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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我从凡间来txt下载     我从凡间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百八十九章 葫芦

    王姚嘴角溢血,呆呆立在场中,心中百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大到令他难以接受。

    数息之前,他还在想着怎样抢在三圣子之前掠走许易,先夺天魔玉牌,再拷其神魂,搜拿天魔玉璧传承,最后再将那玉尸收入掌中,若按如此谋算,当算得完美。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数息之后,一切谋划都在那惊天巨爆中化作残酷泡影。

    那该死家伙的遁逃,已让他极为难受。

    而他心中更无法接受的是,他竟然在那场巨爆中,受伤了。

    自打他尘剑大成以来,挟无双剑意,攻无不克,防无能破。

    而今次,剑意衍生的至强之盾,竟在那磁爆引发的自然威力下瞬息摧折。

    剑意一破,对王姚打击极大。

    这份必胜之心境,不知又得经过多少挫磨,才得恢复。

    向来心性坚毅的王姚,此刻脑海中一片嗡嗡乱响,怔怔发懵。

    然若在此时召开一场比惨大会,王姚若敢叫嚣夺魁,三圣子必定叫起撞天屈来。

    相比王姚,此次入这天神殿不过是为宗门探宝,为己寻觅机缘,成则欣喜,败则无妨。

    而他三圣子背负得就要沉重太多!

    他此次进入这天神殿中,肩负着家族数千年谋划。

    好容易他走到天魔玉璧这一关,并且入内寻获了机缘,为此次天神殿之行打下了完美的注脚。

    哪知道横空杀出个青衣小子,惊才绝艳,屡屡令他惊诧。

    此人于天魔玉璧中,得获天大机缘不说。

    竟在他意识脱出天魔玉璧后,那天魔玉璧竟就此毁去,化作一面玉牌。

    三圣子很清楚,这天神殿自此之后,怕永不会打开。

    圣族的数千年之谋就此毁于一旦,费尽千辛万苦搜罗的关于这天神殿的传承信息,也都化作无用。

    本来三圣子已打算撕破面皮,拼着出手,也要将那天魔玉牌夺回。

    哪知道他念头才浮起,便即作废。

    满满的一腔郁闷,几要怄馊通身鲜血。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想用世上最肮脏、恶毒、粗俗的骂词,来宣泄心中的愤懑。

    比之王姚、三圣子,秦清心头的滋味则要轻快的多,甚至强用着力气才未让嘴角悄悄勾起,暗道:这家伙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简直就是个爆炸大王。

    这厢,一干点元强者皆愤懑无比的调理伤势。

    那边,许易已遁出了五千里外。

    当他决心动用磁元珠时,便已将怒风符暗扣在了掌中,风暴眼才从他身侧转移,不顾已被拉长近丈的面条身躯,他催动了怒风符。

    当此之时,三圣子在内的一干点元强者俱被巨爆衍生的罡气风暴摧折,尔后磁暴又来。

    即便他们早防备许易会动用风符遁逃,此刻也已能为力。

    不是谁都能如许易和无名氏这般,能安然于巨爆中行动的。

    许易连续打出五张怒风符,瞬息飘摇五千里之遥,神念才探查清周遭境况,他便催动化形骨剑,在一处山壁上凿出一方石室,躲了进去。

    连洞口也懒得封闭,只催开神隐珠禁制,将自己掩藏其中,神念毫不惜力地放到最大。

    值得一提的是,真凝圈化作纯紫色之际,他的神念也已晋升到了七阶之强。

    其神念半径已延伸到一百五十里之遥。

    此刻,他不封闭洞府,乃是知晓,若有人追来且还有能力发现自己,必定是无名氏。

    他犹记得,当初无名氏与云野王等人争夺那吼天兽断甲之时,便轻松发现了连他都不曾察觉的隐匿阵法。

    故而,即便此刻许易动用了神隐珠,遮掩了行迹,他也不敢保证能躲过无名氏的搜查。

    既无法躲过,那又何必遮掩洞府。

    他只努力地将神念延伸,一旦无名氏出现在神念半径内,他便再度催动怒风符遁走。

    至于为何不立时遁出这天神殿,只因许易还惦记为瑞鸦求取那件秘宝。

    然则他亦知晓,如此群敌环伺,他要功成,难于登天,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枯坐无聊,许易一边全力释放神念警戒,一边开始研习了尘投入他心中的那道法诀。

    就在许易沉浸心神研习法诀之际,五千里之外,天魔玉璧剥落后的光滑石壁,咔嚓一声,陡然裂开。

    顿时,天摇地动,裂缝之中迸出万道霞光。

    瞬间,一座巍峨山峰自裂缝中拔地而生,四面八方无数株演化巨木拔地而起,朝那座奇峻山峰投来。

    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工夫,那霞光方才敛尽,奇峻山峰消失无踪,只余现出一片无垠蓝色光壁。

    光壁之中衍生出繁茂的碧绿葫芦藤,成千上万的葫芦悬在藤下,灿灿生着光辉。

    那万千葫芦方才结出,场间早已打破的沉闷气氛,瞬间沸腾到了顶点。

    一干才恢复伤势的点元强者,畅快欢喜得好似从地狱升入天堂,更有甚者,口中发出呼呼喝声,显然已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

    原来那万千的葫芦周围,皆生着或金或紫的玄光。

    按照这天神殿中各等宝物,衍生各色宝光的规律。

    这万千的葫芦便是万千的金光之宝与紫光之宝,紫光之宝已珍贵无极,金光之宝整个天神殿中还从未诞出。

    宝光不止耀目,而且刺心。

    近百点元强者尽皆双目充血,如疯魔一般朝着那万千葫芦狂飙而去。

    砰!砰!砰!

    无数道剧烈闷响声落,一众点元强者尽数被一道无形气墙重重地弹开。

    有心思灵透者,当即联想到向那天魔玉璧贴合天神图残图时只能动用神念,莫非此间亦是这般。

    念头到此,立时将神念放出。

    果然,那被神念笼罩的葫芦立时生出了感应。

    有人做出了示范,当然无需谁提醒,近百道神念,皆朝那万千的葫芦涌去。

    神念所及,虽和那金、紫葫芦建立了联系,却无论如何难以将那葫芦自藤上摘下。

    众人皆焦虑无比,如此情况,便好似将一桌丰盛到极点的宴席摆在一群已饿了十天半月的恶鬼面前,偏偏看得见却吃不着。

    有性急之辈,恨不得将心肝也剖下来。

四百九十章 分取(贺人中日月盟)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三圣子朗声道,“诸位路庭的道兄,且助我一臂之力。”

    不知是三圣子确有其威,还是又暗传心念,许下何等承诺。

    当下,三十余位各大路庭的人马,齐齐朝三圣子方向腾去。

    便在这时,三圣子击出的分魂完整显现出来,粗如海碗的凝实黑柱,直直打在一枚金色葫芦的藤结处。

    不知是否三圣子又传达了心念,三十余位点元强者尽数分出分魂,朝那道黑色魂柱汇合。

    忽的,黑色魂柱光芒大盛,化作一柄黑色镰刀,镰刃正朝连结那枚金色葫芦的碧绿藤结处缓缓割去。

    转瞬,数十息过去了,那藤结处并未见丝毫缺口。

    王姚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暗道:“此人也不过如此。”

    他却未想到,那黑色镰刀这一切割,便再不停歇。

    足足半盏茶过去了,那藤结终于现出一个浅浅的月牙形缺口。

    凡事最怕做无用功,一旦希望显现,用功之人便足以爆发出十万分的热情。

    此刻情况便是如此,一干各大路庭人马在或威逼或利诱下,被迫借力于三圣子。

    然长达半盏茶的工夫,始终无有结果,不知多少人心生怨怼。

    而此刻见得那连结葫芦的藤结打开缺口,所有的怨怼皆不翼而飞。

    三圣子更是信心大振,又朝众人传出心念,许下重诺。

    当即众心合一,耐着性子继续催持那枚黑色镰刀,切割着葫芦藤结。

    有了三圣子做榜样,当即便有人要效仿之。

    便在这时,三圣子传出心念道:“诸位不得其法,贸然相试,恐有性命之忧。”

    此话一出,躁动的场面顿时被压下了不少。

    偏有一位黑衣狮面大汉冷哼一声,当即催出分魂,分魂化作一柄黑沉沉大刀,亦朝一枚金色葫芦的藤结切割而来。

    与此同时,四名黑衣点元强者效法众路庭修士,朝那狮面大汉击出的黑色大刀中。

    此种分魂叠加之法,并非什么高明手段,能入此终极天神殿的强者,更是无人不晓。

    三圣子叹息一声,道:“诸位不听我言,后悔已是不及,且听天命吧。”

    此刻,狮面大汉领衔的五人小组,既非圣庭势力,亦非八大仙门中人。

    乃是一如许易、无名氏那般的无名散修,至少表面上如此。

    三圣子话罢,狮面大汉等人并不作答,只耐着性子,催持那柄黑色魂刀。

    忽忽一个时辰过去了,三圣子与三十余位点元强者合力切割的藤结只余十分之一。

    而狮面中年五人催发的黑色大刀却未能将那藤结破开哪怕一厘窄缝。

    狮面中年叹息一声道:“看来没有圣子殿下之助,我等突然费功,还请圣子殿下不吝赐教。”

    他是明白人,自三圣子先前的话缝,便听出了三圣子之意。

    三圣子并非要阻拦他们切割那金色葫芦的藤结,而是要向他们抽取好处。

    狮面中年原以为自己聚合的力量,以及拥有的秘法,无需向三圣子交纳好处。

    然残酷的现实重重给了他一记耳光,这个当口,他便不服软也不行了。

    狮面中年猜的不错,三圣子的确打的这般主意,然他终究是时运不济。

    却听三圣子道:“道兄太过心急,事已至此,道兄已入死地,孔某便有心搭救,亦无力矣。”

    狮面中年五人面色剧变:“殿下何必如此,不知殿下要求何物?但凡我等能够做到,必不推辞。”

    三圣子道:“道兄误会了,孔某真的无能为力。”

    狮面中年冷哼一声:“既如此,便不劳烦殿下。”

    言罢,便要收了神念。

    他暗道:“既然金葫芦摘不得,稍后便寻那紫葫芦下手,不信紫葫芦也会难以入手。”

    岂料,他才想断了神念,却发现那葫芦藤与神念之间竟生出一种冥冥的牵绕,任他如何沉浸心神,闭塞感知,神念依旧源源不绝的放出。

    那葫芦藤好似化作一个巨大的吸力黑洞,而他已置身这吸力黑洞中,进退已不能由心。

    连带着向其余四名黑衣点元强者的神念也被牵扯其中,难以撤出。

    狮面中年惊恐已极,任他与四名点元强者如何努力,也无法挣脱那吸力黑洞,且五人越是挣扎,那黑洞的吸附便越是强烈。

    不过半炷香,五人神魂之力耗竭,扑通一下摔倒在地,就此死去,连神魂也不曾溢出。

    紫袍老者冷哼一声,从容取走五人的须弥戒,无人敢有稍动。

    三圣子摇摇头,叹息一声,扫视众人道:“诸位道兄有所不知,这圣藤自有禁制,若不得其法,贸然去斩,要么神魂强大,成功将之斩断,要么陷入其中,难以自拔。适才那五位道兄,非是我不肯相救,而是他们一开始便走错了路,即便我插手,也定然无济于事,不过新添一条亡魂。”

    他话音方落,天空陡然闪现一道道紫纹,三圣子面色大变,一众点元强者亦尽皆失色。

    这终极天神殿中的传承信息,八大仙门乃至各大路庭,或多或少都得到过一些。

    而这天际显现紫纹的含义,场间众人不知道者极少,紫纹一现,预示着天神殿即将封闭。

    三圣子话头一转道:“现在我传秘法于诸君,诸君争取紫光葫芦,这份人情便留待圣庭与八大仙门再算。”

    他本想将话摆在明处,趁此机会,好好拿捏八大仙门一次,哪知道时间不等人,他也顾不得细细掰扯了。

    三圣子话罢,随即将秘法以心念传出。

    得了传授,八大仙门众人各自行动起来,立时分取着七枚紫光葫芦。

    他们人头不足,又各自为战,力量当然比不得三圣子聚合二三十位点元强者,只能直取那紫光葫芦。

    “可惜了这成千上万的宝贝,得遇而不得求,要是时间再早些该多好。”

    紫袍老者向三圣子传出心念,悠悠叹道。

    三圣子苦涩一笑,传心念道:“你就别再往伤口上抹盐了,我比谁都心痛。”

    天际紫痕一现,三圣子便知最后的机缘也消失了。

四百九十一章 封闭

    适才,三圣子与一众点元强者合力割取那金光葫芦,看似只是分魂外放,对他这等级数的强者根本是小事一桩,其中痛苦唯他自知。

    一个多时辰的拉锯战,便连他这真元五转的顶级阳尊强者,也险些神魂耗竭,虚脱倒地。

    此刻,天空紫痕已现,余下的时间,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与一众圣庭势力的点元强者再度,割取哪怕一枚紫光葫芦。

    半炷香后,天际的紫痕越聚越多,整个天空便要被紫色布满。

    终于,七枚紫光葫芦几乎在同时被割取下来。

    无需谁招呼,一众点元强者各自展开遁法,锁定方向,狂飙突进而去。

    天魔玉璧已消,巨树“幻境”已解。

    一众点元强者毫无滞碍地飞速穿梭过一个个界点,终于在黄极殿空间裂缝弥合之际腾跃而出。

    终于,天神殿的大门关闭了,而此刻仍有两名人族修士被封锁于内。

    一位正是咱们的许大官人,一位乃是无名氏。

    许易并非不知紫痕一现,便预示着天神殿行将关闭。

    而他实是沉浸入那奇绝功法中,除了还对无名氏保持着必要的警惕外,根本就忘了时间,丝毫未察觉到天际的变化。

    而位于许易正西方向一百五十余里外的无名氏,盘膝于地安坐,平静地望着天空的紫纹,喃喃道:“纵使此界永不再开,老夫也必要将这天大机缘掌握在手。”

    许易猜得不错,无名氏自巨爆中脱出,便始终在搜寻许易的踪迹。

    无名氏口口声声言道,如今的修炼界灿烂繁盛,秘法极多,远超他那个时代。

    实际上,因为他本人的超绝修为,早在六百年前便纵横一方,称仙作祖,所收集的秘法,多得难以计数。

    许易遁出没多久,便被无名氏搜寻到了。

    无名氏神魂虽残,但神念阶级,明显高过了许易。

    他很清楚,许易必定会防备他,要防备,必定会探出神念。

    而他的神念高,许易神念低。

    根据神念法则,高阶神念能捕捉到低阶神念,而低阶神念无法捕捉高阶神念。

    故而,他要搜寻许易,只需搜寻许易的神念就可以了。

    果然,未过多久,无名氏便捕捉到了许易探出的神念半径外缘。

    无名氏便在许易神念半径外缘不远处,停了下来。

    毕竟,他的神念对许易有隐匿功能,肉身却没这般功能。

    而他更无意突入许易的感知半径内惊动许易。

    因为他很清楚,论遁速,如今的许易并不逊于他。

    除非他动用秘法,而动用秘法的背后,则又意味着极大的消耗。

    与此同时,他也闹不清楚许易到底藏有多少风系奇符,而一旦一击不中,再让许易以奇符遁走。

    彻底生了警觉之心的许易,若一口气遁得极遥极远。

    以此界的广大,他要想二度寻觅,无异于大海寻针。

    思来想去,他还是愿意静静等待。

    他只需死死咬住许易,不叫其走失便足够了。

    左右此界已经闭合,想要再出去,几是不可能。

    而此界的灵气暴乱诡异,尤其是天神殿闭合之后,不消多久排异反应便会再起。

    届时,灵气的狂暴会强于眼下的十倍,他自忖论及玄霆淬体诀的修行,他稳稳高于许易一个段位。

    换言之,在此界的生存耐久度上,他有着绝对的把握。

    故而,他甚至无需亲自下手,便能坐待许易自亡,届时他安然取走那玉牌便是。

    若有可能,他还想擒获许易衰衰而亡的神魂,严加拷虐,逼出许易在天魔玉璧中得获的机缘。

    办法是笨了点,但胜算有效。

    何况,此界已然封闭,左右无法脱出,他有的是耐心和许易耗着。

    所以,无名氏不急,一点也不着急。

    为了求得机缘突破极限,他在这天神殿中闷了六百年。

    如今天大机缘终于来临,他绝不会就此罢手,哪怕再在此地闷上六百年。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终于,许易的注意从功法的沉浸中走了出来,他依旧未意识到,已布满整个天空正淡淡消散的紫纹,不住喟叹:“绝顶妙法,果真是绝顶妙法!”

    了尘传授的这篇功法,虽未全部显露。

    但在首篇开宗名义,道出了此篇功法的精义。

    功法唤作九转成圣诀,走的正是肉身成圣的路子。

    整篇法诀显现的文字只涉及第一转,而第一转的核心要义正是打通三道龙门,也便是了尘口中的三道元锁。

    九转成圣诀分说得很清楚,所谓元锁乃一切生灵修行的锁窍,锁窍不开,终究落于下成,只能借助外力汲取灵气。

    而锁窍打开,则能自行吸取天地万物中的灵气。

    而在整篇法诀的论述中,除了天生之灵外,万千生灵的元锁都是关闭的。

    所谓天生之灵,正是洪荒妖族。

    具体开启剩余两道元锁的办法,许易已咀嚼透了七七八八,其后所需要的,便是寻觅机缘,积累材料,外加大胆的试验。

    说来容易,其中过程许易想想便觉头皮发麻。

    即便是头皮发麻,他心头也是透亮光明的。

    因为终究有了方向,便就有了希望。

    忽的,天色明显由红转亮,许易终于察觉到天际的变化,悚然大惊。

    当他意识到这紫痕不是在出现,而是在衰退的时候,惊惧更甚,急得神魂险些跃出体来。

    他狠狠朝自己脑袋擂了两拳,仰着头大口呼气,心头憋闷到了极点。

    怔怔不知多久,他终于认清了现实,心头开始盘算未来。

    置之死地太多次,他心中倒为涌起多少绝望,只是后悔自己的大意。

    忽的,他腾起身来,朝来处进发,一口气遁出不知几千几万里,终于见得那处巨大光亮。

    许易心中长舒一口气,他生怕连界点也封闭了。

    数个时辰后,他将招魂幡取了出来。

    身处这封闭天神殿中,许易头一件想的便是自保。

    而磁芯珠,磁元珠,等物,已然消耗掉了,能借助的外力,就剩了化形骨剑,故而,取出这招魂幡,作为臂助,自然是他当下第一选择。

四百九十二章 乌沉葫芦

    经过近两个月的灵气淬炼,招魂幡变得朴实无华了,不在似从前那般,才一显现,便黑气腾腾。

    许易念头一动,招魂幡黑气飘摇,竟荡出数里,明显威力大增。

    许易郁闷的心情稍解。

    他却不知,远在一百五十余里外的无名氏,却瞧得亡魂大冒。

    他怎么也没想到,许易竟还有如此强大的魂攻类异宝。

    他如今魂与体已不能完全相符,只是灵台尚存,魂魄还有联系,但也算是半个死人。

    最是惧怕此类的魂攻类异宝。

    见得此招魂幡,他越发坚定了耗死许易的想法。

    许易取了招魂幡,腾起身来,再度朝终极天神殿行去,此次他的方向,正是天魔玉璧原址。

    他还惦记着瑞鸭说的奇宝。

    这种惦记,并未包含什么野王,单纯的只为自己营造个盼头。

    也许这奇宝中,就有离开此界的办法呢。

    许易到时,万千的金、紫葫芦依旧在半空里垂着,金光飒飒,紫光淆淆,漫天的宝光中,许易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其实他早猜到能被精通神算之术的瑞鸦瞧上的宝物,且还出现在这终极天神殿中,必是珍贵无极的至宝。

    可他怎么也未想到,等待他的竟是这种阵仗。

    他分明记得,自入这天神殿,一路行来,所遇的最高等级的宝物也不过是紫光之宝。

    金光之宝漫说见到,便在传承笔记之中都不曾存在,而此间却堆彻了成百上千。

    他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忽地,想起一个荒唐的故事,一个久穷暴富的家伙,最后守着一座金山,饿死了。

    念头到此,他猛地甩甩头,暗骂晦气,又默念了好几遍止水诀,才稍稍平复心绪。

    对着那万千的宝光葫芦枯坐良久,许易这才想起取宝,当即诵念瑞鸦传授的取宝秘法。

    伴随着他口中诵出的古老法诀,道道神念凌空虚划,结成阵纹,半个时辰后,繁复的阵纹漫天铺开,几要遮蔽苍穹。

    忽的,那阵纹射出一到青光,正中那万千葫芦堆砌的宝光。

    宝光先是微颤,继而剧震,忽地,如彩泡一般砰然爆碎。

    但见苍穹一阵摇晃,刷的一下,万千宝光葫芦凌空消失,连带着连结葫芦的绿藤,以及衍生宝光葫芦的光壁,也一并消弥无踪。

    只见原来光壁位置,忽的,冒出一玄一黄两道尺寸长的光须,宛如两条可爱的龙须触角,颤巍巍片刻,在空中结成一个小结。

    顺着一玄一黄两道光须向下看去,却见一个三寸葫芦,浮在空中。

    那葫芦通体乌沉沉,两道玄黄光须,正从葫芦嘴位置,喷出。

    诡异的是,那乌沉沉的葫芦周遭既无金光,亦无紫光,完全违反了此界异宝必有五色宝光的定理。

    此外,那乌沉葫芦目力能及,但不可感知,神念探入竟如投在空气上。

    此葫芦如此诡异,方一显现,许易便是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此葫芦便有惊人之异。

    他不再耽搁,当即便按照瑞鸦所说的秘法,继续念动口诀。

    神念在空中绘出道道纹路,化作一道光网,缓缓朝那乌沉葫芦罩去。

    这一诵念又是足足两个时辰,而那乌沉葫芦只偶尔发出微微的震颤,却丝毫没有拔地而起的意思。

    许易顿觉心神疲乏,又坚持一炷香,乌沉葫芦依旧是原来模样。

    许易不免气馁,索性便停了下来,决定试试了尘临去之时,留下的取宝之法。

    随即,许易按照了尘所述之法,默运法诀,分出一缕分魂。

    那分魂竟直直朝那玄黄两道龙须结成的光圈探去。

    顿时,那乌沉葫芦腾的一下拔地而起,在空中旋舞起来。

    许易暗道:“瑞鸦虽妙算天成,可论及道法又如何及得了尘万一。”

    当下他便聚精会神地朝那玄黄两道龙须结成的光圈,不住分出分魂。

    转瞬,半个时辰过去了,那乌沉葫芦依旧凌空飞舞,并未增添丝毫的变化。

    许易暗暗焦急,按瑞鸦传授的秘法,说得很清楚,一旦那秘宝产生了一缕感应,便能成功收取。

    现如今,他将分魂送出,早就能冥冥和那乌沉葫芦建立一缕感应,却丝毫未产生那种能随意收取的掌控般的感觉。

    忽忽一个时辰过去了,许易已略感疲惫,此种分魂之法,远比平常锻炼宝器损耗要大得多。

    便是他如今神魂之强,也大感吃不消。

    就在许易渐生绝望之际,那乌沉葫芦自葫芦嘴往下,衍生出一圈淡淡的玄黄二色。

    伴随着许易分魂的持续,玄黄二色缓缓推进着。

    只是那推进的速度,慢得实在惊人,往往每隔半盏茶的工夫,许易才能以肉眼,观察到那玄黄二色,有所推动。

    又坚持了约莫一个时辰,那乌沉葫芦上的玄黄二色依旧占了不足整个葫芦身十分之一的位置。

    许易内心焦虑不已,神魂更是疲乏到了极点。

    “罢了,实在撑不住了。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然以了尘传授的秘法,不该有此失。待想明白了再试。”

    许易才想收了分魂,却体悟到了一如当初狮面大汉的感觉。

    那乌沉葫芦本身宛如化作一个吞噬黑洞,死死吸引着他的分魂不断放出,源源不绝地吞噬着他的神魂。

    任他如何奋力,也挣脱不开。

    许易惊恐已极,险些叫出声来。

    便在这时,贴在他胸前的天魔玉牌,发出一道轻吟,他脖颈间悬挂的须弥戒陡然破碎。

    顿时,十数枚须弥戒并一些修炼资源散落了一地,更有两柄宝器朝那旋舞的葫芦飞去,才触碰到那玄黄光圈,便顿时消弥无踪。

    宝器消失的刹那,许易分明察觉到神魂一松!

    那种感觉就好似被迫拉着一架载重万斤的打车,远行了成千上万里,忽而陡然放松下来。

    哪怕仅仅是瞬息的停歇,在此极度疲乏欲死的情形下,却如神药一般诱人。

    当即,许易接二连三地将各种修炼资源投入到那玄黄光圈之中,那玄黄光圈来者不拒。

四百九十三章 吞宝

    不管是宝药、丹药、修炼宝器,乃至是一些册子典籍、尚未成形的炼器材料,只要进入那玄黄光圈,都会被自动吞没,而许易也能随之贪享那片刻轻松。

    与此同时,许易还发现,伴随着修行资源投入那玄黄光圈,乌沉葫芦上的玄黄二色推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

    终于,许易实在撑不住了,便将数枚白源珠吞入口中。

    源珠入体化作滚滚热流,灵台中的神魂得到的补充却极为有限。

    唯因这源珠补充的乃是纯正的生命原力,原本,对修补肉身的伤害和神魂的损伤都极有效果。

    然此时许易的肉身,根本未受创伤,其神魂乃是近乎自发性的削弱,

    生命原力涌入体中,根本无法通过修复肉身的伤害,进而滋养神魂。

    源珠化作的滚滚热流,在体内游走一圈又一圈,好似奔腾的洪流,根本找不到宣泄口。

    这下许易彻底坐蜡了,再不敢继续服用源珠,一边咬牙死撑,一边依旧朝玄黄光圈中投注着修炼资源。

    又坚持了近一炷香,他连番打劫而来的修炼资源,创办一间小型商会都富富有余了,却硬生生皆被他投入了那玄黄光圈中。

    即便如此,那玄黄二色才堪堪将乌沉葫芦的上半部分铺满。

    许易终于慌乱了,神魂衰弱已极,他再顾不得心疼那些珍惜至宝。

    他打算动用血隐戒中的秘宝了。

    一切搜集的珍贵宝物,都被许易藏在血隐戒中。

    若按数量,灵石最多。

    从慕光明处,许易听说了储存灵石的灵牌,可能被圣庭下了禁制,自此后,他便再未留过灵牌。

    须弥戒中的,绝大部分空间,都被如山的灵石堆积着。

    其中,便有寻常灵石以数百万枚计,中品灵石数百,五行灵石两千余,其中便以火系灵石最多。

    中品五行灵石,数十。

    上品火系灵石一枚。

    除却灵石外,便是各种奇符,占了重头戏。

    火符与风符,外加各种打劫而来的符箓,约莫近两百张。

    光这灵石与符箓,合计起来,便是一笔天量财富。

    更何况,他血隐戒中,还有一些奇宝,比如四阶战衣,比如玲珑塔,以及新收缴的战利品中能入眼的一些异宝。

    再往上,便是化形骨剑,招魂幡这两大保命法宝了。

    除此外,便是各种源珠,金魂果,以及那具洪荒剑齿虎尸了。

    如此多的奇珍,许易已顾不上疼惜了。

    性命攸关的当口,统统一切都必须让道。

    他一咬牙,自血隐戒中,唤出个透明小瓶,小瓶之中,一缕浅浅黄线,在瓶中缓缓游走。

    触手间,显露温和而光明的力量。

    透明瓶子才一露出,那凌空旋舞的乌沉葫芦,陡然狂飙射来。

    许易早有防备,一口将那浅浅黄线吞了,默运法诀,顿时,周身霞光大冒。

    灵台之中,已衰弱到只剩一丝残影的神魂,陡然恢复如初。

    肉身不住震颤,发出奇妙的玄音。

    原来,许易吞噬的那一毫黄色浅线,正是当初皇玄机交与他的一毫真龙皇气。

    此真龙皇气,虽只一毫,却妙用绝伦,几有生死人之奇。

    当初,皇玄机战死,便是靠这一毫真龙皇气死而复生。

    而为了脱出此界,皇玄机将此最后一毫真龙皇气,赠与了许易。

    许易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发挥此真龙皇气的妙用。

    而此刻,性命交关,他却顾不上了。

    尽管,他知晓用此真龙皇气,仅仅为恢复神魂,实在是暴殄天物。

    可性命之前,什么都值得了。

    却说,许易才将那真龙黄芪吞没,无尘葫芦陡然飞走,似乎发了怒,吞噬起许易神魂的速度,越发凶猛。

    白白损了珍贵的真龙皇气,许易也拼出了真火。

    当即分出神念,成万成万的灵石,朝那玄黄光圈投去。

    灵石投入,许易分魂立时感受到了松快,于此同时,也慢慢找到了一种投入灵石速度,与输入分魂速度之间的一众为妙平衡。

    不过半柱香,数以百万计的寻常灵石,被许易投入了玄黄光圈。

    而整个玄黄二色,已将乌沉葫芦的下半部分铺满了五分之一的部分。

    因着有灵石的投入,许易的神魂受到得削弱极为有限。

    然,许易依旧不敢稍有松懈。

    他就好似个输红眼的赌徒,左右已经投入了天量的资源,还有什么舍不下的。

    一瞬间,在他眼中,眼前的种种珍贵异宝,皆成了一枚枚可以消耗的筹码。

    数百中品灵石投进去了,两千余火灵石投进去了,百余中品五行灵石也投进去了。

    终于,到那枚上品火灵石时,许易掠了过去,开始消耗四阶战衣,玲珑塔,以及一些准备珍藏的珍贵异宝。

    待得最后将玲珑塔投入,那玄荒葫芦下半部分,已铺成了五分之三还多。

    许易长长舒了口气。

    其实,他也不知为何要数口气,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玄黄二色,一旦铺满整个葫芦,到底意味着什么。

    会发生何等异变?

    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

    甚至了尘最后传授他取宝之法,也未言明各种异变。

    但许易就这般固执地认为着。

    消耗至此,他尚有上品火系灵石,化形骨剑,招魂幡,以及数目不菲的奇符。

    外加一应自天神殿中所获取的源珠,金魂果,洪荒剑齿虎尸等奇宝。

    更重要的是,他的神魂还未生出疲乏之感。

    如此一推算,神魂与奇宝,足以助玄黄二色将葫芦铺满。

    又半个时辰后,许易彻底傻眼了。

    乌沉葫芦下半部分,被铺满五分之四的当口。

    全部的奇符耗尽。

    而他不舍得动用上品火灵石,以及化形骨剑和招魂幡。

    便尝试着投入了一枚青源珠。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枚青源珠竟然被那玄黄光圈弹开了。

    随即,许易又尝试了白源珠、黑源珠。

    无一例外,根本还未靠近玄黄光圈,便被弹开。

    最后许易又尝试了金魂果,乃至那剑齿虎的洪荒血脉,皆是如此。

    到得后来,许易干脆一咬牙,将整具剑齿虎尸抛了过去。

    最终的结果,他不知该庆幸,还是该绝望,剑齿虎尸亦被弹开。

明天四更,多谢诸君。

    甲状腺炎。祝愿诸君都安好。千好万好不如身体好。

四百九十四章 入侵

    瞬间,许易醒悟过来,这些被弹开的珍宝,皆有一个共同特征,那便是皆出自这天神殿。

    而这葫芦,同样出自天神殿,弄不好,之所以被弹开,便因同源相斥。

    许易收了源珠,金魂果,洪荒剑齿虎尸和洪荒血脉,心头越发焦虑。

    此刻,他须弥戒中,除了这些,就剩一枚上品火灵石,化形骨剑,以及招魂幡了。

    其余,可以说是片缕无存。

    甚至连吟秋赠送的那对灵犀珏,都被他激荡之下,投入了玄黄光圈之中。

    许易很清楚,要想将剩下依旧未乌沉的葫芦身,染成玄黄色,凭他如今的神魂力量,恐怕便是完全耗竭,也力有不逮。

    不过,许易并不冲动地继续投入。

    他打算耗下去,看看神魂的极限到底在何处,若真到不得已的当口,他也只能舍了。

    时间一点点地溜走,许易专注的分魂,葫芦上的乌沉,也一点点被吞没。

    终于,葫芦上的乌沉,还剩最后一条窄窄的线了。

    许易意识到他的神魂衰弱到了极致,再不拼一把,恐怕就再没有一搏的机会了。

    他猛地一咬舌尖,将上品火灵石,和化形骨剑,一并推入了玄黄光圈中。

    其实,若偶然之间,指着上品火灵石、化形骨剑,以及招魂幡三宝,让许易择取其中最珍贵者,许易必定陷入为难。

    若硬要择取,上品火灵石必定最先出局。

    而化形骨剑和招魂幡,在许易心中,位置并排,且就目前的使用频率和功效而言,无疑,化形骨剑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直到此刻,许易下意识地做出了选择。

    招魂幡和化形骨剑,终于分出了胜负。

    却说,化形骨剑和上品火灵石,被投入玄黄光圈的刹那,许易陡然加大了分魂的力道。

    他拼尽全力,分出了最大程度的分魂,几乎和两件至宝,同时没入玄荒光圈。

    一瞬间,那葫芦身上的最后一抹乌沉,也化作了玄黄。

    然而,玄黄光圈对许易分魂的强大吞噬力,仍旧没有中断。

    眼见,许易最后的衰弱残魂,也要被吞噬。

    他胸前的天魔玉牌,发出剧烈地轻吟,欢快地脱开,蹭地一下,正中许易分魂和玄荒光圈搭起的魂桥。

    魂桥被斩断,许易闷头便倒。

    那玄荒葫芦大怒,迎着天魔玉牌,便撞了上去。

    每一次碰撞,天地便发出一次剧烈的震颤,似乎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许易方摔倒,一道残影直直从他头顶没入,正是无名氏的衰弱的神魂。

    神魂在空中飚飞,便连荡起的气波,都带着无名欢欣的味道。

    兴奋,无名氏实在太兴奋了。

    尽管他早就料到,许易迟早会在此处倒下,可他绝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突然。

    他同样没想到,许易身上,还背负着如此深重的秘密:竟能催动如此惊天秘宝。

    而最让他狂喜无极的是,如此惊天秘宝,已被许易激活,待他取许易而代之后,此异宝迟早会沦入他手。

    除此外,许易分魂取宝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神念探查之中。

    他很清楚,许易此刻的衰微,皆是因为神魂耗绝。

    而许易的此种状态,正是无名氏梦寐以求的。

    他有夺舍大法,奈何神魂衰弱,在见识了许易以强大神念,贴合天神图残图后。

    无名氏便熄了用神魂强行侵入许易灵台的心思,只憋着劲暗算许易,想要许易衰弱下来。

    然他绝没想到,苦苦寻觅不得的机会,竟这般阴差阳错地到来了。

    无名氏的衰弱神魂才一投入许易灵台,便见到了许易那已衰弱如残影的神魂小人,瘫倒于灵台之中,气若游丝,甚至连他侵入灵台,也毫无反应。

    无名氏强压住心头的狂喜,神魂小人一闪,朝许易衰弱的神魂,飚射而去。

    天降之机,绝不可失去。

    一旦他成功灭掉许易的神魂小人,以他的秘法,要掌握许易肉身,并无难度。

    何况,根据灵机探查的结果,这小子的肉身竟是罕见的无漏之体,最是适合修行。

    眼见无名氏便要扑到近前,便见一旦残影,自灵台世界的远方,狂忽一下,飚射至近前。

    无名氏吃了一吓,赶忙避开。

    待得瞧清那道残影的大致模样,直惊得无名氏神魂险些当场崩碎。

    蚩毋虫,竟是蚩毋虫。

    他竟看见一只蚩毋虫,一只安然生存于灵台中的蚩毋虫,一只能和神魂共生的蚩毋虫。

    下意识的无名氏怀疑,定是自己的神魂小人的意识,出现了幻觉。

    实在是这蚩毋虫,乃传说中的奇虫,怎么可能被猎取,又怎么可能安然在灵台中与神魂共生?

    无名氏一个愣神,那蚩毋虫扯起一道狂风,瞬息扑到近前。

    无名氏仓皇一闪,险险避过。

    瞬间,他确信了,这绝非幻觉,而是灾难,切切实实的一场灾难。

    顿时,一股巨大的悲怆和不甘,在他心头弥漫开来。

    他总觉得这小子,就是天眷之人,任凭他怎么耍弄机心,这小子总有出乎意料的后手。

    如今,一只活生生的蚩毋虫,安存于这小子的灵台之中。

    自己便有通天之法,也无法剥夺其肉身!

    无名氏正痛悔之际,蚩毋虫又再度扑来。

    他赶忙避开,随之也冲淡了心头的千愁万绪,心中暗道,此地不宜久留,此事也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

    左右这小贼将死,不信那蚩毋虫会始终安待于那小子的灵台之中。

    他只需在这小子七魄未曾散尽之前动手,一切都还有转机。

    念头一起,无名氏便待遁逃。

    他却不知,他才想遁走,却先惹恼了那蚩毋虫。

    想那蚩毋虫何等奇虫,吞魂噬神,乃是他的拿手好戏。

    遁速之快,天下罕见,岂能连入得灵台中的神魂,都无法擒拿。

    原来,先前蚩毋虫两扑不中,不过是在戏耍无名氏。

    它在许易的灵台中,待得虽然畅快,却终究苦闷。

    尤其是,那日许易服用金魂液,壮大神魂,神魂蓬勃,魂力扩张,给蚩毋虫也带来了极大的好处。

四百九十五章 破天障

    ,

    渐渐地,蚩毋虫竟脱离了蒙昧状态,而生出了一缕灵智。

    如今它的智慧,略略接近于才牙牙学语的孩童,只凭性情喜好行事。

    许易的神魂,天然有他畏惧之物,它虽孤单,却也绝不愿稍稍靠近许易。

    好容易无名氏扑入,他等若多了个玩伴,却没想到这玩伴才来便想着要走。

    顿时,惹得蚩毋虫狂怒。

    无名氏才有动作,蚩毋虫便扑到近前,黑沉沉的虫影,如水般散开,轻轻融入无名氏的神魂,自然得就好似水滴浸透海绵。

    水滴才将海绵浸透,海绵便即消失,那水滴复又聚成黑沉沉的虫影,黑了不少,凝实了不少。

    吞噬罢无名氏,蚩毋虫调转身形,小心翼翼地朝许易神魂小人所在的方向移动。

    黑洞洞的双目中,射出贪婪的味道,并迅速攀升到一个近乎疯狂的地步。

    就好似一个久饿的老饕,撞上了鲜美的盛宴。

    蚩毋虫身形一晃,才要朝许易扑来,那金色闪电印记,再度自许易胸前浮现。

    蚩毋虫发出一道足能令魂体崩溃的惨叫,一口气逃了个没边。

    终于,半空中,天魔玉牌和玄黄葫芦的交锋,也到了最后关头。

    很明显,天魔玉牌和玄荒葫芦,并不是一个量级的。

    每一次碰撞,天魔玉牌上都会显现出一道浅浅的裂纹,时至如今,已不知道这天魔玉牌和那玄黄葫芦到底经过了几千几万次碰撞。

    整个天魔玉牌,处处裂纹,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裂开。

    而这天魔玉牌宛若一个烈性的暴汉,生性一起,根本不避存亡,依旧猛烈狂暴地撞击着。

    忽的,一道剧烈的光芒爆开,宛若激光巨爆,巨大的光亮,将整个世界淹没在这片光芒之中。

    天魔玉璧陡然炸裂,化作无数巨大的山体,遮天蔽日,破飞散去。

    轰!

    轰!

    轰!

    一连无数道剧烈声响,整片世界瞬息消失,许易的肉身,陡然从大地,换到了苍穹。

    世界破碎后,他被置于无尽虚空。

    可这无尽虚空,却密布着道道时间和空间的乱流。

    强大的时空乱流才现,无名氏那近乎无坚不摧的玉肌灵骨,便被碎成尘埃。

    而许易周身,却被温和的一玄一黄两道气流包裹,于时空中,错乱地翻转着。

    而这一玄一黄两道气流,正是源自玄荒葫芦,此刻,那玄黄葫芦葫芦稳稳地贴在许易胸口。

    一玄一黄两道龙须,在许易脖颈中交缠成结,那整个玄黄葫芦就好似一个微不足道的挂饰。

    天魔玉璧方将整个世界射破,正行往圣族族庭神玉京的三圣子俊眉骤冷,忽的,一枚金色葫芦,陡然自他须弥戒中跃出,凌空飞去。

    三圣子大惊失色,才要追去,却见那金色葫芦,转瞬没了踪影,可他分明能感应到那葫芦没有飞远,只在不断地攀高。

    终于,那金色葫芦脱出了三圣子的感应极限,依旧在攀高着,周身放出一玄一黄两道淡淡的光芒,直飞腾到十余万丈处,白茫茫的天际忽的多出一道薄薄的壁障。

    金色葫芦想要破障而出,却牢牢被那道薄薄壁障锁死,根本无法动弹。

    而在北境圣庭尚有八个地方,亦上演着相同的一幕。

    七只紫葫芦并一只金葫芦,陡然被一股未知的吸引之力,吸至了此片世界的天之极。

    与此同时,被那团玄黄之光包裹着的许易,也陡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拉扯之力。

    他整个身躯,顿时偏转了方向,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带来一片薄薄壁障前。

    玄黄葫芦衍发的玄黄二气,几乎毫无凝滞地穿破了那道壁障,顺带着,许易也穿过了那道壁障。

    壁障才破,北境圣庭所在的大世界,顿时发生一股剧烈的摇晃。

    三圣子望着几乎要倒塌的苍穹,心头不可抑制地生出一种惶恐来。

    这种天地巨威,非凡夫所能抗拒,他甚至在想,这苍穹之上,真的有一个盖世神灵,在掌控中万物万方么?

    若真如此,自己苦心修得,苦求机缘,在那神灵眼中,不也就是一个笑话。

    人生如此,存有何益?

    三圣子面色惨白,双目空洞地盯着几要裂开的穹宇,整个人摇摇欲坠。

    “呔,痴儿醒来!”

    一道浑厚的声音,如暮鼓晨钟架在了三圣子头顶上敲响。

    三圣子“哇呀”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双目陡转清明,眼帘中,映入一个仙风道骨的白面道人,一身星斗服披在那道人身上,宛若襟带一天星河。

    三圣子拜倒于地,恭敬道,“多谢三叔祖相救,若非三叔祖出手,孩儿恐怕连道心都要崩碎了。看来还是孩儿学艺不精,不该急着脱出族庭。”

    白面道人摆摆手,目光始终察观着天象,叹息道,“如此天灾剧变,你非要妄窥天机,当然愚不可及。不过,能在此等天灾异变衍发的杀机下,坚持这许久,已着实不易了。”

    话音未落,似乎随时都要在这剧烈摇晃下崩塌的澄澈如镜的穹宇,忽的,停止了晃动。

    便在这时,一道流光飚来,三圣子面上现出狂喜,那流光还未显出形来,他便先生出了感应,正是那破空而去的金光葫芦。

    白面道人大手微招,那金光葫芦陡然朝白面道人方向遁去,眼见便要遁入白面道人手中,忽的,那葫芦周身浮现一道玄黄光芒,顿时,将白面道人放出的神念斩断,乖乖坠入三圣子掌中。

    “好个宝贝,好个宝贝!”

    白面道人激动得三缕长须不住抖动。

    他自家事自家知,以他如今的境界,放出的已不再是神念,竟还能被那葫芦走脱,光凭此点,便实实在在是件异宝。

    何况,这金光葫芦,他早得知乃是三圣子取自天神殿中,适才的天穹摇晃,说不得便以此宝有关。

    区区一个法宝,动辄震动穹宇,该有多大威能?

    :,,gegegengxin!!

第一章 浮尸

    深秋时节,平阔的苍龙江掩映着两岸山峦,风物正好。

    尤其是此刻,夕阳照晚,金色的余晖洒在左侧密木葱茏的胡砀山以及右侧满山赤紫的红木岭上,山色伴着夕阳的艳影,好似一对情深的怨侣,共沉入江。

    江水的颜色便越发艳丽起来,好似彩墨尽染,自然铺就一般。

    王老实和浑家张氏终日混迹于苍龙江,再美的景色,朝朝能见,也只是等闲。

    他二人正蹲在花了数十年才赞起的宽阔荷叶舟头,整治着数尾乌头鲤鱼,王老实双手翻飞,刷的鳞片翻飞,好似下雪。

    张氏手脚也极利索,干净利落的将两尺长的鲤鱼,斩成数段。

    舱篷顶上已有淡淡白气,透过细密的沙孔弥出,散发着浓郁的米饭香味,和炖得翻开的红烧肉味道。

    忽的,张哎呀一声,丢了正如花飞舞的砍刀,噌的一下,躲进了青顶船舱,口中直呼喊着“当家的”,慌乱得不行。

    王老实正待喝骂,忽地,注意到江面上飘着一具浮尸,正顺着江流,缓缓朝自己的这艘小舟靠近。

    王老实暗叫一声晦气,却不知如何是好。

    他和浑家来以精善整治鲜鱼而闻名于左近,今次乃是被一个贵人花大价钱雇下,沿着这苍龙江一路南下,随身伺候些饭食。

    无端撞见这浮尸,不好的意头还在其次,关键是那贵人最喜清洁。

    遇着这浮尸漂浮于江,恐怕连今遭的午餐都要被嫌弃了,弄不好便得重新整治。

    王老实正焦虑间,右侧相距十余丈的画舫中,陡然飘下一道紫色的身影。

    那身影于江面轻点数下,轻飘飘跃上小舟来,却是位十五六岁的紫衣女郎,姿容俏丽,头上缀着倭堕髻,,作婢女打扮。

    王老实自然认得这紫衣俏俾,知晓她乃是那位贵人的贴身婢女。

    心念翻转,暗道:“躲是躲不过去,与其被贵人发现,不如自家主动承认。”

    当下他一咬牙,朝江面一指,将实情道出,又问,今日的午食还上与不上。

    紫衣俏俾微微蹙眉,沉吟片刻,道:“不过是一具浮尸,这苍龙江中哪天也少不了,只是撞见了,难免心中膈应,小姐的午食就不用你们管了。其余人等的照常上吧。哦,对了,你且费些心力,将那浮尸捞起,上完午食后,寻个地方靠岸,随手葬了。我家小姐心善,见不得白骨外露,浮尸喂鱼。”

    顿时,王老实面上堆出难色。

    紫衣俏俾眼波流转,玉手挥出,十余枚灵币落于舟头。

    王老实忙俯身将灵币拾起,一跌声的应承,恶狠狠地喝骂张氏,速速去烹鱼,反身回舱中取了粗长的缆绳,麻利地绾一个套,嗖的一下,缆绳撒开,那绳头准准地将快要与小舟平行的浮尸套住。

    不消片刻,王老实便将那浮尸捞上舟来。

    他浑家胆小,始终窝在舱中,死活不肯露头。

    倒是那紫衣俏俾,始终盯着那具浮尸,眼目中的讶色越聚越浓。

    她年纪虽小,却颇有些见识,那浮尸的衣衫显然在江水中浸泡多日,已渐褴褛,而其尸身却丝毫不见腐臭之味。

    更奇怪的是,那浮尸裸露于外的肌肤晶莹如玉,根本未见久泡的褶皱。

    忽的,王老实惊呼一声,“呀,这人还未死透,竟还有温度,不对,还有心跳,这,这……活见鬼了!俺舟头讨生活这么些年,也算见过些风浪,江里的死人见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何曾遇到过这样的怪事……”

    紫衣俏俾沉吟片刻道:“若是未死透,便用鸡汤吊一吊,能救活最好,也算为我家小姐造一桩功德,救不活也是天意,你二人放心,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言罢,身形一闪,在江面虚点几下,翻身跃上画舫。

    紫衣俏俾径直上到画舫的顶楼,推开一扇遍布雕花细阁的拱阔木门,才要张口,顿时呆住了。

    便见一位十八九岁的青衫女郎,正迎窗作画,但见定在画架中的雪白寒宣纸上,一艘小舟遗于天地间,淡雾横江,衔接远山,寒秋时节,落木萧萧。

    那画才一入眼,便见满目的萧索凄凉,叫人忍不住便要盯着那画久看。

    而一旦久看,心神不自觉便会陷入那图画中,好似静立于那悬于天地间的小舟舟头,俯察山水,仰观世界。

    绝妙好画,往往自身意境。

    而眼前这幅寒秋远江图,除却悠远的意境外,气韵生动,鲜活扑面。

    紫衣俏婢立在门边怔怔许久,忽的,收拾好笔墨的作画女郎,微微一笑,“又不是没见过,何必做这般模样来骗我。”

    声如环佩,青衣如画。

    紫衣女郎猝然惊醒,跳进们来,抓住青衣女郎的手臂,雀跃道:“小姐的画技,不,画心又更上层楼,当真是可喜可贺,此等画作当不输当世任何一位大画家。”

    青衣女郎笑骂道:“你才跟我学了几年,竟也敢随口臧否当世大家。”

    忽的,青衣女郎注意到紫衣女郎双手空空,奇道:“叫你去取午食,怎的空手回来?”

    紫衣俏俾将别来情由如实告知,那青衣女郎道:“若是这般,我便数日不食也值得了,救人一命,功德无量,你做得极对。”

    紫衣俏俾道,“我这叫伴之以兰桂,共其芬芳。小姐您可别夸我,夸我就是夸您自个儿。”

    她一边和青衣女郎打趣,一边边自须弥戒中,取出砂锅火炉以及一应食材,便在这雅室之中,烹起羹汤来。

    便在这时,一道男声隔门传来,青衣女郎应了一声,便打发那人退下。

    正掌控着火候的紫衣女郎眉眼齐动,喜道:“看来大公子不愧是小姐的孪生哥哥,竟知晓了小姐的心思。这下好了,江老爷的这次大寿,便是小姐的绝妙机缘。”

    青衣女郎啐道:“胡说什么,什么机缘,我可听不懂。”

    紫衣俏俾笑道:“行行,您不懂,我懂,我来说给您听。大公子说动家主要咱们前往龙潭汇合,摆明了是要你一道去江家祝寿。谁都知道江家主极有可能在此次寿宴,为江二公子择取道侣。现在您总不能还说不懂吧”

    “您若还说不懂,我却不明白了,到底是谁在那年的游园诗会后,对那位文质彬彬,武道绝伦的江二公子念念不忘,便连梦中还叫着二公子呢。”

第二章 纯金

    青衣女郎大怒:“好你个死丫头,叫你胡说,非撕烂你这臭嘴不可。”

    一主一仆,闹作一团。

    便在青衣女郎与紫衣俏俾这对主仆嬉闹之际,王老实夫妇却愁得直揪头发。

    王老实敢对天发誓,从未见过这般怪事,便是听也没听过。

    他听从紫衣姑娘的吩咐,将那浮尸捞起来后,顺着嘴角灌了些鸡汤,陡然,那只有温度心跳并无呼吸的浮尸口鼻之中竟然喷出淡淡的白气。

    王老实心想,这下好了,人救过来,少不得又是一件大功。

    当下,他便和浑家,往那硬瘦青年口中继续吊着鸡汤,一锅鸡汤下肚,他面目瘦硬男子竟睁开眼来。

    王老实夫妇大喜,便又赶忙朝那瘦硬青年口中灌着汤汤水水,终于那硬瘦青年生出几分力气,张口吐出个微弱的“吃”字。

    王老实一听知道要吃的,说明无大碍,又赶忙将新出锅的鱼汤、包子、炖肉、大饼朝那硬瘦男子口中塞来,硬瘦男子竟是越吃越生精神,越吃越见怖。

    一个时辰不到,这瘦硬男子不停歇地吃喝,竟将预备给三十余人的饭食一扫而空。

    那硬瘦男子吃空备下的午食,竟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角,还用探询的目光盯着二人,分明是没吃饱。

    当时,王老实怪叫一声,扯着浑家李氏,撒丫子奔出舱外,若非江水冰寒,他便要扯着自己的婆娘,一个猛子扎了下去,逃离开去。

    王老实夫妇才奔出船舱,那硬瘦男子掌中多了一枚纯青色的珠子,那珠子被他持拿,缓缓朝口中送去。

    似乎这简单的抬臂动作,便要耗费那硬瘦青年使出吃奶的气力。

    珠子入口,顿时化作一道热流,热流滚滚,荡涤着周身经脉血窍,足足过了半柱香时间,尚未散尽。

    硬瘦青年心中腾起一股失望,念头一过,指尖破开血液,朝口中滴去,顿时,那尚未散尽的热流一股脑朝指尖逼去。

    瞬间,破开的手指便即愈合,随即,又将中指破开,如是往复,终于将体内的热流消耗完全。

    不须说,这面部硬瘦的青年正是许易。

    如今变机丹功效已失,他恢复了本来面目。

    彼时,他的神魂因收取乌沉葫芦时衰弱到了极点,连带着意识也陷入了模糊。

    连带对后来的无名氏神魂侵入灵台,蚩毋虫灭无名氏神魂,以及天魔玉牌和乌沉葫芦的碰撞,他一概不知。

    更遑论对目下的情况,有清醒认识了。

    他甚至不知身置何方,此是何时,这方世界,到底还是不是北境圣庭的世界。

    当然,他聪明的头脑仍在。

    他很清楚,不管身在何时,身在哪间,当务之急却是要赶紧恢复实力。

    他如今魂、魄两虚,连续进食,肉身稍稍得以补充,便想着借用外力快速恢复。

    然则,有了收取玄黄葫芦时,补充数枚白源珠想要快速恢复神魂而不得的教训,许易已经意识到,源珠只是纯粹的生命源力,能快速的补充肉身的伤害,进而恢复神魂的创伤。

    但绝不可能在肉身完好的情况下,对神魂有着直接的极大补益。

    故而,许易已不指望源珠能直接恢复孱弱神魂了,他只奢求,源珠在恢复肉身之伤时,稍稍对孱弱神魂有所补益。

    果然,青源珠化作的滚滚热流,在恢复了许易本就未怎么受创伤的肉身后,只稍稍补益了神魂,余下的热流,依旧在许易体内涌动,无法宣泄而出。

    无奈之下,许易只好自损肉身,连续地破开手指,引导着让热流全去弥补创伤。

    为怕弄得鲜血四溢,他只好将溢出的鲜血吞入腹中。

    终于,足足过了半柱香,体内那股热流方才散尽。

    而许易的神魂因此稍稍得以恢复,精神也稍稍得到振作。

    即便是“稍稍”,对许易如今的孱弱神魂而言,也是质的飞跃。

    想他之所以昏睡,乃是因为神魂实在虚弱到了极点,此刻恢复意识,只因一些食物的补充。

    而这点补充,也仅仅只是帮他恢复意识,许易的神魂孱弱到了都无法用念头来控制青源珠入口,而得用极大的毅力,抬手喂食。

    此刻,服用了青源珠,他神魂虽依旧虚弱,至少恢复了行动能力,稍稍使用神念,也自无碍。

    他忙将念头探入灵台,忽的发现神魂小人头顶的真灵圈已化作纯金之色。

    顿时,许易心头山呼海啸起来。

    他分明记得慕光明说过,要成就真元五转,实在极难。

    不仅需要天大机缘,还要超绝毅力。

    非大智大勇,气运环身之人不成。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气海气桥都尚未打通,如何便有了真元五转的效果。

    他勉强镇定心神,思索良久,隐隐约约摸到些头绪。

    他很清楚,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从那天神殿的世界进入此界,走的并非是界点穿梭的正常路子。

    比如,他从大越进入北境圣庭,又从北境圣庭复回大越,这才是正常的利用空间碎片和秘法,穿梭两界的路子。

    而当时,天神殿的界点,全部封闭,根本没有空间碎片。

    而他此刻出现在此界,只可能是穿越了时空。

    而穿越时空的经历,他恰巧有过一次。

    想他当初初入这大越之界,便是走得这般路子。

    他的灵魂,分明因那次穿梭,得到了极大的强韧。

    以至于,他尚未正式修行前,便能以凡人之眼,窥见了尘的阴魂。

    这才有了他修行生涯的发端。

    如今他神魂毫无预兆地得到了增强,许易很自然地便联系起了,他初入大越的魂穿。

    想通此番因果,许易便抛却脑后,开始兴奋与真灵圈成就真元五转。

    若是这般,一旦服用圣人果,打通气海,他岂非立时便能成就真元五转。

    念头至此,他忍不住兴奋,手舞足蹈,忽的,大手触碰到胸口,猛然多出一物。

    这一惊非同小可。

    许易神念何等之强,他对自己身上有什么物什,岂能不了如指掌。

    如今,身体凭空多出一件独立于他神魂之外的物什,岂不令他毛骨悚然。

致歉!

    家里在拆装,老婆甲状腺炎,自己流感。还天天陪她去医院。月中还有科目三,一堆堆的理由!

    我真不想说,因为老是出故障,是人都要点脸,可若是不说,感觉更没脸。

    哎,努力维持日日更新吧。我蹲下抱头,你们随便。

第三章 致谢

    许易低头朝那只能察观、触摸不可感知之物看去,正是一枚三寸大小的乌沉葫芦,挂在自己脖颈间。

    不知何时,那葫芦的颜色又从玄黄化作了乌沉。

    睹见那乌沉葫芦,许易一阵发蒙,怎么也想不通,彼时拼却性命也求而不得的乌沉葫芦此刻竟安然挂在胸前。

    怔怔许久,他才又定下神,发出神念,朝葫芦探去,却依旧无法感知。

    许易伸出大手小心地摩挲葫芦,越发欢喜,虽然这枚乌沉葫芦既无法感知,亦无法使用,只极力注视才能冥冥中感觉到与自己的心神存在一缕牵扯。

    除此外,便是一个无用的装饰。

    可许易心中实在清楚,偌大的天神殿,便以此乌沉葫芦最为贵重。

    能得此宝入手,先前于天神殿中损耗的诸多奇珍,他也觉值了。

    忽的,心头一痛,他猛地想起来,这乌沉葫芦,不是自己的,而是瑞鸭的。

    鸭子交待得很清楚,待取了此宝后,便告知他夏子陌的下落。

    漫说没有“夏子陌”下落,这让许易根本无法拒绝的条件。

    单凭一句“约定在先”,许易也做不出吞没瑞鸭奇宝之事。

    一念至此,万念俱灰,即便他清楚自己大可以取宝之时,消耗太巨,要求瑞鸭给予等量的报酬。

    可坐视如此一件旷世奇珍,自手头溜走,这种怅然遗憾,难以言喻。

    许易正惆怅间,察觉到有人快速朝此间靠近,下意识地便想变换面目。

    念头一转,已知来不及了,他此刻的面目正是许易的本来模样,定然也早被搭救他之人看去。

    此刻再变换,不过是欲盖弥彰。

    他只好默运法诀,扮作一个只有锻体境的小人物。

    他才潜藏精神,暗掩华彩,紫衣俏俾便冲入船舱来,盯着他许久道:“你到底是人是妖,先是在江里泡不烂,后又有这般恐怖食欲,我们救人是建功德,救妖可就大大不值了。”

    口上问着许易是人是妖,眼神却玩味地在许易周身打量,丝毫无惧怕之色。

    紫衣俏俾当然知晓许易是人非妖,只是从不曾见得这等怪人。

    传闻有绝顶强者能死而不腐,食比一象,但那等强者凤毛麟角,平日里都只存于传说,又如何会被人打得沉入江中让自己救起。

    紫衣俏俾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运气。

    许易站起身来,冲紫衣俏俾抱拳道:“原来是姑娘救的在下,大恩不敢言谢。”

    深深冲那紫衣俏俾深鞠一躬。

    许易向来恩怨分明,虽然这紫衣俏俾所作不多,不过是将他捞了起来,喂了些吃的。

    可以许易当时的情况,若继续于江中漂流,终究会达到肉身承载的极限。

    届时,七魄衰竭,他这缕残魂,也根本无法醒来,多半会于沉沦中就此消散。

    所以,那一捞一喂,乃是真真切切的救命之恩。

    紫衣俏俾笑道:“你倒是个守礼的,不过救你的,并非是我,而是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天性良善,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又如何见得浮尸于江,不得归葬。好了,既然你醒了,就随我去见见我家小姐,你当面向她致谢吧”

    她知自家小姐,心情不佳,便想着借着让这大肚汉致谢之事,消消小姐心中块垒。

    许易抱拳道:“恭敬不如从命。”

    紫衣俏俾不耐烦地挥挥手,“见了小姐可别这般酸腐,哪这么多礼数,记得规规矩矩道个谢后,说不得我家小姐还另有赏赐,到时自会放你下船。”

    当下,紫衣俏俾一把托住许易,足尖一点,便从小舟上跃起。

    她如一只大鸟般不住地在江面上轻点,即使托着许易,身姿也依旧轻飘,不多时便托着许易跃上甲板。

    又引着许易朝最高层行去,到得一间雅室外,门才推开一半,边听她道:“小姐小姐,好兆头,绝好的兆头,那浮尸活了,活了,他非要来寻恩人道谢,我只好将他领来。”

    “对了小姐,这人胃口好大,不知道是饿疯了还是怎的,数十人的午食被他一个人给吃光了,这种奇人,还请小姐见见。”

    那青衣女郎回头扫了许易一眼,微笑道:“不过举手之劳,无需道谢,先生才恢复过来,将养着便是,何须道谢。”

    许易双目才扫过去,便被迎窗而立的画板上一幅新作图画深深吸引了。

    图画上画的是幅闲闺春院图,一位娴静婉约的女郎,于春日深深的庭院中静立,两只蝴蝶绕着,她雪白的裙裾翩翩起舞,枝影斑驳,粉蝶盈香,才一入眼,便让人从心底散发出静静的美好的感觉。

    许易不是画道方家,不能点评此画的画技优劣,但此画写意的意境,让他不自觉便沉湎其中,这才是关键。

    霎那,他完全陷入到了这幅美图的欣赏之中,脱口吟出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

    青衣女郎脸目中泛起华采,惊声道:“好句,绝妙好句。”

    随即提笔,在图画的左侧留白处,将其吟出的那句提了上去,追问道:“敢问先生还有下句?”

    许易陡然醒悟,暗骂自己作何出这风头,却见她期盼,又不忍拒绝,当即将余下三句一并吟出。

    青衣女郎言声赞道:“真是绝妙词章,闻所未闻,敢问此诗乃是何人所作?”

    青衣女郎当然不会认为她随便撞上一人,便能即兴写出如此应情应景的绝妙诗句。

    许易道:“却是在下偶然听来,却不知作者何人。”

    言罢,又冲青衣女郎抱拳道:“救命之恩,实同再造,我有……”

    话到嘴边,他陡然顿主。

    他才想以宝物相赠,陡然想起来自己的血隐戒中,除了略略几件诸如信符,官符以及一些传音珠,噬心虫,便是自天神殿中掠得的源珠、圣人果,金魂果,洪荒剑齿虎尸等物。

    天神殿中掠取之物当然珍贵,可万万见不得光,即便是送出一枚青源珠,弄不好便会掀起滔天风浪。

    给这青衣女郎带来的,只会是灾难。

第四章 现实

    一番盘算,除却这天神殿中掠得的宝物,他哪里还有宝物能拿得出手来。

    紫衣俏俾噗哧一笑,盯着许易道:“你到底是能拿出何物来谢我家小姐,不要以为能念两句酸句,便能让我家小姐高看你一眼,你说你只有锻体境修为,除了肚大能吃,还有什么特长?罢了罢了,既已谢过了我家小姐,赶紧下船去吧,届时我让老王寻个地方靠岸让你离开。”

    许易微微一笑,再度冲青衣女郎一抱拳,转身去了。

    暂时既无报答的能力,他只能将这份情义在心中记了,容后补报。

    许易方去,便听那青衣女郎嗔道:“你何故赶他,我看此人有些才华,这样吧,你问他愿不愿意留下,若是愿意,便让以管事老吴的薪俸将养着他。”

    紫衣俏俾讶道:“小姐,你这是何必,他一个穷酸书生,如何值得您这般青眼相加。”

    青衣女郎指着画板上的那幅闲闺春院图道:“补上这句诗后,你再看这幅画,增色何止十成?”

    青衣俏俾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小姐的意思是想借那家伙的文辞,为画作增辉?呀,不对,小姐怎敢保证那词作是出自那家伙之手,倘若他是自旁处听来,被人识破,岂不尴尬?”

    青衣女郎道:“我要的只是诗画相合,相得益彰,又何必管是何人所作。那人一见我画,便能道出这般应情应景的词作,显然是个识文心知画意的,目下,正缺一个这样的人。”

    紫衣俏俾笑道:“那小姐的意思便是要雇他作画童?这么大个儿的画童,满云州城哪里去找?”

    青衣女郎道:“我观那人自有骨气,紫鹃你千万别以画童呼之,且将我的意思好生说与他听,能劝他留下那是最好,若他执意不肯,也不要为难人家。”

    紫衣俏俾扬眉道:“小姐你说什么玩笑,就凭他那酸腐的模样,小姐给的这份工作他是打着灯笼也难找,我敢保证,我一告诉他,他便乐得跳起脚来。”

    …………

    许易并没有乐得跳起脚来,却终究留了下来。

    一者,他如今的神魂依旧衰弱,想要凭借外力的弥补来快速恢复,希望渺茫,唯有静静温养,待其缓复。

    二者,他目下缺少必要的自保手段,留在此间,隐匿身行,未尝不是个好去处。

    此外,他尚欠这青衣女郎的救命之恩未曾报偿,留在此间能择机了却这番因果,也是两全其美。

    就这般,许易留了下来。

    忽忽七日已过,规模庞大的船队在一个唤作金狮城的城池边上的港口停下。

    这七日的工夫,发生的事颇多。

    第一件紧要之事便是许易终日用功,温养不缀,终于在第六日晚间,将衰弱的神魂温养的完全复原。

    他的神魂本就强大,衰弱也只是消耗过巨,实则未伤根基。

    就好比一人饿了十天半月,虚弱至极,然只需一些时日静静调养,终究能快速复原。

    第二件便是,青衣女郎率领的船队第二日便与另外十余艘货船组成的队伍汇合,向着这金狮城进发而来。

    整支船队的领衔之人正是青衣女郎的父亲,一个唤作“文中道”的冷峻中年,也便是文家的家主。

    第三件便是,在许易刻意搜集下,他捕获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不仅弄清了自己仍处于北境圣庭所在的世界,还知晓了自己所处之地,正是剑南路辖下的淮东府。

    而这金狮城正是淮东府的府治所在。

    与此同时,他也略施小计,从紫鹃处探听清楚了文小姐的心事。

    而这桩心事,也让许易看到了了却因果的希望。

    却说,船队靠岸,便有人来接引,许易随队而行,被安排在了一处轩阔庭院的东厢房内。

    这日傍晚,紫鹃再度到来,问他道,“小姐给的三幅画,可想好配词了,这可是顶顶关键之事,你可别出纰漏。”

    许易抽出一张纸笺,上面录着三首小诗,“文小姐要的,都在上面了。”

    三日前,文小姐给了三幅化作的草图,便由这紫鹃送来,其用意正是要许易配以相应的词句。

    显然,文小姐是为了他日在寿宴上,现场作画,顺带着将词句题上。

    紫鹃接过,小声诵读,眼目中异彩连连,指着许易道,“你这回可为小姐立下大功了,哈哈,便连我这粗通文墨之人,便能读出这是绝好的词句,遑论别人。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许易道,“紫鹃姑娘,你家小姐真得就那么想嫁给江二公子?”

    紫鹃瞪着他道,“那是当然,江二公子文武双全,风度翩翩,身份又尊贵,乃是金狮城中多少闺中少女的梦中人,怎的,你觉得我家小姐不配?”

    这几日,许易为套取有用信息,和这位紫鹃姑娘,混得也算熟稔。

    便听他道,“哪里,我是在想,若是让你家小姐美梦成真,算不算一桩功德。”

    紫鹃哼道,“说什么空话,谁有这本事。除非是三级星吏以上的大人物,否则岂能令春合盟商会的当家人江老爷子卖这天大面子。行了行了,这不是你该操心的,好生多琢磨词句吧,说不定凭这个本事,你还能继续在文家待下去。”

    许易讪讪一笑,“紫鹃姑娘说的是,还请紫鹃姑娘,再度待我向小姐致谢,我这有个小玩意,还请紫鹃姑娘代我呈给小姐。”

    许易掌中,多出一枚精致的寸许长宽的笼子,正是以窗外的翠竹编织。

    紫鹃盯着他,半晌才道,“你不会喜欢我家小姐吧。”

    许易面色顿时诡异,哈哈一笑,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紫鹃揣着满腹的莫名其妙,行出门来,不忘回头道,“你还是现实些吧,小姐那等人物,可不是谁都能攀得上的。”

    …………

    秋分日,申牌时分,春合盟十年方得一次的盛大宴会,拉开了帷幕。

    寿宴在春合坊举行,顾名词义,整个坊市,几乎便被春合盟的建筑完全占领。

    作为主会场的七宝庄园,花灯千放,彩绸遍织,流光溢彩,宛若白昼。

第五章 祝寿

    文小姐随着文中道才跨进厅内,便分开了。

    父女二人各有各的圈子,此等场合,祝寿只是目的之一,却并非主要目的。

    真正核心的目的,乃是交际。

    文小姐有些紧张,往日她也曾参加过一些聚宴,却从未出席过如此般高规格的。

    春合盟是这金狮城中挂得上号的大型商会,而金狮城又是淮东府的府治所在。

    今日,春合盟盟主江庭玉的六十大寿,可以想见能到场祝贺的,都是怎样的人物。

    她甚至揣测,说不准会有三级星吏到场。

    一想到将要和这么多传说中的大人物同处一室,文小姐便无法抑制地紧张。

    她迈着小步,保持着美好的仪态,尽量朝人少的地方缓行,视线保持着向前平视,余光却飞速地阅读着会场。

    一个,两个……

    短短二十余步下来,她竟发现足有十余位星吏到场,其中便有三位二级星吏。

    似这般人物,放到云州城中,跺跺脚整个云州便得摇晃。

    也只有在这金狮城,那一件件官服上点缀的明星,才会显得不那么刺眼。

    文家小姐不住默念着丫鬟紫鹃传授与她的传说能迅速恢复镇定的古老秘法,心中开始默默计数,却是将满场众人当了一个个大冬瓜,心头的紧张果然缓解不少。

    忽的,一位绯袍公子从她身旁行过,看面目,和文家小姐有些挂相,正是文家大公子。

    便听他传音道,“安排好了,把握好自己。”

    文家小姐重重一点头,深吸一口气,步子陡然加大,朝南边迈去。

    因为她很清楚,以自家的地位,兄长要如此助她,又该付出多少的艰辛和努力。

    东南方向靠边角位置,那里正聚集着一帮贵子贵女,其中有几位正是文小姐有过数面之缘的,他们都是春合盟分会首脑的子女。

    前次春合盟组织的游园诗会上,文家小姐和他们见过。

    文小姐的到来,并未掀起任何波澜。

    实在是文家的家世放在云州还算一方豪强,可放在这淮东府的府志金狮城中却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便是此间聚会的一众贵子贵女,除了文小姐熟悉的几位分会首脑的子女,余者俱是这金狮城中其他与春合盟并峰而峙或盖过春合盟的大商会的首脑子弟,以及一些官面上的公子、小姐。

    文小姐正常地和相熟的公子小姐、见礼,礼罢,便隐在其中,默默无闻。

    未过多时,一位蓝衣公子在一名华服中年的陪伴下翩然而至。

    那蓝衣公子面庞异常饱满,丰美细腻,宛若雕塑,一眼望去,便让人心中忍不住要生出赞美来。

    他才一到场,便有数位女郎忍不住发出压抑的赞美声,便是其余忍住未出声的女郎,面上也忍不住溢出欣赏。

    文小姐紧咬着贝齿,痴痴地盯着那蓝衣青年,美目中泛起的异彩仿佛要结出两颗星星。

    无须说,到场的蓝衣公子,正是江二公子,大号玉郎。

    江玉郎微微一笑,冲众人团团一拱手,道,“家父六十华寿,诸位亲朋挚友能在百忙之中拨冗前来,玉郎铭感五内,多谢了。”

    其身如玉,揖让得体,风流自生,甫一亮相,便竖起了一副浊世佳公子的形象。

    一位身材壮硕的圆脸青年步上前来,打个哈哈道:“玉郎啊,为兄此来,可不是看江伯父的面子,分明是你玉郎面子大。我今日到来,给江伯父贺寿还只是其次,惊闻江伯父有意在此次寿宴上,为玉郎你择取良配。”

    “你玉郎是这金狮城中有名的璧人,你择良配,必定是天大热闹,为兄无论如何也得来凑一份热闹。不知玉郎你到底挑中哪位佳人呢?千万别叫为兄失望才是。”

    说话的圆脸青年身份不凡,素来骄横。

    他话中透着三分无礼,江玉郎面不改色,微微拱手道:“高兄言重了,婚姻乃父母之命,玉郎不敢自专。”

    江玉郎当然知晓他要择偶的风声,正是江家自己放出去的。

    说来,他江家掌控的春合盟在这金狮城中也算得上是一方豪强,却终归不是顶级势力。

    更有趣的事,在这金狮城真正的顶级势力中,他江玉郎的名号反倒要比春合盟响亮得多。

    他十八岁便跨入感魂初境,修炼天赋显露无疑,如今早已进阶感魂中境。

    兼之文采风流,容貌无双,乃是金狮城中最受追捧的青俊之一。

    近年来,金狮城中,有不少门第不凡的家族,前来问亲,都被江庭玉押下。

    今次,却放出风声,无非是想以此为饵,让他江庭玉的寿宴更为增色。

    以此,也算壮大江家乃至春合盟的声势。

    江玉郎话音方罢,他身边的华服中年笑道:“玉郎,此话不妥,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如今的年纪早该婚配,拖至如今,也是家姐夫看你志在武道,又在修行的关键期,不忍相扰。”

    “如今你的修为境界已然稳固,选择道侣之事,也该提上议程。他日里仙途腾远,留下一男半女,也能慰藉亲人。况且汝父乃有名的雅士,岂会在你婚事上专横。”

    言罢,又冲众人抱拳道:“今日乃家姐夫六十华寿,逢此盛会,诸位尊贵小姐,可愿将惊才绝艺显于当场,为此盛会增辉添彩!家姐夫乃雅量高士,素喜风雅之事,若有哪位能以绝艺,轰动场面,家姐夫必当感念。”

    华服中年正是江玉郎嫡亲娘舅,他此番话出,顿时震动全场。

    场中都是聪明人,谁都听出了华服中年话中的隐意,似要借此盛会,以才艺择妻。

    文家小姐俏脸涨得通红,心知等待多时的机会,终于到来。

    便在这时又有声音传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为兄能帮你的也就到这里了,能不能抓住机会,全看你的本事。这个当口,把你平素心性都丢掉,只记住一条,要争要抢,否则,这江玉郎,必定不是你的。”

    文小姐强定心神,压下全部的忐忑与羞涩,深深看江玉郎一眼,顿生百倍的勇气,勇敢地越众而出,行于众前。

第六章 败笔

    文小姐越众而出,冲众人福了一礼,道:“小女子初会画上几笔,愿为江伯父献上一幅三星报寿图。”

    文小姐姿容不俗,江玉郎眼前一亮,冲她微微一笑。

    文小姐心中顿生百倍欢喜,当即自须弥戒中移出画板,纸张等物什,行云流水地铺纸调墨……

    虽还未开画,但这一套准备工作,已叫人倍觉赏心悦目。

    文小姐手法娴熟,画作极快,顷刻间,已现出七分轮廓,但见仙山隐隐,云雾缭绕,福禄寿三名传说中的善长仙翁已跃然纸上,飘渺仙气似要从纸上漾开。

    华服中年暗道:“姓文的倒没诓我,他这妹子的画技果然已到登堂入室的境地,只是他的家世实在不堪,怎堪为玉郎良配?本只想敷衍他一番,此女既如此不俗,我便费番心思,讨来为玉郎作小,料来他文家也无话可说。”

    当下,便将文小姐的身份以及他心中的这番思量,一并传音告知江玉郎。

    江玉郎闻声,未置可否。

    文小姐的画技实在不凡,渐渐地,围观她作画的人越来越多。

    这边动静一起,整个牡丹厅都轰动了,人流皆朝此间汇集。

    却说,文小姐当众作画,果真吸引了江玉郎的注目,同样也招来了不知多少嫉恨。

    忽的,一名红衣女郎高声道:“一人作画岂不寡淡,梅姐姐画道绝伦,正好下场与这位小姐一较高低。”

    说着,伸手拉了一名面目清瘦,眼角凌厉的紫衣女郎,步入中场。

    紫衣女郎落落大方,环视一眼四周,微笑道:“小女子不过会画得几笔,哪里敢说通了画道,更遑论绝伦,周家妹妹实在谬赞了。”

    华服中年眼前一亮:“梅家侄女何必过谦,既已入场,便让我等开开眼界才是,画好画坏,不过一娱眼目,不必当真。”

    话罢,冲江玉郎传音道:“你终日闭关修行,或不晓此女的出身,此女的父亲乃是夏长老院中的掌院副使,位高权重,,便是三司中的副司使,见了也得卖上几分薄面。似梅小姐这等贵女,平时请也请不到。”

    “今天,她即肯来,还肯下场,分明对你有些意思。届时,不管她二人画作如何,你只下场点取这梅小姐的画作便是。能不能成就姻缘,且从长而论,先卖个人情搭上关系总归无差。”

    江玉郎依旧不答,却微微点了下头。

    梅小姐毫不怯场,微笑道:“长者有命,不敢推辞,小女子献丑了。”

    言罢,冲正在沉心作画的文家小姐微微一笑道:“且借妹妹的纸墨一用。”

    她眼角凌厉,虽然微笑,也见锋芒。

    忽的,文小姐画板边的一沓雪花纸,飘出一张,布展开来,悬于半空。

    数滴饱满的或黑或彩的汁液,凌空飞起,朝画纸投来。

    却见文家小姐盘膝坐了下来,头顶纸上陡然冒起淡淡的烟气。

    如此手段一出,场间陡然喧沸。

    “阴魂出体,感魂境!”

    “这是谁家女郎,年纪轻轻竟已修得感魂之境,了不得,真真了不得。”

    “此乃梅副院使家的女公子,家学渊源,也难怪年纪轻轻便在武道上有如此成就。”

    “…………”

    修至感魂境,阴魂能不避白昼,随心离体,梅小姐为能更精妙的运用魂念,掌控墨汁与画纸,不惜阴魂离体。

    而她这一阴魂离体,武道修为自然展露无疑。

    北境圣庭固然是个灿烂繁盛的修行世界,修至感魂之境,较之大越之界,自然容易了许多。

    但也并非阿猫阿狗都能成就此境,其中所历艰险极多。

    梅小姐能以如此年纪成就感魂之境,在女流之中已是出类拔萃。

    却说梅小姐的阴魂离体,魂念为笔,张墨临画,顿时引起极大轰动,喝彩声不绝。

    一旁的文家小姐心绪如海,她画心初入新境界,并不稳固。

    且平素临画要么于深闺,要么于静院,皆是静寂宁神之所,极大地方便她展现画才。

    而如今场面喧嚣,她本就心绪烦乱,梅小姐突然下场争锋,更让她患得患失,心神不宁。

    此刻,梅小姐展现了超凡的武道境界,引得满场喝彩声,便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顿时令文小姐画心崩溃。

    文小姐持拿画笔的玉手一抖,一大片墨渍粘在了寿星公慈祥平和的面上,满场哗然。

    便在此时,梅小姐画作已毕,阴魂归体,站起身来,冲众人团团一抱拳:“小女子作画拙劣,难登大雅之堂,献丑,献丑。”

    她画的是一幅凤出肴山图,画作色彩饱满,颇有气象,但也仅仅如此,纯以画技论,自然输给真实水平的文小姐太多。

    然此时,胜负已分,高下已判,胜者合该获得全部称赞。

    当下,场中一片赞扬之声,其中却有大半在夸赞“梅副院使教女有方”。

    红衣女郎传音道:“梅姐姐神技一现,立时震慑全场,这姓文的贱婢自不量力,也敢奢望江玉郎这等人物,活该出此奇丑。”

    梅小姐传音道:“不过是比输了,这算什么出丑?若不给她留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岂非对不起她?”

    红衣女郎眼睛一亮,冲梅小姐得意一笑,行至江玉郎近前,朗声道:“敢问江世兄此两篇画作,何者为优?”

    此话一出,场间安静了不少,谁都知道好戏来了。

    文家小姐画既染墨疵,明显已成败笔,熟优熟劣,哪里还用比较。

    华服中年传音江玉郎道:“看来那个梅小姐是个不好相与的,玉郎啊,有此严妻,于你也是大大的福气,既然文小姐想听,你便说上几句。”

    江玉郎面色如常,依旧不置一言,他看不上家世平庸的文家小姐,却也未钟意梅家小姐,更不愿当着众人之面奚落文家小姐,非事他怜惜美人,不过是认为如此行事,有污他如玉君子的形象。

    便在这时,梅家小姐传音道:“.江世兄若愿在此间剖明心迹,妾定不叫世兄失望,不瞒世兄,妾仰慕世兄风姿已久,愿与世兄结为道侣,共泛仙海,家父已备下一枚天魂符,只待世兄领可,家父便以天魂符为嫁妆,赠予世兄,不知世兄意下如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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