于忍耐不住,怒喝道,“都作死啊,看戏呢!”
一众历劫强者如梦初醒,齐齐发动攻击。
丰沛的能量球,如飓风般汇聚,论杀伤力,几乎已非人力能抵挡,即便是曹姓斗篷客防御惊人,如此恐怖的硬打击,也断然难以防御。
历劫一层斗篷强者忽地收紧了全部的银辉,一条江河瞬间汇聚眼前,将全部的能量光球齐齐融入那江河之中。
便在这时,一头恐怖凶兽凭空显现,奋臂一挥,将那条江河撕扯成了碎片。
轰的一声巨响,历劫一层斗篷客和曹姓斗篷客同时被击飞出去。
二人落地之际,斗篷已化作破烂布条,无法再遮蔽形貌,显出真容来。
历劫一层斗篷客是个落拓中年形象,曹姓斗篷客不知用了何等秘法,面部是平的,连眼睛也没有,完全没有五官,看着极为渗人。
二人落地,落拓中年半边身子已经裂开,鲜血长流,无面人才落地,手臂暴涨,拿住落拓中年的身子,沉声爆喝,满场好似响起一记恐怖的炸雷。
落拓中年竟如一发超级加农炮轰击出的炮弹,化作一道黑点,转瞬消失在长空,超脱了众人视线之外。
如此神力,当真惊世骇俗,一时间,满场雅雀无声。
“一个也不能放走!给我追!”
锦袍青年双目放光,高声呼喝。
他真的被眼前的两人惊艳到了,原以为自己见到的那个已经够独特的了,没想到这两个中的任何一个都丝毫不逊色。
“吼!”
无面人发出一声刺耳的嘶吼,双掌环抱,忽然放出浓郁的黑气,黑气如龙环聚,顿时在他掌中聚成一道涡旋,才要飞遁的一众历劫强者,陡然发现自己竟无法控稳自己的身子,被动地朝那涡旋吸引而去。
第六章 义气
“死气,好可怕的死气!这怎么可能!”
“不,这不是死气,而是尸气,只是,只是怎么可能有如此恐怖的尸气!”
“……”
不仅参与围攻的一众人等全震撼莫名,远隔千丈早已被眼前大战惊呆的一众看客们,此刻也个个汗毛倒竖,只觉阴寒之气扑面。
许易盯着无面人的身影,眉头的疙瘩越结越大。
“好,好,真是一具夺天地造化的肉躯,付某生平没服过谁,今番却也不得不对阁下道一句佩服。”
锦袍青年亦被那黑死之气聚成的涡旋衍出的强大吸力,拉扯着身子,但他眉宇间不见恼怒,反倒眼目生出的华彩,几乎要流溢而出,高声道,“你们出手,给我轰,本座今番必须要抓活的!”
他太喜欢无面人的这具肉身了,已经不那么心疼被无面人强行送走的那人了。
若不是担心自己的真意神通太过霸烈,可能损毁这具难得的肉躯,他早就出手了。
一众历劫强者赶忙应了,聚集起全部的力量对无面人出手。
一时间,满场宛若起了雷云风暴,好似遭了末世天劫,无面人就好像一块被置入熊熊炼炉的顽铁,任凭顽铁坚硬难摧,却也熬不过炼火焚烧。
自打陷入围攻以来,无面人的惨呼声越来越剧烈,声音也越来越凄厉,虽然看不到他肉体有损毁的迹象,但整个人的凶煞之气在快速走低。
但无论一众历劫强者的围攻怎么霸烈,无面人掌中的黑色旋涡始终不从松懈,庞大的吸附力从中衍出,牢牢牵制着众人。
其实,谁都看出来,无面人那霸烈的黑色之气,必定有着惊人的杀伤力,若是以之攻敌,或是拿来防御,必定有着惊人的效果,绝不会落到此刻这般的惨烈下场。
偏偏无面人哪怕拼着在炼狱中煎熬,也要使出这黑色涡旋,摆明了是为拖住一众历劫强者,为落拓中年的遁走赢得时间。
从适才的对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落拓中年和无面人便无主从之分,双方却互相掩护,互相救助,当此之时,无面人竟然肯用生命为代价,来拖住敌人,为落拓中年遁走赢得生机。
如此悲壮一幕,带来的巨大震撼,不仅感染了茶棚中的围观者,更是让一众参与围攻的历劫强者,都不禁气为之夺。
修炼界从来少真情,为了修行资源,为了活命,各种丑恶几乎无日不上演。
纵是亲生父子,也难免为之,变为仇人。
就在无面人嘶嚎声渐渐沙哑之际,一道身影自远处掠来,高声嘶吼,“曹兄攻敌!”
嘶吼声方落,道道清辉在他背后汇聚。
“你回来作甚!老子这条命还给大眼儿就罢,何苦搭上你的!”
无面人怒声喝道,却知自己的一番剖肝沥胆,到底付诸东流。
万千怨念汇聚心头,咆哮一声,掌中的如旋转之渊的黑死之气猛地被他击出,顿时,化作一股可怕的山呼海啸。
一众历劫强者先前步步紧逼,为求最高效率,已将包围圈缩得极狭,此刻,无面人陡然将汇聚许久的黑死之气化作风暴爆发开来。
一众历劫强者根本不及退开,齐齐击出能量光球,希图能防御得住。
岂料,大部分能量光球才遭遇黑死之气,立时如似滚汤泼雪,瞬间消弭,下一瞬,失去了防御的历劫强者,便黑那恐怖的黑死之气袭中,痛苦得哀嚎起来。
只有少数人使出了神通,能量光球极为凝实,遭遇了黑死之气,一时间不至于立时崩溃,勉强防御住了。
唯独锦袍青年应付得最为轻描淡写,强大的真意神通,在对付黑死之气上,如对付能量光球一般,游刃有余。
只是自打落拓中年去而复返,锦袍青年的关注重心,瞬息便挪移到了落拓中年身上。
他心中的震撼,简直无以复加,此刻,落拓中年凝在半空,身后的真意神通已汇聚得极为庞大,而这种汇聚真意神通的秘术,乃是真意神通的另一个阶段。
旁人或许不清楚,他和落拓中年几番对战,他万分清楚落拓中年对真意神通的理解,和他相比还差一个境界。
正因如此,他才始终游刃有余,轻描淡写地应付着落拓中年。
他万万想不到只一战,短短的一战,这落拓中年对真意神通的理解,便有了跨越式的进步。
如此天才,便是在大日神殿中,也不曾得见。
局势如火,强如锦袍青年也不得不暂避锋芒,一个跨越式后退,退出了落拓中年的核心攻击区域。
一众历劫强者自也察觉到了落拓中年背后那不断凝聚的真意神通背后蕴藏的恐怖杀机,赶忙仓皇退散。
值得一提的是,这帮历劫强者几乎人人带伤,还有多达四人在无面人最后的凶猛扑击下,丢了性命。
锦袍青年和一众历劫强者退散,落拓中年只是缓缓进逼,不断凝聚着真意神通,始终维持着最强状态。
渐渐地,众人看出些门道,落拓中年的真意神通早已凝聚到了最强形态,后面的凝聚不过是为了弥补之前的消散。
毕竟,真意神通不是滚雪球可以无极限地越滚越大,倒像是往一个容器里注水,注满了容器,水便会溢出,便会蒸发,为了维系最满状态,唯一的办法,便是始终绵延不绝地注入。
终于,落拓中年接上了无面人,他一把抄上已经站立不稳的无面人,正待爆闪而退,顺带着将凝聚许久的真意神通打出,以此构建出一段时间差来。
便在这时,一声轻啸传来,似人语,又似天语。
一条白线穿云梭月而来,所过之处,大地寸寸裂开,其意好似一座巍峨的雪峰,陡然降临,浓缩、拉伸,化作一支箭,开天裂地一般飚射而来。
白线未到,落拓中年身后凝聚的庞大真意神通,宛若一团遭遇了雷暴的劫云,雷暴未至,因之而起的飓风,便先将劫云吹裂开了。
啵的一声,落拓中年身后的真意神通,终于溃散。
那条白线却在距落拓中年身前百丈之遥,顿住了,下一瞬,如水雾般消散。
白线方散,横压在天际的,如龙如天的巍巍雪山,便如泡影般幻去。
第七章 原来是老魔
白线方如泡影般幻去,一位绯袍中年踏空行来,锦袍青年面上闪过一抹不悦之色,他手下的一众历劫强者齐齐躬身,同声喝道,“参见旭日法王!”
旭日法王淡淡摆手,扫了锦袍青年一眼,冷哼道,“货物货物夺不到手,废物废物你抓不住,留你何用?”
锦袍青年皱着眉头道,“货物原本不是咱们的,再说,海棠会开幕在即,这个档口,很多手段根本没办法用,还请旭日法王见谅。”
旭日法王冷笑道,“和你那叔叔倒是一个模样,惯会巧言令色,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你!”
锦袍青年脸上铁青一片,到底不敢直言冒犯。
旭日法王看也不看他,盯着落拓中年道,“你的悟性,当真罕见,可愿拜入我的门下,生与死,由你一言而决。”
落拓中年不理睬旭日法王,回眸朝无面人看去,“曹兄,你决定吧。”
“战!死无憾!”
无面人磨砂般的声音透着股难言的决绝。
落拓中年放声长笑,“快哉快哉,今日便和曹兄一道上路,只是我很好奇,曹兄你还能死么?”
“哈……哈……”
无面人便连笑声也让人倍觉毛骨悚然,从心底里生出不痛快来。
旭日法王冷喝道,“不识抬举,那就死吧!”
天地之间,两座巍峨的白玉雪山再度显现,雪山瞬间压缩成一道白点,下一瞬,白点化作白线,迎着落拓中年和无面人狂射而来。
天地似乎都在这霸烈的攻击下,不停颤抖。
无面人想要迎着白线冲击,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已被牢牢锁死,动弹不得。
落拓中年想要凝聚真意,他惊讶地发现无论他如何调动,真意都无法显现。
明显,他的真意受到了压制,无法施展。
“萤火之光,也想放光华,尔辈不过才跨入真意的门槛,如何能知登堂入室的奥妙,可惜也没机会了,死吧!”
旭日法王冷声喝道。
伴随着白线的逼近,落拓中年和无面人褴褛的衣衫开始解体,方圆千丈内,一切都在渐渐粉碎。
即便是隔着千丈之外,茶棚中的众人也被那强大的攻击,逼迫得不得不起身逃离,各种马匹胡乱嘶鸣,扯脱了缰绳,拉垮了马厩,疯狂奔突。
眼见白线已经将两人的面孔压迫得开始扭曲,下一瞬便要贯穿入二人的身体,忽的,一道清辉闪过,两条白线瞬息消弭,这回连烟泡般的幻灭也没有,就是凭空消失了。
“谁!到底是谁!龙神下,还是王公道,藏头……”
旭日法王高声呼喝,神情疯狂,分明是色厉内荏。
喝声方落,一道清辉毫无预兆地袭到他身前,强大的真意,瞬间刺得他毛骨悚然,下意识地,便飞身急退。
而那清辉竟似跗骨之蛆,伴随着他跟进,不管他如何使动神通遁法,那清辉却能始终陪伴左右,不得已,他一口气退到十余里外,那清辉才消失无踪。
可退出十余里外,已经失去了无面人和落拓中年的身影,想要追过去,可又奈何不得那道清辉。
“不是龙神下,更不是王公道,到底是谁,如此莫测的真意,分明就是天地间的情绪,如此神通,世所罕……夷陵老魔,竟是夷陵老魔……”
旭日法王面色一片铁青,双手攥紧,牙齿死死咬住嘴唇,鲜血长溢,也不松开。
悲愤,一股莫名的悲愤在他胸口回荡。
夷陵老魔凶名震惊天下之际,旭日法王所在的圈子里,曾经讨论过此人。
当时,他的态度是嗤之以鼻,以为下界的群氓不识天下英雄,什么天地间的情绪炼化为神通,非其余神通能比,他根本不信这种邪谈怪论。
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种神通是何等的可怖。
可以说,他目下的真意神通修为,对上那道清辉的感觉,就像寻常的灵力攻击,对上真意神通,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攻击。
“不对,若是夷陵老魔,他为何不杀自己,这家伙凶名素著,乃是一等一的邪恶魔头,是了是了,必定是畏惧我大日法王的威名,哼,什么夷陵老魔,也不过是欺软怕硬,色厉内荏的货!”
念头及此,旭日法王憋闷的胸怀,陡然通畅。
忽的,一队人影仓皇从西边天际掠过,定睛一瞧,正是锦袍青年等人。
“不对,那夷陵老魔再不成器,竟连付青山那帮蠢货也不敢杀?是了是了,他必定是怕了我大日神殿的威名……”
心念及此,怎么想怎么不对味儿,才通透的胸怀,渐渐郁结。
他暗暗咬牙,“夷陵老魔,这个关口,他来中央城做什么?掀起大案?只怕他不是发疯了要找死,是了,海棠会,定然是为了海棠会,好,很好……”
旭日法王正立在炽烈的太阳下发狠,许易已寻到了那头黄龙膘马,继续打马朝中央城赶去。
无端端卷入了一场冲突,虽反手退去强敌,可他心中却滋味难言。
他没想到在此间,会遇到老熟人。
那落拓中年和无面人,看了半晌,许易当然认出二人来,一个是熊北冥,一个人金尸老曹。
短短数年内,两人也强大得一塌糊涂,尤其是熊北冥,进益之快,和他不遑多让。
而他这一路行来,奇遇连连,简直就是一路坐着火箭飞升。
饶是他如此突飞猛进,却还是甩不开熊北冥,他心中无论如何不得不对熊北冥道一声“天才”。
至于金尸老曹,本身就是夺造化之功的一大异数,有什么诡异变化,他都能理解。
分别多年,今日偶然重逢,自是一件快事,按道理,该把酒言欢一番,共叙别情。
偏偏许易花了偌大代价,改头换面,所谋甚大,仓促之际,出手替二人解围,已经是冒了风险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演一出老乡见老乡的大戏。
他不杀旭日法王,不是怕了什么大日法王,更不是怕了什么大日神殿,而是实在不愿过多的暴露行藏,更不愿在这个档口,给天下人一个夷陵老魔要进中央城的印象。
第八章 目标教员
有了先前的一番遭遇,一路上,许易再不停留,一口气奔突到了中央城的城门外,这才驻马。
中央城,内九外九十八门,四方九座三十六门。
许易非是第一次来中央城,彼时受宣冷艳召唤,他也曾来过,并和宣冷艳在城中转悠过,乞月夜,还在这中央城中,闹出好大一番风波。
当日事走马观花,今日在城门之外,才算见了什么叫一洲之城的煊赫、辉煌。
言语已难尽其盛,反正许易看见城门时,才是辰时一刻,转眼要到巳时了,他只前进了十余尺,而堵在城门外的人马列队,足足拖出去十余里,而且是分列四队。
挨了近一个时辰,许易终于将城门口挪进到了自己的感知半径内,脸色立时暗了下来。
原来,队伍之所以如此缓慢地移动,乃是因为这城门外有庞大的审核队伍,和繁复的审核程序。
要进中央城,不仅需要城内有保人,还需要完备的身份文告。
许易暗道苦也,他哪里有这些玩意,早知道就不仓促至此,先把这些东西备齐了再来。
他正想着是不是要脱离队伍,再走上个上万里,返回就近的城池,办好了文告再来,事情出现了转机。
一人竟然插队,悍然行到最前,出示了一个徽章,便轻易入了城。
许易分明感知到,那徽章上的纹路,和他拥有的两枚徽章如出一辙,分明是金丹会的徽章。
当下,许易也脱离了队伍,朝城门行去,立时便有维持秩序的甲士,朝他怒声喝叱,许易出示了那枚灰质徽章,甲士的面色立时一变,人群中顿时传来不少艳羡的目光。
金丹会的徽章果然好用,许易还未动用那枚更高端的黑质徽章,便被专人接待,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当许易出示了金丹南院的结业证书,审核便结束了。
入了城中,许易寻了一家名气极大的商会,号下一间顶级炼房,便住了进去。
下一阶段,他主要有两件事,一,混入中央学院;二,参加海棠会。
日程上看,海棠会举办,还颇有时日,所以,在这个空档,他打算先为混入中央学院做些努力。
进入中央学院,无非是以三种身份中的一种:学员、公职人员、教职人员。
按理说,许易有金丹南院的履历,且有宣冷艳的关系,以学员的身份,进入中央学院最为方便。
然而,他最先排除的便是此种途径。
他现在的身份敏感,不可能联系宣冷艳,因为夷陵老魔的关系,一旦联系,便成连累。
而且,他很清楚学员的身份,地位低,权限自然也低,他想最大限度借阅中央学院的馆藏,自然需要极高的权限,而教职人员的权限,明显最高。
所以,一上来,许易给自己的定位就很清晰,出任中央学院的教职人员。
他有这个底气,只因那枚黑质徽章。
他很清楚,即便金丹会大昌的今天,一枚黑质徽章的分量照样极重,在金丹会也是妥妥的高层。
另一方面,相比这枚黑质徽章,那枚灰质徽章上他个人的属性印记太浓。
彼时,他正是通过那枚灰质徽章,以冷艳轩和七六君的名义,在丹书上发表了定文,才获得了一紫一黑两枚徽章。
所以,通过那枚灰质徽章,是可以检索到冷艳轩和七六君的踪迹的。
如今,谁都知道冷艳轩便是宣氏之花活跃于金丹会的名号。
七六君虽然名迹不彰,引来的猜测却多。
有鉴于当初宣氏之花和夷陵公子所谓的师徒名号,难免有心人将夷陵老魔和七六君拉扯到一处。
所以,那枚灰质徽章在外可以晃一晃,用来过过城门,没问题,但在金丹会内部,许易不打算再让其现身。
反倒是那枚黑质徽章,底子清白,正合他用。
另一方面,正因为这枚黑质徽章太过清白,眼下,许易也需要用这枚黑质徽章的渠道,发表一些定文。
毕竟,若真要以此进入中央学院担任教员,名下总是要挂些定文的。
这个道理,就像他前世生活的地球,哪位高校的教授名下,不得挂着几本学术专著。
名头越大,名下挂着的学术专著便越多。
趁着海棠会开幕的这段空档,他打算集中精力,炮制几篇定文出来。
是的,听着许易的口气极大,定文岂是想炮制就炮制的?
事实上,他真有这个能力,除了熔炼真意神通的那七个月的长途跋涉,许易根本就不曾放下对丹道的研究。
尤其是每一期的丹术和金册,他都可以通过权限极高的黑质徽章阅览。
阅览丹术和金册的这些时日以来,他最大的感触便是,因为金丹会的存在,丹道研究构筑了一个最广泛的平台,在这个平台之上,最广泛的精妙思维得以碰撞,最天才的智慧不停地闪现着火花。
这些碰撞和火花衍生的直接结果,便是这个世界的丹术水平,在飞速地进步着。
对丹道的研究,也越来越进入微观领域。
即便如此,许易也并未掉队,熟练掌握光谱表系的他,能选择的研究方向实在很多。
彼时,他不发表定文,非是不屑,而是觉得没必要将自己的见识,炫耀得满世界都知道。
短短一年有余,他很多早就想介入的研究方向,已经被无数的天才丹师所突破了。
即便如此,他仍旧有极大的选择余地。
打定主意要炮制似几篇够分量的定文,许易并未第一时间着手。
避入炼房,他先取出了那瓶花了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凤凰血,在掌中打量许久,细细感悟着内里蕴藏的丰沛能量。
祭炼九灵圣血丹的丹材,已经凑齐了,而且其辅助剂的祭炼,许易已经进行过一段,算得上颇为熟稔了。
他迟迟不下手祭炼九灵圣血丹,无他,不过是因为凤凰血太过珍贵。
他所得的凤凰血,也不过只够他祭炼三次的。
三次,只有三次,初炼一种丹药,成功率就要保持在三成,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许易不得不暂时压下,他冒不起险。
他必须要等到合适的机会,一个能增大祭炼九灵圣血丹成功率的机会。
第九章 四色印的玄妙
风险太大,许易冒不起,只好按兵不动。
收起凤凰血,他又将脖颈处的乌沉葫芦,抓在掌中。
毫无疑问,这是件通了天的宝贝。
现在许易眼界也开了,不再执拗于乌沉葫芦经常蒙头睡大觉,实在是无用至极。
他现在想通了,这葫芦大爷乃是天生的大人物,小场面是不屑于出手的。
尤其是和那几只宝葫芦撞到一处时,这位葫芦大爷往往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而且一旦醒来,轻轻打个喷嚏,便能横推一切。
这种顶尖的宝物,能落到自己手中,已经是天大的福报了,他万万不敢再有葫芦大爷好吃懒做的大不敬想法。
摩挲片刻,许易便将乌沉葫芦放进了衣襟内,掌中多了一枚寸许大小的四色印章。
如今,这枚四色印章躺在他掌心中,无声无息,毫无在广成仙府中初得时的仙灵之气盎然。
他催出灵气,将四色印章包裹,四色印章毫无反应。
他将神婴离体,来握住四色印章,四色印章依旧毫无反应。
研究半晌,毫无所得,忽的,脑海中灵光一现,他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怎么就忘了云鹤清气。
当下,他将云鹤清气从掌中溢出,包裹着四色印章,四色印章终于起了反应,整个印章外围腾起一抹蒙蒙光晕。
除此外,再无异变。
僵持了近一炷香,许易有些气馁,收了云鹤清气,将四色印章拿在掌中,左看右看,不知道这奇宝到底有什么妙用。
有乌沉葫芦的前车之鉴,他倒不会再生埋怨。
痴痴盯着半晌,终于又有了试验的方向。
彼时,他修行小云鹤诀,可不止修炼出了云鹤清气,小云鹤诀还包括《炼禁》和《炼器》两篇。
当下,他试着将炼禁篇的诸多法诀,变换着用云鹤清气使出,终于试验到第十三条禁法时,四色印章外围的蒙蒙光晕陡然炸开,顿时,一个光门显现出来,光门之后是一片紫色的空间。
许易心中猛地炸开,他没有贸然地突进光门,而是取出一枚如意珠,在墙壁上安放了。
是的,他打算进入光门一探,但光门内部的世界,明显的是另一个空间。
许易想要知道他进入光门之后,这扇光门会不会消失,光门后的紫域世界会不会消失,所以,必须借助如意珠。
安放好如意珠后,许易再不犹豫,腾身朝光门跨去,才跨入光门,他的身体便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严格的说,是他的身体以外的物品,在发生着惊悚的变化。
变化最迅速最剧烈的是,他身上的那件青衫,瞬间分散成各种颜色的微尘,每种颜色的微尘聚成一条细细的线,从宽地向远处、高处飘散。
不多时,星空戒也裂开了,开始如那件青衫一般分解。
星空戒内的各种资源,各种储物环也开始分解。
招魂幡开始分解,洪荒剑齿开始分解,包括自广成仙府得来的各种盒子,盒子内的宝物都开始了分解。
不过十余息,许易视线所及,就剩了他自己,无知觉的雪紫寒,昏睡的秋娃、冰火兔,以及他脖颈处的乌沉葫芦,以及那一颗颗灵精,不曾分解。
此外,他全部的资源,都被分解了。
如今,他是赤条条、披头散发立在这片紫域的世界,头顶上,各种各样颜色的线条,分门别类地横列着,看似杂乱无章,却又透着几分井然有序。
许易仰头望天,一颗心已稀碎得不成样子。
早知道是这般际遇,便是说破大天,他也不进来了。
好端端的,好端端的,他毕生的积累,进来一趟,毁于一旦,这叫什么事儿?
“不对,不对,一定不会这样,这是件宝物,不是废物,必定不是这样的,一定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
许易的性格有一万个不好,却有一个最好,那便是穷则思变,思维极少极少走进死胡同钻不出来。
他镇定了情绪,很快将重点又锁定到云鹤清气上来。
伴随着云鹤清气地激发,他隐隐感觉到那一条条丝线再漾动。
他腾身而起,朝最近的丝线逼去,并用云鹤清气小心地靠近那条丝线,一瞬间,天空中总计有五道丝线被抽出,在云鹤清气中,瞬间聚成一只鞋子。
许易才将云鹤清气放开,那鞋子便又开始分解,他再度将云鹤清气包裹住一根丝线,顿时,那只鞋子便又组建完毕。
许易长舒一口气,赶忙将那只鞋子套上脚来,分出一缕云鹤清气,黏在那鞋子上,果然便不再分解。
一只鞋子复原了,可接下来,许易要复原的物件实在太多了,尽管云鹤清气复原物品很容易,只需沾染一根丝线,便会自动将其他丝线抽出,和那根被沾染的丝线组合,汇聚成物品,可架不住东西实在太多。
这一趟忙碌下来,足足耗去近一个时辰,他才将全部的物品组建完毕,小心地收纳于星空戒中。
正待细细品味,忽的,眼前的紫域空间开始漾动起来,继而抖动,轰的一声,他眼前一黑,身子跌落在地,拧头看去,四色印从空中跌落下来,许易一把抄在掌中,莫名其妙。
他心中的滋味,说不出来。
四色印的本领神奇不神奇,当然神奇,可这玩意儿有什么用,老是分解自己的东西,再完成组合,这没什么意思,真的没什么意思,徒耗心力而已。
可真的是这样么?凭直觉,许易认为没这么简单,但其中的奥义,他根本无法窥破。
好奇心总算被吊起来了,他打算再进入紫域空间一探究竟,再度溢出云鹤清气,四色印却没了动静儿,催动禁法,更不见光门衍出。
连续试验了十一次,皆是这般情状。
许易凝神思索片刻,渐渐回过味儿来,也许那种紫域空间的形成,需要大量的能量。
适才为了维护紫域空间的成型,四色印已经耗去了大量能量,眼下剩下的能量根本不足以维持紫域空间的形成。
当然,这仅仅是许易的推理,也是最符合基本逻辑的推理。
第十章 放手使用
暂时弄不清四色印的妙用,许易也不着急探究,顺手便将四色印收了。
随即,他摘下墙壁上嵌着的如意珠,调出画面,便见他跃入光门后,光门以及紫域空间,乃至整个四色印都凭空消失不见,整个炼房便只剩了炼房。
怔怔出神许久,许易渐渐收拢了思绪,在靠墙的软塌上躺了,一觉醒来,已是辰时。
简单用过早餐,许易便投入到了丹道的研究中去了,主攻方向正是丹书中新提出的三个丹道试验的复制。
凡是丹书中出现的试验,九成九便是已经经过实践检验,并能因此导出重要定理的试验。
这种试验的重复过程难度极高,但往往此种难度级数的实验一旦复制成功,选择不同的阐述方向,便极易获得高质量的定文。
所以获得定文的关键,在于试验的重复。
而对掌握了光谱表系的许易而言,一个过程清晰的试验,重复起来,实在难言有难度。
唯一的难度,可能就是材料的配备。
他如今的身家丰厚得吓人,真正的移动的财富堡垒,星空戒内各种顶尖资源,堆积如山,早在进入炼房之前,他便将要准备用以试验的丹材备齐且备足了。
一转眼七日过去了,他几乎是掐着时间点,完成了任务。
出得炼房时,许易的脸上怎么也难掩倦容,让再度碰面的白集子,怔怔盯了许久。
若不是许易出示了如意珠,彼此联系,白集子几乎难以相信眼前这人便是那恐怖大魔王。
倒非是因为许易的气势和面目大变,而是白集子从不曾在他脸上见过此等浓郁的疲惫之色。
其实,若是白集子知晓许易这七天内,都干了什么,怕不会惊掉下巴。
七天时间,许易做了六十七次实验,失败了不过七次,丹书中三大重要的试验,每一个他都整整重复了二十遍。
其中的辛苦难以为外人道,但成绩也是斐然。
当然,他没必要对白集子提这些,开门见山道,“事可办妥了?”
白集子道,“第一关是办妥了,但后面的效果如何,我却不敢托底,楚二公子不是个一诺千金的。”
许易摆摆手道,“有七成胜算就值得一搏,哪里去求十全十美,什么时候见面。”
白集子道,“今天,申时,还有一个时辰,楚教长今日难得在家,机会不错。”
许易道,“办得不错,记你一功。”
原来,他和白集子的会面,并非偶然。
当日,白集子脱离了小号队伍,正是许易的意思,他看中白集子的消息通透,以及办事能力。
此番,他轻身中央城,有太多需要借力的地方,白集子是个极佳的着力点。
白集子才入中央城,许易便用如意珠道明了他的心意——想要入中央学院为一名教员。
未过多久,白集子便将消息传递了过来,内容正是要成为中央学院教员,所要满足的条件。
其中最核心的一项,便是中央学院副教长以上的大人物举荐。
白集子帮许易锁定的,正是中央学院的现任教长楚秋山,并且快速找到了勾连楚秋山的关系支脉——楚秋山的侄子楚二公子。
如此干净利落地从一堆乱麻中,抓住了关键,此等本事,便是他许某人也望尘莫及。
此乃术业有专攻,不服不行。
意识到白集子消息鬼的妙用,许易道,“白兄,我若想掌握这中央城中的大小消息,你有没有办法?”
白集子强忍住心中的悸动,冷静地道,“要说完全掌握,除非天神下凡,但我敢保证有用的消息,会第一时间传递到许兄手中,只是……”
许易笑道,“白兄与我之间,难道还要兜圈子么,但言无妨。”
白集子道,“需要资源,要做到这些,需要大量资源,不知许兄意下如何?”
他的目光坚定有神,直视许易,以示心底无私。
事实上,他怎么可能无私,他清楚许易对他的看重在何处,也清楚想要在许易的一众小号中彻底出人头地,还得掌握资源。
如果许易应允,朝他倾斜资源,他必能轻易一跃而上,获得远超秦空等人的权位和自由度。
何况,眼前这位就不可能缺资源,就他亲眼所见,这位已经打劫了大量的财富,还有他没见到的,恐怕更是一笔难以计量的财富。
许易不愿仔细体味白集子的心思,就如同脑袋不会体味头发的心思,反正不管白集子怎么折腾,都逃不出他的魔爪。
花费些他用不上的资源,弄来珍贵的消息,这笔买卖,怎么算怎么值。
“白兄自管放手去做,一切我来托底。”
许易给了白集子想要的承诺。
白集子大喜,当下,便给许易详细介绍起相关情况来,其中,重点是楚秋山的情况。
这位楚长老并非名门出身,观其履历,甚至说得上是草根,最后能奋斗到中央学院教长的职务,简直就是一段传奇。
聊着聊着,白集子有些着急了,眼见着约定的时间将到,偏偏还不见楚二公子的影子。
“稍安勿躁,白兄,咱们如今是肥肉,楚二公子若是想吃,绝对不会只尝个新鲜。”
许易话音方落,一名青袍小厮从他们桌前走过,不经意间留下一张纸条。
打开纸条,却是留了一个地址。
白集子大喜,传音道,“这正是楚教长在内城的府邸,可是要进入内城程序极为繁琐,除非有青质及其以上的徽章。”
许易道,“我明白了,这位楚二公子是在通过这种方式称量咱们的斤两,如此看来,这事儿倒有几分像真的了。”
说着,他便起身朝楼下行来,白集子紧随其后。
出了茶楼,却是白集子引着他前进了,向西转出白余步,二人进了一个铁房子。
铁房子颇高,中央挖空,四周架起围栏,墙壁上贴了醒目的交通地理图。
瞧出许易有些愣神,白集子传音道,“这是最近几个月中央城新推出的地下交通系统,说是能极大的改善中央城的交通状况,试行以来,效果的确极佳,大大改善了城池的拥堵,我也是第一次乘坐,咱们坐甲三号班次。”
第十一章 楚二
白集子正说着话,一辆巨大的铁盒子,自中央的空洞中升了起来,铁盒子身上刷着醒目的红色班次标记,却是丙四号班次。
定睛看去,铁盒子内,已经有不少人了。
铁盒子打开,对面的栏杆放下,人群涌入,铁盒子闭合,攸地一下降了下去,随后不见踪影。
“许兄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白集子察觉到许易的失神,这可是一件大大的奇事,和许易相处已久,他很清楚这位是个天塌了都要想办法撑住的人,区区一个地下交通系统,虽然新鲜,也不至于让这魔头觉得有多了不得吧。
“没什么不妥。”
许易微微摇头,眼神悠远,“白兄,你说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世界,那里的人不能修行,就是凡俗之辈,力不过百斤,寿不过百岁,会不会创造出比这铁盒子更厉害的交通工具。”
白集子先是愕然,继而大摇其头,断然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要知道这铁盒子上可是汇聚了大量的灵石,还有阵法……”
许易已经没听白集子的回答了,他的思绪飘扬得很远。
来这个世界太久了,有时候难免生出恍惚,他已经快要把自己前世在地球的经历,当作一场梦境了。
此生,还能再回去么?
许易忽然发现这个念头,实在不怎么强烈,只因此间有更多的人,让他深深的牵挂、惦念。
没等多久,甲三号铁甲车到位了,许易和白集子入了车厢,车发动起来,许易闭上了眼睛,无边的黑暗中,他幻想自己是在一列高速行驶的地铁中。
他又在脑海中编织画面,将自己在这个仙侠世界中遭遇的一切,当作是一场梦。
而闭眼睁眼就是一个游戏,闭上眼意识则在这个仙侠世界中徜徉,睁开眼,则又回到了现世的世界。
“或许我正在去广埠屯进新到的游戏光盘,快到街道口站了吧……”
许易的意识渐渐发散,似乎主观的意识世界,真的能摒弃、隔绝真实的主观世界。
“许兄,到了。”
白集子的话语轻易而无情地击碎了许易的主观世界。
出了铁盒子,进了铁屋子,出了铁屋子,眼前是六个街口,每一个街口都通往内城,每一个街口位置,则有数量可观的队伍,在巡查着。
许易取出一枚白质徽章别在胸口,招呼白集子离他近一些,二人一前一后朝街口行去。
不错,这枚白质徽章正是许易新得的,三个实验做完,他炮制了十余篇定文,先期的已经通过了审核,并按许易给定的地址送到了。
地址正是许易租赁炼房商会隔壁的一家经营储物柜的商会。
他将白质徽章别好,引着白集子昂首挺胸地朝最近的一个街口行去,还未近前,远远的巡逻队伍便住了脚,向许易举手行礼。
一位队官捧着一块玉石,快速近前,许易取下白质徽章滴血其上,玉石放出柔和的光芒。
完成了检验程序,队官再度向许易行礼,问明了许易的目的地,更是肃然起敬,当即命一位巡官带领许易和白集子前去。
一番周折后,许易终于来到了楚秋山的府邸,报上了楚二公子的名号,一位红袍中年从门外懒洋洋地行了出来,挥退了正冲许易索要名帖的门房,“动作够快的呀!”
说着瞥了眼许易胸前的白质徽章,眼中透出一抹亮光,当下便接引了许易和白集子朝门内行去。
在一间格调华丽的偏厅,许易终于见着了楚二公子,如抹了一层蜜的阳光,透过精致的纹龙金纽的雕花窗格,照在楚二公子那张傲气逼人的脸上,斜插在楚二公子头顶的一朵海棠样式的装饰,实在足以让人一眼便对其人印象深刻。
三人见礼罢,楚二公子开门见山道,“白兄,我既然能引你们至此,想必你也见明了我的诚意,下面是不是该白兄你展现诚意了。”
白集子道,“好说好说,二公子肯帮忙,是在下的荣幸。”说着,将一个储物环,朝楚二公子递来。
一旁的红袍中年劈手接了,行到楚二公子身边,再将储物环递了过去,楚二公子侵入念头,眉宇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不错,不错,白兄诚意十足。”
白集子道,“这只是一点小小心意,事成之后,还有额外心意奉上。”
楚二公子怔住了。
按白集子和他的约定,眼下的这份,应当已是最后的报酬。
可白集子却说还有心意,实在叫他万分意外。
红袍中年道,“白先生既如此有诚意,公子,咱们得尽全力呀,据老奴所知,老爷如今正在府中会客,不如公子前去通禀一声,或许老爷愿意见见金丹会的后起之英秀。”
楚二公子稍稍愣神,笑道,“也罢,本来是想往后安排的,择日不如撞日,某这就去见我叔父,你们稍等,老崔,给我照顾好两位客人。”
说着,冲许易二人虚虚一礼,径自出门去了。
不过百息左右,楚二公子去而复返,脸上冒着红光,指着白集子道,“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二位好运道,我叔父愿意一见,他已经会见完要客,二位请吧。”
白集子向许易传音道,“看来利益果然能通神,这姓楚的名声说不上算好,本来接触他,不过是想有枣没枣打一竿子,没想到竟还有意外收获。”
许易微微一笑,并不搭话。
出了偏厅,转进一条长长的游廊,再朝西折,不多时,进了一间雅室,一位隆目长身的银发老者已然在内安坐。
许易和白集子连忙向老者见礼,说话间,楚二公子便向银发老者介绍起许易二人来,言语间颇多溢美之词。
银发老者端详了许易片刻,问了些丹道上的问题,说了几句勉励的话,端起茶杯道,“二位的事我已知晓,看履历已经很不错了,二位先回吧,此事我会放在心上。”
楚二公子道,“二位放心,我家叔父一诺千金,他既然许诺的事,断断错不了的,走吧,我做东,给二位接风。”
说着,便朝门外行去,忽的,许易一晃身,封住了大门。
第十二章 见秋
“怎么,还有事?”
楚二公子斜睨着许易道。
许易道,“有点小事,还要请楚教长指教,二公子稍待片刻。”
银发老沉声道,“有事你找紫轩,老夫事忙,就不奉陪了,紫轩,送客吧。”
“是!”
楚二公子应一声,朝大门指了指,“二位请吧,激怒我叔父,对二位没什么好处,这笔账我相信二位应该能算得过来。”
白集子传音许易道,“不可妄动,楚教长的身份地位非同小可。”
许易道,“激怒楚教长,薛某是万万不敢的,只是薛某从不知道楚二公子竟有乱认他人为叔父的毛病,不知真的楚教长大人知道了楚二公子可以乱唤一个阿猫阿狗作叔父,又该如何作想呢?”
楚二公子,绯袍中年,银发老者眼中同时闪过惊疑之色。
白集子恍然大悟,只是不知许易是如何窥破这关窍的,暗道,自己的这位东家,实在是神得厉害。
“你见过我叔父?”
楚二公子阴着脸道。
许易微笑道,“看来楚兄承认了,堂堂楚二公子招摇撞骗,传出去,未免名声不好吧。”
“笑话,什么招摇撞骗,分明是你二人巴结我家公子不成,造谣生事,滚,都给我滚!”
绯袍中年冷声喝道。
楚二公子闻言大笑,气势狂涨,“说的不错,本公子生性高洁,似你二人这等鼠辈,也妄图用些许财货,来动我心神,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镜子,就凭你们这样的,也想进中央学院?”
银发老者含笑道,“公子就是太心善,和这两个草寇,有什么好说的,直接赶出去了事。这里是堂堂教长大人的府邸,谁还敢造次不成。”
白集子阴着脸道,“这么说,二公子是打算吞了白某这些财货了,我奉劝二公子一句,有些东西,吞下肚子,不小心会涨破肚皮的。”
他心中也颇为气馁,事儿是他办的,结果成了这样。
事先,他也和许易说过,事发突然,短时间内要谋划中央学院之事,实在困难,病急乱投医,果然就撞上了骗子。
楚二公子指着白集子大笑,“本公子吞的东西多了,还从没有消化不了的。你应该庆幸本公子不是刘三那样的土匪,只收你们的孝敬,若是撞上刘三,白兄才会知道什么叫杀人越货、凶神恶煞。好了,没什么好谈的了,二位请吧,若有不服,将来有什么赐教,楚某都接着,只是待到那时,楚某可不会再讲任何情面。”
“既如此,那便后会有期。”
白集子放下话来,便朝外面走去,许易却无有动静,他赶忙传音道,“此地非凡,许兄息怒,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
他知道凭许易的性情,绝不会吃什么哑巴亏,只是情势比人强,不得不从长计议。
为怕许易不听劝告,他还特意提醒许易他如今换了身份,正要低调行事,为身份作掩护。
岂料白集子传音方去,许易便动了,兔起鹘落,不见他如何出手,楚二公子、绯袍中年、银发老者皆并排躺在了地上。
二人口中皆被各自的衣襟塞满,许易大脚连续踏过去,三人的四肢瞬间被踏得粉碎。
饶是三人修行有成,此刻,也痛得满头白汗直冒,口中呜呜不绝,眼目暴凸,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对三人而言,眼前的场面实在太震撼、恐怖了,这里是楚教长府邸啊,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可能在这里造次啊。
楚二公子用此招,不知坑了多少显赫人物,连骂粗口的都没几位,多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眼前这位,是不是疯子啊,他怎么敢,怎么敢在此地动手,难道真的气极迷心,失了心智。
白集子摊着手,怜悯地看着楚二公子,暗暗感叹,“遇上我,是你的错,哎,其实你运道还好,这位大爷要换身份,眼前的举动已经很文明了,若是你遇到了撕下面罩的老魔,那时怕不会生生吓死。”
许易一把提起疼得浑身直抽抽的二公子,“开个玩笑,想必二公子不会介意,我这里有一张纸,二公子照着抄一遍,签上名字就好。”
说着,半空中多出两张白纸,许易催动灵力,一张白纸上,迅速多出了一篇文字。
文字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说楚二公子因为参赌,欠下巨额债务,不得已,因此特意向其叔父举荐他,只要他叔父肯举荐,则就免除巨额债务。
白集子不解地看着许易,此内容毫无约束力,甚至有些荒诞,拿着这张文书,和废纸没什么区别啊。
楚二公子虽也觉得纸上的内容,有些玩笑,下意识便知道不能签,拼命挣扎。
许易微微一笑,扯住他小指一节,一道气流顺着指间穴窍涌入,顿时,楚二公子周身筋络暴凸,血液逆流,七窍皆溢出血来。
短短数息,楚二公子痛得昏厥过去数次。
二十余息后,许易得到了他想要的,随即出手将绯袍中年和银发老者收拾得昏死过去。
他一手托着楚二公子,大步前行,白集子也看懵了,脑子觉得不够用了,只能随后跟行。
一路上,许易穿廊越院,行走自如,遇到随员,见了楚二公子皆远远行礼,也不敢问话。
终于,绕过一片竹林,许易将一脸死气的楚二公子丢给了白集子,指着不远处的凉亭道,“劳烦白兄和楚兄在亭子里稍待片刻。”
说着,阔步朝正前方的红楼行去。
许易推开房门时,楚秋山刚把一壶珍藏的清霜雪泡开,正持壶为对面的阴鸷青年分茶。
吱呀一声门响,惊得他手上一抖,一缕茶水倒偏了,溢在了桌面上。
“说了,不让打扰,作死啊!”
还没看清来人,楚秋山便喝叱开来,声音雄浑,一股上位者的气度油然而生。
待看清许易,楚秋山惊得站起身来,阴鸷青年斜睨着许易,也看出些不对来。
许易笑道,“楚兄勿忧,薛某来此,除了令侄,无人知晓。”
第十三章 步步高升宣冷艳
“又是那个孽畜!”
楚秋山怒喝道,“你给我出去,否则,别怪本座不客气!”
许易掏出那张楚二公子落下的供状,“楚兄还是仔细看看再说,这上面的东西,流传开了,对楚兄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吧。”
楚秋山冷笑道,“报个字号吧,敲竹杠敲到楚某人名下了,想必也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许易哈哈一笑,指着胸前的白色徽章道,“不过是一丹道爱好者,无名之辈,刚才不过和楚兄开个玩笑。”
说着,那张楚二公子的供状,在他掌中瞬间化作碎片,翩翩散落。
楚秋山眼神微敛,“有什么手段,使出来吧,不必故弄玄虚。”
他是见过大场面和大人物的,许易的镇定不是装的,他很清楚,他摸不清许易的来路,而来人又如此镇定,取了所谓的把柄,转眼又毁去了,一番操作,他越发云山雾罩了。
许易道,“在下的来意,楚先生很清楚,和这位来自古地的阴山公子如出一辙。”
霍地,楚秋山和阴鸷青年同时变了脸色。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两人几乎同声喝问。
他二人私会,是极为隐秘的,可以说除了他二人,无人知晓,且二人秘会的目的,也根本不可能对外人道。
许易贸然而来,不仅知道了阴山公子的身份,还知道了二人秘会的目的,这就太诡异了。
许易摆摆手,“二位不必多疑,某说了,某此来,亦是为求楚兄代为举荐一事。”
他先戳破银发老者假楚教长身份,继而又在偌大个楚府中,精准地找到了楚秋山和阴山公子秘会的房间,并戳破阴山公子身份和二人秘会的目的,无非是仗着两点,一者是卓绝的感知能力,二者是截音术。
此二秘术,旁人不知,自会觉得许易神秘莫测。
这也正是许易想要达到的效果,他要谈的事儿颇难,夷陵老魔的身份又不能用,若是一个随便甲乙丙丁的身份,怕也上不得谈判桌。
“装神弄鬼,还是本公子来撕下你的面皮吧!”
阴鸷公子冷喝一声,掌中一道灵力激发,那道灵力才出,整个室内的画面便开始扭曲。
便在这时,一人冲了进来,高声禀报,“宣,宣执委来了,快,快……”
阴鸷公子赶忙收了手段,楚秋山脸上炭黑一片,暗骂,“今天定是撞了太岁星,好好的一桩事,怎的如此波折不断。”
冲进来的紫袍中年话音未落,两人身影现在房间内。
头前那人,是个女修,一张脸甫一映入人眼帘,便自动在心头浮起两个字“冷艳”,身形窈窕,曲线玲珑,虽着一身浅色道袍,亦掩不住曼妙身姿蕴藏的惊心动魄,素白的领口处绣着几朵素白的梨花,越发衬得衣冠胜雪,气质如仙。
女修身旁立着个气质文静的青年,手持一柄折扇,衣衫干净素雅,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淡淡的书卷气。
见得来人,楚秋山脸上的惊容一闪即逝,冲女修抱拳道,“不知宣执委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勿怪。”
冷艳女修摆摆手,“楚教长不必客气,宣某不请自来,作了恶客,楚教长不怪我就好了,不知这两位都是什么人,还请楚教长引荐一二。”
冷艳女修指了指许易和阴山公子道,视线在许易脸上停了停,便挪了开去。
楚秋山道,“没什么好说的,宣执委到底有事无事,若是无事,楚某还有公务,便不奉陪了。”
说着,忽地一挥掌,一道灵光巨掌,瞬间将冲进来报信的紫袍中年击成一团血雾。
他心中恨极了这没用的下人,若是这人稍稍机灵些,按兵不动,即便是姓宣的来了,又岂能找到他的,那时,他便大有余地周旋。
偏偏这蠢货前来报信,这哪里是报信,分明是作了带路党。
此番正好借着没用的蠢货,来向这步步紧逼的宣执委表明他的态度。
“好威风,好煞气,当着执委的面杀人,不知教长大人是要杀鸡骇猴,还是代表中央学院向金丹总会宣示威权?”
冷艳女修未动,他身旁的文静青年轻轻摇着折扇,含笑说道。
楚秋山眉心一跳,面皮发紧,冷哼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知宣执委造访,到底所为何事,若是无事,还请离开本座府邸。”
许易笑道,“说的正是,我等聚合,又无作奸犯科之举,这位什么执委大人贸然前来,已是无礼,既知自己是恶客,又何必登门,既登门,又何必眷念不去。”
“无知孺子!”
文静青年冷哼道,“好叫尔辈知晓,宣执委乃是金丹总会十二位执委之一,地位仅次于金丹会的五大创会长老,和三十六名议事长老,无知之人,还敢妄言呼。”
许易盯着宣执委,暗暗惊讶。
话至此处,宣执委的身份已明,正是许易的师尊大人宣萱,别号宣冷艳。
他想过会遇见宣冷艳,在中央城中碰面,却怎么也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碰面。
一年不见,宣冷艳地位蹿得极快,修为也大有进益,如今已是风劫强者,冷艳不改,威势日增。
“什么,你便是夷陵老魔的师尊!”
阴鸷青年惊声呼道,看向宣冷艳的眼目顿时淫光一敛,忌惮陡增。
文静青年面上闪过一抹不快之色,冷喝道,“浑说什么,那人昔年不过进学宣执委门下,如今罪恶昭彰,宣执委早已和他一刀两断,容不得旁人非议。”
阴鸷青年冷声道,“只是不知这等话语,阁下有没有胆量当着夷陵老魔的面说上一遍!”
“你!”
文静青年怒极。
宣冷艳摆摆手,指着阴鸷青年道,“旁事且不论,楚教长可否道明此君的身份,但愿不会是那位阴山公子厉刑天。”
楚秋山深吸一口气,“宣执委到底要干什么,还请直言。”
语气依旧铿锵,却已底气尽失。
事实上,他又怎会不知宣冷艳此来是做什么。
他早已收到消息,因为近年来,他举荐的执教,罕有过选者,早就有消息外传,说他楚某人贩卖参选名额。
第十四章 誓证清白
本来,楚秋山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有举荐名额的长老、执委和教长们,有谁不曾拿举荐名额作人情,他楚某人出售归属自己的权力,又能怎样?
是以,任凭外面风浪如何高涨,他自我行我素,浑然不放在心上,今番,临近又有空缺,他便又动了心思,这位阴山公子出得价钱极大,他已经把其名姓报了上去,今番招来,乃是因为中央学院一件突发的事。
一位欧姓执教,在课堂上授课,反被一名学员问倒了,声名扫地不说,院方还启动了调查程序,一查之下,这名欧姓执教的白质徽章乃是买来的,也就是说他获得白质徽章的一系列定文,都是花钱请的枪手所作。
如此惊天丑闻,以至于金丹总会都惊动了。
调查结果显示,这位欧姓执教正是买通了一名执委,获得的推荐名额,并在那位执委的帮助下,顺利地通过了考核。
相比那位倒霉执委,他楚秋山在贩卖推荐名额的风潮里,污名更大。
他很清楚,有了这个引子,上面不可能不继续抓这条线,所以,他才紧急召来了阴山公子,想要嘱咐阴山公子,怎样将事情做得隐蔽一些,如果可能,他甚至想把收的好处还给阴山公子,让他放弃这次的执教考核。
哪里知道,他这边刚起了个头,不仅多了许易这么个意外情况,连带着宣执委也杀上门来。
姓宣的正是此次主抓此案的总头头,让她盯上了,局势可想而知。
此刻,姓宣的直接要他楚秋山道明阴鸷青年身份,还说什么但愿不是那位阴山公子厉刑天,摆明了已经盯上了厉刑天。
真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
“直言?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还是楚教长根本听不懂我的话。”
宣冷艳目光凌厉地盯着楚教长,指着阴山公子道,“这位就是阴山公子,楚教长您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呢?楚教长不必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到此来做个测试,看看这位阴山公子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顺便帮助你楚教长破除一下外界不堪的传闻,免得世人不明,妄传你楚教长假公济私,举荐者多滥竽充数之徒。”
“你,你……”
楚教长浑身直颤,不知是气得,还是吓的。
阴山公子冷着一张脸,盯着宣冷艳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执委,那是金丹会的事儿,金丹会再大,也须管不到我古地。若非你和夷陵老魔的渊源,厉某断断不会对你这么客气,你要考教我?嘿嘿,恕难奉陪。”
宣冷艳看也不看他,冷声道,“定陶春,听见了吧,如实记录,稍后作成文案,我转呈长老会。”
“且慢!”
楚教长终于慌了,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执委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事无不可对人言,楚教长心虚了?”
宣冷艳冷得生人勿进,却别有一番魅力,她身后唤作定陶春的文静青年都看呆了。
楚教长几乎都要崩溃了,便在这时,一声道,“好一个事无不可对人言,这位大人打上门来,又无真凭实据,却还苦苦相逼,以势压人实在有失体统。”
说话之人正是许易。
宣冷艳终于再次将视线投在了许易的脸上,甫一照面,她便觉得许易有些古怪,可又说不出古怪在什么地方。
那一刹那的感觉消失,便再难寻觅,此刻,她再注视许易,便已完全将他作了个陌生的人,根本再瞧不出许易的半点影子。
宣冷艳扫了许易一眼,根本不接茬,再度看向楚教长,“我不与无关的人说话,楚教长,请你请这人出去。”
楚秋山完全不能明白,许易这时掺和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替自己伸张正义?笑话!
不过这时,便是阿猫阿狗跳出来,分散一下姓宣的注意力都是好的,他如何肯帮助姓宣的,将这蹦出来扰乱视线的家伙弄走。
“宣执委是吧,自我介绍一下,鄙人薛向,金丹会白质徽章获得者,也是今次楚教长推荐参加中央学院执教考核人员中的一员。先前我听宣执委的意思,似乎是在说楚教长所荐非贤,且唯利是图,收受贿赂。”
许易盯着宣冷艳,义正言辞地道,“我敢对天发誓,楚教长举荐于我,我却未送任何礼物与楚教长。”
说着,他盯着楚秋山道,“楚教长,也请你一并立誓,自证清白。”
“我%¥%……”
楚秋山简直要疯,他当然没收过许易礼物,因为他根本不认识这混账,可现如今,他已经被许易架到了梁上,要想下来,他非接许易的这把梯子不可,正好,这也是难得的机会,向宣执委表明清白的时候。
他很清楚,一旦宣执委将今日所见,形成文字传到了长老会,那可就是铁证如山。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在这份铁证如山中,加上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宣执委不是说自己一向都是倒卖名额的急先锋么,正好,自己就立誓来证清白。
至于许易所求,他也看明白了,事到如今,他又能如何了,这混账看准了机会,便是要自己的半条命,这种情况下也得给啊。
楚秋山念头转得极快,口上更是不慢,三言两语便立誓完毕,含笑看着宣冷艳。
面对宣冷艳,这种理直气壮的感觉,他许久都不曾拥有了。
楚秋山的果断,的确让宣冷艳大感意外,她盯了许易胸口前的白质徽章一眼,“你这枚徽章,总不会是买的吧?”
许易微笑道,“其实,在配置纯粹的冲性时,搭配凋零花的不一定是筚路草,烂柯竹心的效果,也许会更佳。”
楚秋山,阴山公子、定陶春皆莫名其妙,宣冷艳脸上却显露出莫名地郑重。
许易抱拳道,“我拜读过执委大人的那篇定文,并试着做了一遍,一点心得,让执委大人见笑了。”
坏了如意珠,他和宣冷艳虽然失了联系,但在金册和丹书两大刊物上,他却能时时得见宣冷艳的身影。
第十五章 奈何明月
不得不说,宣冷艳是有丹道天赋的,他不过推了宣冷艳一把,将她送入了更高的平台,而宣冷艳在那更高平台上,发挥得的确足够出色。
适才许易复述的内容,正是宣冷艳一篇定文中的试验。
“替换成烂柯竹心后,辅助剂成什么颜色。”
宣冷艳问。
许易道,“白色,准确地说是乳白色,还有一层层的浮絮,不知某说得可对。”
宣冷艳看着楚秋山道,“你的运气实在够好,但你不会总有运气。”
说罢,闪身去了。
定陶春急急追上,“就这么放过楚秋山了?他占着那个位置真的就是尸位素餐,而且一旦将他扳倒,吴长老必定会受牵连,到时,您必定能顺势再进一步。咱们根本不用管什么薛向,沿着阴山公子厉刑天那条线,必定一挖一个准……”
宣冷艳定住脚,回看他道,“收拾楚秋山,咱们也不过是原心论罪,他只要找出一个反面的例子,就很难拱倒他,何况,他也当场立誓了,这比什么推论指控都有力。定陶春,我怎么听说夷陵有可能来到了中央城。”
刷的一下,定陶春变了脸色,“您,您听谁说的,我完全没有收到消息。”
宣冷艳盯着他,“是么?看来你这个佐助很不合格,明天不用跟着我了。”
“不!”
定陶春罕见地冲宣冷艳瞪了眼睛,眼前如仙清冷的玉人,他自一见,便倾慕了,不知花了多大代价,才混到了她的身边,始终用心办事,小心掩藏着自己的心思,除了,除了那该死的夷陵老魔。
他以为她终日闭关,只能从自己这里接收消息,且夷陵老魔在中央城左近出现的时间极短,消息也未必会大范围扩散,他隐瞒一下,应当不难被发现。
却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为什么,为什么,那老魔杀人如麻,罪恶滔天,仅仅因为所谓的师徒名分,你便要如此么?
你可知道我为你做了多少,若不是我苦求我兄长使力,你怎能如此轻易地登上执委的宝座。
而这些,我都没告诉你,从不曾在你面前邀功,我就想待在你身边,闻着你的呼吸,看着你的模样,这种要求难道过分么?
为了一个恶贯满盈的草寇,仅仅是我隐瞒了他的消息,你便要这样待我。
越想越是悲愤,定陶春再也难以压抑,双眸中充斥着不甘和欲望。
宣冷艳目光依旧平静,伸手接住一片从半空飘落的红透了的枫叶,“我会给你写一封推荐信,你去中央学院吧,那里是个好去处。”
说着,径自去了。
定陶春呆住了,脑海中回想地都是那枚飘零的枫叶,同样的画面,他见过,那时,宣萱也是接住了一片飘落的叶子,立在庭院中,轻轻吟诵了一首诗歌。
那时,他并不知道那是首什么作品,后来打听了,才知道是叫作劳什子《致橡树》,正是那该死的夷陵老魔所作,他甚至连那晚发生了什么,都一并打听清楚了。
如此一篇情爱缠绵的诗作,宣萱竟会记在心中,凭生感触之际,吟哦出口,这不是日有所思,情之所至,又是什么。
适才,他分明见宣冷艳接住那片枫叶之际,眼神又悠远了。
他简直心都要碎了,他早就听到过宣萱和夷陵老魔师徒逆伦的传言,但他只当是人家污蔑宣萱的谣言。
毕竟如此绝世女神,倾慕者众,怨恨者也必众。
如今看来,竟是真的,他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
………………
宣冷艳离开了,许易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自信如今的模样,不可能被宣冷艳认出,可不知怎的,一见宣冷艳,他便莫名地紧张,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宣冷艳离开了,楚秋山也松了一口气,塌了一半的胸膛立时挺了起来,气度威严地盯着许易道,“你倒是好手段,会抓机会,骑着本座的脖子爬了上去,这等滋味,妙极了吧。”
阴山公子冷冷盯着许易道,“阁下好手段,只是厉某人生平最讨厌为人作嫁衣裳,阁下不给厉某个说法,怕是走不出这间屋子去。”
许易摊手道,“说薛某好本事,二位的本事才让薛某望尘莫及,过河拆桥,倒打一耙,翻脸不认人,如此行止,某无言以对。”
阴山公子冷声笑道,“任凭你巧舌如簧,也难动我心,说说吧,你到底是谁,如何会蹿到这里来,若是说不明白,只怕你没机会再去参加什么执教考核了。”
许易微笑道,“这么说,你要杀人灭口?别忘了宣执委可是见过我,到时候我不去参加考核,你要致楚兄于何地?”
楚秋山面色一变,冷声道,“薛兄不必为我操心,区区几个理由,还不是张口就来,厉兄自便就是。”
楚秋山话音方落,阴山公子的头颅落了下来,劲道十足的血气从颈腔中喷洒而出,神婴才遁出,便被强大的灵剑,绞作粉碎。
“你,你……”
楚秋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阴山公子可是雷劫强者,战力极为强横。
如此强者,竟在呼吸之间,化作了衰朽的残尸。
许易顺手收了满地的资源,轻描淡写地道,“本来我是想把这些资源,都送与你的,奈何你已经发了誓,我不能害你。你刚才说了,随便编个理由,对你不是什么难事,那就麻烦楚兄仔细编一个阴山公子如何失踪的理由吧。”
“我希望不久之后,我会收到参与执教考核的通知,我相信这对楚兄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收不到的话,我会自动找那位宣执委说明情况,并告诉她,我不过是楚兄找来的托,且楚兄为了掩盖事实真相,杀人灭口,取了阴山公子性命。”
楚秋山冷冷盯着许易,“你既有如此本领,不如把我也杀了便是,看看金丹会会不会找你。”
许易摆摆手,“我从不乱杀人,我杀阴山,不过是因为阴山想杀我。我不杀楚兄,倒非是怕了金丹会,而是楚兄对我有用。同样,我对楚兄也是有用的,有我入选,楚兄头上贪污纳贿的污名,便可洗掉。再者,相信我的手段,楚兄也见识了,难道楚兄以为我没有成为楚兄朋友的资格么?”
第十六章 好算计
许易说完,场面陷入了死寂,楚秋山在思考,许易不相扰。
良久,楚秋山道,“你赢了,不久之后,你会收到参与考核的通知的。”
至今,他仍旧猜不透许易的身份,但毫无疑问,许易说的一点是对的,他需要许易参与考核来为自己装点门面。
与此同时,许易比阴山公子有用得多。
至于其他的,他不想深究,没有利益冲突,他相信这难缠的家伙,不可能反噬自己。
何况,他楚某人如果拉下面子,要和谁交朋友,还没有交不成的朋友。
“换个房间,喝一杯如何,我这里有上好的玉壶秋雪。”
楚秋山发出了邀请,既是释放善意,又是希望通过接触,来了解许易这个人。
许易抱拳道,“恭敬不如从命,我这里正好也有一壶佳酿,还请楚兄雅评。”
楚秋山哈哈大笑,当即朝门外行去。
楚秋山正要引着许易向另一间雅室进发,不远处传来了呼喝声。
许易耸耸肩,“看来出了点麻烦,这杯酒得稍后再饮了。”
说着,许易腾身而起,瞬息闪到了门外,不远处的凉亭,已经被重兵包围,一脸青肿的绯袍中年和银发老者,引着一名金甲将,指着挟持着楚二公子的白集子高声喝骂,骂词怨毒至极。
却是二人苏醒过来,强撑着身子搬来了救兵,围住了白集子。
二人虽在楚二公子手下厮混,却也是养尊处优惯了,何曾受过如此苦楚。
这不,才发现白集子的踪迹,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若不是顾忌楚二公子,早就发兵攻打,擒了白集子大刑拷虐起来。
“好大的阵势,老远就听着你们呜呜喳喳,扰了老子的兴致。”
许易身形一晃,跃入场中,大摇大摆地朝绯袍中年、银发老者行来。
一见许易,正激烈喝骂的绯袍中年立时如见了鬼一般,忍不住哆嗦起来,尽管此刻己方兵强马壮,可他仍旧抑制不住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恐惧。
“刘统……统……领,就是他,拿……拿下……”
绯袍中年艰难地呼喝着。
许易微笑道,“拿什么拿,白兄,把楚贤侄放开,都是自己人,再开玩笑可就过了。”
对许易的本事,白集子已是五体投地,照着他吩咐的做,一准没错。
当下,他放开了楚二公子的禁制,阔步朝许易行来。
“杀,给我杀了他们,不,抓住了,抓住了,老子要一寸寸活剐了他们……”
楚二公子状若疯癫地冲了出来,浑身浴血,面容狰狞,披头散发,宛若地狱中撞出来的恶鬼。
他真是气极了,恨狂了。
金甲将大手一挥,才要下令,楚秋山凭空闪现在了场中。
“见过家主!”
绯袍中年、银发老者、金甲将及其部下,全部拜倒。
楚二公子宛若来了救星,上前哭诉道,“叔父大人,叔父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这两个狂徒胆大包天,罪大恶极,如此折辱于我,分明没将叔父大人放在眼中,恳请……”
楚二公子正滔滔不绝宣泄着胸中的狂恨,啪的一声脆响,楚秋山轻轻挥掌,将他抽得飞了出去,“自今日起,我楚秋山没这个侄子,此人冒我之名,招摇撞骗,害我名声,自今日起被削去宗籍,赶出楚家,生死于楚家,再无干系。”
满场目瞪口呆,楚二公子瞠目结舌盯着楚秋山,好似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人,忽而,他高声大呼,“你是假的,是假的,你不是我叔父,肯定是贼子找人扮演的,假的,你们不要信他,李信,曹兵,尔等还愣着做什么,速速将他拿下。”
绯袍中年、银发老者、金甲将三人面面相觑,皆忍不住抬头朝楚秋山看去。
楚秋山气得眉毛直掀,“混账,速速将这孽畜逐走,慢的一分,都给本座滚去冬雪原挖石头。”
楚秋山这一作色,绯袍中年三人疑心尽去,样貌能作假,可那再熟悉不过的表情,自然流露出的威势,又岂能作假?
白集子也惊讶地盯着许易,自己的这位东家实在太神奇了,近乎无所不能。
他忽然想起许易曾说的一句话,“楚二公子靠谱不靠谱都不要紧,只要能确定楚秋山在府邸的时间的进入楚府,便算成功。”
现在看来,结果正是如此。
处置了楚二公子,楚秋山再度邀请许易聚饮,许易传音白集子,让他按规划行事,欣然赴约。
酒宴开在一座湖心亭上,四盘八碟排列完毕,楚秋山挥退了众随侍,取出一个翠绿的酒壶,朝许易递来,“这便是我说的玉壶秋雪,尝尝。”
许易取出个酒葫芦,递了过去,“这是薛某珍藏多年的佳酿,楚兄尝尝。”
楚秋山接过葫芦,才将酒液倒出,整个湖面忽然沸腾了,大量的鱼虾凭空跃起,浓郁的灵气,让人心神俱醉。
楚秋山呆呆盯着眼前的酒液,复又将酒液倒回葫芦中,递还给许易。
许易奇道,“这是何故?这可是我多年珍藏,莫非还入不得楚兄法眼?”
楚秋山怔怔盯着许易,“你又何必故作不知,好算计,逼我立誓,如今却是你的半分好处也沾不得了。”
灵酒当前,楚秋山焉能不动心,猛地想起他在宣冷艳面前立下的誓约,说没收过许易的东西,将来也不会收。
明誓如心誓,断断违背不得。
许易道,“这可如何是好,哎,我倒是有一腔的心意,想要献给楚兄,奈何奈何。”
他口上如是说,心中却无半点奈何,他明知道楚秋山喝不得灵酒,这才故作大方,扔出一葫芦。
“楚兄也不必太难受,虽受不得薛某的好处,但薛某自忖颇有智技,给楚兄出出主意,想想对策,当还是力所能及的。”
许易将葫芦收了,接过楚秋山的玉壶秋雪自斟自饮了一杯,接道,“说道主意,我觉得有件事儿,楚兄做得有些不足。”
“愿闻其详。”
楚秋山默默品咂着许易,越是品咂,越觉这家伙难缠,手段、心智皆是一流。
第十七章 大时代
许易道,“薛某以为楚兄刚才的戏,要么不做,要做不如做全套的,光是把楚二公子除名,怕是不足以彰显楚兄的大公无私,既然楚二公子已成废子了,干脆彻底废物利用得了。”
许易看得明白,楚秋山恼楚二公子是真恼,但借势发作楚二公子,更多的却是在演戏,无非是对外宣布,他这些年的恶名,都是拜楚二公子这个不孝子侄所赐。
楚秋山道,“我怎么听着,你想借楚某的刀,杀楚某那个不成器的侄子。以你的本事,不是个没身份的,何苦和那无知小辈处处计较。”
许易摆摆手,“楚兄误会了,我不是和令侄计较,而是想借此机会告诉楚兄,薛某生平为人处世,最是睚眦必报。不过,实事求是地说,我给楚兄出的真是好主意,既然楚兄要往令侄头上扣屎盆子,最好别给他反口的机会。”
“毕竟,就凭令侄的蠢笨头脑,怎会体谅你的保全之意,说不定正对楚兄你恨得咬牙切齿。再一个,若是宣执委知晓了令侄的遭遇,打算将他那里作为突破口,令侄真的会为楚兄你守口如瓶?我看未必吧。”
楚秋山脸色瞬间晦暗,取出一枚如意珠,催开禁制道,“将那孽障结果了。”
随即,他将如意珠收起,冷冷盯着许易道,“为何你一定要在我的面前,显露你的锋利爪牙,是威胁我,还是惧怕我?”
他心中对许易烦得不行,这家伙简直可恶至极,明摆着告诉自己,恨楚二不死,却真的只凭三言两语,便说得自己不得不杀了楚二,以绝后患。
这等人物,即便是刻意显露锋芒,可这锋芒也实在锋锐得可怕。
许易摆摆手,“谈不上,我和楚兄一见如故,我怎么会威胁楚兄呢,说惧怕,才合理,毕竟将来我还得在楚兄麾下听用,不管怎么算,也是楚兄,不对,是楚教长的人,薛某是能摆得正自己位置的。”
楚秋山微眯了眼神,打量着许易,暗道:“这真是个难缠的滚刀肉,也罢,目前的局面只能先用着,先给他些甜头尝尝,若是不得用,既入了中央学院,便在体系之内,届时,有的是办法料理他。”
念头既定,楚秋山开始转移话题,他是场面上的高手,瞬息便掌控了局面,与许易纵谈起来。
饮乐正酣,楚秋山的如意珠有了动静儿,催开禁制,听了几句,冲许易笑道,“机会不错,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开开眼界。”
许易笑道,“不瞒教长大人,我这是乡下人进城,还真想长长见识。”
楚秋山哈哈一笑,当先便行,许易紧随其后。
半柱香后,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塔山模样的建筑前,楚秋山指着塔山道,“都说中央城有三大楼,此便为其一,塔山楼,今天这里有一场大热闹,这场好戏一出,必定震动天下,你我能作为亲历者,绝对不虚此行。”
楚秋山关子卖得极大,许易也起了强烈的好奇。
他跟着楚秋山,入了塔山,才入大厅,便见得不少人,行色匆匆地来往于四通八达的甬道,看装扮、气势,分明俱是上流人物。
在这些上流人物中,楚秋山明显也是顶尖的那一拨,一路朝他行礼问好的极多,连带着许易也颇受瞩目。
不多时,楚秋山引着许易进了一座雅间,雅间内有一面墙是以透明冰晶打造,遥遥望去,底下是个巨大的会场,层层叠叠,环形布置,粗粗一数,计有上千个座位。
此刻,上千个座位几乎全坐满了。
忽的,会场穹顶上的灯火一黯,最前方的主席台亮了起来。
一名气度雍容的圆脸中年,现身在主席台上,顿时,满座众人皆站起身来,向那位圆脸中年以手抚胸行礼,连在雅间内的楚秋山也遥遥对那位圆脸中年行礼。
“还不认识吧,那位就是金丹总会的创会长老之一御之秋长老。”
楚秋山的眼神中带着仰慕,轻声道,“这是位值得尊敬的人,也是个改变世界的人。旁人有宝,唯恐深藏不及,御之秋长老这类的人,却愿意取出兼济苍生。这样的人,怎不值得尊敬?严格意义上说,你我也是沾了他的光。”
许易点头道,“原来是创会长老,薛某慕名久矣,如斯人物,便是神佛也得心折吧。”
说着,他也认认真真行了一礼。
御之秋没有让众人久等,干净利落地取出了一枚丹药,“此为新研制出的丹药,唤作回元丹……”
光影交替,时间一息息地溜走,许易看傻了,楚秋山也看傻了,整个会场不知经过了多少次的山呼海啸,狂热沸腾。
楚秋山说的不错,这的确是改变世界的一天。
主席台上的御之秋,简直神似那个拿着iphone站在聚光灯下帮主大人。
御之秋一连介绍了八款首次问世的丹药,无一不是惊世骇俗之作。
其中三款,凝根丹,回元丹,培婴丹,最是引人注目。
凝根丹,能将培灵修士,凝聚灵根的几率提高到八成,简直就是一个底层修士的强效催化剂。
回元丹的功效,简直就是婴元不足者的拯救神器。
比如许易,修得无量之海,婴元丰沛,对战之际,几乎根本不用担心婴元不足。
而绝大多数修士,都有婴元不足之憾,而回元丹则能轻易弥补这种缺憾。
至于培婴丹,简直就是历劫强者梦寐以求的神丹,神婴成长本就极难,突破关隘,往往要靠水滴石穿的水磨工夫,而有了培婴丹,这种水磨工夫将不再需要。
“这是个大发明的时代,丹药鼎盛的时代,一个伟大的时代。”
楚秋山喃喃自语,神情激动。
任何一个修士,见到这种伟大的变革,都会激动。
更何况造成这种变动的源头,正是金丹会,身为金丹会的一员,且是金丹会的高层,楚秋山自然与有荣焉。
许易点头道,“伟大的金丹会,伟大的修士的智慧。楚兄,御长老既然将这些丹药在大众前亮了出来,必定是要将这些丹药推向市场的,你以为金丹会会采取怎样的办法?”
第十八章 度量衡
许易话音方落,会场中便接连有人站起身来,向御之秋提问,关注的焦点,和许易如出一辙。
主席台上的御之秋微笑道,“这个问题,会有人来回答,谢谢诸位。”
说着,身如轻烟,飘散在主席台上。
许易看着楚秋山道,“这场发布会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教长大人,如果我说我能猜中,待会儿他们要干什么,你信不信?”
“噢?莫非你还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楚秋山来了兴趣。
许易道,“不如打个赌吧,我若猜准了,楚兄帮我一个举手之劳的忙,不会损耗楚兄利益。若我猜错了,便输给楚兄两葫芦那样的灵酒,不如楚兄意下如何?”
楚秋山眼睛一亮,微笑道,“举手之劳这个词可模糊,你若让我自己抹脖子,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虽提异议,他却是真的动心了。
打赌的办法绝佳,既不违反誓约,又能弄来他早已垂涎欲滴的灵液,真是妙绝。
许易道,“薛某既然说是举手之劳,自不会玩弄文字游戏,何况,又不用彼此盟誓,并不强制约束,平心而论,如何?”
楚秋山道,“你既如此迫切,料来是有极大的信心,既如此,我若不奉陪,岂不让你失望。说说吧,你猜到了什么。”
许易道,“若我所料不错,下面出场的一位,怕不是要发布一种衡货了。”
楚秋山瞪圆了眼睛,暗暗品咂,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换作自己是金丹会的决策者,在掌握了如此利器后,没有理由不趁机宰割天下。
下一刻,一名黑袍老者登上了主席台,先做了自我介绍,唤作华英明,乃是什么北洲汇通天下总行司的会首。
这个名头一出,楚秋山便讶道,“你这等智慧,必定非是池中物,我助你,也不求你回报,只希望你别害我就好。说吧,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有本事有智慧,算不得朋友,还要彼此纠缠,想想,楚秋山便觉头大。
许易道,“楚兄言重了,也误会薛某了,某岂是那等人,我要楚兄帮我之事,极为简单,就需要一个新的合理的身份,应付中央学院内部审查。”
楚秋山听得一呆,“这也是举手之劳?你这分明是要害死我,这个忙我帮不了,你连个正式的身份都没有,如何能入中央学院,倘若你是敌对势力,妄图打入我金丹会内部捣乱生事呢?我帮你作假,将来有朝一日你漏了底,岂不要我背锅。”
许易道,“教长大人想多了,只是如今阴山公子已死,我若不去应考,您这边看着是清净了,同时也就越发扎眼了,没了我给楚兄你作掩护,你以为那位宣执委会不会顺着我这条线继续挖?至于我说的一个身份,对楚兄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何况,我入中央学院任教,不过是寻一个好位置继续修行,不是去惹事儿的,若是惹事儿,就凭我胸前的这枚白质徽章,也尽够了。楚兄仔细想想,再给我回复。”
楚秋山气得胡子直陡,喘着大气道,“你已把握挤在巷子里,前后上下都堵死了,你觉得我能怎么选?以后,你要坑我,就直接说,别绕着弯子说什么打赌,难道赌输了,你就会不替这个要求么?”
许易连连摆手道,“楚兄真的冤枉我了,若真的赌输了,许某绝不会厚颜相求,不管楚兄信不信,我都是带着诚意,扑面而来的。”
楚秋山紧走几步,身子几乎要贴着前面的透明水晶墙了,这等厚颜无耻之人,他真是多一眼都不愿看。
许易摊开手,叹息一声,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落座了,静静看着楼下主席台上的华英明的表演。
不得不说,尽管许易猜到了这个世界的最上层有至于衡货的制定,却没想到上面弄出的动静会这么大。
一直以来,修炼界的上层是缺少一般等价物的。
在培灵期和灵根期,元丹勉强可以充任。
可在金丹会出现后,元丹的炼制难度的降低,丹材的价值飙升,将元丹充作一般等价物的基础也摧毁了。
至于历劫修士的圈子,元丹早早靠边站了,这个圈子几乎不得不以物易物。
如今,金丹会借助几款神丹的发布,同时推出新的一般等价物,乃是顺理成章之举。
但许易没想到金丹会的准备会如此充分。
华英明先介绍了这个新成立的北洲汇通天下总行司的组成单元,几乎涵盖了当世全部的重大势力,重要商盟。
并且规定了,新发行的衡货,可以到组成总行司的任何一家商盟进行交易。
非但如此,还成立了中央储备司,这个中央储备司,将囤积天下奇珍,任由修士用衡货购买交易。
用华英明的话说,以后天下的修炼资源,九成九都可以用新货币购买而得,相信不久的将来,总行司必将真正做到汇通天下。
正常发布会,共计发行了四款钱币,分金银铜铁四种货币,铁币主要同行世俗世界,金银铜三币,通行修炼界,每种材质的货币,直接的进制为一千,不同材质的货币有种类繁多的币值。
值得一提的是,华英明用极大的篇幅,介绍了新发行货币的防伪措施,繁复的阵法,和精心勾兑的金属材质,的确做到了绝对的防伪。
“以后就是有钱人的天下了,或许从这一刻起,有钱真的能为所欲为了。”
楚秋山悠悠感叹道。
许易道,“总归是好事,一个世界,连稳定的货币都没有,是件极可悲的事,金丹会的出现,真的是这个世界的大幸。”
楚秋山默然道,“你如此以为,但有的人未必领情,你可见了那货币上的火焰和太阳花徽记,前者是我金丹会的会徽,后者是仙殿的徽记,这两大徽记同时印刻在了钱币上,你觉得二者真的就能如此和谐。”
“且不提仙殿,因为金丹会的出现,丹药文明眨眼便从星星之火,化作了漫天花雨,其震动之大,绝不会只仅仅限于北洲世界。看着吧,指不定什么时候,一场滔天大祸便会爆发,我不信东洲世界和西洲世界会眼睁睁地看着北洲世界狂飙直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