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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瑾月三笙     考古工作B录之法门txt下载     考古工作B录之法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章 你已有我

    吴商把毛巾帕子扔到一边,将我从被子里抱出来:“出来晒晒太阳。”

    屋外阳光灿烂,闷热无比。我有避水珠,我不觉得热,吴商也没有出汗……

    “你怎么不出汗啊,这么热。”我问他。

    他看着我:“你不答应,但你的理由我都不承认。不答应也得答应。”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在计较我们在房间内说的话。

    “我那么多的理由,你是不是听不懂?还是你不知道文化水平和淘宝的事?”我被阳光照得张不开眼。

    他笑了:“你既没说不喜欢,也没说不爱。在我这里都算不得是理由。”

    “我……”我推他,“你连基本生活要求都达不到谈什么喜欢和爱啊!”

    “哎,你睡着这些日子怎么没把嘴也睡瘫了。”

    “你嘴巴好毒啊。”

    “晚上写信,我看着你,晚些让潘给你带出去。还有,你睡着的时候你家里寄过来的东西快把我寨子淹了,明天跟我去库房清一清,没用的都寄回去吧。”他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不喜欢这样的他,实在是像个老领导。

    吴商说我睡了九日,我很郁闷,因为错过了他们这里的第二大节日卯节,当然我也没听见他们对歌。我猜吴商肯定是对雷婵和雷媛唱,因为他们就快成婚了。不管我怎么问他他都不告诉我这是个什么样的节日,他说他更关心我的身体,没心思研究这些事。后来还是翠翠告诉我,吴商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卯节他根本连门儿都没出。我寻思着雷媛肯定恨毒了我,想着回家前我再也不要与她见面才安全。

    值得庆幸的是我睡着的这些日身上大部分的旧伤都已痊愈,肩上的结痂也掉干净了。如吴商所说,浑身上下,一点疤都没有。吴商说因为我一直在意询和珠儿的事,胸中郁结,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的病情。我把淤血都吐出来,应该会好得更快一些。唯有肩上的剑伤,由于伤了筋骨,还得再恢复。

    提到肩伤我又一番心痛,无常竟对我出手,他怕是真的要杀了我泄愤吧。

    吴商说久病伤志,我说我没病,他说伤好不利落就是病。我懒得跟他抬杠,在阳光下被他逼着活动,以恢复肌肉力量。他批评我懒得自己活动,其实我在想幻境的事。吴商见我满目愁容,提醒我有些事多思无益。我说若是想不透一辈子就住在他这里,他觉得这是件顶好的事,让我继续胡思乱想。

    “幻境里的那些景象你都看见了?”我问他。

    “嗯。”他扶着我慢慢的走,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脚下。

    “每个画面都看见了?”我比较在意一些隐私画面,他瞧了我一眼,松开手。我晃晃悠悠地站着,出了很多汗。

    “我又不是第一次看你不穿衣服,夫妻之事又不是真的,幻境而已。”

    “幻境也不行,非礼勿视不懂吗。”我埋怨他。

    他流转了目光:“还好。学习一下,将来总是会用到。”

    “你……”

    “你先前没告诉我星主的事。”他挑开话题,将我放在栏杆下的靠椅上,“我也不是时时盯着你的幻境。只在能进去的时候进去,那印很强大,我看见的不多。”他说。“谢询和星主你更爱哪个?”他问,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看着对面那座低矮的山,山顶依旧浓云密布:“我不知道。”如果几天前他这样问,我一定会回答说无常,可他终究刺了我一剑,我怨他。“吴商,我的询想杀我。”

    吴商悠悠地叹着气:“不会,那日我在,他不是要杀你。”他目光空洞,望着远方,“但他确实伤了你,是他不对。”

    “随便他为了谁,反正我知道他一早想我死。”我头靠在栏杆上,“如果星主留给我的是六百年以后将要发生的事,那么也许从这一刻开始我应该学怎么忘了谢询,竭尽所能的去爱我未来的丈夫。是不是?”

    吴商看着对面那座山,他沉默片刻,从我对面挪到我身后,轻轻地将我抱进怀里:“谢询想杀你?”他问。

    “初识的时候想借邻居家淹死的姑娘之手杀我,杀我取我体内他亡妻,也就是珠儿的一魂。后来他后悔了。再后来我研二课上一个古碑文拓片里住着一只女鬼,那女鬼好像勾起了他再杀我的念头,具体他们说了什么我不太清楚,我那时候的记忆好像被他篡改了。”我靠在吴商肩头仰望蓝天,“星主说那日很危险,你把结界扯掉了?”

    吴商紧了紧手臂:“是。”他垂下脸来,“被篡改了记忆还能知道?”他离我很近,我睡之前他就这样,那时候他夜夜搂着我,好像我是他的妻,如今从幻境里回来,我有些不适应。

    我直起身,拿开他的手臂:“别老从后面抱我,我会想起他来。往后我都不打算再想他了。”

    “他总是从后面抱你,你可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妥协,而是又将我揽进怀里,他贴向我的耳朵,声音轻得像这闷湿天气里罕见的风,“因为这样离你最近,障碍最少,转过脸还可以亲到。还有……”他另一只手也环过来,“你想跑也跑不了。”

    我躲开他的脸:“你不要这样!不要学他!”

    吴商轻笑着将我抱在腿上,倚着柱子问:“不要你的询了?”

    “他选了珠儿。”我看着自己垂在腿上的手,“那是他倾注了三生三世去爱的人,我捣什么乱。”

    “若他日日陪着你,你还会听信那幻境中的结果吗?”

    “会。”

    “为何?”

    “询妻珠儿,是冥历里写下的文字。白纸黑字的记录,我又何必僭越。况且,他坐忘的时候就说过,留着我才能保全珠儿。可见他最终还是为珠儿绞尽脑汁。”我没有告诉他谢询为我养魂的事,因为我觉得那是我逼迫他这样做的,又或者说谢询他太过追求完美,也很善良,不想伤害任何无辜的人。我说不清,所以不再说。

    “坐忘……”吴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知道坐忘是要摒弃恶念吗?”

    “我只知道坐忘大概就是把自己想不开的事情在没人打扰的时候想开。恶念又怎样,善念又怎样,他既然这样想过,就应该担得起我的记恨。”我扣着手指头,“你的结界做得不太好,我先前做梦的时候还是会遇到他。也不知怎么才能避而不见。你知道吗,我见到他的时候这些怨恨就都不见了。所以我不能见他。”

    吴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我……”他喃喃地念叨着,“若你再见着他就告诉他,你已有我,不要他了,可好?”

    我不说话,因为我有一种感觉,也许此生我再也见不到他。或许明月说得对,我醒过来又能快乐多久呢?她的手段虽然偏激,但于我来说终归是一种解脱。

第一百五十一章 敬畏

    “丁灵……”吴商收紧了手臂,他下巴架在我肩上,“你的心乱了。”他说,“你也是,怎么下得去手。六百余幅画……你竟全烧了。”

    “人间一日,冥府一年,他三十万岁了,随手涂鸦我何必当真。”

    吴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良久才说:“你能这样想,很有进步。”

    “那你从男人的角度帮我分析分析,你觉得谢询爱珠儿还是爱我?”我扭头问他。

    他微微蹙眉:“我说了算数吗?”

    “起码你比我了解男人啊!”我等着他的回答。

    他想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我有些不耐烦了,他才缓缓地开口:“为什么……珠儿是他亡妻,他却没跟着珠儿去死呢?”

    这个问题也太难回答了,我怎么知道?“因为神仙不能结果了自己,他说的。”我绞尽脑汁搜寻着过往的记忆。

    “倘若你死了,他会怎么做?”

    “他好着呢,我跳忘川的时候他不也没去死嘛!”我拍了拍他的腿,“现在是我问你,你反倒用更难的题来考我。我怎么知道,我到现在都还活着,珠儿连魂魄都被紫微大帝收走了。”

    他在艳阳边眯起眼睛:“那我换个问题问你。他和珠儿有孩子吗?”

    “没有。”我觉得吴商的脑回路可能和别人不太一样,“他跟我也没有孩子!”

    “哦。”他点点头,“那可能一样爱吧。”

    “你就不能给我个有取舍的回答吗?”

    “你自己的男人自己都摸不透,问我干什么。要我说,你嫁到这间小屋子里,我告诉你什么是男人,什么是爱。”他修长的手指指着自己的房间,“如何?”

    “你老老实实等着娶雷家的姑娘吧,别梦想我这块肉了!咱们两个,没有共同语言,知识构成不在同一个高度,文化修养完全对不上路。总之,”我抱着柱子站了起来,“你休想我嫁给你!我还要回家看直播,等6.18年中大促,血拼双十一!你就窝在这里好好守着你的结界和那些恐怖的行尸吧,逢年过节我会给你寄礼物的!”

    我俩正说话,翠翠收拾完屋子出了门:“姑娘可算是醒了,这来不来就睡十天,醒来还口吐鲜血,吓死个人……”她拍着胸口定了定神,突然玩笑道:“醒来就聊得这样近,你们热不热,累不累?”

    吴商站起身:“叫华姐把床单被褥换洗了,一会儿我给她洗个澡。”

    “哦。”翠翠答应了一声,顺着山路往山下走去。

    “我的伤都好了不用你给我洗澡。”我努力直了直身体,“你这里不是有淋浴吗。”

    “你站得稳吗?”他看我的样子总像是在看小孩子,或者说像在看他自己养的小动物。我睡久了当然想不了那么多的事,哼了一声不理会他。他伸手来捏我的下巴,“我大哥的通房丫头和我家小三的母亲这些天一直找我要说法,我怎么回。”

    “你就说紫微宫的小娘娘近日心情不好,让他们多担待呗。”我推开他的手,“少吓唬我,要真是不依不饶我早被沉在江里了。”

    他又抬起手来摸我的头:“变聪明了?”

    “你干嘛老动手动脚的。”我左挡右躲,“手走开啦……”

    “好,那你继续活动,我休息。”他抱起手臂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让我围着这里走。我心里不满,但也知道,他这是希望我的肌肉快些恢复,毕竟桂婆婆的剑法我只学了一半。

    晚上,潘大叔来了,吴商陪着我坐在桌边写信,虽说是写信,但我更觉得他像在监视我是不是把凛江不能说的秘密往外传。潘大叔没有带我喜欢的晨光文具,所以这次我只好用毛笔写在宣纸上,吴商看着我的字频频撇嘴,我很不高兴:“我练过书法的好吗!不好看吗?标准的蝇头小楷啊!大三书法老师还夸过我的字好吗!”

    他收敛了鄙夷的目光,拼命点头:“极好,褚遂良楷书转瘦金体。”

    “真难得你还知道褚遂良。”我闷头念叨着,提笔写信。

    奶奶:

    近日凛江到了过节的日子,格外热闹。我前些天遇到一些小麻烦,可能还会多住几日,这里依旧没有现代化通讯设施,我竟还在溪边看到了“连机水碓”这种古老的农具。这边除了热倒没什么,吴商医术高超,有他在不怕生病。

    奶奶,我还是会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不过吴商教了我很多,算是能自己应付。我最近我遇到了一些小烦恼,就是我很喜欢的人,伤害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忘记他。奶奶,我太较真儿了,并且我觉得自己并不了解他,这事儿实在让人烦恼。希望您可以劝一劝我。

    最后,不知祖上叫兰音的姑娘是否有了线索,吴商说您给他回了信,可他没给我看,我想知道具体的事情。

    最最后,祝您身体健康,祝家里一切安好。

    想念你们的三三

    吴商“审阅”着我的信,他读到最后的时候皱起眉:“没有提到你要嫁给我的事。”

    我瞪他一眼,本不想搭理他,却见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写着乱七八糟字的信纸,和我的信放在了一起。

    “那是什么?药方?”我问。

    “我给奶奶的回信。”他将两张信纸叠好放进信封。

    “你写什么?。”我朝他伸出手:“给我看看,我给你检查一下错别字。”

    他提笔在信封上写下奶奶的名字,并没有给我看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我奶奶叫兰明慧。”

    “自然是奶奶给我的信上留了她的名字。”他把信封递给潘大叔,转头看向我,“怎么,我又不会恶语伤人。”他把笔放在桌上,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潘大叔并没有立刻接信,而是看着我。

    “我检查一下有没有错字!”我再三要求。

    “你就是个错字。”他玩笑着说的同时给潘大叔使了个眼色。

    潘大叔这才笑嘻嘻地接过信揣进怀里:“姑娘,您放心吧。我家少爷从来不出错,那账本多难查,账房先生笔墨潦草,他查起来好快的哩!别家大夫的方子,他都看得仔细。更别提写字这种家常事了。”

    我撇撇嘴:“他都不认识吧。”这是我醒来后第一次觉得和吴商相处会这样轻松,最近睡下去常更换场地,每次醒来都要和周围的人熟悉一阵子,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潘。”一声呼唤打断了我。

    “是。”吴商只说了一个字,潘大叔便知趣地行礼退下了,我不明白吴商这个家伙到底有什么可敬畏的,他也没有很凶,也没有干什么。潘大叔敬畏他什么,这里的村民们敬畏他什么。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上天

    “吴商。”潘大叔出门后我伸手拉住他的袖子,“为什么潘大叔那么大的年纪你不叫他大叔,只是叫他‘潘’。为什么潘大叔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俯下身来解我睡衣的带子,这睡衣的样式很复古,是那种斜襟系带穿的,内外都有绑带。衣服的布料很柔软,是汉服常用的棉麻布料,穿起来很舒服。我在集市上看到过,他边解衣带边说:“他是我母家苗寨里的人,我母亲在苗寨地位高,他们敬我是因为敬畏我的母亲。”

    我攥着衣领不放:“那凛江水族寨子里的人呢?他们也很尊敬你,都叫你‘先生’。”

    他把我的手打到一边继续解里面那一侧的带子:“不是告诉你了,‘先生’是敬称,所有懂得水书的鬼师都被水族人民称为先生。”他把我睡衣的领子叠好,露出我胸口那个偶尔会发光的印记,“至于敬畏……老人们的敬畏来源于信仰,父辈们的敬畏来源于情义,我们这一辈……大概是被我大哥咄咄逼人的气场吓的。”

    “所以你是纸老虎?”

    他转着眼珠想了一会儿,略带微笑地说:“也不是,我掌生死阴阳,他们怕死,所以也会怕我。”

    “你当自己是北阴酆都大帝啊,还掌生死阴阳……”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红色的丹药塞进我嘴里:“至少掌你此刻生死。”说完他用那把小小的鬼师刀割破了自己的食指,以血为书,在我胸前勾画着复杂的线条。

    “血肉相浸,你说还有谁比我们更亲密。”他绵绵的情话伴着淡淡的幽香,沉香……檀香……我在这看得见摸得着的情话中沉沉地睡着了。

    沉睡中我觉得身体里有一团火,轰轰烈烈地炙烤着我和我周围的一切。干渴、灼热、由内而外地烧,骨酥筋攒。我感觉自己好像躺在一堆煤炭里,所以周围才那么黑。又觉得自己呆在烧烤炉中,浑身都要破碎似的。

    黑暗中一缕一缕极其微弱的凉风穿过,那风很凉很凉,阴冷中透着杀伐之气。如此凌厉的气息在我生命的长河中被挂上了一枚很特殊的标志,它叫“贪恋”,或者说他叫“谢询”。

    我寻着那气息吃力地奔走,希望能找到那气息的源头。随着周遭温度的变化,我开始承认其实我对吴商说了谎,我忘不了询,也根本不想忘记他。哪怕是他的味道、他的气息、他的温度,我都已深谙于心,忘不了、抹不掉。

    走着走着,阴凉的感觉逐渐覆盖了烈火炙烤的感觉,他身上清苦的沉香味儿扑面而来。紧跟着,漆黑中我脚下的地面变得绵软起来,毫无着力点可言。随着一阵阵冰冷的风呼啸着卷过,我在黑暗中跌跌撞撞。我觉得我可能是在抽油烟机的隧道里,不停地转着圈颠簸着,一时间胃里七荤八素。良久,这种感觉消失了,在一阵如坐过山车下坡时的失重感来袭之后,我觉得周身砸在地上般的疼。

    张开眼,天光无限,我果然躺在地上。世界由黑转白,到处仙云密布。我这是……到天堂了?

    爬起身,我看了看身上的睡衣,还好已经系上了,不然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天堂多丢人。我清了清嗓子站起身,顺着脚下汉白玉的小路往前走。越走越觉得这条路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小娘娘。”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响在我身后,转过身我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

    我指着自己:“叫我?”

    那老爷爷嘻嘻一笑:“是啊,您不是紫微宫的小娘娘吗,老臣年纪虽然大了些,但眼睛没花,认得、认得!”他捋着细长的银色胡须,眼中闪过疑惑,“怎么小娘娘已经学会御风而飞了吗?那样的话星主就不必成日里愁眉苦脸,怒火中烧的啦。哎呀,小娘娘有所不知,这紫微宫啊,星主啊,成日啊,臭着个脸。那诸位星君,有折子的不敢递,没折子的不敢喘气。都怕他不高兴砸东西啊……”我觉得我可能遇上了一个话痨神仙……

    “哎呀您不知道,自从九殿下上次提剑闯了紫微宫,荒唐中拨乱了星盘,搞得天下至今都不太安定。星主恢复星盘耗费了万年修为,好不容易平定了下界大局,现在四方边境又有动乱,日日都有事情,闹得星主寝食难安。还好您来了,赶紧去劝劝吧!我们这些为人臣子的,劝再多都是外人说的话,不比您能吹一吹枕边风……还有啊,星主最近肝火旺,您让下面人安排点清淡的饮食,这日日对着我们扔折子摔杯子的,我们也受不住啊。”

    “我……”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老神仙就指着不远处对我说:“今日星主心情不好,正在莲池畔喂鱼。”他冷哼了一声,“冥府的白无常偏来了,小小的无常竟然越过帝君大人跑到天庭来,您说这成何体统!他来,这不是火上浇油吗,您赶紧去劝劝吧。老夫告退了。”说完他便拱手行礼,往后退了好几步,消失了。

    我想着他说的话,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原来不是到了天堂,而是到了天庭!这位老爷爷说无常来找紫微,那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为什么无常来就是火上浇油,难不成我才是火的源头?不管了,先去看看他俩在研究什么。

    某种程度上讲,紫微大帝是冥府的缔造者,在帝君大人掌管冥府之前,紫微是地府的大领导,按理说也是无常的直属领导,难道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无常越过帝君大人,直接上报给紫微大帝的吗?

    走着走着我又觉得自己想的不对,他们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是涉及到我,他们好像还是情敌关系……这样想着,我停下脚来。风中传来极微弱的说话声,那两个声音于我而言都很熟悉,是他们。

    我此刻站在莲池边,这里我曾在紫微留给我的幻境中来过,荷花还未开,荷叶圆圆,参差不齐地从水中探出头来。眼前巨大的白色石头上雕刻着小篆“莲池”二字,名字粗俗得不像仙界。我坐在石头边的长椅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水里的鱼,要说这鱼,天上的和人间的没什么两样,小小的一抹红色,躲在莲叶下面,你一动,它就跑。

    “如此……就按你的意思办吧。”星主的声音随着风飘进我耳朵里。

第一百五十三章 谁来救

    “另有一事。”另一个说话的人是谢询,我的身体不老实地往声音传出的方向探了探,他们两个离我很远,我只看到星主背对着谢询站着,他今日穿了一件深紫色上绣金粉色团龙纹的衣裳。他很少穿深色和艳色,这样的穿着一看就是正装,站那么远我都能感受到这身衣服的气场,要是真的如刚才那老爷爷所说,他穿着这样的衣服发火……那场面一定很壮观。

    询依旧是白衣,不过他今天没穿那个肥肥大大的白袍子,而是穿了一件修身锦衣,外罩大袖纱质长罩衫,仙气飘飘的同时显得他身形更加清瘦修长。除此以外,他腰间还别着一把长剑。这让我很惊讶,古往今来没几个人面见主君的时候可以佩剑,他这样不算谋逆或逾矩吗?

    “讲。”星主面池而立,好像是在喂鱼。

    “她不太好。”询的声音很平静,他说ta不好,这个ta是谁?

    星主伸出去撒鱼食的手停住了:“怎么不好。”

    “那印……”询迟疑了一会儿,才沉着声音说,“总是折磨她。”

    他说“那印”“折磨她”,是在说我吗?我有吗?

    星主沉默了良久,就在他沉默的时候我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宴乐之音,那曲子很好听,与人间的音乐调子不太一样。这是有什么事需要庆祝吗?

    “解开便是。”从星主的话里我听到了一些烦躁的情绪,显然他并不愿意与询谈起我。

    “星主精元之炁,丁灵凡人肉身,恐怕驾驭不了。”询一字一句道。

    流云漫漫,飞散在浓绿的荷叶间,几尾鱼儿大概是嗅到了鱼食的味道,轻摆着尾巴游走了。

    “嗯。”星主淡淡地嗯了一声,为君者向来不给下属准话,这一个“嗯”,也不知道要别人猜到什么时候。

    “故而询只好引来度自己。”无常十分谨慎,他似乎把每一个字都斟酌了很久。

    星主将鱼食轻轻洒在池里,我听见鱼食落水的叮咚声,提心吊胆地等着星主下罚无常,可等了半天,他只说:“嗯。”语气依旧淡泊,也不知他有没有在听。

    无常似乎格外敬畏他,哪怕是对帝君大人,我也没见他这样小心过:“微臣会调整好,让九紫之炁最大限度保留在她身体里,助她修行。”他说得很小心,好像言语间的停顿也要推敲一番。

    紫微大帝大帝依旧在喂鱼,这种不动声色让人有种压迫感,我忍不住屏气凝神,注意地继续偷听。“嗯。”还是那样的语气。

    他们两个互相静默了很久,星主看着池水,询一直低着头。

    良久,无常突然拱手道:“星主还有什么需要示下的吗。”他问,突然转了语气和态度,丝毫没有“问”的语气。

    星主缓缓转过身来:“她在,你在。她亡……你和冥府都要渡劫。”

    我听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这是要求无常必须保护我吗?如果不要求的话难道无常就不会保护我了?我不信,他始终都在我不远处,不管我遇到什么样的危险,身边总有他的痕迹。还有,我有事为什么冥府也要跟着渡劫。

    “知道了。”无常依旧是恭谦,但之前的畏惧消失了,我不懂,和同一个人说同一件事,为什么他的态度会突然从敬畏只剩了恭谦。

    “还有,”星主的声音很轻,他说话从来就是不紧不慢的,仿佛没有什么能改变他的气定神闲,“她只能给我生孩子。”

    这话幸好是在这种没人的地方说,不然我真的想用花盆扔他。什么脑回路,前一秒还在说渡劫后一秒就说生孩子?

    “这个看她。”无常的回答把这段对话推到了一个新的高潮。

    我身后传来的宴乐之音不绝于耳,曲子演奏到这里时主奏筝连续几个滑音让整支曲子原本活泼闲散的风格突然沉寂下来。星主盯着无常,我由于距离他们很远,并不能看清他严肃的神情中究竟有何细微的变化。良久,他才换了一种长者的语气说道:“询,你还是个孩子。”

    无常声音里带着浅笑:“星主觊觎的又何尝不是个小娃娃。”

    无常也太不会说话了……眼前站着的可是紫微大帝大帝!紫微大帝大帝好吗!他就算不是玉皇,论地位与你也是云泥之别好吧,你怎么敢以一个下属的身份这样跟他讲话,不怕他又抽你好几鞭子吗……

    星主冷哼一声:“伤好了?”果然他还记得有二十几鞭子还没打。

    “托星主的福,已无大碍。”无常顿了顿又接着说,“还有,尊夫人的母亲希望有生之年可以帮女儿哄孩子。这件事您现下怕是忙不来,不过属下闲散惯了,且有的是时间。”

    他在说什么?尊夫人……我伸着脖子听他们说话听累了,坐回椅子上掰着手指头算:“尊夫人的母亲,就是丈母娘,丈母娘想……”

    “彭”一声巨响,我身边那块刻着“莲池”的石头突然炸裂,我吓得“啊”一声大叫,根本来不及跑额头就被炸飞的石块砸中,不仅如此,还有一股怪力装在我手臂上,我只觉得自己好像和石头一样飞出了……

    晕眩中我撞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然后听见盛渊和谢询两个人同时发出的低叹:“灵儿……”

    “三三……”

    我是不是又要死了……好疼啊……头疼、眼睛疼、浑身都疼,胳膊上被撞出来的伤口最疼。流年不利,本命年可真难熬……

    我醒过来的时候躺在一个人腿上,那人正在一圈一圈地给我缠纱布。他动作很轻,袖口偶尔会滑过我的鼻子。我起先以为是吴商,因为只要我受伤都是他来医治,直到我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我才发现自己依旧在天上,给我包扎的人是玖栖。

    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玖栖微微摇一摇头,抬眼瞧了一眼远处。

    我想他大概是示意我先别出声,听听外面的人说话。

    “你不知道?”星主轻哼了一声,“那是她的元神。”

    “星主,姑且不谈我是否知晓。微臣来时走得是南天门正道,守门将军均未察觉。再者……”无常犹豫了一下,降低了语调,“她在那石头后面呆了多久,大约不止是我没察觉吧……”

    紫微大帝没有回答,无常竟接着说:“星主出手倒是干脆,如此这般还指望谁来救?微臣吗?吴商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云珀

    “啪”——床边的花瓶随着无常未落的话音碎成了渣,玖栖迅速用袖子挡住了我。紧跟着我就听见窗边噼里啪啦瓷器碎成飞沫的声响。我曾经在他为我创造的神识世界里经历过这样的画面,这很可怕,我知道他一定很生气,以至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气息。

    “星主。”玖栖轻唤了一声,“会吵到小娘娘。”

    星主轻轻呼出一口气:“知道了。”他远远地回答道。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玖栖抬起袖子,我隔着雕花隔断,隐约看见询已跪在地上。

    “司命。”星主唤了一声。

    “微臣在。”司命从殿外疾步上前,拱手道,“星主。”

    “把他拖到南天门,把剩下那二十鞭子打了,让摇光动手,你监刑。”

    “是。”

    星主要打我的询!他又要打我的询!我想起身阻止,却被玖栖按在床上一动不能动。

    “星主,”司命并没有立刻离开,“还差二十一下。”他在提醒他,还要再多打他一下……

    星主轻轻叹了口气:“那一鞭子留着,等小娘娘好了让她看着打。让她知道,心有执念如此冥顽不灵,到底害得是谁。”

    “属下……明白了。”司命似乎也不愿意面对这件事,也对,这种背锅的事没人喜欢。

    无常被带走了,我躺在玖栖腿上默默地流泪。我心里有怨,虽说他戳了我一剑,但我竟还是不忍让星主伤害他。

    玖栖用剩下的纱布给我擦着眼泪,他依旧摇着头,我看不懂他是在告诉我无常没事还是在劝我别哭。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后,一根手指抹去我眼角的泪。他蹲在我身边用冷漠的眼神打量着我,我不想跟他说话,但不知为什么,只是盯着他。我希望吴商突然出现,告诉我说这还是幻境,但我知道这不是,因为我没有那些虚幻中的记忆,我只记得来这里前我躺在另一张床上,被吴商解开了衣裳。

    “神仙没有七情六欲。”我说。

    他如暖阳一般笑了:“谁说的。”

    “星主为万象教主,被困在如此痴情之中难道不该去坐望做回神仙吗?”我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他眼底有深紫色的芒,随着目光而动。我以前从未见过,又或者我以前从未了解过他。

    他攥起我的手,一如幻境中那样:“你以为坐望便可忘情吗。”他笑我想法单纯,用手指拨着我额前的碎发,“若不能忘情,便是徒增心困。既如此,又何必忘。”他一万年的眼界自然看得更通透,话说得在理,人也活得潇洒。

    我把脸偏向一边,受伤缠着纱布的额头碰到玖栖的腰带,我微微有些疼。

    星主的拇指反复摩挲着我的手背,他垂下脸,微微叹气。

    “星主不必自责,小娘娘无碍,都是皮外伤。”玖栖说,“虽是元神,却也有星主气息养护。既是相同的气息,便不会相斥。”他说着话,星主攥紧了我的手。他在意我,如同我在意询一样。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眼中有哀伤,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是因为什么,可是我不说。即使最后一定要和他在一起,也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此刻我只牵挂一个人,我只想知道他好不好。

    “灵儿……”星主站起身,那双曾经慈悲的眼神如今被强权和冷漠占据着,“你那么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知道,所以我只有沉默。

    “你元神受了伤,要在这里修养几天。”他说,“你可愿意。”

    我闭上眼把脸转向一边:“我不愿意,我要回家,我很累。”

    “玖栖,你出去,我单独和她说几句话。”

    “不必了,我不想跟你说话。”

    “丁灵,你过分了。”

    玖栖并没有走,而是依旧让我枕着他的腿。见我和星主都憋着火,玖栖突然笑了:“人间有句古话,夫妻吵架,床头分,床尾和。可惜小娘娘受伤了,星主时机赶得不好,还是得让一让小娘娘。”

    星主站起身:“如此娇惯,不成体统,枉为我星主宫的仙后。”他转身朝外间走去。我朝他声音的方向瞪了一眼,心想谁愿意当你老婆,成天不苟言笑还要拿着捏着,我宁愿在人间傻跑。

    玖栖垂脸看着我,依旧笑盈盈的:“若说娇惯……他若认第二,还有谁敢称第一。”

    “摇光。”星主远远答道。

    我翻了个白眼,人家摇光肯定不是这样强迫池月,肯定不是!不然为什么以后池月会给他生那么多孩子,三个……个个都那么好看……这样想着我开始期待佑呈出生的那一刻,三个孩子里他是大哥哥,实打实地随了摇光的高冷。

    玖栖扶我坐起来吃了一大碗药,我觉得今年的自己就是药罐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在吃药,各种药各种味道,恶心得要死。不过玖栖的药没那么难吃,要是论难吃的话,吴商的药可谓让三界大夫都难以望其项背。

    星主站在大殿门口,他一只手伸向门外,我看不懂他在干什么。

    “啪”——一把剑从外面飞到他手里,剑鞘是木质的,无常的剑。剑拿在星主手里,他凝视剑体,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情愫。我见他拔剑出鞘,迎着殿外无限天光欣赏着雪亮的剑身:“云珀……”他轻唤一声,那把剑忽而金光流动。

    “这么多年了……你可懂他?”他神色凝重,把目光抛向殿外,像是在对着空气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的低吟:“他是冥府领十万阴兵的将帅,怎可如此儿女情长……”

    那剑身上金色的光芒莹莹动动,像是在回答他。星主忽然翻手将那把剑推回剑鞘,动作利落得不亚于舞刀弄枪的无常。他忽然转过脸来看着我:“你爱他挥剑的模样?”

    我被问得一愣,挥剑的模样……我大概从没见过吧,我只见过他出手的样子,三次,一次在排练厅,另一次在无极之阵,最后一次扎我身上了。起初迷恋,后来畏惧,我怕,怕他的冲动让我失去他,后来变成了怨,怨他竟亲手伤害我。他说谎,他说神之剑,不杀凡人,可他还是想过杀我。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只娶你

    谢询被拖回来的时候后背上都是一条一条的血印子,和白色的衣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瞬间泪目,如鲠在喉般地发不出声。我想叫他,可他腰间的香囊告诉我,或许他不需要我。那剑跟了他许多年,这香囊又何尝不是呢?无界香囊他都肯给我,这一只香囊定是比“无界”更珍贵,比“无界”还珍贵的,不用问也知道是出自谁手。无常一个男人,谁会给他做香囊?他又肯戴谁给的香囊。

    星主把剑扔在他面前:“去驻边吧,这儿不是你呆的地方。”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全是血迹,我见他抓起地上的剑,俯首拜礼:“微臣告退。”

    我的心很乱,既怪他用剑伤我,又不想他就这样离开。或许我见不得他那双眼睛,看了就会陷进去。我想让他带我走,去哪里都带着我,我不想在天上呆着,一刻也不想。

    “丁灵。”风中一声轻唤,我抬眼间见一抹白光迎面闯进眼底。

    揉一揉眼睛,沉香清苦的味道扑鼻而来,清冷幽深,仿若掉进了轮回的井,周围一团漆黑,我这又是到了哪里……无常呢?星主呢?

    “小子,别妄想了,她和她的询身心相交,你就算穷尽一生去爱她,她也不会对你动情。”明月的声音闯进我的耳朵。

    “我爱她与询何干?她爱不爱我与我爱她又有何干?”吴商的声音传进我耳朵。他和询真像啊,可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我的询呢?他去哪儿了?我又是怎么回来的,周围为什么还是一片黑暗……

    “也罢,你先前害人无数,就算魂归冥府也只能被判得融在血湖之中。若你这般在意她,那便留你性命,往后好好守着她,也度一度自己。”吴商这话说得,就好像冥府是他们家开得一样。

    我正暗自笑他,忽然觉得身体一沉,张开眼,床边吴商举着一粒小圆珠子正认真的看着。那珠子透亮得很,中间一抹艳红,随着屋外的阳光流动着。

    “吴商。”我叫他。

    他转眼来看我:“醒了?”

    “我睡了多久?”我撑起身,“十天?”

    “不是昨晚睡下的吗?”他扶着我坐起来,“做梦了?”

    “吴商,你的结界真的能挡住神仙吗?”我额头有些痛,想给自己揉一揉,却发现胳膊疼,“吴商!”我摸了摸手臂,疼的位置似乎就是在莲池边撞伤的地方,“我梦见自己上天了。”

    他拿起我的手习惯性地开始诊脉:“我解了你的印,可有感觉不适。”

    “解了?”我低头看着心口,果然那印不见了,“以后都不会疼了?”我问。

    吴商没说话,突然把那珠子放在我胸前大约比划了一下:“喜欢长的短的?”

    “短的吧,是不是短的显白?我扬起头来,“我不知道刚才是不是梦,梦里自己受伤了,醒过来就真的头疼胳膊也疼。”

    “你本来就很白。”他突然把我扑倒在床上,抓着我的手腕按在我头两侧,烦躁的吻着我。

    “吴商!吴商你干什么!吴商!”

    他不说话,我抽不出手,踹不到他。

    “吴商!”我觉得我可能又要失身了,他力气特别大,和后山那些可怕的尸体没什么两样。“翠翠!翠翠!翠翠救我!”

    门“哐”一声被推开,翠翠惊呼:“少爷!少爷……”

    “出去。”吴商撑起身体,他并没有看翠翠,而是看着我对翠翠说。

    我唯一的救命稻草被他轰出了房间,于是我只能含恨看着他。好一会儿我想着无常会来救我,可我忘了,他那时倾注了修为和元神的一根发已不在我腰间了。还有,他戴着珠儿做给他的香囊,不知戴了几百年,我凭什么要求一个用剑伤我的人救我。至于吴商,他有分寸,他不会对我怎样的。

    吴商撑起身看着我:“谁把你养得如此白嫩,让人见了就想咬一口。”

    我满脑子都在想无常与我打斗最后被我逼得不得不出手伤我的画面,只听见吴商说话,却并没在意他说了什么,被剑伤了的肩膀微微有些痛,左肩,歹命。

    “谁?”他问。

    “什么?”我回过神来,“你上次是不是说我的左肩再受伤就废了。”

    “有我在,废不了。”他流转了目光看向我肩膀,“伤是伤了,但是筋未断,骨未损,伤口也不深。被你逼成那样还能算计得如此精准,我都有点佩服他。”

    “他一招就把我戳了,我前面那些招都白费力气。我就应该直接让他戳我。”想起那晚我还是生气,“他的神像和珠儿的放一起,他还跑来说多喜欢我多爱我,离开我多受不了,搁你你不生气吗?一个三十万岁的男人,骗我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我抽回被吴商压着的手抱起胳膊,“你说,要是你你怎么办。”

    吴商抓住我手腕又扣在床上:“可惜我不是你。”他眉眼带笑,“你吃神像的醋?”

    “我不敢,那是人家正妻。”我撤手腕,他却扣得更紧,“你放手,小心我对你也拔剑相向。”

    “瞧把你厉害的。”吴商俯下身贴在我耳边轻声说,“我开始后悔让你学剑法了,早知你脾气这般大,我就找个千年的狐仙,教你如何温柔。”

    我想踹开他,最终只是登空:“起来!被你压断气了。”

    “你好香……”

    “我香,所以我被人戳了一剑成了叉烧肉!”

    吴商咬着我耳朵:“那日你的心魔招来百里怨气,整座山头狂风大作黑压压如开了魔界之门,我还没见谁学了半套剑法就能逼得冥府的无常出手。若换作是我……”

    他的话让我错愕,那天那些狂风和黑暗以及鬼手,都是我招来的?不可能吧,我自己还吓得半死。

    吴商柔软的唇瓣贴在我颈上:“小姑娘……谁把你养得这样香甜软糯……让我咬一口可好。”

    “星主。”我躲开他的唇。自打吃了他给的东西,我就变得香喷喷的,这是池月说的,询也这样讲,“你把那日的情形同我说一说。”

    “多说无益。”吴商腾出一只手来解我的衣裳,“你应该念着星主。”他说,可我觉得他这话说得怎么满是醋意……

    “也或许是询。”我想或许是他总为我养魂,所以我才这么白白嫩嫩的。

    “询吗?”吴商解开衣服的手落在我心头,“他走了。”

    他的手掌很暖,不轻不重的抚摸会让我觉得这种时候很难熬。我惧怕吴尽,排斥吴玄,唯独对吴商,他对我做什么我都觉得的好像是应该的,为什么?我喜欢他?没有啊……可不喜欢为什么不拒绝?

    “吴商,吴商你马上就要结婚了,你不要这样。”我想起身,可他压着我,我只能略微抬起头来,可抬头却被他吻住了嘴。

    “我只娶你。”他起身松开了手,“记住我这话。”说完他为我拉上被单。

第一百五十六章 喊不腻

    我想大约是我心里知道他不会对我做什么,所以我才不拒绝他。可想一想又觉得不对,换做别的任何一个男人,我都会砍断他的手臂。

    翠翠进来的时候端着药:“姑娘,喝药了。”她走到我床边扶我坐起来,“少爷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他许是有心事,又不知同谁说。我是个下人,自然不明白他的难处。姑娘是少爷的枕边人,翠翠看得出来,少爷是真心喜欢姑娘。”

    我不说话,看着翠翠帮我穿鞋。我的无常不知去了哪里,若他觉得我误会了他一定会来同我解释,可他始终没出现。

    我不觉得那是梦,或许我真的去了天庭也说不定。他身上全是血,紫微让他去驻边,意思是不是让我们此生不复相见。我想他,我想知道他伤得重不重。我还想问一问,问问他那日为何伤我,还有,我和珠儿他更爱谁,哪怕有那么一刻是爱丁灵,而不是爱了珠儿的载体,我也会知足。或许我该放手,或许我该把他还给珠儿,而不是总幻想着天上的紫微大帝不准备把珠儿还给他。

    一整天我都呆在外面,偶尔坐在外面凭栏远眺,偶尔起来走走。头和手臂隐隐作痛,提醒着我昨晚的事不是梦。

    晚饭后吴商提着个箱子进了门,他进来二话不说就把我抱起来放在床上。紧跟着打开箱子拿出来一个像钢笔又带着尖刺的东西。

    “衣服解开。”他说。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还是解开了衣服。

    “会疼,忍着。”他就撂下这四个字,然后开始在我胸前画画。会疼,忍着。我倒还好,没有什么忍不了的。很久以前我就习惯了疼,这些疼不算什么。

    “丁灵。”吴商画着画着突然叫我,“我若消失了,你会想我吗。”

    我看着他,消失吗……我最依赖的人总是不知不觉间就消失,又会在不知不觉间出现,曾经我知道他活着,我知道他一有机会就会来看我,所以我每一分钟都会想起他。而今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至于吴商……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会想起他,但也许那不是想他。

    “你喜欢吴尽,也怕他,对吗?”

    “不。”我不喜欢他,我喜欢我的询,只不过他和询长得很像,这让我害怕。

    “你说他像询。”

    “是,八分相像。”

    “我们是堂兄弟。”

    “你的侧脸像询,声音也像他。”这几天我以为他只是玩笑着说喜欢我娶我之类的话,直到今天上午他从我身上离开,还有翠翠说了那些话,我才觉得也许他是认真的。我心里有我的无常,所以我无法面对他。“吴商……”

    “你肩上的胎记被我刮了,补给你一个。”他打断了我,“额头和手臂上的伤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他依旧在我身上画着,全神贯注的样子有些忧伤,这表情,有些不适合他。“中元节的时候族内有祭祀,街面有集,虽然小但是很有趣。过了中元我们就要准备端节,我顾不上你,到时候让潘送你回家。”

    白天的时候还想着,等好了要赶紧回家。现在他突然这么说,我心里竟然觉得有点……舍不得。家里没有千香和翠翠,我只能跟我自己玩,回去还要到研究所去上班,也不知道这么久没去林教授会不会开除我。还有……

    “回家以后晚上就要一个人睡了,没有我,你睡得着吗?”他唇角微扬,不知是在得意,还是在嘲笑我。

    “今晚我一个人睡,你看看我睡不睡得着。”我瞪他,“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他把镜子举到我面前:“自己看看。”

    我以为他会给我弄个山寨华为的标志,结果他在我身上画了朵粗俗无比的莲花:“这什么呀,你怎么没跟我说就画成这样,满淘宝都是这样的纹身贴,不能给我弄个好看点的吗?”我把镜子拍在他身上,“不说了,睡了。心塞。”本来心情就糟糕透了,现在看见这么俗气满大街都有的图样,简直如坠深渊。我把薄被蒙在头上,怎么连纹个身还要遭此毒手,疼了半天,最后俗出天际。

    我听见他收拾工具的声音,吹灭蜡烛的声音,开门的声音,关门的声音。不得不说,我很久很久没自己睡过觉了,原先我有询,后来我有池月,再后来有盛渊,到这里后吴商夜夜拥着我。在医院的时候我成宿成宿地看着池月,希望她能醒过来。再后来我唯一一次一个人睡觉是在竹筏上……那个时候我曾经想,我再也不要一个人睡了。不过好歹还有四个纸人陪着,也不算无聊。来到凛江……一入夜,我是吴商的,他也是我的。

    “是不是在想我。”黑暗中突然传出他的声音,我吓了一跳,床一沉,接着被子被他掀开了。

    “你……”

    “我没出去。”他躺在我身边将我搂进怀里,温暖的手攥住我的手,“就是把箱子递出去而已。”

    “你还是让我一个人睡吧,不然将来回家我都不知道晚上该怎么过。”我推开他的手,“原来不怕黑,就算晚上做噩梦也不怕,遇见什么精灵鬼怪的也不怕。这几个月老有人陪着,自己睡都不适应了。”

    他不说话,执着地又把手放在我的手上。

    “吴商。”我想说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我们应该保持距离,没想到又被他打断了。

    “你不困的话我们点灯说话。”

    “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他突然压过来:“好啊,你不怕我欺负你,就这么说,我更喜欢。”

    “吴商!”我推着他的肩膀,“你起来行不行,我受伤了你就不能老实点吗?”

    他抓着我的手腕子:“你受伤了怎么还不老实,小动物吗。”

    “吴商!”我不断地把手抽出来,“你……你无赖!”

    他在我耳边轻笑:“闺房之乐。”

    “吴商!”

    “在,我在,一直在。”他俯下身,凑到我耳边,“一直喊,喊不腻吗。”

    “吴商!”

    “你看。”

    “吴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好乖

    烛光明灭,吴商坐在桌前,我坐在他对面。折腾了半天,我热得冒汗,他带我去洗了淋浴,在浴室里又是一番吵闹。我说他轻薄我,他说我敬酒不吃,非逼着他做点别的事。最后我自认倒霉握手投降,老老实实地和他一起站在泉水下面。

    “为什么你有女人还要霸占别人的女人。”他帮我洗头发的时候我抱着胳膊挡着自己。

    “你是别人的女?。”他手里洗头发的东西看上去不像洗发水,但是也会出泡沫,之前我就好奇这东西是什么,可研究了半天觉得就是洗发水。

    “你们这里洗发水的原料是什么?”我拿着他挤出洗发水的瓶子,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没什么味道。

    他把那瓶子从我手中拿走,将我转过来面对他,又把我的手放在他身上:“别动。”

    “你们在外面用的东西对周围动物植物都有污染,这些是族里自己做的,不会过分改变水质。低头。”

    泉水不比泉池,泉池很暖,泉水虽然也是温暖的,但洗久了还是会觉得有些凉。

    “刚带你回来的时候你高烧不退,晚上怕你烧到惊厥,所以总是搂着你。后来习惯了,你身上很香,清甜爽口的那种。”他边说边帮我洗了脸和耳朵,“后来发现,这味道沁人心脾,一旦沾染便戒不掉。”说着便又贴过来。

    “你就不能节制一点。”我转身躲开了,“我是谢询的,不是你的。”

    “询是珠儿的,我是你的。”他双手按在石壁上,我被困在他双臂之间。身后的石壁温凉,被温泉水冲刷得如玉一般润滑。我想躲,还未低头已被他捧着脸吻住。

    “吴商,唔……”他不许我出声,这吻热烈,让我头脑发热。起初是气的头脑发热,后来在清苦又甘洌的香气中觉得这吻有些奇怪,他的味道有些奇怪,他的一切都有些奇怪……“吴商……”他的吻落在我颈侧,肩头,我迷迷糊糊的,觉得这些线条都那样熟悉,“吴商……”好困啊……他好香,浓郁的奶香味……混沌中我总觉得他不是吴商,倒像是我的谢询。

    询……是你还是他……他的肩膀像你,腰身像你,吻我的方式像你……究竟是不是你……询……我是不是太想你了,所以把谁都当成了你……我是不是要疯了……

    醒来的时候我光溜溜的,盖着一条单子。吴商又不知跑哪里去了,翠翠也没在。屋里空空荡荡的,就我一个人。

    床边放着一摞衣服,穿衣服的时候我发现胳膊不那么疼了,额头也好很多。粗棉的衣裳很软,翠翠给我准备的是一件斜襟的白色绣兰花上衣和一条牛仔蓝色的半身裙,穿起来很凉快。粗棉厚实,感觉清爽无比。

    最后我看到枕头边压着的一张纸:“姑娘,少爷说:‘先吃饭,再喝药。别乱跑,等我回来。书在桌上,继续画符。’”

    “干嘛不自己写。”我洗漱完坐在桌子前,还好粥还热着,胡乱吃完早饭,我看了看屋外的树影,想着影子到石头边的时候就吃药。于是趴在桌上开始画符。

    画着画着我脑子里开始想其他的事情来,昨晚上……昨晚上是光溜溜自己睡了一个晚上,还是被吴商给睡了!?不会是被他睡了吧……没印象啊……身上也没感觉……

    这个吴商……为什么不遏制一下自己,喜欢我好看还是喜欢我跟各路神仙都有半面交情,难道喜欢我不反对跟他一起睡?为什么非要喜欢我啊……我想静静地喜欢我的谢询,有那么难吗?

    “画符也不能让你沉静下来吗。”吴商的声音响在门口,“你想我。”

    “我想你干什么。”我闷头开始画符,他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下来,盯着我画符。偶尔指指点点,偶尔微微叹气。“你走开!”我把书立起来挡在脸前面,“能用不就行吗,那么多要求。”

    他坐到我身边,把那本书放平:“来,我帮你复习一下指诀,你要好好记着。往后不要一遇到危险就捏剑诀,那样容易累。还有,从那个红衣服恶鬼那里学来的鞭子能不捏就不捏,戾气太重,不像修道之人。”

    我转身看着他:“你先告诉我,昨晚上你对我做什么了?”

    “昨晚?”他从裤兜里掏出昨天那粒泛着红光的珠子,“昨晚被两件事耽搁了。只给你盖了条单子。抱歉。”说完他欠身把那珠子拴在我脖子上,“带着吧,你的明月。往后她会护着你。”

    “明月……”我摸了摸躺在我锁骨间的那粒珠子,珠面有冰凉的气息流淌,我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她很安静,像在睡觉。

    “这珠子很安全,不会伤害她。我见到她的时候发现她的魂魄已经有所残缺,像是受了很重的伤。不过她是厉鬼,你还是要小心,有时候恶念会吞噬她的理智,不然也不会出现在你身体里。”吴商的话让我想起我和池月最后在苏莠蓉墓里见到的明月,那个时候她血戾之气很旺盛,样子也很可怕,池月用封魂铃封了古墓,不知她的魂魄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受的伤。

    “还有一事。”吴商愁云密布的表情告诉我,下面要听到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前天后半夜,雷媛屋里的丫头雪鸢没了。我算了,出殃就在今日未时,你不要乱跑,在屋里睡觉最好。”

    “出殃?”我好像小时候听奶奶说过类似的事,小时候我家老宅隔壁住着的小伙伴叫东子,东子爷爷是个木匠,经常给我们做各种各样的玩具。我有很多宝贝都是东子爷爷给做的,那时候东子妈和我妈商量说我到二十六要是还没找到对象,东子要是也单着,就把我嫁给他。我俩小时候都可愿意了,后来长大一起念小学,彼此都觉得打死也不要和对方成为夫妻。他嫌我学习太好当班长太厉害,我嫌他上课不听讲老在站队的时候捣乱。总之小学时候见面就掐架。

    我俩四年级的时候东子爷爷走的,那时候听奶奶说东子爷爷是在周六中午出殃,算命先生说东子爷爷出殃走窗户,让把家禽和孩子都看好了,说出殃时候谁碰了“殃”,谁就得死。我那会儿小,奶奶不让我出门,也不让我趴在窗口乱看。后来我听东子妈妈说他家窗口那棵柿子树挪不走,出殃时候让东子爷爷给踩了,第二天下午树就死了。

    现在吴商跟我说出殃,还是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来。“为什么出殃的时候要躲起来呀,小时候奶奶也让我躲着。”

    吴商看着我,像看小孩子一样:“站起来。”

    我放下笔,站起身。他忽然一把将我拉进怀里:“好乖。”

    我怒了,捶他:“不能好好说话吗!我是个有夫之妇,你放手!”

第一百五十八章 出殃

    “‘出殃‘也叫“回煞”。据说‘阎王爷’把死者灵魂用麻绳或铁链绑锁,指派小鬼押上回家谢灶,也是死者灵魂最后一次返家‘告别’,因而‘殃’就是鬼,谁碰上谁就要‘遭殃’。”他沉下臂弯,“允许你跟着我,但不许你跑出这间屋子。”他眼里带着笑,声音也那么得意,“从现在开始。”

    我躺在他胳膊上:“你是怀疑雷家有意用一个丫头来害我,是不是。”

    他将我搂进怀里:“雷媛从小娇惯,争强好胜,你日日住在我房里,为了你卯节的对歌仪式我也没去,谁也不傻。她是要嫁给我的,嫁给我之前势必要给自己清一清障碍。只不过这丫头手段阴狠,我真是低估了她。”

    “谁让你惦记别人家媳妇。”我试着挣扎一番,他却不肯放手,“吴商,我不喜欢你,不会嫁给你。你一次次救我也不能让我以身相许,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不合适。”

    “我只问你,今日能不能听我的话。”

    “能。”

    他松开手放我坐回桌前:“手。”他伸出双手举在面前,像个主刀大夫。

    我把手递到他手上,他却笑了:“让你跟我学指决。”

    “不学。”我一扭头,起身走向窗口,“嘲笑我,真是……”

    他的手从我身后环过来,右手的五个手指平伸,五个手指的指尖朝上。大拇指的指头掐着中指的指头,食指和小指弯曲向掌心位置。五个手指的指尖都朝前向上。左手的指法和右手的指法一致。左手的小指要勾起右手的小指,左右小指都朝向前方。“这是太子诀。”他在我耳边低语,像极了我的询。

    我转过头看他,侧颜下巴和颈部的线条,会让我恍惚觉得回到了无常到我家做客的那个下午。那天夕阳的光照在他脸上,白色的毛衣和他白皙的面庞都被斜阳染上了玫瑰色,仿佛这世间真的有这样一个铮铮男儿,不止走进了我心里,还走进了我妈妈眼里。那天我妈用看女婿的眼神看着他,就好像我真的拥有了他一样。不过也是那一晚,小鬼差告诉我他有他的七夫人,而他眼睁睁地看着莺莺害死了我。

    吴商突然将我搂住,下巴压在我肩膀上:“丁灵……不要老用迷恋的眼神看着我……”

    What!?迷恋的眼神?我内心呵呵无比。“哥,别那么自信,我没想你。”拍了拍吴商的肩头,我哭笑不得地把他推开,“刚才那个太难了,你给我来个简单的。”

    他后来教了我很多,丁甲诀我见池月用过,所以有一点点印象,很快就学会了,枷鬼诀和神虎提魂诀是我之前就用过的,顺便复习了一下。不过这个太子诀太难了,我两只手勾来勾去,最后在吴商一句“算了”中宣告破产。没办法,别的都好说,这个掐诀实在是为难我。不我本来手就小,小指又很短,勉强弹钢琴能跨一个八度,这样在手指上跨来跨去,实在是……自取其辱。

    “这是紫微诀。”吴商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叠在一起,“你试着自己练一练,堂堂紫微宫的小娘娘,连紫微诀都捏不出来,我看你还是来做压寨夫人更合适。”

    “我怕我掐完他下来治你的轻薄之罪!”我瞪他一眼,转身在桌边掰着手指头。

    他见我一根一根地用左手把右手的手指摆到相应的位置上,捂着眼睛浅笑:“你这个速度……”

    “你再笑我我不学了,至少危难关头我能掐个剑诀保命。”

    “丁灵,寻常人修习道法需要师父传授,只看书念咒是不可能入道门的,顶多算是知道一二。修道之人修真要经过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这几个阶段,剑诀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掐得出来。”吴商突然一本正经地对我说起这些让我觉得他真像是个“先生”。

    “我就是随便一掐就掐出来了。”我记得无常教我掐诀的时候就是这样,他让我跟着他做,我就掐出了相应的指诀,而且还挺管用的。

    “哦?”吴商似乎并不相信,“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问。

    “我有慧根?”电视上不是都演某个主角因为有慧根所以就能翻云覆雨的吗。

    吴商低头看着我纠缠在一起的手指,伸手把我的手拎起来:“慧根?”他松开捏着我指尖的两根手指,戳我眉心,“因为你有御鬼七焰。”

    “可是我受伤以后它就被你给毁了,现在只剩下两根。”我拍开他的手摸着我的眉心,“你说以后这个还管用吗?”

    “下次你试试。”他摸乱了我的头发,“你和紫微大帝有夫妻之约,幻境里他有句话说得没错。常人靠修真炼气积攒修为,你只要和他行周公之礼便可登峰造极。”

    “哎,你这个人说话怎么那么难听。我和他干嘛那是我们俩六百年后被窝子里的事,你一个外人管得着吗?再说我现在又没跟他怎么样,目前这辈子我是谢询的,心是他的人是他的身体也是他的。”我恶狠狠地瞪着吴商,“我饿了,你做饭去!”

    他挑着眉毛看我:“你饿了为什么是我做饭?”

    吴商画了五张符给我,让我对着这五张符各画五张,他跑去做饭了。

    其实我心里多少明白一些,原先无常教我掐诀的时候,珠儿和芙璃的魂魄都还在我身体里,她们两个一个是正神之妻,一个是道门精英,我能掐诀自保全凭她俩的两股仙气。后来跳了濯池,吃了紫微大帝给的糕点,饮了仙露,回来又被无常给睡了,所以能掐出更利的剑。再后来卧凤岭深山之中,星主和我交换了一部分气息,无常曾说我身上有紫微的气息,我想这大概就是我明明不是道门中人却可以捏诀念咒与恶鬼斗的原因。

    星主曾经对我说让我没事多背一背道教那些神咒,可以修身养炁,他还说没事多念一念他的宝诰也可以助我修炼,看来他是蓄谋已久。变着法的想把我骗到紫微宫去。真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也许是我的伤伤得不是地方,我画符的时候总觉得使不上力气。没一会儿我就觉得浑身酸痛,本来想走到窗边去看看鱼,我那几条小鱼生命力还挺顽强,从抓回来到现在都一个多月了,竟然还活着。也不知翠翠每天都给它们吃什么,一个月下来,从豆芽那么大变得有拇指那么大了。结果走到窗边,我眼睁睁瞧见条案上笔洗里的鱼游着游着,突然就翻了鳔。

    出殃!?我心里一惊:“金光速现,护覆吾身。”我念到“金光速现”的时候,一道紫金的屏障出现在我身前,这道屏障极其宽阔,挡住了一整个窗口。

    我抬眼看到一个虚弱的身影飘在空中,此刻正妖邪地笑着:“二小姐……”她声音微弱,远远地呻吟着,“二小姐……”

    “谁是你家二小姐!认错人了!”我正说着,忽然觉得身后一股凉风飘过。

    “谁是她的二小姐?当然是我呀!”雷媛的声音响在我身后。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为何不计较

    她怎么进来的?我回头之际,看见的并不是雷媛的人,而是和空中那女孩一样飘着的没有脚的魂!雷媛此刻坐在桌面上垂眼看着桌上的符:“怎么,在和商哥哥学画符吗?”她轻蔑地一笑,动了动手指,“还是我来教你吧!”一张符飘了起来,“这是驱邪符。”她轻轻一吹,那符纸朝我飘来。

    我急忙闪躲,没想到那符纸却跟着我拐了个弯。我见雷媛念动咒文,掐了剑诀,挥剑朝我劈来。只好又念了金光护体咒来挡。

    驱邪符粘在金光上,呼啦啦地燃烧起来,很快华为灰烬。她的剑气也没能划破我的金光,我暂时松了口气。

    “嘻嘻。”那飘在空中的苦命的丫头不知何时飘到了我身后,她从后面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哎呀!”雷媛大叫一声,“她碰到你了!”她忽然笑起来,“要不我找商哥哥给你算算,看看冥府的阎王何时来抽你的魂。

    “雷媛!你不要欺人太甚逼我出手!”我从地上爬起来,掐了枷鬼诀指向那小丫头,那女鬼并没有防备,立刻定在原地动不了了。

    雷媛不知何时又从桌上挑起一张符:“吴商的符就算是随意写出来的也这么好看。”她一脸欣赏地看着那张符纸,“破煞符,送给你。”她又是一剑,自下而上划出一道浅金色的亮光。

    我又掐诀念咒,以金光挡在面前。雷媛的剑气不算什么,但那咒符这一次让我觉得面前的金光一震,那力道虽然不大,但还是让我感到危险。

    雷媛变了脸色:“吴商的破煞符竟连你的金光护体咒都破不了?你到底何许人也?”

    我懒得理她:“你是活着还是死了?这样飘飘悠悠地到处乱跑,我要是一会儿误伤了你,你可别反过来攀咬我!”

    “雪鸢。”雷媛念咒指向那女鬼,“困住她。”她说着挑起桌上的第三张符,“丁灵,这是五雷咒,听说你曾经用一张自创的符箓斩杀了一只百年道行的守宫,如今咱们来看看,你这么有本事,扛不扛得住这五雷咒!”

    我正想念咒,那个叫雪鸢的小丫头忽然鬼爪伸向我,无疑又是脖子!我最烦别人掐我脖子,又不想捏剑诀。无常说不能存杀心,何况我就是想自保。没想到那女鬼手还没碰到我,一道红光便横飞而过,将她震得后退了好几步。是明月,明月在保护我!

    我摸了摸锁骨中间那粒珠子,雷媛眯起杏核眼:“你竟然养鬼?”她冷哼一声,“修道之人竟然以邪门歪道豢养恶鬼,丁灵,你知道什么叫天理难容、法理难容吗。”雷媛在呵斥中挥剑将那五雷符逼向我。

    我已来不及念咒,只好抬手捏诀。长剑在握,我挥剑劈开那符纸,剑指雷媛:“说了不要欺人太甚,你再逼我我可要出手了!”

    身后凉风习习,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腕子,另一只手扳住了我的肩膀:“姑娘。”那声音邪魅尖戾,“我可不能白白的死呀,嘻嘻嘻!”

    我晃动身体妄图挣脱,但身后那女鬼力气极大,她靠近我,阴凉之气嗖嗖地往我汗毛孔里钻。

    雷媛一把抓起桌上剩下的两张符纸,举剑将其中一道符挥向我,她喉咙里低低吟唱着咒文,符纸粘在身上无火自燃。

    “阳明之精,神威藏心,收摄阴魅,遁隐人形,灵符一道,崇魔无迹,敢有违逆,天兵上行,敕!”雷媛念的是六丁六甲诛邪符咒,她语毕时我瞬间觉得身上过电一样,屋里凭空一道金光,不偏不倚又打在我左肩上,瞬间我觉得麻疼遍布全身,普通一声跪在地上,我这条肩膀今年算是没得好日子过。

    由于我跪倒在地,屋内的金光瞬间打在雪鸢身上,她几乎是瞬间化风而散,或者说灰飞烟灭。我才意识到不是这咒符管用,是吴商墙上那一道巨大的咒符被雷媛驱动了,追着鬼气诸杀了雪鸢。那个叫雪鸢的丫头也真是冤,活着的时候为奴为婢,就连死都是为了家主的目的而死,死后不能安安稳稳地魂归冥府,竟然在回煞之日还要来杀我,真不知这种大家族究竟把人命当成什么,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惨剧。

    雷媛身上还有最后一张符纸,她冷哼一声,将那符纸甩向空中:“至心皈命礼。大罗天阙,紫微星宫。尊居北极之高,位正中天之上。法号金轮炽盛,道称玉斗玄尊。旋玑玉衡齐七政,总天经地纬。日月星宿约四时,行黄道紫垣。万象宗师,诸天统御。大悲大愿,大圣大慈。万星教主,无极元皇。中天紫微,北极大帝。”符纸甩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哭笑不得,想起刚才确实练习画符的时候写了“中天北极紫微大帝”几个字,可是我压根儿就没看那张符是干什么用的。现在这符纸贴在我身上,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君上,有人要用你来除掉我,你会怎么做?

    门“嘭”地一声碎了,吴商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是盛渊。我不知道吴商看不看得见他,但是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紫微大帝站在别人身后,他皱着眉远远看着地上的我。紧跟着他察觉到了异样,瞬间闪至我身边。我肩膀流血了,对,又是倒霉的左肩。

    雷媛转身看见了吴商,她大概没想到门会碎掉吧,不过吴商一直站在门口,他阴沉着脸,我看不懂那是什么样的表情。愤怒?隐忍?我说不清,那表情很扭曲。

    突然雷媛腾空而起,我以为她要逃走,可是看了才发现她眼中满是惊恐,此刻她大张着嘴,瞳孔放大,四肢过分向后伸展着像被什么拉扯着似的。

    “生魂出窍吗……”星主悠悠地说,“那便不要回去了。”他将我搂进怀里,水蓝色的衣裳被我的血染成了红色。

    “星主息怒……”门口的吴商咬牙说道,“她年幼无知,星主勿要计较。”

    “不计较?”星主轻笑道,“为何不计较?”

    “与星主所谋之事无关,杀了她会增加您的业障。”吴商叩首拜礼,“请您高抬贵手。”

    星主叹了口气,温热的手放在我额上,我知道他一定又要我睡觉,说一些不能让我听的话,干一些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我想抗议,但是眼皮已经在打架了。“你的人,你自行处置吧。”我只听见这样一句话,就又陷入了深深的梦。

    为什么吴商会和星主在一起,难道他们认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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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工作B录之法门介绍:
《考古工作B录》系列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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