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神!?这位我熟啊!这厮是不是也让吴商那催情的香给熏了,怎么总想着娶老婆。脑中灵光一现,我猛然反应过来:“出嫁?你是说已经有姑娘被盯上了?还是有人人为的要给洞神送个新娘?”
千香似乎根本顾不上回答我的问题,她一个劲儿地往前走,越走我越觉得前面似有雾气弥漫,我赶紧拽住她:“千香!上山下山总共一条路,若真遇落洞女出嫁,你这样走不是往人家送亲的队伍上撞!”
千香八字弱,她最怕这些事,现在经我提醒上下山只有一条路,我们可能会跟送亲的队伍打上照面时,她脸色难看极了。
“姐姐,我们快走,也许走到吴商哥哥家门口,送亲的还没过来。”千香急得直跺脚,“快点吧,来不及了!”
我摇头:“前面阴气重,怕是送亲的队伍已经过来了。”说完我朝前路看去,雾气腾腾,明显比先前又重了许多,环视四周,除了脚下的路,就只有一旁陡坡和树林可以避一避。二话不说,我把千香推上了陡坡,“上去躲躲。”
我肩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所以绕到稍远的地方爬上了陡坡。果然一上坡就看见远处一行人,举着幡抬着棺材浩浩荡荡地往山上走。和千香汇合以后我拉着她朝更高的地方爬,树林密集,挡住我们应该不算难事。
千香胆子很小,她躲在我怀里瑟瑟发抖:“姐姐,我们不会被发现吧。”
我念了金光神咒挡在我们两个面前:“别怕,一般情况下应该没事。我奶奶说,新死的鬼,怨气不会那么大。”
送亲的队伍从我们眼皮底下经过的时候,我们躲在树后。透过树枝间的缝隙,我瞧见队伍最前面,打幡的人后面,一个男人背着一个身着大红色喜袍的姑娘,那姑娘披着盖头,人是活的,并没死,因为她面朝前,手里还攥着红色的手帕。这确实是送亲的队伍,不过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白色的引魂幡后面是大红的喜袍,队伍里有披麻戴孝的,还有媒婆打扮的。最奇怪的是队伍中间的棺材,棺材四周点缀着大红绸,棺盖是打开的,里面撒了许多干果,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银饰。棺材里没有人,人在前头让人背着呢。队伍后面批麻的拿着纸钱,一路走一路撒,这是我头一回看见撒纸钱的人在队伍后面走的。最最后还有扛彩礼的,花花绿绿的布料,琳琅满目的干果,两篮子鱼干,一大筐缤纷水果……这哪里是办丧事,这看着像是去给人上贡。不过队尾举着的六对纸人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这是出殡,除了纸人,他们还带着火盆和纸元宝。
千香躲在我身边瑟瑟发抖,我的金光咒应该掐得不错,至少有这样一道金色的屏障,我感觉不到任何阴气和戾气。
送亲的队伍走上拐角的时候,队伍里一个身穿赭石色大袍的男人扬起手来,走在队伍前的几个人便举起乐器,滴滴答答地吹奏,奏得不是哀乐,而是非常具有少数民族特色的欢快的音乐。音乐一响,扶着棺材的一位中年妇女突然大哭起来,嘴里念叨着我听不懂的话,棺盖由专人抬着,走在棺盖后面的那些批麻的人听见那妇女哭,也便跟着哭起来,只不过这些人的哭声并不大,充满伤心和委屈。伤心是肯定的,如果落洞女的传说是真的,那么今天就是这位姑娘的死期,白发人送黑发人,悲伤无可避免。委屈大约是觉得老天不公吧,凭什么这传说中的事,竟真的赶到自己家里来了。
送亲的队伍渐行渐远,我身后的千香也逐渐放松了警惕:“姐姐,这是我头一回见落洞女出嫁。”她声音很小,生怕被人听见。我不说话,因为我总觉得坡下的路面好像仍有雾气。
千香大概也是怕自己又着了道,所以她很谨慎,见我无动于衷,她也不动。我们就这样蹲在树后面,目送着送亲的队伍消失在这条上下山小路的尽头。
“哎呀!终于走了!”千香轻呼一声,“也不知是谁家姑娘这么倒霉,竟然让洞神看上了!你说也真是,这洞神怎么这样贪心,娶一个妻子不行吗,每几十年就要娶一个……”
我赶紧起身捂住了千香的嘴:“嘘,别乱说!鬼怪欺善心,小心让人听见缠上你。”我赶紧提醒千香,不过还是晚了一步,从千香看向我身后惊恐的眼神,和我背后乍起的凉飕飕的阴气不难断定,就这一句话的功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念了金光护体神咒,几乎是同一瞬间,我听见身后一个并不太陌生的声音轻唤了一声:“千香……”
这声音很好听,我一直记着,并不是说话的人和我多么地熟络我才记得她,而是她的手艺当真值得人记得。没错!是雁菱,我曾经吃过她家的豆花,也一直惦记着还去吃她家的豆花,虽然吴商警告过我那东西寒凉不适合我。
千香吓得腿都软了:“雁……雁菱……”
我硬着头皮转过身,跟前的雁菱明艳动人,那日我见她便觉得她是小家碧玉,有着南方女孩特有的杏核眼、瓜子脸,今日这大红喜袍穿在身上,胭脂水粉和金黄的发簪、钗钏、步摇一番打扮,使这位姑娘更显高贵冷艳。
“你好香啊……”她满眸微动,声如银铃。
“人鬼殊途,雁菱,抱歉我不能以礼相待。”我捏了剑诀,将千香拦在身后。
雁菱身上戾气很重,从她暗红色的眼眉和血红的双唇便能感受到如那时古墓里的明月一般的血戾之气。她缓缓地转身飘向坡下的小路:“我们到下面去说吧,这里太阴晦了。”说完便轻飘飘地移走了,她的脚被马面裙挡着,我看不到。
这感觉很不好,我记得吴商曾经跟我说过,如果能看到鬼用脚走路,那以我的水平或许还能搏上一搏,因为大地属阳,能走路的鬼阳气未绝。即使走在空中也不必怕,说明这鬼灵魂里还尚存人性。
比如我高三那年遇到的红衣女子,她也没立刻就要我的命。不过吴商还说,就我这种水平,遇见个三教九流的鬼尚能自保,若遇见戾气极大的……只能自求多福。
眼下雁菱的脚被长裙挡住了,我怎么知道她是哪一种鬼,不过光看妆容我觉得她不像是三教九流的普通鬼,因为她每动一下,我身上的毛孔里都渗进一丝凉气,就好像大冬天有人往你身上泼凉水一样。
雁菱走了几步见我没有动静,便缓缓地回过身来:“怎么,你喜欢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