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师徒夜谈
“这个猴子太苟了”！
陈悟念心底就像是被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整颗心都随之震荡了起来。
今日，天道不也是同样的话吗？
不入三界，早亡之命。
“那一日，我见你在那天罗果树下，如入无人之境。我便想通了。难怪你的悟性会如此好，难怪你会对前尘旧事丝毫不知。”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前尘旧事！”
“不过悟念啊，你虽然小心谨慎。但你对真正的力量，却是一无所知。圣人之心早已融入天道，你真当你可以瞒过他们？其余小事也就罢了，若是这件事被他们知晓，你当你能活到今日？”
天罗果树？原来那颗神树的名字是这个！
那种祥云状的就应该是天罗果了！
不过没有前尘往事？这又是何意？
陈悟念听完菩提祖师的话，也不管菩提祖师之前的劝导，直接翻身下床，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弟子多谢师尊！”
原来师尊真的一直在关注自己。
难怪即使是在阐教众仙出手的情况下，自己依旧能闹出来这么多的事儿。
可笑他还一直以为是自己手段了得，说不准师尊都不知道给他擦了多少屁股了。
“好了，躺着吧！今日这伤着实不轻，莫要再动了！”
菩提叹了一口气，扶起了陈悟念。
“不过，为师也有一件事想问你！今日你的劫云，是否为双色？再有，你在那问心之雷下，又看见了什么？”
陈悟念眉头微微一蹙，趴在床上老老实实回到：“没错，确是双色。半黄半白，成了一个阴阳鱼。那灰色劫云所降下的劫雷，应该就是师尊说的问心之雷。我在那劫雷下，看见了一个妇人正在生产。”
“没错，该是如此，那是你的生身母亲！在那雷下，你看见的便是今生。之后呢？”菩提祖师含笑道。
陈悟念闻言，长长吐了一口气。
母亲！
原来真的是！
这两个字让陈悟念心中微微有些激动。
上辈子……也就是穿越之前的那一世，陈悟念功成名就、家境殷实，是一个十足的钻石王老五。但唯有一点——家庭算不得美满。
小时候，陈悟念的父母早早离婚。母亲改嫁，父亲又是个酒鬼，饥一顿饱一顿将他抚养成人。可以说，陈悟念基本上没有感受过家庭的幸福、父母的关怀。甚至于，陈悟念对家庭这两个字隐隐有些排斥。
也就是因为这个，陈悟念一直没有结婚，甚至直到穿越过来，连一场正常的恋爱都没有谈过。
就算到了今日，陈悟念也一直没有生出找道侣的心思。一部分的确是因为害怕感情误事，但不可否认的是，当年的原生家庭也给陈悟念造成了一些影响。
【母亲，听起来倒是还不错！】
陈悟念心中一叹，接着说道：“我……我母亲……”这两个字好像有千斤重，陈悟念半天才吐了出来：“我母亲似乎是一个女儿国的国王。国内所有的男婴都要上供给一个道人。但可惜的是，我并没有见到那个道人的真面目，也不知道哪个道人的来历。我见到的最后一幕，便是那道人将我从躲藏之处找了出来。”
“而之后，这个场景便破碎了。我再看到的，便是满眼的黑色。在那个黑色的地方，还有许多婴孩的尸体，似是一种触手的食物。”
“道士？触手？以婴孩为食？”祖师闻言眉头皱了起来，似是陷入了沉思，好半天才摇了摇头：“我倒是的确想到了一个人，但是他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之后呢？”
陈悟念脑袋搭在双臂上，微微摇了摇头：“之后，我便醒了！师尊，为什么我的天劫会如此古怪？”
“因为，这就不是天劫！”祖师叹到：“这其实是一种手段，天道查探你身份的手段。”
说着，祖师想到当初让自己产生反噬的推演，微微有些担忧地看向陈悟念：“凡间砍头之前，总是要验明正身。天道也不会滥杀，同样要验明正身！只要这阴阳图一成，天道便会降下。”
“可是师尊，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天……他图什么？”陈悟念苦笑道。
“这么说，如果说这天地是一本书，天道便是书写这本书的人。而你，便是书上的一个错误。你说，天道为了这本书的完美，会不会修改甚至是抹掉这个错误？”菩提说着，微微有些不解道：“但说实话，这一点我也想不通。若是……你应该早就死了才对？怎么可能活下来？”
听着祖师这话模棱两可的的话，陈悟念不禁又想到了那道触手。
的确，若是按照正常来说，自己应该是死在了那道触手之下。莫非，是因为自己的穿越，才影响到了什么？
“行了，这个我不多问了。你的脉搏微有变化，估计你自己已经有所猜测了！”
祖师突然道。
陈悟念脸上又露出了一丝苦笑。
师尊啊，要是你原来就展现出这神通了得的一面。弟子保证什么都不敢隐瞒！
这哪瞒得住哦！
陈悟念想着，又是顾左而言他：“师尊，弟子能在天道诛杀下存活下来，是否是师尊出手了？”
“是，也不是！”祖师模棱两可道。
“当初我发觉你的异常后，便留了几道后手。一来，便是推动那汉国天子为你们立下生祠，积攒功德；二来，便是在你储物袋中，设下了一道禁制。”
“当时我想的是，若是当真引来天道诛杀。悟难他们加上你自己的功德，可助你一臂之力。实在不行，便由那天罗果，替你担下因果。”
说着，祖师突然似是轻蔑一笑：“天道诛杀？那又如何？我还是那句话，放诸上三十三天，中四洲四海，下九幽十八层地狱，谁都不能再动我三星洞的门人！纵使是天道，他也不行！当年悟空之事，令我后悔千年。如今，我再不会任其发生！”
同样的一番话，今日听起来却是豪情万丈，叫陈悟念心中涌起了一道暖流。八尺男儿，差点抑制不住哭出来。
陈悟念微微抑制了一下心情，言语已经稍微有些哽塞：“弟子……多谢师尊！不过，师尊的意思是，最后天道化身散去，是因为那几颗果子？但是天道不是会验明正身吗？我那替身都未能瞒过去，为何那天罗果却可以？”
菩提叹到：“你那替身，确实不错。但是唯一一点，你们两个的本质不同！你是你，他是他，这个永远都不会发生改变。自然瞒不过天道，但是那天罗果。”
祖师说到这，猛地一顿：“这个，我还有些未曾弄明白。日后我彻底查清后，再与你说！”
“是，师尊！”陈悟念说道。
心里已经犯起了嘀咕。
师尊这话，着实让人浮想联翩。
误法与他本质不同，所以瞒不过天道。
那言外之意是不是说……那天罗果与他本质相同？
这叫什么事？
难不成自己还是个果子精？这词儿……还不如叫果子狸呢！
“眼下，其实你已经走下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菩提又说道：“你既然与天道所不容，自然就不能走正常的修炼之路了。你现在可以试试，这天地灵气你还能吸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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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对，你废了！
“这个猴子太苟了”！
能不能吸收灵气？
这如何不能？
陈悟念皱了皱眉，运转起功法。
却是发现感觉当真有些不一样了。
就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当初寻灵，感受天地灵气的时候。
但是又有所不同。陈悟念能够明显感觉到，不是自己无法吸收灵气，而是这些灵气在纷纷躲避着自己。
就像是磁铁的同极，无论怎么努力，都碰触不到一起。即使好不容易吸收进了一丝半点的灵气，也就像是泥牛入海，转瞬间便消失在了身体里，半点浪都翻不起。
一番下来，陈悟念丹田里头依旧是空空如也，经脉倒是被弄得肿痛发涨，难受得要命！
“师尊，我真的吸收不了灵气了！”陈悟念求救般地看向菩提祖师，沮丧道：“我是不是废了？”
这修炼了好几十年，眼看着要成仙了。结果这个节骨眼废了？
要不要这么坑人？
陈悟念满是希冀地看着祖师，希望祖师能给他些什么建议，没想到祖师只是点了点头，一脸理所当然：“对啊，你废了！”
看着陈悟念眼中的光逐渐消失，祖师直接笑喷了：“无趣，你现在不应该是心死、痛不欲生，自断一臂，而后为师再为你续接一臂吗？你怎得如此无趣？”
陈悟念一听，脑袋上三道黑线。
这个剧情……怎么这么耳熟？
好熟悉啊！
断臂？
续接……
等等，陈悟念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师尊，我给悟剑师弟画的画你是不是拿去看了？”陈悟念面无表情道。
这明明就是他画的漫画里，步惊云断臂接麒麟臂的桥段。
别说什么抄的，读书人的事能叫抄吗？有能耐他穿越过来打我啊！
不过说实话，虽然现在的祖师微微有些不着调，但是陈悟念倒是更喜欢现在的祖师。亲切多了，真就像个邻家老爷爷，而不是什么天地间绝顶的大能。
“看了，画的不错！那个步惊云确是一条汉子。只是那什么排云掌、剑二十二太过粗浅，灵气之走向更是大错特错。若是让为师施展，威力肯定要更甚！”
祖师捋了捋胡子，微微一笑。
陈悟念心中又是一阵无语：人家是武侠，你这是仙侠……这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次元的东西，怎么比？
不过见祖师这个反应，陈悟念也微微放下心来。
祖师这模样，明显就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要不然绝不可能还同自己开玩笑。
“好了，不同你说笑了。你知道，为师房内挂的像，是谁吗？”
菩提问道。
“像……”陈悟念想到了那手持巨幡的汉子，沉吟道：“莫非是盘古大神？可是盘古大神用的不应该是开天巨斧吗？为何是一柄巨幡？”
说到盘古，说到开天斧，陈悟念又是一阵心悸。
自己可是差一点就死在那一道电光化身的手中了。
“没错，正是盘古大神！”祖师微微点了点头：“开天斧，斧阔三万三千丈，柄粗三千三百丈，长六万六千丈，乃是盘古开天所用。盘古劈天一挥，天地初开，盘古斧也毁了。应运生成了几件宝物。斧刃最利，化作了诛仙剑；斧面宽大厚重，化作了盘古幡；斧头利刺化作了混沌钟；斧柄合阴阳二气，化作了太极图。”
“其中诛仙剑、混沌钟、太极图，直接散落在了他处。唯有盘古幡留在了盘古手中。若是开天斧仍在，盘古也不需以身化为天地。我那画，画得便是盘古大神手持盘古幡，朝着将成之天地发出的最后一声怒吼！”
“这是天地的第一次骤变。天地灵气从无到有，之后的世人才得以修炼。”
“之后，便是第二次骤变！”
“师尊是说，封神大劫？”
陈悟念插嘴道，他记得在典籍中见过，封神大劫之后，大洲分为四块，灵气大变。之后的世人便无法修习天线之法，只得转为其次的人仙之法，炼金丹化元婴。
“倒也不是。”祖师却是摇了摇头：“封神大劫，只是一个引子。彼时凡人只得修习人仙之法，但是阐、截、佛、人四教洞府中灵脉未断。依旧能习天仙之法。”
“真正的变化，还是因为悟空……应该说是你那悟空师兄！”菩提说着，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古怪：“这个天地，其实就是一个太极图。万事万物都以一种玄妙的规律保持着平衡。”
“换一种简单的说法。你说说，古今有多少天资卓绝之辈，但是而今呢？自封神之后，这些所谓的天才有几人成了大罗，又有几人成了圣人？”
“为师可以告诉你，一个都没有！”
陈悟念有些惊了，暂时都顾不上其余事，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这都几千年了？怎么可能一个都没有？”
“很惊讶是吧！当初我发现这一点时，也很惊讶！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大罗金仙、斩三尸之准圣、斩却三尸之圣人。都还是当初的那些人。你说说，难道是现在没有天才了，没有能走到这一步的人了吗？”
“我觉得不可能！就在你悟空师兄出事那年，漫天神佛不知陨落了多少。最后还是圣人出手，才止下了这场大战。”
“之后，一年间，三界中突然许多在太乙金仙卡了数千年的人纷纷突破。我看过，算上他们后，所有的大罗金仙加起来数量与之前一模一样。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师尊的意思是……天道在控制大罗和圣人的数量？就是为了不打破天地间的平衡？”
陈悟念问道。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但如此多的仙人陨落，那平衡也被微微打破了一段时间。在那之后，天仙之法才是真正的无法修习了。天地间的灵气似乎发生了改变，从那之后，金仙之下都只能转修人仙之法。”
“这便是修士界的第二次骤变。”
“师尊的意思是……”陈悟念微微沉思，脑中一道灵光闪过。
“我明白师尊的意思了！第二次变化，天仙之法转为人仙之法。那第一次变化之前呢？彼时混沌未开，盘古大神又是如何修炼的？肯定还有一种修炼的方法，无须借助大道，无须借助灵气！”
陈悟念越说越喜。
其他的不说，这可是盘古那种超远古大神的修炼方式啊！肯定比现在的要强上太多！
“弟子恳求师尊传我此法！”
陈悟念想着，又跪了下来。
“好了，一晚上都跪多少次了？怎得成了磕头虫了”祖师笑了笑，袖袍一抚，陈悟念直接飞回了床上。
继续保持着屁股朝上面朝下的姿势，趴地板板正正。
“今夜，我只解惑！传道，过些时日再说！而且你现在虽然感觉不出，但是体内经脉有诸多暗伤，那功法过于霸道，现在的你承受不住。”
“是，师尊！”
听祖师这么说，陈悟念老老实实应道。
他知道，祖师定然不会恐吓自己。
说承受不住，自己就肯定承受不住。
“你还有什么问题，今夜便都问了吧！”祖师又道。
“师尊，天道日后……还会找我吗？”陈悟念有些担心道。
“会！不过我会传你应对之法。这个你无需担心！”祖师应道。
“那师弟们的记忆是谁动的手脚？”陈悟念又问。
“你对付不了人，你不用去想。”
“师尊……让我们炼制的还魂珠……是不是还有别的用意。”陈悟念又问。
“日后你便知，现在多想无益。”祖师又道。
房内，安静了下去。
好半天，祖师才缓缓开口道：“你……怎么不问了？”
“问了您又不说，多问无益不如不问。”陈悟念没好气道，直接把祖师的话又还了回去。
“你这劣徒！”祖师无奈道，伸手从袖袍中取出了一个玉瓶，放在了桌上。
“百斤水放一滴，泡在水中吸收药效。药效吸收完之后，你的手会变成红色。红色消退殆尽时，泡下一次，百斤水放两滴。之后皆是如此，成倍使用。何时把这一瓶药用完，何时来找我！”
声音仍然绕梁不绝，祖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
“你们怎得如此狼狈？孙悟空呢？”
阎罗王看着空手而归的牛头马面，黑着脸问道。
牛头扭过头看了一眼魂体依旧有些单薄的马面，那张牛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殿下，那猴头而今着实是太诡异了。我甚至觉得……他比几千年前更为恐怖！”
“嗯？何意？他如今不是修为尚浅吗？”阎罗王黑下了脸，他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牛头马面又偷溜去潇洒，故意找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渎职之行。
牛头略有些心有余悸，说着今夜之事。
阎罗王的脸色慢慢变了。
“殿下，我觉得……孙悟空的心思实在太过可怕了！若是那阵法晚些启动，我们深入其中，今日定然无法全身而退！他分明就是故意为之，不想伤我们二人性命。甚至都算准了，只会有一人受伤，玉瓶中也仅有一颗丹药。而且剂量都算准了，刚好够阿罗恢复伤势，不至于伤及性命。但是又无余力再出手！”
牛头阿傍长长叹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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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短剑
“这个猴子太苟了”！
十殿阎罗的脸，纷纷变色。
这算什么？
既惊走了来人，又不伤其性命。还留下了疗伤丹药。
万事都没做绝，留了一线。
如果他们换一个身份，不是什么地府之人，只是单纯的前去寻仇。
就这么一出，说不准就真干戈化玉帛了。
这孙悟空当年就是吃了这性子的亏，虽然伶俐，但是不懂人情世故，不攻于心计。如果变成了现在这模样，手段又变得更多……这样的人，太恐怖了！
他会走上安排好的路吗？
会不会又是一个恨不得把天都捅个窟窿的齐天大圣？
阎罗王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一边持笔记录的判官：“子玉，要不要你去走上一遭？”
崔判官，名珏，字子玉。
崔子玉闻言，摇了摇头：“吾乃判官。勾魂索命之事与吾无关。吾若前去，于理不合、于情不合、于法不合！”
张口一连就是三个不合。
阎罗王闻言，轻轻揉了揉脑袋。
这崔子玉哪都好，就是太过死板了。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正儿八经地来一通什么崔珏断虎。
“阿傍，你再去走一遭！”阎罗王无奈地说道，挥手撤去了牛头身上的部分禁制。
牛头一听，心里有些无奈。
不叫牛头，而是直接叫他的名字……这意思很明显，已经是扯上私交了。不论公事，只谈交情。但往往也就这样的事儿才是最难办的。
“是，殿下！”
牛头叹了一口气，扭头往外走去。
不过这修为多多少少也恢复了些，倒是给了牛头些许底气。”
见牛头走了出去，一双手捧笏，短须的男子微微冷哼了一声。
“如此妖孽，寿命长久却不思行善。理应卵胎湿化，朝生暮死。居然还让吾等故意示弱？”
“好了，转轮王。你就别阴阳怪气了！要不你去取西经？”阎罗王苦笑道。
地府十殿阎罗各司其职，他阎罗王所司五殿阎罗殿，乃是判人善恶、细查诸事之殿。再此殿查明罪恶，受勾心铡首之刑后，再将罪鬼按照不同罪责转入他殿。说白了，大概就是个地府的中转站。
而十殿转轮王，便是负责核实善恶，核定等级，投入往生。
转轮王一听这话，直接闭上了嘴。
“阿罗，你也去歇着吧！没有数月调息，莫再出手！”阎罗王又道。
“是！”
……
外头，牛头已经走出了阎罗殿，沿着城中黄泉边的小径往城外走去。
偌大的鬼城此时真成了鬼城，连一个小鬼都见不到。
冷清地让牛头心里微微有些憋闷。
正走着，眼前原本空荡荡的小径突然现出了一人。
一身白衣胜雪，长发覆面，却是看不清真容。
“你是何处小鬼？为何在此？”
牛头寒声道，双拳微微握紧，大有一言不合便出手之势。
眼下这个时刻，居然还有小鬼敢出现在外，显然是极度反常。
“阿傍，许久不见！”
那人说着，牛头却是哑然失笑。
“上仙，你怎么有空来地府了？”
说是说上仙，但是牛头言语间却是没有半点尊敬的意思，反而微微有些揶揄之意。显然二人私交极好。
说着，那白衣人慢慢转过身来。牛头见转，走上前，二话不说拎起拳头就在其肩头上重重砸了一下。
咚……
一声闷响。
二人相视大笑。
“你个老小子，你知道吗？我这鬼差真的是当入魔了！我第一反应都不是说谁背对着我，居然先想着这鬼为什么没脸？哈哈哈，你小子怎么有空下来了？”
牛头笑道。
“今日闲来无事，便下来看看！”说着，那白衣人似是变戏法一般，从背后拎出了一坛子酒。
“又是醉仙酿？不喝不喝！这酒喝了脑子疼！我还有公事要办！”牛头见状猛地摇起了头。
那白衣人闻言一笑：“我还不知道你？放心，人间的烧刀子！”
见牛头微有意动，白衣人又补充道：“肃慎的！最差的烧刀子！”
明明说地是最差的，那牛头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双眼猛地一亮。
人间最烈的酒，当属烧刀子。而烧刀子又以肃慎之地为最佳。
这酒，好的入口柔，入喉之后才能感受到酒意，牛头觉得喝着不带劲！
唯有这最劣的烧刀子，才是最烈的！入口便像是吞入了一口烧红的刀子。常人根本无法入口，但牛头偏偏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口！
“走吗？”白衣人朝着酆都罗山扭了扭头：“这地方可不是什么好的饮酒之地！我可怕十殿阎罗发现了，上去参我一本。”
“走走走！”牛头忙不迭地说道。似是害怕白衣人走了一般，揽住其肩头。直接往酆都罗山上飞去。
“你这斯，当真野蛮！”白衣人无奈道，但还是随着牛头而去。
二人寻了一处平坦的的巨石，正面着下方悄无声息流淌的黄泉，二人相对而坐。
看着那坛子酒，牛头的喉头微微耸动了一下。
白衣人见状，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伸手就拍开了泥封，放在地上。
牛头那大鼻子连连吸气，大有想将这坛子酒直接吸进肚的意思。喉头也是耸动地越来越快。
“莫要急！”白衣人依旧是不温不火，慢慢吞吞地从袖中取出了两个白玉杯。两缕清澈的酒液似是两条游龙，直接从坛中冲起，涌入两个杯中，不多不少正正好好两满杯。
牛头吞了口口水，一脸希冀地看着白衣人。
白衣人微微一笑，将那杯酒放到了地上，开口道：“请牛头阿傍喝酒！”
待白衣人说完，牛头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打了个长长的酒嗝。
但杯中却依旧是满满当当，似是一口未动。只是再无半点酒味，就像是一杯寻常的清水。
“娘的！够劲！这鬼差当的当真没点卵意思！老子想喝口酒还得等着人家开口。你知道吗，老子去那凡间走了好几遭，看着满桌的酒菜，人家就是不请我喝！还有那些贡品，贡品贡品不就是给我们的吗？也不开口！”
牛头愤愤不平道。
鬼神，尤其是鬼是无法吃凡人吃食的，只有你开口请了他们吃，他们才能动手。还吃喝不到实体，只能吸收其中的精气。在精气被吸收完后，那些喝的便如清水般无味，吃得也是味如嚼蜡。真正的贡品，往往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味道，什么果子变得更甜之类的。反而一点味道都没有。
因此，凡人为仙人烧下纸钱，供上酒肉时，总会吆喝上两句。这样才能到他们先人手中。
白衣人啜了一口酒液，似是不习惯这烈酒，微微皱了皱眉。
这种只有烈性但是没有半点酒香的酒，他也想不通牛头为什么偏偏好这口。
听到牛头的埋怨，白衣人伸手拿过他的杯子，将杯中的液体倒尽，又满上了一杯酒液。
“那今日便喝个够！来，请牛头阿傍喝酒！”
反正这酒老夫也喝不下！
白衣人心底又补充了一句。
地底之上，天色渐亮。
花果山上的那一层浓雾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泛着金色。
孙悟空在睡梦中，眼前猛地钻进一道白色亮光，即使有眼皮的遮挡，但仍旧觉得刺眼地晃。
孙悟空睁开眼，依旧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紧接着，心头猛地大骇。
自己居然睡着了？
昨夜有敌来了！
想到这一点，孙悟空直接是睡意全无，猛地大睁开眼。
瞳孔直接一缩。
在他眼前，赫然竖着一柄短剑！
短剑直直插入石椅中，剑锋仅留着短短半寸露在石椅外，其余尽数插进了石椅中。那半寸剑刃反射着阳光，白色的寒光不停地晃着孙悟空的眼。
那剑离孙悟空的鼻尖，仅仅只有三寸之遥。
而在那剑刃上，赫然还插着一张泛黄的纸张。
孙悟空微微一皱眉，却是没有伸手去触碰，而是直接抽身离开，远离了数丈。用法力缠绕在剑柄上，全力以赴下，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吱声，那柄尺余长的短剑慢慢的被抽了出来。孙悟空屏住呼吸，手指一动，那张纸从剑上抽了下来。
这一切，孙悟空做得极为小心。
诱敌之策嘛！
师兄说过，只要不涉及到道德层面的问题，对付敌人就要无所不用其极。只要有办法，用尿把人淹死都行！
若是让他来，这剑上头肯定有不少学问！
比如说，在剑里设下夹层，里头加点料，剑上再设个爆裂阵，一碰就炸！
再比如说，在剑柄上抹点蚀骨之毒，一碰整条手就烂了。
还比如说，这纸里夹点药。敌人见之前一直无事，在刚放下心时，展开这张纸，必然中计！
但让孙悟空始料未及的是，从头到尾居然没有发生半点异常。
那张纸慢慢展开，上头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小心地府，注意猴属类第一纲第五卷，魂字号一到六万六千六百十六号。”
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
孙悟空心中微微一颤。
这个数字，恰好是山上众猴的数量！
而就在孙悟空看完这一行字时，那张纸微微一动，燃起烈火，瞬间便化作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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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来了个女的。
“这个猴子太苟了”！
而那寒光凛凛的短剑随即也慢慢褪去了光亮。
孙悟空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剑一点点黯淡、沙化，最终化成了尘土，与地上的尘土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这究竟是何人？”
这一幕完全是在孙悟空意料之外。
消灭证据……这不是他常做的事吗？
这究竟是什么人干的？目的又是什么？
那张纸上的内容又是为何？
难不成真是什么人向自己通风报信？
若是通风报信，又要如此小心，证明这个人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是孙悟空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会行如此之事的人呐！
孙悟空揉了揉脑袋，四处望了一圈。
看着墙上那垂下的白纸幡，剥落下的墙皮，孙悟空心中明了。
昨夜自己昏昏睡去，不是偶然，有人进来过！
而且通过这禁制的情况看，来得还是鬼魂！
小心地府……
看样子地府是真的要对自己出手了！
孙悟空想着，慢慢朝那石椅走去，手抚上了石椅上的那一道剑痕，口中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
方才那剑插进石椅的位置，仅仅留下了一道细如发丝的的痕迹。边缘极为锐利平滑，没有崩掉半丝缺口。
这石椅虽然孙悟空不清楚他是什么材质，但是肯定不是寻常的石头，质地极为坚硬。当年他还未曾拜师之前，曾经也出手试过，用脑袋大的石头往上头狠狠砸。往往是那大石头碎成了好几块儿，但是石椅上却没有半点划痕。
硬如精铁。
即使凭他现在的修为，用剑扎进去虽然困难，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可是如此用尽全力的情况下，完全无法精准地控制剑身，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偏斜，定然会在上头留下多余的印记。而且这痕迹也会呈现细微的阶梯状。
如此平滑的痕迹，这人不只是个用剑高手，而且对力道收放自如。甚至可能本人都没有来，仅仅凭借御剑之术便能将剑一次性、快速地扎进这石椅中。
“呼，用剑高手！剑仙！”孙悟空微微啧了一口。
“大王！大王！”
水帘洞前，一只金色毛发的小猴，拎着一杆竹子削成的长枪急匆匆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着。
待他进来，看见水帘洞这这古怪的模样，墙上还悬着白幡，弄得微微有些诡异。这小猴见状，显然是微微有那么些许的愣神。
自家大王前些日子让他们建起木屋，挖筑洞穴。因此眼下没有猴子住在这水帘洞中。他倒是也真没想到，这好些日子没见，水帘洞居然就成了这般模样。
正想着，这小猴就见自家大王转过头来。那双平时极为灵动的双眸此时居然已经布满了血丝。
“大王，你怎么了？”小猴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没事！”孙悟空闻言摇了摇头，问道：“怎么了？如此着急？”
小猴子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连忙说道：“山下来了个女的，说是大王的旧相识！”
“女的？旧相识？”
孙悟空迷茫地眨了眨眼，他认识的女的好像还真没几个，更别说什么旧相识了。
难不成是雪儿找来了？
不应该啊，此时雪儿应该还在斜月三星洞。
“长什么模样？”
孙悟空又问。
那小猴挠了挠头，说道：“穿了一身绿，长得可胖了！”
“一身绿？可胖了？”
孙悟空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额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绿衣服、胖、还是个女的？
不就是温夫人吗？
想到那个女人，孙悟空甚至隐隐感觉好像是有一双手摸上了自己的屁股……
“让她走！就说我不在！快！”
小猴一愣，傻傻应了了一声：“哦！”
“快点快点，别磨蹭，跑起来！”
孙悟空又催促道。
那小猴嗖地一声就跑没了影。
温夫人，她怎么来了？
多多啊，你害我啊！
孙悟空微微有些紧张地在水帘洞中来回踱着步。
神色极度不安。
温夫人……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妖怪，但是据说实力极强。
与人为善，不喜杀戮。
从这方面看起来确实是个好妖怪，再加上她在妖族中有极高的地位，因此这些年也没有谁动她。
唯独一点，这温夫人好养男宠……
想到这，孙悟空又打了个寒战。
“看看吧，走了也能放心些！”
孙悟空自言自语道，神识如同一条触手，慢慢往山下摸去。
一眼，孙悟空就看到了那只小猴子，拿着那竹枪，奶凶奶凶地说道：“你快些走，我家大王说他不在！”
“我他妈！”
孙悟空爆了句粗口，汗珠一下子就淌了下来。
“不对！”
但当孙悟空看到那小猴子面对的人时，心道不好，连忙下山而去。
……
“嫂子……你怎么来了？”孙悟空搓了搓手，讪讪道。
“你不是说你不在吗？”红尘似笑非笑道，听到孙悟空这话，微微有些扭捏。
“孩子还小，胡说的……嘿嘿，胡说的！”孙悟空腆着脸笑着。
“可是大王……”那小猴子闻言，神色一紧，又要开口。
明明是大王你让我说的，怎么就成我胡说了？
小猴子心里有些委屈。
“没事没事，大王又不会怪你！”
孙悟空见状，连忙上前捂住了那小猴子的嘴，朝红尘笑了笑。揽着小猴子就转过身，背对着红尘，朝那小猴子低声问道：“你不是说是绿衣吗？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到底是什么颜色？”
“可就是绿衣啊！”
小猴子委屈道。
孙悟空愣了，指了指脚下的草地：“这是什么颜色？”
“绿色啊！”
小猴子说道。
孙悟空想了想，微微拽过道袍，指着底下的红色胫衣，问道：“这是什么颜色？”
“绿色啊！”
那猴子想也不想地说道。
孙悟空的脸不易察觉地抽了抽。
亲娘诶，这是什么眼神？
难道就是师兄说的色盲？
据说完全分不清红绿两色，在他们眼中这两种颜色统统都是一种类似灰色的颜色。
据说还是不治之症，可怜的娃。
孙悟空叹了一声，又小声问道：“那你怎么说她胖？她哪胖了？”
小猴子想了想，在自己腰间比划了一下。
孙悟空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小猴子的脑袋：“你是猴，她是人！你咋不跟大象比去？没见识的东西。”
孙悟空拍了拍胸脯，总觉得自己会被这小猴子活活气死。
但转过身后，脸上瞬间又洋溢起了笑容。
“嫂子啊！”
红尘的脸红了红：“我们还没成呢？瞎说什么大实话！”
红尘说着，向孙悟空使了眼色，便朝一边走去，孙悟空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这意思很明显是有什么话，不想被他人听见。
“嫂子，怎么了？”
不管红尘怎么说，孙悟空反正是咬死了这个称呼。
“你是叫……孙悟空对吧！”红尘想了想，却没有再次纠正孙悟空的称呼问题。
“对，嫂子有什么吩咐？”
红尘先是四处瞟了一圈，施下禁制将二人包在其中，确保不会被他人听去。见到红尘此举，孙悟空的脸色微微有些凝重，整个人也认真了起来。
这件事，似乎有些重要。
“小猴子，我同你说一声。原本我还不确定，但看你还记得我，我就知道出问题了。”
红尘眼中微露惊恐：“当初你离去之后，在场所有人，包括我叔叔和师父在内。全都不记得那日有你这个人的存在！我虽然还记得，但是这道记忆也越来越弱，日后我说不定还会突然忘却掉这件事。所以，今天我打听了一下，特意来寻你！”
孙悟空的笑容定住了，身子微微一晃，张了张嘴，犹豫道：“那……那我师兄呢？”
“悟难道友他们已经把你忘了，在他们的记忆中，你因为贪玩，已经被祖师逐出师门！至于悟法……不对，他是叫陈悟念对吧。当时我没有寻到他。待他出现时，菩提祖师来了，我也没来得及问。”说着，红尘似是因为当初陈悟念隐瞒自己的身份，微微不喜地皱了皱眉。
“好的，嫂子，我知道了！”
孙悟空闭着眼，长长吐了一口气。
那张脸隐隐有些发白。
这模样，看得红尘心里一阵难受。
眼前这只小猴子，就好像是一瞬间便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现在的他，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
好像……好像是一个孩童从睡梦中醒来，却发现父母全不在了一般无助。
“你没事吧！”
红尘问道。
“静静嫂子，我没事！”孙悟空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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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六耳
红尘真没想到这小猴子的嘴儿会这么甜，又这么懂事。听着那一声声嫂子，红尘虽然心底又羞又恼，但更多的却是窃喜。
说实话，到了今日，红尘依旧弄不清楚自己对陈悟念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
起初，是因为她觉得陈悟念身上有一种古怪的味道，叫人亲近。而且在北俱芦洲那夜，还弄出了许多红尘从未听过见过的美味吃食。
之后，便是因为遇见的那几个阐教门人。
红尘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还可以如此对敌。
她也并不觉得如此谨慎是什么缺点，在这个不算太平的年头，只有这种谨慎的人才能活得更久。
她也好奇，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女孩嘛，大多数往往就是因为一种好奇心，想着去琢磨透一个男人。这琢磨琢磨着，好感就慢慢升了起来。
其实，如果按照正常情况下，红尘最终会如陈悟念想得那样。就此别过，从此相忘于江湖。红尘又不是什么花痴，怎么也不可能对一个初见的男子直接倾心。
但就在这个关头，又好死不死饮了一杯醉仙酿。彼时，她正好是对陈悟念印象最为深刻之时。
这一杯酒下肚，七情六欲缠身，陈悟念时不时出现一下。
酒醒之后，她已经感觉跟这个男人生活了七生七世一般。
而在这之后呢？
陈悟念斗阐教，与邪龙城解救百姓。一桩桩一件件，又对上了红尘那颗侠义之心。
也就是那时，她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对这个男人动心了。
因为陈悟念的缘故，红尘对眼前这只小猴子也起了爱屋及乌的心思。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红尘忍不住像伸出手去揉揉他的脑袋，好好哄哄他。
“静静嫂子，我没事！”
孙悟空一句话，让红尘的手顿在了原地。
“小猴子，你说什么？”红尘笑靥如花。
但孙悟空却是感觉如平地里刮起了一阵阴风，浑身上下都阵阵发凉。
“静静嫂子，我说我没事……”孙悟空说着，脑中灵光一现。
对了，嫂子肯定是生气了！
师兄以前说过，女孩最需要重视和安全感。结果这跟师兄都没说上几句话，就被……就被师尊直接带走了。
静静嫂子肯定很生气！
孙悟空暗暗夸赞自己的机智，连忙又说道：“嫂子，你不知道。当初，师兄可是天天把你挂在嘴边。我刚入门时，便听说过你了。”
“是嘛，你入门多久了？”红尘依旧笑着，看得孙悟空又是一颤。
“很久了，应该有十年了！”
孙悟空微微有点怂。
“嫂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红尘笑着，一脚将地上的卵石踩成了齑粉。
“我先走了！我觉得你的师兄肯定很想我！”红尘说着，一窜而起。
孙悟空一阵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地说道：“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应该不会啊！”
“师兄说的果然没错，女人这种生物太恐怖了。这便是情劫啊！”
孙悟空说着，一阵摇头晃脑。
“大王，那个……走了？”小猴子本想说那个胖女人，但想到自家大王之前的话，又强行咽了下去。
“走了，诶，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今天看你跑起来时，身手好像还不错！”孙悟空问道。
“我叫小六！”那小猴子腼腆地笑了笑。
“小六？这个名字有意思啊！你在家排行第六吗？”孙悟空好奇道。
小六局促地笑了笑，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孙悟空见状，直接说道：“算了，若是不方便就别说了！”
说着，便要上山。
这刀剑还没炼完呢！
“不是不是！”小六见孙悟空要走，还以为是孙悟空生气了，连忙说道。
“嗯？”
孙悟空有些疑惑。
而小六咬了咬牙，慢慢撩起了耳边的毛发：“其实是因为……我有些怪！爹娘告诉我不要跟别人说，要不然其他的小猴子不会跟我玩……”
孙悟空定睛看去，眼中却是闪出了一丝喜意。
在小六的正常的耳朵上下，还有两道拇指大小的小肉瘤，长得扁扁的，看上去就像是一边长了三只耳朵。
“另一边呢？也是吗？”孙悟空急忙问道。
“嗯！”小六把毛发放了下来，重新将耳朵遮住，微微点了点头。
“我娘说我这是长了六只耳朵……所以就叫我小六了！”
“呼！”孙悟空长长吐了一口气。
六耳……
这难道就是六耳猕猴？
那他这花果山中，四大灵猴都奇了！
“其他人都不知道吗？”孙悟空柔声问道。
“都不知道，除了我爹娘之外，大王是第一个知道的。”小六老老实实答道。
难怪当初崩不知道山中有六耳猕猴的存在。
“那你父母呢？他们也是六耳吗？”
孙悟空又问，心里越发欣喜。
如果一下子多出了三只六耳猕猴，那他花果山的实力定然会大大增强。
“他们不是，我爹当初还以为总以为我娘跟别的男人好上了。”小六摇了摇头。
孙悟空一听，心里直嘀咕。
废话，这种情况谁碰上不得迷糊？
不过父母都是常人……常猴，为什么儿子会是六耳猕猴？
还是说，这真就是寻常的畸形？而不是什么灵猴？
想到这点，孙悟空又问：“你有什么与其余的猴子不一样的地方吗？尤其是听力！”
“大王怎么知道？”小六惊奇道：“我从小听力就特别好！就是因为这样，将军元帅才会派我来巡山。闲下来时，就喜欢听听那边！”说着，小六往一个方向指了指：“那边总是有一个老爷爷讲故事，讲得可好了。但是我跟他们说，他们都说是我犯了癔症。听错了！”
孙悟空顺着小六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面是……傲来国？
花果山离傲来国足有数千里。
还未曾真正的修炼，便能听到傲来国的说书声。
这听力太可怕了！
肯定是六耳猕猴！没跑了！
而且小六的年纪还小，未来肯定会比马流崩芭走得更远！
“小六，明日来找我！我亲自传授你！”孙悟空说道。
小六一听，惊喜地瞪大了眼。
看着那疯疯癫癫的小六，笑得嘴都能塞二斤桃子下去。
孙悟空无奈地摇了摇头。
突然，一阵破风声响起。孙悟空闻声看去，确是红尘去而复返了。
“嫂嫂，你怎么又回来了？”孙悟空连忙迎了上去。
红尘直接甩给了孙悟空一个储物袋。
“我看你花果山似是缺少兵刃，还用着竹枪木刀，身上也无披挂。若是来敌，你们根本无法应付。这里头是十万套兵刃甲胄，一万把五百石劲弓，二十万支箭。足够你们日常使用和损耗了！”
孙悟空越听眼睛瞪得越大。
乖乖哟，出手阔气，背后又有东离剑仙。
自家这嫂嫂究竟是个什么人？
“小猴子，我问你哈！你们师门在什么地方？”
红尘又道。
孙悟空看红尘也是自家人，又给了自己好处，当即也不敢隐瞒，老老实实答道：“西牛贺洲，在西海边上有一座神山，名为灵台方寸。斜月三星洞就在上头。”
“嗯！”
红尘闻言点了点头，刚要离去，却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孙悟空：“小猴子啊，忘记介绍了，我叫红尘！下回可不要叫错了！”
说完，冲天而起，直往西牛贺洲而去。
双手中，已经握紧了双锤。
孙悟空呆若木鸡，傻傻站在原地。
汗珠啪嗒啪嗒直往下落。
师兄……保重！
“阿嚏！”陈悟念赤裸着上身，一手拿着一颗紫色的珠子在手中盘玩着，猛地打了个喷嚏。疑惑地揉了揉鼻子：“子曰；一骂二响三感冒。谁在背后骂我呢？”
想着，陈悟念下意识想伸出手掐算。手直接一顿，自嘲着笑道：“妈的，忘咯！我现在可是个废人！恢复实力要紧！”
“小雪，好了没？”
陈悟念朝着院外喊道。
“别催了！好了好了！”
葛念雪在院外没好气道。
“师兄！我是女孩子诶，你就忍心让我来生火？”
陈悟念大咧咧道：“我这是磨炼你的修为。这控火诀不加锻炼，可是掌握不到其中奥妙的！”
“这是悟法师兄的，又不是你的！”小雪在院外听着，鼻子微微皱了皱，见水已沸腾，慢慢收回了手。火焰瞬间就弱了下去。
“师兄，好了！自己来提，我只学控火诀，不练气力！”
葛念雪朝着屋内喊道。
“知道了！我可还是个病人呢！”陈悟念取过一件衣裳，随意地披在身上，遮住了上身，边说着边往外走去。
“得了吧师兄！师尊说了，你只是不能运用灵气，肉身力气还在，一拳头都能砸死一头牛。”
葛念雪扭头朝陈悟念吐了吐舌头。
“师尊怎么什么都乱说。嚼人舌根子可不好！下回我可得说说他！”陈悟念笑道。
自打昨夜跟师尊谈了一夜，现在陈悟念越发没大没小起来。
“你敢吗？”葛念雪嗤笑道：“真是的，一个大男人还要烧洗澡水。我可听说悟难师兄无论秋冬，都是在后山的瀑布下沐浴。”
“他是个牲畜，我这细皮嫩肉的，不能比！”陈悟念一手拿着那紫色的珠子，一手托着一个硕大的澡盆子，慢慢走了出来。一边说着，一脚在地上一踏，那烧水的釜直接倾倒了过来。陈悟念见状，抛出了手中的澡盆子，正好接住那倾倒而出的沸水。
“师兄，你就在这外头洗？”
葛念雪诧异道。
“不然呢？”陈悟念点了点头：“一百斤水，多累！在这洗就不费什么力气了！”
见葛念雪又要开口，陈悟念直接说道：“还不走？我可脱衣服了！”
“师兄不要脸！”葛念雪红着脸跺了跺脚就往门外走去。
“诶，别忘了把门带上！”
陈悟念又喊道。
葛念雪闻言，撇了撇嘴。
嘭。
一声巨响，门被重重关上。
“脾气太大了！”陈悟念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走进了房里。
再出来时，手里便多了一个玉瓶。
“也不知道祖师这是什么神药。”陈悟念说着，缓缓拔出了瓶盖。
啵……
一声轻响。
陈悟念的表情凝固了。
紧接着，在这小院里传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哕！怎么那么臭啊！哕！啊不行……哕！”
第三十三章：醉鬼
“这个猴子太苟了”！
陈悟念眼含热泪，一手拿着那瓶子，一手用力地捏住鼻子，蹲在地上止不住吐着。
连苦胆水都吐了出来，到后来，胃里已经彻底空了。什么都吐不出来，只发出一阵阵痛不欲生的干欧声。
也还好这院子周围设了禁制，无论是味道还是声音都传不出去。要不然就这动静，只怕是整个斜月三星洞的人都得被他给惊动了。
陈悟念可以发誓，发毒誓！
他这辈子就没闻到过这么恶心的东西。
什么鲱鱼罐头腌海雀跟他比起来都弱爆了！
这还不只是单纯的臭，更多的是恶心！
有那么一瞬间，陈悟念甚至感觉自己看见了死了十几天的臭鱼烂虾正在陪着蛆虫吃着榴莲炖鲱鱼在化粪池里自由翱翔。
或者说，熬翔。
这臭气已经似是凝成了实质，一缕灰黑色的烟雾在那瓶口处缓缓飘起，直往陈悟念鼻子里钻。
如同氨气一般，极为上头。
从口鼻到脑仁，直接被这气体给彻底被打通了，连带着整个人都通透了。
闻得陈悟念眼前一阵发黑。
现在没了修为，陈悟念连封闭自己的鼻窍都做不到。
他在等，等着自己的身体熟悉这个环境。
而这一段时间过得极为漫长，陈悟念甚至都觉得过了得有个两三百年，他的身体总算是熟悉了这种味道。
又或者说是嗅觉疲劳。
人长期在一种具有刺激性气味的环境下，嗅觉细胞会对这同一种连续的刺激反应迟钝。产生嗅觉疲劳，避免大脑反复重复处理同一种信息而疲劳。
正所谓是久入兰室不觉其香，久入鲍鱼之肆不觉其臭。
陈悟念发觉到这一点后，才迟疑着松开了紧紧捏着鼻子的手，长长地吸了一口他自认为清醒的空气。
“哪有这么臭的药？不应该都是香气扑鼻吗？”
陈悟念苦笑着说道，揉了揉鼻子，鼻腔里仍然有些不适的刺痛感。
“臭吗？我怎么闻不到？”小嘴搭腔道。
“你妈的不是废话吗？你除了一张嘴还剩什么？”
陈悟念吐槽道。
心里微微泛着嘀咕。
从渡劫之后，他就没有听到小嘴说过一句话。要不是手里那个印记还在，他甚至怀疑小嘴是不是已经挂了。
昨夜疼得脑子也不大好使，居然都忘了向师尊旁敲侧击问问小嘴的来历。
改天再问问。
不过陈悟念倒是也不着急，祖师昨夜表现出的那算无遗策神通广大的模样。如果小嘴真的有问题，祖师肯定会多多少少警告自己两句。
“主人，臭到底是什么？”
嘴儿问道。
陈悟念想了想，说道：“跟你没办法解释。任何事物都理解不了超乎自己理解范畴外的东西。比如说，你是个凡人，我是修士。我也跟你解释不清楚我为什么能飞，我说我能飞，你也只当我是在吹牛。”
“你就当这是一种，让人感觉很难受的东西。你看看，他都臭冒烟了！”
说着，陈悟念的眼神瞟向了那仍然冒着灰烟的玉瓶。
“嘴儿，你说会不会是倒进水里稀释一下，就会好闻了？粪臭素稀释一下还是茉莉花香呢！”
陈悟念喃喃道。
“粪臭素那是什么？”
“你不懂，反正也很恶心就对了……恶心你懂吧！”陈悟念道。
“这个我明白，就像是……吕一缕的谐音梗！”小嘴沉吟道。
陈悟念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手微微倾倒玉瓶，一滴浓黑的液体慢慢滴入了盆中。
随着那滴药液滴入水中，原本清澈的水瞬间被染上了一层黑色，水中的热气一下子消散了许多，温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陈悟念不禁皱了皱眉。
这味道，似乎也好闻不到哪去。
难怪玉瓶上写明了要沸水，这要是换成凉水，还不得成了冰窖？
陈悟念微微叹了一声，直接褪去了衣衫，露出了一身精壮的肌肉。坐进了盆中，让那黑色的药液浸过了脖子，仅仅留着一个脑袋浮在水面上。
温度刚刚好，不凉不热。
“还挺舒服……哎，卧槽！”
陈悟念话还没说完，猛地咬紧了牙。
这药液的药性居然如此猛烈。
水里好像有千万道钢针，顺着陈悟念的毛孔直往里钻。还不好好钻，不时在陈悟念体内来一个托马斯回旋，旋完再蹦跶两下，疼得陈悟念一阵抽抽。
紧接着，体内似是也有无数道钢针从里往外扎，那种痛觉直入骨髓。
起初，陈悟念还能忍一下，但慢慢地，似乎越来越疼了。
很快，院子里就响起了陈悟念的哀嚎声。而陈悟念发现大叫能分散注意力之后，叫得就更加起劲了。不时夹杂着两句极有特色的骂声。
这倒是让小嘴耳目一新，不禁叹着：原来骂人还能这么骂。
陈悟念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从不骂人。但也不想想，在他身边的人，除了小黑那个闷葫芦以外，嘴一个比一个损，各种段子张口就来。
这源头，究竟是从哪来的呢？
……
“师兄，保重！”
孙悟空手持三支香，面色凝重，朝着西边恭恭敬敬行了三个礼，而后将那三炷香插在了山顶。
他没想到，师兄看着这么正直的人，居然还脚踏两只船？
居然还被自己给戳穿了？
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这鬼都上门了！
嗯？
鬼上门了？
孙悟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眼前那牛头怪没有影子，赫然就是个鬼魂。
不对，不是说鬼怕阳光吗？
孙悟空仰头看了看天上的烈阳，突然觉得说这话的人是个大骗子！
“孙悟空，你阳寿已尽，随我下去吧！”牛头故作深沉道，一张嘴，不禁又打了个酒嗝。
孙悟空闻着那扑鼻的酒气，不喜地皱了皱眉。
“你是什么鬼？醉鬼？”
牛头一听，借着酒劲，额上青筋乍起：“吾乃牛头阿傍！什么醉鬼？嗝~小子，我看在昨夜那瓶丹药的份上，不让你吃苦头。你乖乖随我下去吧！”
孙悟空一听，那正折着纸人的手猛地停了下来。
还说你不是醉鬼？
昨夜居然也是你？
看我不把你忽悠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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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仁义礼智信
“这个猴子太苟了”！
“这位牛大哥。”孙悟空腆着脸笑道。
“谁是你大哥，我与你可没什么交情！”
牛头毫不客气道，说着掏出锁链便要套孙悟空的脖子。
孙悟空又笑了笑：“大哥年长与我，自然是我兄长，我叫声大哥又有何不可？”
牛头脑袋一歪。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疑惑。
总觉得这话好像有点问题。
但是确实也挑不出什么茬来。
孙悟空又清了清嗓子：“大哥放心，走肯定是要走的，不过在死之前，有点道理小弟想跟大哥说说。”说着，直接盘坐在地上那块硕大的青石板上，一手朝着身边拍了拍，示意牛头也坐下。
先化被动为主动，这叫反客为主！
“小子，任你说破天了也没用！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别叫大哥，我跟你可没什么交情！”
牛头不屑道。
“牛头大哥说得对啊！谁敢留我到五更？那四更呢？事是死的，人是活的。时间还长，不如让小弟苟延残喘，再看看这人世间？”
孙悟空说着，两行热泪流下。哀嚎痛哭。
示敌以弱，唤起人的同情心。
这叫苦肉计。
若是平常，孙悟空肯定不会这样。但看这牛头浑身酒气，连站都有些站不稳。酒这玩意儿一下肚，尤其是又喝了这么多，十有八九脑子都不大好使了。
眼看着那牛头有些被自己说动的模样，孙悟空又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酒葫芦。
“大哥，要不再喝点？”
“不喝不喝！”牛头脑袋摇地像个拨浪鼓：“我只喝烧刀子！肃慎的烧刀子！”
孙悟空闻言撇了撇嘴。
看不出来，这鬼的嘴还挺刁。
“大哥啊，你有所不知。我这酒你在别处可喝不着！这叫猴儿酒！
我山中群猴，好食果子，尤其是顶好顶好的果子。但是果子可不是天天有的，大家为了过冬时还有果子吃，就会把这果子藏进树洞里，用黄泥树叶封好了。若是冬季不缺吃食，猴儿们便把这一洞百果给忘了。而这些果子藏在树洞里，底下的被上头的压着，慢慢的就压破了，汁水淌了下来。百果的汁水聚在树洞底下，受天地精华，慢慢地才成了这猴儿酒！”
“大哥你想想，这酒得多难。有多少树能保百果整冬不腐？而且啊，又未掺水，时间短了，酒酿不成；时间长了，这酒又都跑光了！”
“我这酒，可是百来年的酒头！一口下去，仿佛就像是吃下去了百果，唇齿留香。喝了一口保你想喝第二口！”
说着，孙悟空慢慢拔开了酒葫芦的塞子。
“好香好香！”
牛头连连耸着鼻子，嘴里直呼着。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百果园中，周围尽是美味的果子。
“大哥，要不来一口？”
孙悟空伸手在地上一砸，青石板被他直接掰下了一块，手指头在里头一抹，那大石头中间直接被掏空，变作了一个器皿。
师兄说的美人计，现在恐怕不成。这牛头应该也看不上母猴子。
美酒计，应该也差不多！
“办公期间饮酒……是不是不大好？”牛头脑中最后残留的一丝理智，让他有些犹豫。
“大哥啊。眼下就我们俩，你喝两口谁知道？有道是这不会喝酒，前途没有。汉子不饮酒，交不到好友！这酒啊，稍微喝点对身体有好处，又误不了什么事！”孙悟空一边说着，一边在那用石头掏成的杯子中倒上了满满一杯。直接递到了牛头眼前。
“大哥，这规矩我也懂！”
孙悟空说着，把酒杯放到了地上，恭敬说道：“请牛头阿傍喝酒！”
九天之上，玉帝看着眼前那显现着一片虚无的观天镜，看得眼眶直跳。
“这老君，这观天镜怎么又出岔子了？”
说着，玉帝揉了揉脑袋，他感觉现在自己的脑子就像是一团被揉乱的毛线球，连头尾都找不出，更别说理清头绪了。
最近各种杂事都一齐涌了上来。
大劫将至。
天道有变。
观天镜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出了岔子。
其他时候倒是无所谓，但在现在这关键时刻，他就怕孙悟空又整出来什么幺蛾子。
老君皱了皱眉，一缕三昧真火从指尖弹出，将那观天镜包裹了起来，慢慢地灼烧着。
……
“果真好酒！辛而不燥，甜而不腻，香而不寡。奶奶的，今儿痛快，老弟，再给我满上！”
牛头大着舌头道。
这几杯酒下肚，牛头直接是一口一个老弟，叫得极亲热。
“好嘞，大哥！”
孙悟空应着，麻利地把牛头杯子里已经化成水的酒倒掉，又满满添上了一杯。
“来，牛头请喝酒！”
牛头又端起了酒杯，顺手就灌了下去。
“咳咳咳，唉哟，这一口好辣！”
牛头一边咳嗽一边道，那鬼脸微微涨红了起来。
你冲着鼻子灌，能不辣吗？
真能耐！
今儿算见识了！
孙悟空暗暗道。
不过他越看不明白，这鬼究竟是怎么把东西灌下去的？
都说是吸收精气，但这表现不就跟从鼻子里灌了一口酒下去一模一样吗？吸收精气，按道理来说呼吸就够了。
鬼呀，真的是个神奇的物种！
不过见时机也成熟了，孙悟空又道：“大哥啊，你说，人生在世……不是，鬼生在地府，最重要的是什么？我们倒是讲个仁……仁什么来着？”
孙悟空说着，故意朝着牛头不解地眨了眨眼。
“仁义礼智信！”牛头打着舌头道：“我们鬼也是讲这个的！不过老弟，你怎得生了三个脑袋？”
孙悟空暗暗撇了撇嘴。
都醉成这样了……不过也对，这可是百年的酒头啊，一杯就能兑一坛子美酒出来啊。这一喝就是一壶，心疼死我了！
“是极是极，还是大哥聪明！你看看我，一下子还真没想起来！”
孙悟空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道。
“不过大哥，小弟看在我们这交情的份上，有几句话可就想跟大哥说说了。”
“昨日，大哥是不是也来了我这花果山？”
“是啊是啊，我跟我马面兄弟一起来的！”牛头应道。
“大哥，你这可就不对了！”
孙悟空一下子就板起了脸，沉着声音道。
“贤弟……这是什么意思？”牛头不解道。
“大哥，你说，什么是仁？仁者，人人心德。心德也就是良心。待人以仁，宽裕温柔。我这满山满山的猴子猴孙都要我来养。若是大哥将我杀了，这算不算不仁？”
还未等牛头反应过来，孙悟空又道。
“大哥，什么是义？刚义之气，兄弟义气。而今我们以兄弟相称，大哥若是杀我，是否为不义？”
“什么是礼？待人以礼，处事有规。我昨夜为大哥留下了伤药，大哥今日却又要来勾我魂魄。这算不算是恩将仇报，不礼之举？”
“什么是智？智者，知也。就是要明辨是非。我从未行过坏事，如今阳寿未尽。大哥这算不算是滥杀无辜，未断是非，行不智之举？”
“什么是信？就是要讲信用！昨夜，大哥既然已经走了，今日又来。若是今日要钩我魂魄，昨日又何必要走。既然走了，那就说明不用勾我魂魄。如今若是出尔反尔，便又是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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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一句话吓死做梦的人
孙悟空一气不歇地说完了这一段似是贯口般的词儿，也不知是憋的还是激动的，一张脸微微泛红。
说完之后，孙悟空才长长喘了一口气，“痛心疾首”道：“大哥啊，小弟可是不愿让你成为这毫无仁义礼智信的人呐！否则，小弟只怕大哥会受世人冷眼，受后人唾弃啊！”
在酒精的作用下，牛头的思维稍微有些迟钝。而孙悟空这一通话下来，又根本没给牛头留下哪怕半点的思考时间。
脑子跟短路了没什么区别的牛头，只微微觉得这话好像有点不大对，但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又说不上来。听到后头，他只觉得：贤弟说的真他娘的有道理。
脸上惭愧之色也是越来越浓，低着头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儿，开口道：“贤弟说得对！说得对！那叫什么来着，那什么……哦，对对对，一句话吓死做梦的人！”
“啊？”孙悟空不解地眨了眨眼。
虽然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但是听上去好像就很厉害的样子。
一句话能把人吓死？
这该是何等威名？
“大哥真性情！来，牛头大哥喝酒！”
孙悟空又为牛头满上了一杯酒，原先那满满一葫芦的的猴儿酒，现在已经是彻底见了底。一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根香，双指捻燃了香头，插在了身边。
“贤弟啊！你不知道，昨夜你不赶尽杀绝，为我们留下一线生机。还留了伤药。这叫什么，以德报怨啊！若不是五殿逼得急，我也不会再走一遭。贤弟才是真性情，大哥我，自愧不如啊！诶，贤弟这是什么香？还怪好闻的！”
牛头摇头晃脑道，说着微微耸了耸鼻子。
“这个叫做安神醒酒香！大哥多闻闻，明日便不会觉得头疼！”孙悟空屏气笑道。
“嚯！居然如此神奇！那我可得多闻闻！”牛头说着，那大脑袋就凑到了香边上，用力一吸。
一瞬间，孙悟空甚至感觉连空气都好像要稀薄了几分。那根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烧完，烟气全钻进了牛头的鼻子里。
这一幕，看得孙悟空一阵咋舌。
“咦，贤弟。你怎么生了四个脑袋了？”
牛头吸完后，疑惑地看了看孙悟空。
孙悟空微带笑意，柔声道：
“大哥许是喝醉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这一码归一码，公是公私是私，你绑我下去不然无法交差！我定不会还手！”
说着，孙悟空把自己的脑袋往前伸了伸，一副任凭牛头处置的模样。
“贤弟，你当我是什么人了？若我真出手，不就真成了那无礼忘义之辈了！不成不成！若是出了事，我担着！”牛头说着，伸出手将胸脯拍得咚咚响。
“大哥！”
孙悟空喊着，以袖盖面，伸出手指朝着眼眶用力一戳，瞬时泪如雨下。
这牛头真好骗！
孙悟空心里暗道。
“贤弟莫哭，我去也！下回再同贤弟饮酒！”
牛头豪气一笑，身子直接钻进了地下。
孙悟空微微一笑，抓起一抔土盖住了那香灰。
的确是安神香。
不过还有一个效用，酒醒之后，记忆会微微发生一点错乱……
具体错乱成什么模样，那就不知道了！
牛头又吸了这么多，怕是乱得会稍微有点严重。
“唉，如此欺负老实人，心里着实过意不去！牛头大哥，下回相见，小弟定然请你好生饮上一杯。”
孙悟空微微叹到。
“大王，方才飞沙走石阴云密布。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正说着，崩走上前来。
此时的崩已经是完全换了一副模样。
一身贴身的皮甲，在要害处还缀着甲片。一柄大刀插在刀鞘中，用一根绳子捆在身后。
“没事！”孙悟空摇了摇头，突然扭头问道：“崩，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什么一句话吓死做梦的人？这究竟是什么人？一句话便有如此威势？”
崩一听，显然是愣住了神。
“怎么？你不是说自己是什么万事通吗？没听过这句话？”
孙悟空揶揄道。
“不是不是！”崩摇了摇头，试探着问道：“大王说的是不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啊？”
孙悟空震惊了。
好半天才哑然失笑，原来是这样。
这牛头看样子，也确实是个莽夫啊！
“大王，怎么了？”崩总觉得自家大王好像藏着点什么，好奇道。
“没事。对了，现在兵刃披挂发得怎么样了？”孙悟空又问；“有没有猴儿不服管教，扰乱秩序的？如果有，不管是谁，该怎么处罚那就怎么处罚！”
崩一听，脸上露出了笑意：“大王放心，经过这段时间的操练，眼下大家伙都是老实得很。今夜，所有能提刀上阵的猴儿便都能领到合身的披挂和武器。”
“那就好！”孙悟空点了点头：“对了，巡山的小猴里有个叫小六的。明天开始便便不需要安排他了。我让他随我修炼。”
“这……”崩有些疑惑，自家大王怎么突然对一只小猴子感兴趣了？那小六他也知道，好像也没什么本事，倒是整天疑神疑鬼，说这有人说话，那有人说话的。
“他是六耳猕猴！”
孙悟空一句话，彻底打消了崩所有的疑虑。
……
“牛头怎得还不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
阎罗王神色有些焦急。
牛头这一趟，出去的时间着实有些太长了。若是不出意外，都足够在阳间走上四五个来回了！
判官持笔的手微微一顿，翻出一册，快速翻动查看，一边说道：“无新成之聻。”
没有多说，但是意思也挺明白。
鬼死为聻，既然无新成之聻，那就证明牛头无性命之虞。
“你呀！”
阎罗王对崔判官有些无可奈何。
“殿下，殿下，牛头大人找到了！”白无常顶着一白色高帽，手持哭丧棒，急冲冲地跑了进来。
“人呢？”
阎罗王问道。
白无常闻言，有些犹豫地吞吞吐吐了起来。
“说！”
阎罗王沉着脸说道。
“他……他跑黄泉里去了！说是要捞鱼！”白无常说道，声音里隐隐带着颤抖的笑意。
第三十六章：捞鱼
“这个猴子太苟了”！
黄泉。
其实并不是黄色的。
所谓天地玄黄，天为玄，而黄泉在地下，故称黄泉。
又因黄泉浩浩汤汤，似是无边无际，所以常有人说，八百里黄泉。
其实黄泉，何止八百里！
而黄泉中，谁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黄泉水捞上来之后，对鬼怪无害，甚至可以直接饮用；但若是寻常鬼怪落入黄泉中，顷刻间便会烟消云散。
“牛头大人，你快上来啊！”
黑无常站在岸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偏偏又不敢踏足，他一个无常，可没有牛头这般本事。
“无救，必安那小白脸呢？我给你们捞鱼吃！”
牛头打着舌头说道，身上微微冒着金光，将黄泉水隔在外头。
众小鬼看着这一幕，此时才后知后觉起来。
牛头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好像憨厚老实没什么能耐。
但是他当年可是开三显一的那个一啊！
所谓开三显一，其实说的是当年佛教中的佛陀菩萨，出行之时总有三乘——分别是羊、牛、鹿。
而其中，牛乃是菩萨乘。若是有人看不见羊、鹿，仅仅看得见牛，那便能到至高无上的境界。
若是牛头不随地藏王菩萨入地府，现在在佛门中地位定然不低！
而牛头说着，捏紧了鼻子，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水面上只冒起了个泡泡。
这一幕，看得黑无常范无救又是一阵哭笑不得。
你都这么大的能耐了，水还能淹着你？捏什么鼻子啊！
“牛头大人！别捞了！黄泉里连鬼都没有，哪来的鱼啊！”
“阿傍，你在做什么？”
一声中气十足的喝骂声传了过来，范无救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连忙迎了上去：“殿下，您可来了！这怎么得了啊！”
说着，无奈地跺了跺脚。
阎罗王本就黑的脸色，此时显得更黑了。
扑通。
随着水面一声轻响，牛头冒了一个脑袋出来。
“殿下啊，您来了！我跟你说，我刚刚看见了一条好大的金鱼！”说着，张开双臂微微比划了一下。
阎罗王耸了耸鼻子，眼神猛地一凝：“如此大的酒气，你究竟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我阿傍的酒量你还不知道？你等等啊，等我抓到了，我给你做鱼脍！殿下不是最喜这味道了吗？”
牛头大着舌头说道。
阎罗王叹了一口气，气愤之余倒是也有些哭笑不得。
都醉成这般模样了，居然还知道自己喜欢吃鱼脍？
这黄泉里的鱼能吃吗？
不对，你在想什么？黄泉里哪来的鱼？
周围的小鬼鬼差看着阎罗王脸上的神情不停地变换着，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这火殃及到了自己身上。
阎罗王看牛头说着，又要往水里钻，脸色又是一变，直接解下腰带抛了出去。
腰带飞出，直接缠绕在牛头的牛角上。阎罗王伸手一拽，牛头直接被拽了上来。
都已经这样了，牛头在空中时，双手双脚还在不停地摆着，好像还想着往水里钻。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诶，我怎么飞了？我要鱼，我要鱼！”
阎罗王额上青筋直蹦。
待到阿傍落地，阎罗王极为熟练的掐诀往阿傍身上点去。随着手指落在牛头身上，牛头的气势瞬间萎靡了下去。
修为又被封上了。
牛头似是没有感觉到这一点，嘴里依旧在嘟囔着：“鱼呢？大鱼呢？”
说着，还想往黄泉里钻。
“谢必安！”
“啊？”白无常愣了愣，有些手足无措。
这个时候被领导点名，他总觉得好像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的哭丧棒在哪？给我打他！狠狠地打！”
阎罗王沉声道，声音低沉地让人心底直冒寒意。
“这……”白无常看了看牛头，看了看手里的哭丧棒。哭丧着脸说道：“殿下，我这么哭丧，他棒吗？”
见谢必安跟自己装傻，显然是不敢动手，阎罗王开口直接骂了一句：“不争气的东西！”说着，一把夺过了谢必安手里的哭丧棒，一棒直接抽打在了牛头的身上。
这哭丧棒，既然是鬼差的法器，自然也是专门针对鬼魂所设计。
随着一声如同滚油泼下的吱吱声，牛头张开嘴就是一声痛呼。
魂体瞬间变得单薄了不少。
“酒醒了吗？”阎罗王冷声道。
“醒了醒了！”牛头连连点头，酒气似乎全变成了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滴。
“醒了就行！不然还想着下去捞鱼呢！”
阎罗王冷笑道：“孙悟空呢？不要告诉我你就跟他喝了两杯酒，然后空着手就回来了？”
“殿下怎知道？我就是同贤弟喝了几杯酒！”让阎罗王没想到的是，牛头这个没脑子的居然真朝着自己点了点头。
场面一下子就冷了下去。
阎王拿着哭丧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直发着嗬嗬嗬的响声。看得周围鬼差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牛头见状，连忙又解释道：“殿下您不知道啊！那猴头前世乃是吾之胞弟！今日得以重见，我们一起忆起了童稚时的欢乐，难免就多喝了几杯。”
“我！”阎罗王闻言，又再度挥起了手中的哭丧棒，而后狠狠地掷到了地上：“把他给我送回去！没我允许，不得出门半步！胞弟胞弟，他一个石猴，天生地养，哪来的前世！啊啊啊，气煞我也！”
说着，仰天一阵怒吼，拂袖离去。
“这样的吗？可我明明记得很清楚啊！”
牛头微微有些疑惑。
看着周围犹豫不敢上前的众鬼差，牛头抱了抱拳：“诸位兄弟。这也不是头一次了，俺阿傍懂规矩，自己去便好了，不让诸位兄弟为难。”
说着，解掉了脑袋上的裤腰带，朝着阎罗王的背影喊道：“殿下，你的腰带！”
阎罗王脚下一个踉跄，怒吼道：“滚！”
说着，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真就被这牛头给气死了！
“殿下走这么快……是不是怕走晚了裤子会掉？”牛头拿着那裤腰带，喃喃道，又朝着周围的鬼差拱了拱手：“俺阿傍走了！不用送了！”
说着，直接往自家房屋走去。
见这二位总算走了，白无常悄悄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捡起地上的哭丧棒，有些心疼地拍了拍上头粘的灰尘。
“喔唷，我的乖乖，心疼死我了！”
……
“回来了？”
“豁，你怎么在我家？”牛头被马面这一嗓子吓了一蹦跶。
“我就想看你这次犯了什么错？”马面揶揄笑着：“这一次打得不轻，说吧，你又干什么了？又是上地狱尿尿去了，还是拿烈火地狱的火烤肉了？”
“都不是，我下黄泉抓鱼去了！”牛头扬了扬头，颇有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意思。
“呵呵呵呵呵……”马面干笑了几声，朝着牛头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你！”
牛头也笑了笑，微微挠了挠头，微有些疑惑道：“可是我好像真的看见鱼了，才下去的。好像是一条十来丈长的金鱼。”
“你又看花眼了吧！”马面笑道：“黄泉里，哪来的鱼？就算真有鱼游进去了，只怕化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也是！”牛头点了点头，这件事瞬间被丢到了脑后。
“阿罗，我同你讲！那孙悟空居然是我的胞弟！”
牛头又神秘兮兮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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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坚硬的皮肤
“这个猴子太苟了”！
斜月三星洞。
紫竹林边小院中的嘶吼声已经断断续续持续了三四个时辰。
小院里，陈悟念抱着双腿，无力地靠在澡盆的边缘上，一脸狰狞，不时猛地抽搐两下，嘴里仍在嘶哑地吼着。
就像是野兽临死前发出的声声无力的嘶吼，充满了绝望。
在他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血痂，伴随着陈悟念的嘶吼声，偶尔还会从他毛孔中射出几道如同箭矢的血柱，一些血液融在了水中，也有一些又再度附在了陈悟念身上，让他看起来极为可怖。
三四个时辰的的光景，水中的药性基本上已经被陈悟念给吸收干净了。原本漆黑如墨的水，现在仅呈现着一种微微泛着粉红的灰色。
随着最后一缕灰色消散，那洗澡水已经彻底变成了粉红色。
“奶奶的，真疼啊！”陈悟念有气无力地呻吟了一声，直接靠坐在了木盆的壁上。
随着陈悟念的动作，身上的血痂似是开裂的石皮一般，寸寸剥落下来，露出了底下如同被墨染过一般，黢黑的皮肤。脸上的皮肤却依旧保持着原状，白嫩如刚出生的婴儿。从陈悟念的脖子处，也就是水面的位置，出现了一道极为明显的分界线，上白下黑，泾渭分明。
陈悟念看着身上的肌肤，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都说修士皆是冰肌玉骨清无汗，一个赛一个精致。
怎么到自己这儿就完全变了样呢？现在这黑的，晚上估计都找不着人。
而且……
陈悟念慢慢伸出了右手，脸上的神情一时无悲无喜。
师尊说了，他的手会变红。
陈悟念也有所心理准备，红嘛，再红能红到哪去？
顶多就像是起了荨麻疹一样吧。
但是现在，陈悟念发现他错了。
而且错得还很离谱。
整条右臂，现在就像是涂上了一层红色油漆。
很红。
红到就像是从煮熟的螃蟹身上移植过来的。
红到发亮，红红火火，大红大紫。
陈悟念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满是唏嘘和迷茫。慢慢从澡盆里摸索着，撑起身子爬了起来，取过边上的衣物遮住了黢黑的皮肤，顺手拿起那还魂珠放在手里盘玩着。
像是个老大爷一般，双腿哆嗦着往房内走去。
一步三晃悠。
盘坐在蒲团上后，陈悟念慢慢闭上了眼。而后，脸上再度露出了苦笑。
“还是不行啊！”
他本以为祖师这药剂能让灵气的排斥变得稍微弱一点，这样才能方便自己日后转修那传说中盘古大神的功法。
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不大对啊！
那是为什么？
若是不运转灵气，而是以念力去运转周天。倒是也可以，但是相比起来，药力吸收的速度可能就会慢上许多。
如果真如祖师所说，要让整条手臂的红色都完全褪去，至少也要半个月的苦修。
陈悟念正想着，目光猛地一凝。
自己那黢黑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居然反射出了如同金属一般的光泽。
当即下意识伸出手敲了敲自己的胳膊。
当当当。
三声似是刀刃相碰的脆响。陈悟念感觉自己触摸到的也不是什么柔软的皮肤，而是一层厚厚的硬甲。在敲击之下，陈悟念甚至感受到了指尖传来的一种反震感。
“这么硬？”
陈悟念皱了皱眉，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昨夜祖师说过的话。
功法霸道，身子承受不住……如果要如此坚硬的肉身才能承受住的话，这功法究竟会有多霸道？
陈悟念想着，从一旁拿出了一柄匕首。
现在他一时半会儿运用不了法力，连储物设备都成了摆设。这把匕首还是因为是陈悟念随手炼制的，品质不佳，甚至还有不少的暗伤，平日里也就用来削削水果，在找人打架的时候用这玩意儿就是找死。如若不然，陈悟念现在这屋子里连把刀都找不到。
看着这寒光凛凛的匕首，陈悟念咬了咬牙，轻轻在手臂上划过。
锵……
一声令人牙碜的声音响起，陈悟念的手臂上连一点白痕都没有。
“这也太夸张了！”
陈悟念皱了皱眉，他的感觉就是自己在切割一块极为坚硬的兽皮。
虎口甚至隐隐被那反震力震得有些发麻。
不过见这一幕，陈悟念心里也大概有数了，拿着匕首朝着胳膊用力地切了下去。
随着一声极为刺耳的吱吱声，火花四溅，那柄匕首上直接被崩裂了一个口子。
陈悟念定睛看去，这一刀下，自己的皮肤总算被切开了一道不过一厘米的伤口，而且很浅，甚至看不到底下的血肉，只有一点半滴的血珠慢慢往外渗。
甚至这话血海来不及完全渗出，手上那一道小小的伤口便已经痊愈。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乖乖！这么强？”
陈悟念嘴角抽了抽，有些不确定地再看了看手中的匕首。他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这泡了几个时辰的澡，居然就将防御点直接拉满了。这还是第一次泡澡，而且药效都没有完全吸收。若是将那瓶药全用完呢？
那自己的防御力又会到怎么一个地步？
而且在经过修炼，再度召唤出那个极为耗蓝的金甲后。还有人能够破防吗？
恐怖！
除了这两个字之外，陈悟念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词儿可以形容。
到了现在，什么皮肤黑，药臭之类的毛病全被陈悟念抛到了脑后。
够硬就行，黑点臭点算什么？
还有一点也让陈悟念感到欣喜。
准备修炼那功法便需要如此牲畜的肉身强度，那若是真修炼上了，这会是何等强大？
看着那崩了口子的匕首，陈悟念突然有一个想法。
会不会是这匕首钝了？不锋利了？
可别白开心了。
陈悟念想着，那血红的右手倒持匕首，用着同等的力气往身下的青石板扎去。
噗……
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响，就像是割开了一块豆腐，陈悟念甚至没有感受到什么阻力，匕首便直接扎了进去，仅仅留着一个刀柄在外头。
陈悟念目瞪口呆。
又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先前那切割的手臂。
居然真的这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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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臭死的还是吓死的
“这个猴子太苟了”！
“雪儿，今日便到这吧！”
悟法看着天色将晚，朝着一边在绘制符箓的葛念雪说道。
多多双手紧紧抱着葛念雪的一缕头发，靠在她脑袋边，仰着头呼呼大睡。
葛念雪一手收起刚绘制成的符箓，闻言连忙朝着悟法行了一礼。
“是，师兄！”
说着，一手直接把多多拎了下来，摁着脑袋哐哐哐就作了三个揖。可怜多多还睡得迷糊，突然就被人拎了起来。直到三个揖过后，才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眶，满脸尽是无奈。
葛念雪原本是跟着陈悟念修炼的，但最近陈悟念这用不了法力，在有些事情上也着实是有心无力。因此葛念雪在祖师的安排下，暂时随着其他的师兄修行。
“对了，这个你拿去交给师兄！”
悟法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件物什，外头还裹着一层金色的霞光。
“大品天仙决？”
葛念雪定睛看去，有些疑惑地说道。
“这是炼器之比的奖品。今早，师尊让我转交给悟念师兄。也奇了怪了，师尊为何不亲自去？或是传法让师兄亲自去取呢？”
悟法有些疑惑地说道，咬了咬牙就塞进了小雪怀里。
“赶紧拿去，在我手里待久了。我都觉得这已经是我的了，再看心疼啊！”
悟法长长一叹。
葛念雪听着，咯咯直笑：“是，师兄！”
“去吧去吧！”悟法摆了摆手，另外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胸脯。
葛念雪复行了一礼，往院外走去。
多多待在葛念雪的肩头，随着葛念雪的走动一颠一颠的。两只眼却直勾勾地看着葛念雪怀中的那一团金光。
“怎么了？”
葛念雪见多多的眼神有些奇怪，疑惑问道。
多多摆了摆手，指了指那金光，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你说这是你的？小滑头，一天天地瞎想什么？这个可是师兄的！”葛念雪笑着，轻轻拍了拍多多的脑门。
多多皱着鼻子，但是双眼依旧不停地打量着那团金光。
眼里，满满的都是渴望。
他总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似乎又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呼喊着。
“我的，那是我的！”
葛念雪无视了多多的眼神，只当是这小猴子耍孩子脾气，嘴里哼着小调，径直往紫竹林边走去。
“咦，师兄今日没有出门吗？”
葛念雪看着那院门依旧保持着自己走时的模样，微微诧异道。直接走上前，也不再敲门，而是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师兄……我！哕！”
葛念雪刚推开门，直接被熏得脚下一个趔趄，转过身便哇哇吐了起来。
“怎么了？”
陈悟念听着外头的动静，顺手取过了两块碎布，卷在手上。这一手黑一手红，可别吓着小孩子。
见葛念雪这般模样，陈悟念微微耸着鼻子闻了闻。
“没味道啊！”
那盆水他已经倒掉了，药瓶现在也关的严严实实。
哪还有什么味道？
“等等，师兄，你别过来！”
在葛念雪眼中，陈悟念仿佛已经化成了一个人形的巨大臭鸡蛋，朝着自己不断靠近。连忙用力地摆着手，惊恐地连连往后退。唯恐避之不及。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陈悟念摊开手臂，一脸无辜。凑着脑袋闻了闻身上，依旧闻不到什么味道。
哇……
一声无力的惨叫，一只仙鹤正从斜月三星洞上方飞过，突然身体一直，直直坠了下来，砸在了陈悟念脚边。
“师兄，你说呢？鸟都被你臭死了！”葛念雪的脸都白了，捂着口鼻惊恐地看着陈悟念。肩头上的多多也是一脸欲仙欲死，白眼都快翻倒天上去了。
“胡说，他明明是恐高吓死的！”
陈悟念面无表情，强装镇定道。
他真没想到，这药的威力居然这么大……这，尼玛就是生化武器啊！
不过为了师兄的面子，不能承认！
要不然就凭悟难那些人的嘴，明天他陈悟念的狐臭能把花熏枯萎的光荣事迹就能传遍整个斜月三星洞。以后，他还怎么在这立足？
“就是臭死的！”葛念雪带着哭腔道。
她心里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祖师不愿前来，还让他人代传。
这分明就是知道此处有异啊！
“吓死的！雪儿，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陈悟念嘴硬道。
葛念雪一听，屏住气，把手里那团金光抛了出去，然后又迅速地捂着了口鼻。速度之快，甚至带出了道道残影。
“师尊让转交给师兄你的！”
葛念雪说着，转身欲走。
“大品天仙决！”
陈悟念看着这五个字，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见到转身要走的葛念雪，陈悟念又连忙道。
“这鸟就是吓死的，别出去乱说，知道吗？”
“臭死的！”葛念雪在这原则性问题上，丝毫不让步。
“吓死的！”
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斗着嘴，那只仙鹤突然展开翅膀挥了挥，而后扭头。
“哕……”
一滩夹杂着果肉花瓣的秽物直接从那尖嘴中吐了出来。
而后，那只仙鹤极为人性化地大张着嘴喘着粗气。眼睛一翻，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两人看着这一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葛念雪脑子里闪过了一句话：“好惨！”
“师兄，你还说不是臭死的？”
葛念雪捂着口鼻，看了看陈悟念，微微发颤道。
“可能是被吓吐了。”陈悟念依旧嘴硬道。
说着，张着手臂就朝着葛念雪走了过去。
“你说，吓死的还是臭死的？”
看着葛念雪那越来越白的脸，陈悟念恐吓道。
“吓死的！肯定是吓死的！”葛念雪义正言辞道。
“那师兄，我走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后，陈悟念满意地点了点头：“去吧去吧！”
葛念雪落荒而逃。
看着葛念雪的背影，陈悟念无可奈何笑了笑。
“有这么臭吗？”
那仙鹤歪歪斜斜站了起来，刚一呼吸，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无言的证明！
陈悟念脸黑了下去，大步往屋内走去，哐地一声摔上了门。
好半天后，那仙鹤再度转醒，双眼中满是惊恐，四处望了望。而后才拍打起翅膀，歪歪斜斜飞走了。
此处，当真不宜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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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入地府
“这个猴子太苟了”！
西牛贺洲。
拎着两把大锤子风尘仆仆一路赶来的红尘，在云端看着这一望无际、平坦如马背的地形，隐隐有些凌乱。
说好的神山呢？
这西海边连大点的山都看不着，充其量就是这马背上长了几个小小的脓包。连丘陵都不算，顶多就是几个小土包。
连山都没有，更别说什么霞光万丈的的神山了。
红尘目光扫视，在西海的海面上看到了一个正在收网的渔民，直接降下云头。摇身一变，换作了一身寻常的红色长裙，那足有人头大的两柄巨锤也收了起来。
这看样子只是一个寻常的百姓，穿着这一身披挂下去，红尘担心吓着人。
落地之后，红尘再度看了看身上的衣着，见太过光鲜，还是有些不满意。仙力一吐，直接换做了一身荆钗布裙。就似是个寻常村妇。
这才施施然走上前去，走至岸边，朝着那小舟上的老者行礼道。
“这位老丈，小女子叨扰了！”
“嗯？”
那老者闻言，轻哼了一声，慢慢悠悠地拧过头，眯着微显浑浊的双上下扫了扫红尘。
“姑娘客气了，老头子就是个捕鱼的，看天吃饭的生计哪有什么打不打扰的。不知姑娘有什么事？”
红尘整理了一下措辞，说道：“小女子想问老丈，这附近可有一座叫灵台方寸山的的仙山？听闻上头有神仙，小女子也想去沾沾仙气！”
“灵台方寸？”老者顿了顿，脸上的褶子微微拧着，似是在沉思着，好半晌才摇了摇头：“倒是不曾听过！”
红尘皱了皱眉，再度笑道：“我听说就是在这西海边上。”
老者一听，也是笑了：“那指定是姑娘弄错了。老头子我打了一辈子鱼，一辈子都在西海上漂着。也曾顺着西海北上去过北海，南下下过南海。西海边上，一路平坦，哪有什么山。没有没有！”
这……
红尘偷偷捏了捏拳头。
那猴子居然敢骗我？
“不过啊，也可能是老头子我糊涂了，记不清事了。姑娘若是要寻，倒是可以往北边再找找，最近这一二十年，往北海的水路越来越不太平，动不动就闹水患。老夫也好些年没去了。既然是仙山，说不准那神仙移山而来，我老头子不知道，也是可能的！”
老者说着，取了一张网。双臂抡圆，用力一甩，渔网在空中展了开来。在红尘的角度看去，这渔网似是网住了天地，连那落日也被包裹在了其中。
……
“来了！”
孙悟空盘坐在花果山顶，突然心有感悟，扭头看向山底，屈指一弹，一颗珠子便落入了口中。孙悟空舌头一压，直接将那颗小珠子藏到了舌根底下。
几乎是刚做完这一切，孙悟空眼前便突然一黑。
明明那太阳还悬在空中，未曾落下，照的半面天都是红彤彤的。
但是此时突然再无半点光亮照下，孙悟空周遭尽是黑乎乎一片。同时阴风四起，吹得人骨头缝直发凉。
“孙悟空，你阳寿已尽，随我下去吧！”
随着一阵越来越急促的铃响，两个鬼怪慢慢悠悠从地底钻了出来。
一个一身黑，一个一身白。倒是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好说好说！”孙悟空笑着点了点头，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心里却有些奇怪，这两个鬼怪……怎么对自己好像有些惧怕啊，小心翼翼的。
范无救和谢必安闻言，却也是一愣。
这一次轮到他们哥俩上来拿人了，本以为是个苦差事。虽然十殿阎罗皆赐下了宝物让他们防身，但是心底还是稍稍有些惧怕。倒是没想到这猴子这一次居然这么好说话。
“那……下去？”谢必安抖了抖哭丧棒，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走走走，莫要耽误了时辰！”孙悟空说道，伸手就扥住了谢必安手中的铁链，直接挂在了脖颈上。
“我去……”谢必安手一颤，差点将那勾魂锁链掉落在地。
这不对啊！
勾了这么多年的魂，就没见过自己找死的。
不会是要把鬼骗下去杀吧！
“咳。”
范无救察觉到谢必安的诧异，连忙轻声咳了咳。手微微一用力，随着锁链的碰撞声，那铁链直接从孙悟空的脖子上落了下来，上头已是勾着一个半透明的魂魄，眉眼间与孙悟空并无二样。
随着魂魄出体，孙悟空的身躯再无半点气力支撑，直接瘫软了下去。倒在地上，气息全无。
“随我们下去吧！”
范无救故作镇定道，轻轻拽了拽手中的铁链，为了防止孙悟空挣脱掉，还将铁链在自己的手臂上绕了两周，牢牢握紧。
三道幽魂就像是三道青烟，慢慢渗入了地下。
认真说，这还是孙悟空第一次完全被动地被人将魂魄拉出体外。与寻常的魂魄出体完全不一样。
八九玄功中也有通幽之术，便是将三魂七魄离出体外，并不会感觉到什么不同。甚至自己看着自己的身体，以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角度看着自己，还会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就好像是突然看见了自己的双胞胎兄弟。
但是这被人把魂魄勾出来，一瞬间孙悟空就感觉自己像是喝醉了酒，脑中浑浑噩噩，什么也看不明白，什么也想不明白。世间万物仿佛都在围绕着自己不听旋转，越转越快。
等到孙悟空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双脚已经落在了地上。
似是同样的天，同样的地。
但又不大一样。
天上的云彩都是如血一般的红色，脚下的土地又是深邃的黑色。整个看上去，只给人一种感觉——阴森！
孙悟空看着身前两个拽着铁链的鬼差，舌头用力往后一缩，压在舌根下的珠子直接被硬生生挤爆。
孙悟空的双足微微虚晃了一下，眨眼间又恢复了正常。
而黑白无常两人，却根本没有发现到任何异常。依旧拉着孙悟空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前方不远，便是那酆都鬼城。
已经能隐约看见城头。
黑白无常微微放下心来。
这地府已到，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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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彬彬有礼孙悟空
“这个猴子太苟了”！
走进酆都城，迎面便是十座大殿，排成一长列，各有特点。
不过也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阴森。
没有寻常宫殿那般的朱门亮瓦。黑门、黑窗、黑柱。整个建筑只见得到黑白两色。
孙悟空看得奇怪，开口问道：“两位鬼差，不是说地府阎罗殿吗？这为何有十殿？”
听到孙悟空开口，黑白无常心里齐齐一咯噔。不过已至酆都城，倒是给了两人些底气，谢必安说道：“不愧是齐……不愧是牛头大人的胞弟，这胆子当真不同寻常。其余人到我地府，皆是痛哭流涕，还能问东问西的，你倒是头一个。”
孙悟空听到这话，心底微微有些怪异。
原来牛头的记忆居然偏差成了这个样子？自己这突然就多了个便宜哥哥？
范无救似是炫耀道：“只有阎罗殿，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我地府，向来便有十殿，十殿所司下设地狱皆有不同。”
“这一殿，为秦广王殿下所司。也是鬼魂来此的第一殿。来此鬼魂，若是一生为善，没有犯过半点错的大好人。按照其意愿，或是转世为人，一生富足衣食无忧；或是当个城隍土地，超脱凡尘。若是生前行事好坏参半，便入十殿，判其转世，男转女女转男，入六道轮回。若是作恶多端，那便入二殿。你看那殿侧之高台，名曰孽镜台，在此一观，便能窥见前世好坏。”
孙悟空看着那第一座宫殿，的确较之其余宫殿，这第一殿的确要宏伟不少。
门前两侧，甚至还站着和两排手持金瓜的鬼差。
而那孽镜台上，阴风阵阵，道道黑气缠绕着，倒是让人看不真切。
范无救接着说道：“这二殿，为楚江王殿下所司。到了二殿的，均为十恶不赦之恶人。若是行过采生折枝、奸盗杀生者，便会推入二殿之十六小地狱受罚。其余鬼魂和满期转解之鬼魂，便会推入第三殿。”
“第三殿，乃是宋帝王殿下所司。凡在阳间忤逆尊长、教唆兴讼者，入黑绳大地狱及三殿十六小地狱。受倒吊、挖眼、刮骨之刑、刑满之后，同其余鬼魂入四殿。”
“四殿，乃是仵官王殿下所司。凡在阳间抗粮赖租、交易欺诈者。入剥戮血池炼狱及四殿十六地狱。”
“五殿，乃是阎罗王殿下所司。此殿有望乡台，可观凡间，托梦与后人，因此凡人也只知阎罗殿。其实头些年……”
“咳！”范无救见谢必安这嘴也没有个把门的，连忙咳了咳：“不该说的莫说！”
谢必安咂了咂嘴，又道：“时辰将至，那我就简单说了。这五殿，其实就是再查之殿。查明你在前头几殿是否受到冤屈，若是有冤，下一世会有补偿。若是还有恶事未查出来，在此受刑后，再入别殿。”
“六殿卞城王，罚世人怨天尤地，不敬神明者。入叫唤大地狱及十六小地狱，受锥刺火烧之刑。”
“七殿泰山王，罚在阳世取骸合药，离人至戚者，入碓磨肉酱地狱及十六小地狱。若是在二殿受到刑罚之恶鬼，还会在此下油锅。”
“八殿都市王，罚不孝者，入恼闷锅地狱及十六小地狱。解交第九殿，改头换面，永为畜类。”
“九殿平等王，罚杀人放火、在人间被斩绞正刑者。在此受炮烙之刑，入阿鼻地狱及十六小地狱，直至被其所害之人个个投生，才可压至下一殿。”
“十殿转轮王，专司鬼魂，分辨善恶，发四大部洲投生。若是仍未洗清罪孽之鬼，便转卵胎湿化，朝生暮死之类。洗清罪孽后，方可转世为人，但也只会投胎到蛮荒之地。”
这一番话下来，孙悟空对这地府也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难怪当初师兄警告说，莫与地府发生冲突。
十殿阎罗，数道大地狱，百道小地狱。
这实力确实不容小觑啊！
说话的功夫，三人已经行到了第一殿。
吱呀……
鬼门大开。
孙悟空又是一怔，有些狐疑地看了那白无常谢必安一眼。
不是说十殿阎罗各司其职吗？
为什么都在这？
大殿中，赫然摆着十座玄色绘朱漆的案桌，十个头戴冠着袍执笏、面相庄严的男子坐在案后。
虽然孙悟空从未见过这些人，但是通过这衣着打扮倒是不难看出，这就是那传说中的十殿阎罗了。
不过……
孙悟空眉头微微一皱，他心底总觉得有些微微怪异，浑身也如针扎似的，刺痒地慌。
似乎暗中有许多双眼睛正在偷偷地打量着他。
尤其是在自己背后，这大殿之外。
什么情况？
孙悟空也暗暗检查过，但每次都只能看见空荡荡的一片，见不到半个人影，或者是说鬼影。
不过他这感觉倒是也没出错。他看不到的是，一道屏障遮在了殿外。几千号鬼差黑压压在屏障后挤着，冲着孙悟空指手画脚，暗戳戳议论着。
“这就是孙悟空？”
“好像是！不过看起来好像很温顺的样子，就是他几千年前砸了阎罗殿？”
“不大像啊！他这修为也不咋地！怎么还怕他闹事，让我们备着家伙什在这候着？”说着，这青面獠牙的鬼差擦了擦手中持握着的大刀。
“不过你说，一殿下会怎么判？”
“不知道，我们看着便是。”
……
“堂下可是孙悟空？”
“正是！”孙悟空仰头笑道，朝十殿依次拱手行礼：“见过十殿阎罗。”
秦广王藏在案桌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这不对啊！
按照往前，你不应该大打出手，然后发一通脾气，撕毁生死簿吗？
这么彬彬有礼，秦广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额，那个，你阳寿已尽。今日，我等判你……判……”秦广王翻着手中生死簿，故意把生死簿在孙悟空眼前晃了又晃。
孙悟空却无动于衷，反而恭敬道：“俺老孙，一生行善，从未行过恶事。斩妖除魔无数，挽黎民于水火。任殿下判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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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孽镜台前无好人
“这个猴子太苟了”！
孙悟空玩这么一出，秦广王着实有些骑虎难下了。
这钩孙悟空魂魄下来，完完全全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孙悟空……无论是从前的孙悟空还是现在的孙悟空，皆是灵明石猴。不在三界之内，超脱五行之中。即使未曾修炼，也可与天地同寿。
说白了，石猴石猴，这就是块石头！
谁家石头有寿命的？即使被风化了，它不过也就是变成了沙子，换了一个形态继续活着。
包括数千年前的那一遭也是一样。
钩错了？
同名同姓？
如果地府能犯这种低级错误，这么多年地狱中都不知道有多少冤魂了。
这本来就是走个过场，就等你闹起来，闹得不可开交，他们才好交差。
结果现在，硬生生成了个奉公守法好市民。那这出戏还怎么演下去？
秦广王叹了一口气，环视了一圈，所有人眼中尽是无奈。
罢了！
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演了！
秦广王摆了摆手：“来人！押孙悟空上孽镜台！”
见孙悟空被鬼差押解走，秦广王擦了擦额上的点点汗珠，连忙开口问道。
“诸位，现在怎么办？如果孙悟空真的一直如此，难不成我们还真将他魂魄拘下地狱？”
十殿转轮王冷哼了一声：“孽镜台上一观便知。倘若他真是十恶不赦之人，那入地狱又何妨？我们干的不就是这惩恶扬善之事？”
卞城王是个方脸中年人模样，长袍下好着了一身亮银铅甲，闻言失笑道：“老十，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还是那句话，孙悟空没了，难不成你去取经？天漏了，你去补？”
“这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只要是行恶之人，就必须入地狱！来世好生赎罪！”
转轮王再道。
“如果真是这样，倒是好说了！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而今的孙猴子同三千年前的不一样了！如果他当真一生行善，甚至真如他所说有挽救黎明百姓之大功德。我等该如何？依天条将令其超凡脱俗？引为天神？”
秦广王面露苦笑。
而且根据孙悟空之前的表现，他觉得这种可能性还相当大。
“那便引了，又能怎么样？”转轮王向来觉得得以规矩办事，梗着脖子说道。
“能怎么样？彻底乱套了！玉帝责罚，佛祖降罪，我们几个鬼王吃罪得起？要我说，不如做绝！”
说话的是二殿楚江王，短脸，却是长了一张极不和谐的大嘴，几乎占据了半张脸。
“做绝？老二你什么意思？”
秦广王扭头看向楚江王。
“地府，乃是我等的地府。黑的，我们说他是白的，他就得是白的！那孙悟空即使未行坏事，我们偏说他坏事做绝！打他入地狱！必然可以惹怒他，还怕这孙猴子不闹事？”楚江王轻声一笑。
“颠倒黑白，这恐怕不妥吧！”阎罗王皱了皱眉。
他向来刚正不阿，这一次若不是玉帝法旨，他也不会遣人强行将孙悟空掳下。
楚江王摊了摊手：“老五，那你说，该怎么办？”
阎罗王还想说什么，秦广王直接拍板了：“虽说于理不合，但也只能如此了！我们先观那猴头在孽镜台上有何表现！”
孙悟空登上了孽镜台，瞪眼看去。
台高一丈，悬着一面圆镜，面向东方，镜面足有十围大。镜上横着七个猩红大字：
“孽镜台前无好人。”
但让孙悟空奇怪的是，那面明镜中，只照出了身边的两名鬼差。而且看不清楚模样，只能模糊看见两道黑色虚影。
至于自己，在镜中却无半点形象，压根看不见半点影子。
突然，那镜中光芒大作，化作丈粗光柱，往天上射去，足升了三十丈有余，那光芒才逐渐散去。
这一幕，看得周围鬼差和十殿阎罗震惊不已。
“好强的功德！”
秦广王叹了一口气，暗暗咋舌。
他自是不知道，孙悟空在西牛贺洲降妖数百，皆是大恶之妖魔。后又与众仙除掉万妖国，如此功德，自然了得。
“两位鬼差，为何这镜中照不出我的影子？还有这光柱，又是为何？”
孙悟空看这一幕看得奇怪，连忙向身边两个青面獠牙的鬼差问道。
孙悟空右边的鬼差，深深打量了孙悟空一眼，叹了一口气：“我地府的规矩，好人的魂魄只要开口询问，不算过分的问题，我等都须解答！”
“这孽镜台，乃是天地灵气之至洁所化。佛法有言：万法由心生。这孽镜台便是照出人之本心，观其善恶。”
“善人之魂，灵性光明，胸中无魔障，空明一切。这镜中，自然照射不出任何模样。”
“而这光明越强，证明此人越善。丈粗光芒便是万民，三十丈高，便是证明你直接或间接曾挽救过三十万人！这是大功德！”
这鬼差长长一叹，自愧不如。
不过他心底也有些奇怪，他刚入地府当差不过数百年，再加上地位不高，有些前因后果的确不明。
所谓孽镜台无好人，善魂也无须登上孽镜台。地府也有一些初步筛选的手段，只有确定为恶之人才会登上孽镜台。毕竟全天下，说一行为善，未行恶事之人何等少见？就连他们两个鬼差，这心底也有少少的阴暗。
可就这样的大善人，不仅登上了孽镜台，地府中还在传此人乃是大闹地府，撕毁生死簿之人……这怎么可能呢？
“原是如此！”
孙悟空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倒是也没超出他的预料，他大多都以花果为食，连杀业都未曾遭下几桩，顶多就是寻了几只鸡，满足了一下口腹之欲。修炼后又尽量避免因果，不与人争斗。唯一的几次出手，通通是为了降妖。
经这么一出，那两个鬼差对孙悟空和气了不少，不像来时对孙悟空推推搡搡。而是和颜悦色地同孙悟空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天。
孙悟空见这两个鬼差如此态度，故作无意问道:“两位鬼差大哥，这地府每日往来鬼魂众多，为何在几位鬼王的桌上，却只见了一册生死簿？难道这一册便能记载下如此多的条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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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官逼民反
“这个猴子太苟了”！
“这怎得可能？”
鬼差失笑道：“四大部洲，每日往来鬼魂足有数万。倘若放诸一册，找寻起来便极为不便。”
“生死簿并不是一个寻常的簿子。而是一件宝物，所谓天地人三书。天书封神榜，地书山海经，这人书就是我地府中的生死簿。簿上可查人身世过往，甚至上溯九十九世！你说说，这要是书成一册，会是多厚多大一本书？”
“原来是如此，是我无知了！”孙悟空腼腆地笑了笑。
“现在啊，其实只是一本。其余生死簿分鳞虫等十册，以魂字编号，皆在掌案判官的司房中放着。”
那鬼差又说道。
“就放在司房中，难道不怕有人盗取？”孙悟空故作惊讶道。
那两鬼差闻言，相视一笑，齐齐摇了摇头。方才与孙悟空一直交流的那鬼差开口笑道：“我幽冥地府，既入了鬼门关，又有何处宵小敢行此事？这些年来，司房中甚至连守卫都没有。”
孙悟空闻言，点头应道：“也是！是我多想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下了孽镜台，重新步入了大殿之内。
那秦广王见状，双眉竖起，怒喝道：“孙悟空！你一生坏事做绝！还说什么一生行善！”
一番话下来，唯有孙悟空还一脸坦然站在原地，似是早已料到。
那两个方才亲眼见证的鬼差，一张脸似是变得更青了，一脸不可置信站在原地。
“可是……”一鬼差还想上前辩解两句，直接被身边的同僚拽住了，微微一扭头，便见到了那同僚眼中的厉色。
这眼神……他很熟悉，他还在阳间时，几个差人这般眼神后，他便被硬生生屈打成招。
可为什么这当了鬼差，成了神……还能见到这一幕？
那鬼差心里一时也不是滋味，但那迈出半步的脚悄悄缩了回来。
“生死簿上皆有记载，一桩桩一件件，孙悟空你可认罪？”
秦广王一手将生死簿一甩，直接丢在了孙悟空身前，取过惊堂木用力一拍，怒喝道。
心里不停地祈祷着：来来来，掏家伙打啊！
看见没？
生死簿！
你伸手就是你的了！
想改就改，想撕就撕！
快点快点！
见孙悟空慢慢抬起了手，秦广王心中止不住地欣喜。
对对对，就是这样。掏金箍棒……你还没金箍棒，掏个什么家伙儿出来打！我们都不还手！
下一秒，秦广王心里，似是听到了一道破碎之声。
他觉得，自己的心碎了。
碎成了渣子。
孙悟空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掏出什么场长枪大刀，双手举至脖颈处，居然叉手行了个礼。
“殿下身为鬼王，直言俺老孙有罪。那便是有罪！无罪也是有罪！俺老孙认了！”
这……
秦广王感觉手脚都麻了。
这猴……吃什么迷药了？
怎么变化这么大？
这太听话了，听话地不讲道理啊！
不是说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吗？
秦广王微带着求救的的意味看向楚江王。
【现在该怎么办？按你说的做了，他没反应……】
让秦广王没想到的的是，楚江王轻轻咳了一声，无视了他的眼神，缓缓扭过头去。
秦广王深吸了一口气，暗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
事已至此，那就只能……做得更绝一些！把孙悟空关进地狱中，日日夜夜上重刑，一刻也不准停！一个守卫都不留！
就不信你不动心！
“来人呐，将孙悟空押解下去，打入刀山地狱！”
“是！”
从头到尾，孙悟空一直没有辩解，只是淡淡地笑着，笑得让秦广王心里有些发慌。
“大哥，不就是想让这猴子犯天条吗？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为何要如此？黑白颠倒，好坏不分，我地府威严何在？”
阎罗王看着被押解下去的孙悟空，有几分不解道，眼里满是失望。
“我如何不知？”秦广王身子一摊，靠坐在椅子上，无力摆了摆手：“前日，地藏王菩萨唤我前去，我也有同样问题，你知道菩萨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阎罗王皱了皱眉。
秦广王手一挥，设下了一道屏障，将十殿阎罗包囊了进去。就见其嘴微微动了几分，阎罗王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
“就这样？”
“孙悟空这就被抓了？”
殿外的围观群众一阵失望，拿着兵刃一时间有些无可适从。
就好像是拿了几十个G的学习资料，裤子都脱了，结果看了一晚上的新闻联播。
心里这叫一个难受啊！
……
“地府，也是藏污纳垢之所！官逼民反，我这个民偏偏就不想反！”
孙悟空身形极淡，就像是一缕青烟，在司房中飘荡着。
来之前他嚼碎的那颗珠子，其实也是一种替身之法。这魂魄的替身，自然是与人形的替身不一样。从始至终，他就以这样无形的烟雾形态附在那替身的双腿之上。也不知是孙悟空这手段高明还是十殿阎罗托大了，从未想过有人会在地府唤出替身逃跑，居然也没发现。
方才从那两个鬼差嘴里套出这生死簿的位置后，孙悟空便直接遁来了此处。
地府本就是世间浊气汇集之处，即使是鬼魂也不会在此处用什么神识，都怕自己的神识被玷污。因此孙悟空这一路行来，基本上可以说是没有费半点力气。
“猴属类，一纲五卷。”
孙悟空喃喃念叨着，双眼在一卷卷生死簿上扫过。
这猴与其余百兽皆不一样，似是人形，又有不同。因此单立一属，单独放在了一个架子上。孙悟空倒是没有费什么功夫便顺利找到，直接将那本生死簿抽了出来。
即使是一卷，也是厚厚一大本。
翻开第一页，魂字一号。
孙悟空眼睛猛地一瞪，快速往后翻去。
魂字二号，三号……
一直翻到了最后一号：魂字号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
一页页，上头所载之猴，孙悟空都相当熟悉，正是花果山上的群猴。
而让孙悟空惊诧的，其实就是每一页页脚处的一行朱字。
已亡，因早年销于生死簿，魂魄不入地府。
每一页都是。
已亡？
那山上的群猴又是谁？
鬼魂吗？
孙悟空长长吐了一口气，又将那本生死簿塞了回去，满心的疑惑。青烟似的身子又慢慢往外飘去，出了酆都城，迈过鬼门关。身边便是一条长河，不知蔓延向了何方。
“这便是黄泉了吧！想不到，这黄泉里的鱼居然这么大！”
孙悟空看着河底那道闪过的金光，暗暗笑道，身子迅速往上窜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又回到了花果山。他的身子依旧还静静地躺在地上，若不是气息全无，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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