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生而平凡(一)
小时候我们在课本上看过一个故事,叫烽火戏诸侯。说是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女人能够开心,把自己属下当狗猴玩。他们最终为这种荒唐的浪漫付出了惨重代价。
还有一个故事叫狼来了,也许是一个渴望长大的心对于成人世界的向往,让他对于戏耍那些大人们格外有成就感,于是在一次次自得其乐中失去了人格中最宝贵的东西。
这看似完全没有关系的两件事其实都有一个类似的特点。那就是故事的主人公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了别人的痛苦之上。这种此消彼长的关系除了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陷入困境之外毫无用处。
在我们身边其实也常常有这类人,他们有时候会对你说“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大家开心一下?”又或者“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有什么不对的请你理解一下。”对你没听错,他们是让你“理解一下”,而不是“我改一改”。他们的眼里永远只有自己的感受,从来不去顾及别人的感受。却总是以损友自称,得寸进尺、肆意脚踏别人给予自己的宽松。
时间拨回到十五年前,那时候蓝胜雪和李彪还是朋友,算得上是关系不错的朋友。甚至在发展两年后一度短暂的成为了恋人,同居了一阵子。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理想最不想见到的真实模样。
就好像你某天在公园中散步,远远看见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女孩子向你迎面而来,穿过树叶的阳光像精灵一样从她的青丝间滑落,流过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让你觉得自己看见了爱情,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就是相遇。
在一起的初期,空气都是甜的,阳光都是浪漫的,仿佛每一个不曾相拥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一眼望去他在你眼里从头到脚都是优点,就连提着垃圾袋的姿势都那么美不胜收。
随着时间的推移,恋人身上的光环开始渐渐褪去,你开始从梦里回到现实,开始把目光从他身上离开,去关注生活本身。才发现一些从来没有去注意的事情。
比如他吃完饭从来不洗碗,他总是喜欢在喝醉以后直接就往床上躺着任由刺鼻的酒味充斥整个卧室,有时候甚至直接吐在地上。又或者她每天都要化妆一个小时才出门,出门之前还要穿着不同的衣服问你这样漂不漂亮。你说漂亮她说是敷衍。你说不漂亮她说你不爱她。又或者她洗澡之后总是穿着睡衣到处跑,弄的房间里到处都是头发。
生活开始从甜言蜜语变成相互埋怨,日子开始从相互拥抱到同床异梦。当负能量在心中累积,当对方我行我素,所有的缺点开始被放大。
于是吵架开始,越吵越觉得心力憔悴,却怎么都停不下来,你开始怀念当初相遇的那段甜蜜时间,又因此越发讨厌现在的样子。眼前的那个人变得让你又爱又恨直到不想看见。这段感情大概率会以一种被伤害的方法收场,人虽然单身了,但是伤害还要住在心里一阵子直到遇见另外一个人,而这一次大多数人都学会了委曲求全,只有一些人执迷不悟。
这或许是世界上大部分人的写照,至少这是蓝胜雪初恋的写照。从心心念念的向往到耿耿于怀的遗憾,也只不过用了两年时间。
其实这些蓝胜雪基本都能接受,她位移不能接受的就是李彪有个癖好,喜欢拍视频,对的,就是拍那种夫妻生活的视频。
蓝胜雪是一个很保守的女人,那些小日子的电影她虽然有所耳闻但从来没有看过,也从来不知道居然还能这么玩,所以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李彪这种在她看来极度荒唐的要求,夫妻生活是十分私密的行为,怎么可以录制下来呢?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最终她架不住李彪的暖磨硬泡,爱情里的女人就是这样的盲目,录制一段几分钟的视频,只是蓝胜雪把自己的脸给遮住了,死活不肯露脸。幸好也只有这么一次,直到两个人分开蓝胜雪都不再给李彪拍第二次的机会。分手的时候李彪还当着蓝胜雪的面把视频删除了。
谁也没想到在蓝胜雪结婚的前一个星期她又收到这个视频,来自一个陌生的电话,不用想她都知道是谁发给自己的。
她震惊、恐慌、无助。她企图跟李彪交涉,甚至用上了恳求的语气。得到的只有李彪意味深长的笑声。最后没办法,她只好把这个事告诉了自己当时的男朋友,现在的老公。
她男朋友听了没什么表情,虎着脸走出了家门,留下蓝胜雪一个人靠在门口忐忑不安地看着自己男朋友渐行渐远的背影。想叫又不敢,最后只能一个人跑进卧室里抱着枕头默默流泪。她是那么爱他的男朋友,或许这一次,她又要走完自己的这一段感情了。
老天爷站在了她这边,半夜的时候男朋友回来,在她喝的烂醉的时候。顺便把睡在地上的蓝胜雪抱回卧室,还把家里的卫生打扫了一遍。
“搞定了,你放心。”
在蓝胜雪带着不安醒来的那个早晨,他对他的女朋友说。
她终于敢睁开眼睛,看着这个熟悉无比的男人,扑进她怀里哭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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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生而平凡(二)
有位先贤曾经说过,男人总会记得他喜欢过的每一个女人,而女人只会记得她现在喜欢的这个男人。
从这里或许可以看得出为什么男人总会喜欢很多女人而女人似乎更专注于眼前的人。让女人永远记住的那个或许就只有那个夺走她第一次的男人了。
蓝胜雪这辈子只恋爱过两次,所以就算她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有时候她还是会想到李彪,然后转眼就忘,在某个无关紧要的瞬间。无关爱情,无关风月,只是身体的一部分记忆。
再一次听见李彪这个名字,是从黎明他们的交谈中听闻,而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蓝胜雪不自觉地放慢了手中的动作,好多出几分精力去倾听他们的谈话。好在这个地方并不大,多多少少听了个大概。似乎大概好像,他们和李彪有点过节?
蓝胜雪突然又想到了那个笑起来有些坏坏的男人。虽然已经是个陌生人,那也终究比这几个人来的更熟一些。
“那个康什么的?你处理完了?”
“这小子着实有两下子。”
黎明忍不住摇摇头。皱着眉头在组织语言,试图找到一种既能突出康利来有两把刷子但是自己更厉害的说法。
“你知道我去找了些啥不?我把他入职的那份表给看了,里面大有水分。比如说他那个学历吧!上面写的是桂林理工大学毕业,我就着人去他那个地方打听了一下,你猜怎么着?这老小子压根就没上过大学,高中拿的还是结业证书。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买来的假学历,靠着这个当敲门砖,进了一家电信营业厅当网络工程师。那玩意儿我倒是知道一点,名字叫着高大上,其实就是一片区帮着装网线的。应该是他做了些手脚,所以安排的片区比那些新手去一毛不拔的地方好很多,也因此认识了不少人。后来借着这个关系辞了这份工作,了一家电子厂做个小仓管。这老小子脑瓜子还算好使,之所以拿的结业证书估计是没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听说在那凭着嘴巴和脑子学了挺多,就是不知道怎么又离开了,让李彪带我们这来了。瞧他这德行,指定没好事。”.ne
说到这里,黎明喝了一口茶,声音跟着脑袋放低了几分。
“他来公司以后,业绩做的还挺好的,虽然有人帮忙,自己的斤两还是有的,可惜啊,有的人他就是这么邪门,阳关大道就不走,老喜欢走偏门。才来没多久就敢吃回扣了,哪怕是有人撑腰胆子特忒大了些,说不是惯犯都没人信。我跟你们讲,他和李彪上个月已经保守弄了这个数了。”
黎明伸出一只手掌在众人面前晃悠了几下。
“五十万?”
有人小声问,声音显而易见的竟然有些羡慕的味道在里面。
“没那么多,保守五万打底。这还只是我看得见的,都是在新进设备和人事调动上面搞的鬼。没看见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哎,有时候想想,康利来以前那些话说的竟然还有一定的道理,这企业做大做强了,确实会吸引很多吸血鬼过来。连他自己都是。后来我找了杨总,给他弄了个平级调动给架走了。借着这个机会把他给开了。接下慢慢,来不急。总有一天会轮到李彪这个老小子的,先让他嘚瑟嘚瑟。”
他们要搞李彪,蓝胜雪总结除了这个结果。
时间好像突然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女生,没谈过恋爱,总算架不住那些嘴巴特别甜的男生。也架不住自己的手被牵起来的时候那份突然加速的心跳。
她决定给李彪打个电话。
虽然她的手机里没有李彪的电话号码,但是这并不难找。因为就在帝王万象城的保安亭里贴着行政部管理层的通讯录,里面就有李彪的办公室电话,蓝胜雪只要去看一眼就行了。
借着去菜市场的机会,蓝胜雪绕过瞅了一眼。把李彪的电话号码给写了下来,趁着下班时间没到,兜兜转转找了个电话亭拨通了号码。
“你好!这里是帝王万象城人事前台,请问有什么事可以帮到你?”
一声标准的普通话从话筒那边清晰的传了过来,然后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整个世界只剩下蓝胜雪轻微的呼吸声在话筒间的针孔来回穿梭。
她咽一下口水,咳嗽一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慢慢开口。
“请问李彪李经理在吗?我找他有事。”
“稍等,现在给你转接到他的办公室。”
“你好!我是李彪,你是哪位?”
嘟嘟几声过后,电话通了,李彪的声音传了过来,听起来完全就是个陌生人的声音。蓝胜雪咬了咬嘴唇。
“有人要对付你,你小心点。”
“你可以详细的说一说吗?”
李彪的声音很平静,一点也不着急。
蓝胜雪呼了一口气,挂掉了电话。
第四百零四章 生而平凡(三)
朱十七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村人。
他原本有个美好的家庭,爸爸是个捕蛇人,妈妈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他还有个读书比他还厉害的妹妹。每次期末考试回家路上,他都要看一看妹妹的考卷,如果分数太高,他就让妹妹改低一点,好让他回家少挨几棍。
他老爸做了一辈子的捕蛇人,早出晚归都在深山老林里穿梭,每次回家还没进家门,一股强烈的腥臭味就已经冲门而入。那时候朱十七就会和自己的妹妹一边叫着“臭爸爸回来了!臭爸爸回来了!”一边跑进厨房里去找妈妈。而妈妈总是用那块木制的锅盖挡在他们面前避免锅里的油飞到他们身上。
他以为自己会这样一直走下去,直到长大了接过父亲捕蛇棍,像父亲一样撑起这个家。然后生几个像妹妹一样聪明伶俐的孩子,带着大家走出这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山沟。
后来有一天,父亲走进大山以后就再也没有走出来,成了大山的守护神。那挂在天上红彤彤的夕阳像是他对人世间最后的眷恋,挣扎着一点一点消失在地平线下。
朱十七不得不放下曾经很讨厌又突然觉得万分不舍的课本,望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发愣。他不知道自己稚嫩的双手该拿起什么才能把它重新撑起来。父亲还没有把一身本身传给他,他常说自己的儿子将来是个大人物,不应该像他一样在深山老林里提心吊胆,不应该在泥巴里滚来滚去。她母亲要照顾孩子,还要干农活,瘦小的肩膀实在撑不起太多的东西。丈夫一去不回,而她一夜苍老。
农活朱十七做不来,在家里只会给母亲增加负担,于是朱十七跟着自己的老乡出了远门,去外面闯荡江湖。
他们贴过瓷砖洗过碗,喂过鸭子去过鸡场,也曾在“人才市场”里席地而坐,等着别人点名拉去干活。也曾为了一支烟跑去给自己打架的老乡站场子。陌生的地方也有着这样那样的方便,比如他们不用担心自己穿的太破烂被熟人看见而因此感到难堪,大家都在为了生存而忙碌,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ne
后来他遇见了李彪,漂泊了四五年的他终于有了一个安稳的可以遮风挡雨房子,躺在床上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好像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五年的摸爬滚打已经抹平了他的棱角,让他学会了低头做事,委曲求全。既然心中有一团火,也只能这么藏着。
当他带着自己存下来的第一笔钱回家,准备给妈妈和妹妹一个惊喜的时候,他才知道妈妈已经因为劳累躺压床上过了三年,妹妹已经辍学回家照顾妈妈,家里的田地只能由年迈的爷爷慢慢熬着,每年仅仅得到勉强糊口的粮食,遇见天灾人祸,妹妹就只能满村子跑,拿着口袋挨家挨户的乞讨些口粮回家,和妈妈一块靠着这些救济艰难度日。
看见朱十七回家,就仿佛在惊涛骇浪上跳舞的扁舟找到了避风港,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的顶梁柱回来了,这家也就塌不了。
朱十七家人包括爷爷都接到了县城里,这里有一栋不算很破的吊脚楼,主人要去城里生活,把房子以贱卖般的价钱买给了朱十七。
朱十七八家里人安顿好,想让妹妹重新去学习复读,但妹妹怎么也不肯去,说要和哥哥一块撑着,于是朱十七也带着他进了公司,去流水线上找了个质检的工作。为了这份工作,朱十七还破费请拉长吃了个饭,送了一包富甲。
一家人终于重新在一起,也就有了风雨同行的力量。生活开始有了盼头,朱十七打算自己的钱存够了,就带母亲去医院看一看。
直到有一天,他的恩人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
“十七啊!我这有点事需要你帮忙,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我这一趟。”
第四百零五章 接头
其实在康利来被调走的时候,李彪心里就有了一种不舒服的预感。
虽然康利来只是个采购员,但多多少少都知道他和自己的关系,再说了李彪自己还是人事部经理呢!就算没权管好歹也知会一声不是?李彪还借着这个事情去廖总哪里说了几句,得到的回复是:这是高层在评估了员工的工作能力后做出的决定,不要过多去问。
话都到这了,李彪多少页明白了些,也只能就其他事说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廖总办公室,他要是再问下去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他觉得凭康利来的本事,不论在哪个岗位都混得开,往上走也只是时间问题,没想成直接就被开了,除了一点赔偿金之外啥也没捞到。这不得不让李彪重新评估自己的在公司地位,也许真的没他自己想的高枕无忧,能代替他的人还是有的,而且还不少,都因为这样那样的能力之外的问题没法前进一步。
怎么样也是从那个混乱年代闯荡过来的人,虽然因为年纪变大和生活安定的原因,流淌在血液里的勇气已经消失得七七八八。但狼终究是狼,藏在基因里的性子是不会变的,即使这头狼已经老得不行了。
李彪已经不再年轻,他无儿无女,双亲在农村老家生活,死活不肯跟他来镇上,说住不习惯。所以他只想弄点钱给自己养老,他有什么错?总不能病魔缠身的时候连去医院的钱都没有吧!他觉得自己没错,有错的是这个呼吸都要花钱的世界。
而现在,有人要夺走他的饭碗,他必须反击。不然等老了他的尸体就会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发臭直到被某条偶然路过的野狗发现。
于是他想到了朱十七,这个曾经被他带过来的孩子。其实他帮助过很多这样的孩子,并不是因为他天性如此或者良知尤在,只是因为无间道看多了。而实际上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做,在这个小小的地方,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就像搅和在一起的绳子,理都理不清楚。有时候你和某某某起冲突了,大家打电话叫人过来撑场子,你甚至能在对面人群里见到自己的熟人,这么一叫一应,自然就打不起来了,有些人还能顺路约个饭局。
只有朱十七这种不是镇上本地人,从别的村子过来居住的人才会有事真上,不团结不狠一点就要被本地人欺负。在接到李彪的电话之后,他在请假还是上班后再去之间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先上班,因为请假就没有全勤奖了。
下班以后朱十七饭都来不及吃,路过小店买了个面包边啃边往约定好的地方赶。到了地才发现这是一个小饭馆,李彪定了一个在二楼的包间,除了朱十七之外还有七八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年轻人,李彪坐在角落的沙发里吞云吐雾,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啥,时不时会傻笑一下。
听见开门的动静他先是抬头看了一下门口然后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对着朱十七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还有一个人,等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先坐坐。”
李彪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一个空位子,朱十七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这上面还有些拍不去的灰尘,汗水虽然已经干了,仔细闻闻还是有一股汗臭味从衣服中散发出来,他打量看一下这个包间,找了个离大家比较远的角落,静静坐着不说话。
过一会,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人打开了包间的大门,李彪连忙从椅子上起身,迎了上去。
“你来了啊!就等你了。我去叫服务员上菜,咱们边吃边说。”
第四百零六章 合作愉快
天朝的饭局文化向来是非常高丰富的文化类别之一。在这片九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有着你永远想不到的规矩。再博学的人都没法识得其中百分之一。
然饭局的本质在于宴请重要的人,按照这样的思路去想,抛开那些杂七杂八的规矩,似乎所有的饭局又差不多:为了回报而付出。那么这个请来的人自然就坐在了比较重要的位置上,我们一般称之为主位。它通常正对着门口,只要有人开门就马上就能最快速度做出反应。
朱十七嘛,就只能背对着门,什么菜转到面前就吃什么,压根没有选择的权利,而且还不敢下筷太狠了,就尝个味道,饭吃不好那就只能把注意力转移去别的地方,听听大佬们在聊什么,长一长见识。
但李彪仿佛有什么超能力能侦测到别人的心思一样,朱十七刚集中精力准备当回顺风耳,那边的谈话就戛然而止。李彪不着痕迹的瞟了朱十七一眼,抬手拨弄起了转盘。
“景兄,尝一尝这盘澄碧湖大头鱼做的剁椒鱼头,可是这的招牌之一。”
这个被李彪叫做景兄的男人看起来比李彪小了近十岁,能让李彪这么客气肯定不是年纪的原因,大抵是因为他身后所代表的东西吧。
对此江元景似乎习以为常,可能他也注意到了朱十七注视过来的目光。却不以为意丝毫不担心所谓的谈话被别人听见。对于李彪的表现还略有不满,如果连自己叫过来的人都要防范,那这样的人还能干成啥事?看書菈
作为人事部经理,李彪察言观色的本事可谓是登堂入室,江元景这细微的情绪变化也被他看在了眼里,他稍微一揣摩就隐约猜到江元景情绪变化的原因。这才出手转桌子来缓解气氛,很显然江元景不吃这一套。
“李兄,江叔的话我已经带来了,你也是跟过他的,应该知道江叔的为人,向来言出必行,虽然这些年淡出了权力中心,却从来没有因此影响到他的地位,在家族里一直举足轻重,他既然说过会拿回属于他原来的东西,那就一定能拿回来。我们这些跟着他一起出力的,自然不会被亏待。我在这里也可以给你承诺,只要你能搭把手,茶厂年底分红我可以给你百分之五。”
江元景一边吃东西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压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看起来好像很急,表情又显得很悠闲,一时间让人猜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景兄放心,今天既然宴请你来这里,就代表着我自己的态度,我这么大的人了,当然知道跟着谁才有钱途,这群兄弟也都是信得过的人,也肯为大家共同目标奋斗。来!干杯!为我们即将到来的合作!”
李彪双手举起杯子,面向江元景。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和决然。
“好!合作愉快!”
江元景举起杯子向所有人示意。
朱十七跟着大伙一块举起了手中的杯子,啤酒入喉冰凉,带着一点苦涩和舒爽,还有一种空虚的如同泡沫一般的满足感。朱十七举头望去,大家脸上都带着一种病态的红潮,整个人都变得精神百倍,似乎对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毫不知情,哪怕知道也会一往无前。
第四百零七章 人间十月
十月是人间最美好的时光之一。燥热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寒风还未从遥远的海洋那边吹来。将谢未谢的树叶还在枝头依偎着,在清风的催促下依依不舍,或许它也知道这不是一次志在四方的远征,而是一场一别就是没有来生的舞蹈。太阳带着大梦初醒的橘红色的脸庞努力地爬上山的那头,扒开面前的云彩俯视光怪陆离的人间。鸟儿在时或茂密时或空旷的山谷林间尽情飞翔着,把抑扬顿挫的歌声布满整个带着晶莹露水的早晨。
“阿紧,起床了,都快九点半了!”
吴群拿着锅铲捅了一下吴紧睡觉那间房的房门,就像当年奶奶拿着棍子捅自己房门一样。
“才九点多还早着呢!让我多睡会儿吧!实在睡的太舒服了,好不容易不用每天早上起来面对满大街的摩托车军队。就不能让人消停一会儿嘛!”
房间里传来一阵一阵的声响,不一会儿吴紧顶着一张比早晨太阳还要迷糊的脸拉开了房门。他揉了揉眼角,把扣出来的眼屎向四面八方挥去。
“其实我早就醒了,只是不想起来,床上太舒服了。”
吴紧去卫生间谁洗了一下,带着半脸水呼一下做到了椅子上。是啊!这么多他早就习惯了每天六七点就起床,晚上十点十一点才回家,怎么可能说改就还呢?能够赖床对他来说已经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时光之一了。
吴群看着他比自己苍老近十岁、带着深深鱼尾纹的脸庞,那双依旧带着些许灵动的眼睛已经快被疲惫和生活全部覆盖。他轻轻叹气,不搭话。
吴紧坐了几分钟,实在闲不住出门瞎忙去了。吴群看着他一会东一会西的背景,恍惚间穿越了时空,回忆里奶奶那个佝偻的背景和现在弯腰忙碌的吴紧渐渐重合。一时间让他分不清这个被阳光塞满的清晨到底是草长莺飞的竹马三月,还是击筷高歌的同窗四友。他就这么站着像一棵树,目光深邃平静,任由如海一般的回忆在平静之下翻腾。
正在收拾桌子的杨玉芳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停下手上的活,抬头看了吴群一眼,选择了沉默,继续收拾桌子。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要去打扰,唯有陪伴才是最好的办法。
吴群在杨玉芳看向他的时候就停止了回忆,深呼吸,回头,深邃的目光一如开始般平静。
“你怎么样?”
“没事。”
“嗯。”
“叫阿紧过来吃点东西不吃早餐怎么行。”
“阿紧!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了!一会儿就中午了,一块吃得了!”
“他说不吃。”
“那算了,午饭一块吃吧,哎!多大的人了,跟个小孩子一样。哦对了,阿紧喜欢吃点啥?”
“嗯...忘了,随便做吧,他不挑食,比狗还好养。”
“......那好吧,我做饭去了,一会儿叫你俩。”
杨玉芳噎了一下,咬着嘴唇提着锅铲往厨房走。吴群把抹布往桌子上一扔,迎着正在割草的吴紧走去。
“休息一下啊你,你来我这三天,三天都在割草,我家附近都被你撸秃皮了,你想咋地?”
“草多蛇多,割了好。”
吴紧没有回头,挥舞着镰刀继续对付面前的青草。
“怎么说也是这长大的,什么没见过,别忘了我小时候可是徒手抓蛇的存在。”
吴群握了一下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两下。
“你也说了是小时候。我小时候十几米高的树随便爬,还在上面跳来跳去,现在不敢了,长大了。”
“好像说的挺有道理,那你随便,一会儿吃饭我叫你。”
吴群离开了,没几分钟他扛着锄头来到了吴紧面前。
“老实说,你草都割了,不种点什么总感觉浪费了,这地先给它锄开,一会我去鼓楼那边看看有啥是这个季节可以种的。”
“种呗,过几天把草烧了再种,可以少施肥。要不种葡萄吧,这地好啊,架个棚子,夏天还能乘凉。”
“蚊子多的要命,谁去那乘凉?”
“阿紧,看见任老师家附近那柿子树没?那还是当初你随手种下的,二十年过去了,每年都在开花结果,只是现在的小孩子不像我们那会那么罪馋还没等柿子黄就把树爬的光溜溜的,现在除了偶尔尝鲜,掉地上都没人捡。”
“哪?我瞅瞅。”
吴紧放下镰刀,用手搭着棚子往吴群指的方向看去。任进学家的房子很容易找到,就在学校操场标,这曾经是整个高旁村最好的房子,一度是整个村子建房的模板。随着岁月的变迁,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它已经泯然众人,变得平平无奇,再也比不上那些后来居上的后辈们。旁边的中心小学已经二度翻建,变得更加现代化更大气,它这位“原配”就显得特别寒碜特别的上不了台面。
旁边确实有一颗柿子树,约三四曾楼那么高,长势很好,树下放着一张桌子和几把藤椅,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清闲。桌子对面就是学校,坐在那整个校园一览无余。
吴紧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在这里种过一颗柿子树。估计是某时某刻不小心往地上吐的种子估计是小手一刨随地一埋也说不定。或许当时确实有着让它开花结果后人乘凉的愿望,也早已经被现实给消磨的无影无踪了。现在果子有了,孩子们却不太愿意领情,竟然让吴紧莫名有一种胜利果实无人分享的落寞感。
“哎!人老了,总是喜欢伤春悲秋的,比不得年轻人,身子轻,没什么负担,只需要步步向前就行了。”
吴紧抓了抓头发,意兴阑珊的把镰刀扔到了地上。镰刀在地上打了个滚,发出几下沉闷的响声。
第四百零八章 你为何眷恋人间
杨玉芳厨艺很好。这些年她闲着没事就去厨房琢磨琢磨,渐渐有了大厨风范,吴紧虽然吃过了几天,还是每天都能品尝到不一样的味道。
杨玉芳经营着一家网站,它的前身就是以前吴紧留下来的网站。除了保留原来的东西,还加入琴棋书画、风俗人情等几个大板块。凭借着自己和吴紧的资源再加上她的能力,每个月的收入都在水涨船高。名气也变得很大,某个领域发布的知识在读者眼里甚至比官方还要权威。这里的讨论区是每个人都要去逛一圈,从二次元到学术交流你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每天和吴群分享网站里有趣的事也成了杨玉芳的日常。
至于吴群,他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付出总会得到回报,从小不间断的书法练习和每天坚持一个小时的读书,换来了现在半退休式的生活。也许运气是一部分,但更多的是用汗水和努力去灌溉出来的。每天写写画画,偶尔和杨玉芳开下直播讲讲书法和诗词,日子过得甚是惬意。
吴紧是个风里来雨里去的人,不止在广东漂泊了十年,也在广西漂泊了十年。前段时间突然抽风选择了躺平,带着为数不多的存款去三亚溜达了一圈,前几天刚跑来吴群这混吃等死,那叫一个睡得死吃得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吃的太多太好,突然对吴群家附近的草地起了歹念,每天扛着镰刀去割草,整出好大一块地儿。
“这柿子长势不错啊,阿群你要不要弄点回去晒一晒?落了可就太浪费了。”
溜达到柿子树下,吴紧先是抬头左右看看然后拿着竹竿打了几个下来和吴群坐在那生啃。中午的太阳斜斜穿过树叶间跳在他的身上,暖暖的。
“记得小时候伯父家旁也有这么一颗柿子树。每到这时候我们总是抬头眼巴巴抬头看着树上的果子,看着它一天天成熟。摘果子和晒柿子干那几天是为数不多的很开心带着期盼的日子。后来柿子树被砍了,又重新种了一颗,长的也很好,没人收了。堂哥嫌果子烂地上太臭,又给砍了。村子里的果树就像愿意留在这里的人一样,越来越老,越来越少。”
“不可能吧?村子里这么多砖房,弄得这么漂亮没人住?”
吴紧四面环顾,看着半个山坡的白墙红瓦,眼里都是不理解。
“柿子长得也好,没人吃。”
吴群拿着柿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把他的目光吸引回来。
“这能比呢?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好吗!”
“人都出去了,不就没人住没人吃了嘛!外面的世界太精彩。”
吴群突然想起了他的亲身父亲吴四喜,一个半辈子都在外面漂泊的男人。他的人生吴群几乎没有参与是非。小时候只有那本红色的邮政存折,好不容易等到见面了,又再一次很快离开,除了把吴群生下来,他就像吴群生命里的过客一般来去匆匆,所有来自他的温暖和父爱都只存在于他的梦里。自从一别,这么多年就跟人间蒸发一样渺无音讯。想吗?不知道。自从杨玉芳叫任进学和周雅南做爸妈并且强迫着吴群一块叫以后,他也从开始的不适应变成了现在的自然而然。男人的爱并不比女人来的差,只是不善于表达。
“阿群,你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外面的世界比你想象的还要大,你总不能一辈子就窝这里吧?”
吴紧给他递过去一支烟,吴群并不抽烟,不过还是接了过来,他看了杨玉芳一眼,后者抬头看天、低头看地,视而不见。
“为什么要出去走走呢?”
吴群不解。
“出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东西,长长见识不好吗?”
“还有比书籍更宽广的世界吗?再说了阿紧,你别说我说的难听,你出去的时间少了吗?你自己扪心自问,长见识了又能怎么样?能让你过得更好吗?”
吴群看着他低下头,有些不太忍心,深呼吸,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我爸跟我说,你的长辈让你诚实,是因为他们不想你作为一个晚辈还有事瞒着他。书本让你诚实跟你说吃亏是福,是因为这个社会需要有人诚实。社会的资源就这么多,总有人贪得无厌的想全部拥有不想分给别人,那怎么办?告诉你你要诚实、要学会吃亏是福,要学会孔融让梨。那些人会感激你吗?不会,他们巴不得这个社会上的人都是这样,把好东西都让出来给他。所以,我这样的老实人走出去不是去追寻什么理想,只会尸骨无存。阿紧,你也是个老实人吧,你自己想想这么多年来,你经历的是不是这样子?有人一生女干诈,就是为了来扒老实人的皮。”
吴紧听了唯有沉默,望着远山久久不语。
“我为什么眷恋这样的人间?因为除了这些,还有你们。再寒冷,冬天,只要有阳光,就有温暖就会过去。而春天总会来临。”
第四百零九章 十年如一
高旁村的变化实在是太大,曾经物以稀为贵的砖房,现在都成了标配。各种家用电器一应俱全。完全不像那些年,一到晚上大家都挤去某个人家里守着那台黑白电视机。
这一切让吴紧有种跟不上时代步伐的感觉。时光就在他身边渐行渐远,他跟不上也留不住。
十月的秋风不是很冷,吹在身上却也让人心里泛起孤独。吴紧情不自禁抖两下,抓起面前的白酒闷了一口。
“少喝点酒吧你!一天到晚没个消停。”
吴群很少喝酒,只是冰箱里放着一些啤酒,家里放着几瓶白酒,一般都是有客来了才喝,吴紧来了直接把啤酒喝完了,现在白酒都快被他喝没了。
“小时候啊,一颗棒棒糖就可以很快乐,现在长大了,要五瓶啤酒才稍微不难过。”
吴紧对兄弟的劝告视而不见,右手抚摸着酒瓶子,就像在和自己的朋友交流一般。
“来打两把游戏。”
吴紧这几天没少怂恿,奈何吴群一副对玩游戏兴趣缺缺的样子。
“你说你,不抽烟不喝酒不玩游戏,活着有什么意义?”
“练字阅读作画,哪一样不比你说的有意义?”
“当我没说。”
“生活的意义就是去追求快乐和幸福,每个人获取这些的方式不一样,不具备可比性。也没必要轻易的去否定别人的生活方式。”
“你说的很有道理,当浮一大白。”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叮铃铃的下课声突然在安静的空气中传播开来,没一会空荡荡的操场就到处都是追逐打闹的孩子。跳绳的、打乒乓球的,抱着篮球到处跑的。人间突然变得鲜活起来,一下子从行将就木的老人变回了不知愁苦的少年。
“你俩不打算要个孩子吗?看,多么美好的童年。阳光、校园、伙伴和碎碎冰。”
吴紧半瘫在椅子里,看着那群生龙活虎的孩子们,眼睛里倒映出来的都是回忆。
“当然会要,时候没到。”
吴群说着瞅了杨玉芳一眼,后者向他眨眨眼,一脸理解而不失温柔的笑意。
“爸,你这边坐,辛苦啦!”
眼看着任进学往到了操场上,杨玉芳迎了上去,扶着他往这边走来。
“下午没课了,吴紧同学,你这来了几天也不舍得过来看看我啊?”
“没有!没有!任老师你误会了,我这几天其实挺忙的,一直没时间过来探望你,这不空了马上就来了吗。”
“你小子。”
任进学推了一下眼镜,这些年他的眼睛因为熬夜的原因越来越差,有时候莫名的会有一层蒙蒙的白光在眼前遮挡着视线,能看清楚的距离越来越近,摘下眼镜连三米开外的人都分不清楚,只是太忙,一直没时间去检查。
他虽然是这里的校长,村民们也依然敬重他,但是这个小学已经不再是他的一言堂,越来越多的各种关系介入,让他开始力不从心,就好像最近学校更新一批新的教学器材一样,之前他可以自己决定,现在得向局里打报告审批。由上级来决定去哪里采购。任进学并不喜欢拿精力去应付这些,但是看着隔壁村那越来越现代化的教学设备,他有钱不得不放下面子去应付。这其中的累怎能是一句心力憔悴能说完的?
“当初我说来学校里教书育人。你不肯,你看看现在你和妈头发都白了一半了还是放不下这群孩子。整天忙里忙外,来家里吃个饭都没时间。”
吴群看着任进学灰白相间的头发,眼神复杂。
“小群,还怪我啊?”
任进学掏出一支烟点上,看着吴群仿佛停留在十八岁的那张脸。当初的场景他记得很清楚,也记得当初吴群脸上有些倔强又不会忤逆他的表情。
“时代变了,人也变了。以前的老师是一份责任,现在的老师是一份工作。你明白吗?”
“那你为什么坚持?”
“因为我和雅南的青春和理想都在这里,我们已经做好了此地埋骨的打算。当使命高于生命,那将无所畏惧。”
吴群低头不说话,在任进学面前他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不论多大的年纪读多少书都一样。
“小时候,我们看见坟墓会觉得很害怕,总会想起那些流传在老人嘴中的鬼故事。长大了才知道,那里面躺着的,都是别人日夜思念的亲人。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人总会老去的。小群啊,不必为我们担心,看看那些孩子,再重的担子我都挑得起来。”
第四百一十章 人情冷暖
吴紧最近这段时间的情绪特别低落。甚至一度有过轻生的念头。这种念头刚出现的时候他有些慌张,急急忙忙的找事情来做让自己忙碌起来,累到不能思考了也就不会胡思乱想。到了后来他就变得麻木了。他有认真的入反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
这种情绪已经影响到了吴紧的生活,为此他自己更换了好几份工作,每份工作都是做两三个月就开始厌倦,没有继续下去的欲望。他也试图振作过精神,好个十天半个月又很快的再次消沉。这哪里像是一个不到四十岁的人该有的生活状态。他应该像那些正在城里打拼的同龄人一样,身上背负着教育、医疗、房车三座大山,沉重到不敢轻言后退,连死亡都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已经是吴紧今年以来第三次变成无业游民了。好在他孤家寡人一个,对于物资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而且社会到了现在这个时代只要不是自己作死是断然不会饿肚子的。无车无房无无贷女朋友,作为新时代四无青年,吴紧当然有底气走走停停,四处游荡。
“阿群,你说我去出家怎么样?”
目送着杨玉芳和任进学离开这里,柿子树下剩下他和吴群两个人,孩子们又回到教室继续他们将来的梦,失去孩子们的青春,操场再一次陷入空荡荡的孤独,仿佛刚才的热闹只是一场偶然的美丽错觉。
这让吴紧想起城市里的大街,那种摩托车大军蜂蛹而去后的万籁俱寂和此刻空荡荡的操场如此相似,一切生的气息都像泡沫一样被吹破在逐渐寒冷的北风中。没来由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又从吴紧心里的某个角落冒了出来。
“你慧根不够。”
吴群如是说。
“什么意思?”
吴紧扭头看着吴群,眼里居然藏着一种让人陌生的求知欲。
“哦,我的意思是你文凭不够,文凭不够就是慧根不够,当然和我佛无缘。除非方丈大发慈悲,把你天灵盖打开佛经直接塞进去然后你一朝顿悟,不然你是看不懂的。”
“,,那我去当道士总可以吧?”
“佛经你都看不懂,难道还想妄图参悟更加高深的道经,羽化登仙?再说了人家道教过了四十岁就不能入道籍了只能做个居士,嗯...相当于小说里的外门弟子,道教协会的各种福利你能享受到的微乎其微。你这年纪了,要去赶紧去,别到时候求逍遥不成反受累。”
“我是认真的。我没在开玩笑。”
“我说的也是事实。”
吴紧又一次沉默,良久后又问。声音听起来像在控诉也像在质问。
“难道这个人间就没有一个让人舒心的容身之所么?”ap
“当然有,只要你不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哪里都可以走一走。人生百分之九十的烦恼不都是来源于此吗?”
吴群摊开双手,向他解读其中的道理。
“不,人生百分之九十的烦恼来自于贫穷。当你一个人的时候,晚餐吃面包还是牛排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无损于你获得的快乐。当你喜欢上一个人,才会深深地感觉到这个世界对贫穷的恶意。”
吴紧却不认同,他认为吴群整天窝在这个小村子里,根本没经历过社会险恶,说的大道理压根不接地气。
“要多少?”
吴群手指一搓,拿出了手机。认真顶着吴紧的脸?
“什么要多少?”
吴紧不解。
“你说这么多不就想借钱吗?”
吴群解开了手机密码,打开微信。
“你妹!不说了!”
吴紧一甩手,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把头扭一边去了。
“阿紧,你真的不需要钱吗?”
“不需要!我要干嘛!我现在是一个人。”
“那就行,别不好意思,咱们谁跟谁不是?这些年,村里的乡亲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像城里人了,冷漠、自私、功利。以前日子不好过,或多或少都需要别人帮助,所以也想着要帮助别人,大家一起同舟共济。现在日子好了反而变了,大家都能独立生存,不再为了生活而求同存异矛盾也就随之而来。阿紧,我不希望我们之间也变成那样。”
第四百一十一章 落叶归根
我走过岁月时,岁月无声。
我走过人海时,人海无声。
树叶在夕阳里游来游去,
城市在霓虹里浮浮沉沉。
大家都说我因为喜欢着秋天,
才义无反顾的启程。
其实我只是爱上了,
这云彩和孤独拥抱的路,
像极了你离去的风景。
吴紧在兄弟家呆了一个星期,又要踏上那条连他都不知道前方要去向哪里的崎岖之路。
他就像一叶在海洋中漂泊的孤帆。风平浪静的时候他可以任意游荡,看看被阳光渲染的五彩斑斓的地平线。一旦暴风雨来临,他就完全失去了掌握自己命运的能力。
也许受到了吴群的鼓励,也许是收到了环境的影响,吴紧还是决定再去找一份工作,这一辈子还很长,总得找点事做,开心也好,遗憾也罢,好至少能让自己头发发白的时候有个回忆的小幸福。
翻看着微信里认识的人,抛开那三位大爷,吴紧加的好友并不多,大部分都是以前的工友,他拉了一会儿,找到了以前自己的一个班长。
“黄老板,有没有事做?失业了。”
没一会被吴紧叫做黄老板的人回话了。
“我这里没有,不过老刘那里有,你问问他。”
吴紧知道老刘,那是当初跟他们一块干活的那个品检,后来来了新领导,他们三个都相继离开了那里,因为新的领导需要培养自己的班底,而他们三都是不肯轻易低头的主。
吴紧给老刘发了信息,半天没回,他想了想给他打了个微信电话,没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曾总,黄老板说你那边有工作,干嘛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阵的响声,有人声、机器声,鸣笛声,乱七八糟串在一块。工作环境显然不是很理想。
“哦,我这以前但是有个主管的位置,但是上个月已经找到人了,暂时不需要了。不过小曾在在县城郊区那边工作,听说他那里在招人,你问问看。”
果然工作是不会等人的,只能自己去找。吴紧说了声谢谢,客套了几句改天一起吃饭吧啦吧啦的几句后就挂掉了电话。去找那个叫小曾的同事。
“我这是有个工作,一个小厂,老板说还要找个技术员,调试一些焊接设备,这你熟啊,你以前不是搞过这些吗?要不你来看一看?如果你过来我提前跟老板说一声。”
小曾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也很吵,看来工作环境和老刘那边差不多。行业这个东西一旦进去了是很难再去重新选择的。很少人能有重新再来的勇气,不论好与坏都一路走到底。
“我明天早上过去吧,这边还得收拾收拾,你把地址发给我一下。”
“那行,到时候联系,我现在去忙一会儿。有空聊。”
紧接着对面就把电话断了,吴紧放下手机,去找个小宾馆放好行李,紧接着去理发、买衣服鞋子等等,毕竟他都很久没买新衣服了。一件衣服都能穿个四五年,除了鞋子经常玩买。明天见人家老板,怎么说也是去找工作,高地也要弄一身干净的。至于为啥不找房子,那是因为工作还没确定。
第二天吴紧跟着导航来到了小曾说的地方,这里是一排的铁皮房,像极了当年吴紧干活的工地,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门口那一堆粘满水泥的设备。吴紧通了电话,没一会就看见小曾穿着一身油腻的工衣来到了门口,还跟他挥挥手打招呼。
“你不是说小厂嘛!我看这挺大啊,好几个厂房。”
外面看着觉得小,进里面了才看出来地方挺大,正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
“这块地方以前是个大公司。后来搬走了,地方就腾出来了好几个小公司一块租的,老板租了两间,做两个车间用。”
“哦哦哦,这样啊!懂了。”
“老板湖南人,挺好说话,我跟他说我有个同事昨天刚离职,我就给他打电话了,他说你让他来我这里,工资可以谈。我说和他说了,他今天来看看。你不会还像以前一样上班经常玩手机吧?老板最不喜欢这种事。小厂就这样,不像大公司那些偶尔可以摸鱼,所以你要注意点。小公司规矩不多但是没那么复杂的关系和流程要考虑,老板说不要你就不要你谁说话都不顶用。”
“行,我明白了,我找看看吧!”
话说着小曾带着吴紧进了车间门口,先在车间转了一圈,然后往老板办公室走去。
“彭总你好,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以前那同事,今天过来了。”
“坐。”
正在看手机的彭总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凳子。
“你以前做过焊接啊?主要弄什么?”
“做过,我以前在那边做过二保焊,机器人焊接的,公司我我们这边也有二保焊和碰焊。这些我都弄过。刚才小曾带我看了一下,你们这边也有自动焊,看品牌应该是松下焊机。”
听吴紧说完,彭总眼前一亮,这小伙子看来有点东西,
“不错,我这里确实是松下的焊机,你会调试吗?”
“当然,我不但会松下的,安川的我也会,调试和编程我都会。”
“公司的基础情况小曾应该和你简单聊过一些了,这里我就不多作解释了,我们来聊一聊你的薪资待遇,是这样的,我这边给你开出的待遇是每个月上班26天,周日休息,平时加班有加班费,15.5块钱一个小时,一般都是加班到晚上九点半下班。周日上班的话算加班,21.5块钱一个小时计算,五险都有,上班满一个月后下个月开始交,你觉得怎么样?有什么地方不满意我们可以再协商,同意。你就去找文员写入职表。”
吴紧一看,这薪资待遇都快赶上后珠三角一带了,果然有技术到哪里都一样,总有人为你的本事买单。也不枉当初吴紧没日没夜的学习了,总算付出还有回报。最重要的是这里是故乡,他不用在陌生的人海中随波逐流了。
“行。我初来乍到的,以后有什么做的不满意的,彭总多多理解,我也会尽力把工作做好的。”
第四百一十二章 遇见夏天
时间走过春梦无痕的2016,迈着沉重的步伐爬进了举目茫然的2017。
除了多一份来自灵魂里乡土眷恋,故乡的春节和在外漂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一样冷清的街道、一样安静的空气、一样无聊的人群。
自从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指令传达到县城,春节就失去了它的灵魂。即使人们的生活越来越丰衣足食、准备的年货越来越花里胡哨。还是像一个被魔鬼夺走了魂魄的少女,穿的再好也只是一具华丽的行尸走肉。
这是吴紧漂泊近二十年以来首次在自己的故乡获得年终奖,虽然不多只有三千块,也足以让他感慨万千。看着冷清的街道无形中也就多了几分温暖。
他是出来找吃的,奈何大年初一的街上甚少有开门的店铺,就连阿猫阿狗都寥寥无几,吴紧都在寒风中抖了近半个小时了,还没找着地儿,要不是手上夹着的烟还能带来一点温暖,要不是肚子已经饿的不行他早溜回去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了。
出来都出来了,也抖了这么久,就这么回去吴紧总觉得不爽,干脆又往另外一条街道走去,万一有人开门呢?
本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心里。吴紧又再一次无头苍蝇一样窜了半个小时,口袋里的烟都抽了一半。终于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下开着的四川面馆。
吴紧泪流满面啊!他就像苍蝇见到屎一样直接冲了过去。
“老板娘新年好!给我来碗抄手。”
吴紧抖着腿,找个靠近灶台的地方坐下,从火光里散出来的温暖让人特别安心。看書菈
“小伙子没吃东西呢?我这给家里人准备饭菜呢!不过你都来了,那就等会儿,马上给你弄。”
老板娘是个矮胖的中年妇女,说话带着四川口音,她放下手中正在切肉的菜刀,双手在围裙让抹了抹,拿起了一旁的锅铲。
“啊?没有打扰到你们吃饭吧?挺不好意思的。”
吴紧嘴上说着,脚下纹丝不动,屁股好像长在椅子上似的。
“没事,又不是另外生火,顺便的事,不过我的多收你两块钱,大过年的多少人家都关着门嘞!你说在理不?”
“在理!在理!你收双倍都行,啥时候能吃?”
“马上了,五分钟给搞定,等下。”
就在吴紧眼巴巴的看着感觉一秒万年的时候,热腾腾的碗终于端了过来,吴紧泪流满脸啊!总算这近一个小时的冷风没白吹。
温热的汤水从嘴里流入。有些冰冷的胸膛就变得暖暖的。吴紧精神一振,寒冷的街道在他的眼里无形中多了几分色彩。
老板娘看吴紧吃得津津有味,满意地点点头,忙自己的事去了。小店的空气又变得安静起来。除了热气在空气中飞舞和带着某些奇特韵律的锅铲反复声,一切都像极了冬天原本该有的样子。
吃完叼着牙签回到宿舍,吴紧衣服都懒得脱直接钻进了被窝里。没办法,天气太冷了,有什么事等身子骨暖了再说也不迟。
忙碌了两个月,吴紧最终又走上了以前的老路子,不干了。
没办法,这老板的脾气真不是吴紧能受得了的,在吴紧来之前已经招聘了好几个技术员了,都是做了两三个月就离职了,小公司虽然离职快,但是职务并不是大公司那样明确,吴紧表面上是个技术员,实际上干的事简直不要太多,不但焊接机他要调试,还要协助冲压的主管上下模具,协助模具主管维修一下模具,还要像一线员工一样上线做生产。厂房里到处都是摄像头,简直360度无死角,老板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摄像头在观察,压根没有清闲的时候。刚去上班那几天吴紧腿都走麻了,休息的时候都不敢往下蹲怕站起来会抽筋。
但是忙有忙的好处,那就是累到没时间胡思乱想。这段充实的时间让吴紧振奋了一阵子,但紧接着老板那火爆的脾气开始烧到了吴紧这里,以前吴紧刚来,老板看着吴紧总是欲言又止,但依着他的脾气怎么可能一直忍着,后来有一次吴紧调试的产品除了品质异常,脱焊了,然后就被老板叫出办公室一顿骂。吴紧忍了,毕竟拿人家的钱,自己也确实做错了,能理解。
可脾气再好的人他也有底线,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顿骂,有时候还是无缘无故的殃及鱼池之喷,再加上和收入完全不对等的工作量,终于在一次被喷之后吴紧直接选择了走人。
我不要你的钱了总可以吧?都是活在这个世界的人,谁天生就是应该被人骂的?
都没有。
如果有这样的人,那么他一定背负着自己的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很重,所以他不得不弯腰。
很庆幸,吴紧不是这种人,所以他可以挺着腰杆离开。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然后他又这样混吃等死到了过年,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他也越来越空虚。思考的东西越来越严重,甚至上升到哲学这种他以前看都不看一眼的东西。
我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我到底是谁?
过度的脑力劳动带来的后果就是吴紧一个月下来暴瘦二十多斤,原本就弱不禁风的身体更加摇摇欲坠,无神而麻木眼睛深深凹嵌在巨大的眼眶里,整个人仿佛随时会入土为安一样。要不是因为不吃饭会饿死大过年外卖太贵他甚至不会出门。
这不吃完了又躺回去,到床上去散发思维,直到下一次的饿到受不了。
直到后来有一次,他照旧抖着身体出门觅食,然后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被寒风吹得有些模糊但清晰穿进他耳朵的招呼。声音有喜悦、有意外、有迟疑,还有几分不确定的忐忑不安。
“吴紧!”
他回头,就遇见了那一年的夏天。
第四百一十三章 如果重逢
曾经以为人生最美好的是相遇,后来才发现其实最难得的是重逢。
如果你遇见自己曾经自以为的初恋你会是什么状态?
是梦回杏花飞舞的长街?是月光散满的广场?是小河流淌的小路?还是梧桐滴雨的屋檐?
吴紧从来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去遇见张凤娇。看看现在的他吧!乱糟糟的头发,像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杂草。脏兮兮的衣服,袖口都有些发黑了。鞋子就不说了,自打买了就没洗过,直到穿破就扔。
“好久不见。”
吴紧只好转身,露出自己觉得最好的笑容,边说边打量着眼前的高中同学。
米黄色的及膝风衣,整整齐齐的披肩长发,架在鼻梁上的那副眼镜似曾相识,少年时代的青涩早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练成熟之美。她左手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右手拿着一本书,吴紧偷偷看了一下,是韩寒的《三重门。
“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想想都快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张凤娇举起右手打个招呼,来到了吴紧身旁,两个人肩并肩在冷清的街道上散步,一切仿佛回到了当初他们短暂的同桌时光。
“你现在过得好吗?”
“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
“嗯。”
接着是沉默。两个人走啊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送了我一本书,就是这个《三重门,后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挺可惜的。所以今天我去书店重新买了一本。”
张凤娇说着,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很快又不见了。
“记得。”
吴紧点点头,想起那天照不进心里的阳光。
“你吃了吗?”
张凤娇又问到。
“刚吃没多久,大过年的找吃还挺不容易的。”
吴紧回答。
“是啊!所以我都是提前准备好了,免得麻烦。要不要请我去你家里坐一坐,外面这么冷的天。”
“啊?”
吴紧心里没来由一阵慌乱,他那个狗窝已经一个星期没打理了,床上椅子上到处都是衣服衣架,地板都是横七竖八的脚印子,开门瞬间还能闻着一股莫名其妙的的味道。角落里还堆满了酒瓶,这哪里能见人?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尴尬地在那里磨蹭。
“跟你开玩笑的啦!我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可能冒泡往别人家里跑对不对?多没礼貌。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啊?”
“我啊?我在一个小公司呆着呢!也没做啥,就是给别人打下手。”
吴紧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没工作,特别是在女人面前。如果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说自己没工作没收入,那绝对是一种致命打击。绝对没有任何正常的女人喜欢这样的男人。
“挺好,我也很喜欢忙碌的感觉,这样能让自己充实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我看你QQ空间都好几年没更新了,是不是不用了?”
“对啊!早就不用了,改用微信好久了。”
“怪不得,你有女朋友吗?怎么大冬天的一个人出门。”
“以前有的,现在单身,所以就一个人出门咯!”
“嗯嗯嗯。我以前也谈过一个男朋友,觉得不合适,分手了。我记得以前读书你也不太爱说话,没想到这么多年过来了你还是一样话少的可怜。”
“习惯了,改不了。”
两个人就这么聊着走着。最后居然找到了一家还在开着门的奶茶店,张凤娇惊喜地叫唤了一声,硬拉着吴紧进去坐一坐,暖暖的空气融化了紧紧贴在衣服上的寒冷,也瓦解了那份快要消失的陌生,说的话也就越来越贴心了。
“凤娇,你的人生有没有迷茫过?”
奶茶捧在手心,热乎乎的让人感动。
“什么迷茫?”
张凤娇撩了一下耳朵边的头发,眼睛看着吴紧,做出一份倾听的表情。
“嗯讨厌自己的过去,又失去了前进的动力。明明知道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也很想振作,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沉沦下去,甚至甚至一度因为这种恶性循环的情绪而有了不该有的念头。吃不下、睡不着对有所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吴紧一边说着,一边斟酌自己的用词,避免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什么原因变成这样的?”
张凤娇想了想,也只能先这么问。
吴紧摇了摇头。
“就好像人生所有的希望都消失了一样。”
“我想你应该试着先让自己忙碌起来,忙起来了也许就好了,你说呢?”
“试过了,效果其实很不理想。”
“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先埋头苦干,如果干的不快乐,想一想原因,是方向错了,还是方式错了,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最重要的是,你要先去做,而不能只停留在想,那样只会让你越来越痛苦。我想你的痛苦根源因为来源于这里,想的太多、做的太少。先试着去做一些简单的事,成功会给
你带来信心,给你带来正能量,当你成功的次数多了,也许能改变你自己现在的气场,让自己看起来不会那么悲观,早睡早起、按时吃饭,适当运动、出去走走,一点一点的改变自己,还是那句话,先去做。”
吴紧惊讶地看着张凤娇,不知道她怎么能看穿他的困惑,知道他的为难。
“我曾经跟你一样,后来我靠着自己走出来了,希望你也是,加油!”
张凤娇笑着对吴紧说。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人生就是这样,躺着也是一天,努力也是一天,到头来一切都是虚无,我们终将长眠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消失在历史吧长河中。你还会努力吗?”
“为什么不呢?不论未来怎么样,至少这一刻的我是存在的,既然如此,全力以赴去寻找自己向往的一切,让短暂的人生绽放光芒,就算没有身后名。也可以在头发雪白靠着火炉取暖的时候回忆自己的激情岁月,不让太多的应该和假如把自己淹没。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你说得对,加油!”
“好!一起加油!好好休息,努力让最好的自己去迎接每一天。”
第四百一十四章 这个世界还剩下什么
一月,大雪。
时间悄然而去从来不等人。
吴紧突然兴起了写日记的念头,于是去书店买了笔记本和圆珠笔还像模像样的买了一打信签纸,在认真的练习了几天书法,兴致勃勃的写了半个月后,笔记本被他锁进了抽屉的角落里。
他从来不是一个能坚持到底的人,就如同他的生活总是在反复的开始、努力、放弃中无限循环。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需要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不是杨再业,有着父亲给他打下的江山可以指点,他也不是吴群,背靠着一座用不上但无形之中有着各种各样帮助的大山。他也不是廖工兵,子承父业,青出于蓝胜于蓝。
曾经的他不是这样,你可以说他没背景但是不能说他不努力。这也是他能够和杨再业他们有着“平等”关系的资格,而现在,他连这样的资格都快消失殆尽了。不知不觉他的韧劲都没了,从一代劳动标兵变成了躺王。他知道自己的状态是不对的,他必须振作起来,却暂时找不到路。哪怕是遇见了张凤娇,似乎给了他一把钥匙,他把钥匙紧紧拿在手上,却也没把心锁打开。
在这儿大雪纷飞的冬天,吴紧的心就像这片白茫茫的大地一样荒凉,明明知道它隐藏着无限生机,也知道来年会有一个万物复苏的时候,却还是情不自禁地为此刻悲伤。
吴紧加了张凤娇的私人微信,但除了偶尔的问候一下却再也不像初见那样无话不谈。似乎短短一天就把曾经的记忆全部搬空了一样。所有的知心朋友都抵不过这个残酷的现实,在分别了十年八年之后他们不再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说话也就有个顾忌,除了消费曾经的情分之外别无他法。眼睁睁看着曾经的认识那个他渐渐消失在心头之中,最后变成陌生人。
原本以为是一段美好的重逢,最后却是和当初告别的相遇。
吴紧又变成了那个要死不活的他。每天无所事事,形只影单,摆脱不了过去,也成全不了将来。
于是在这个全世界都被大雪覆盖的冬天,吴紧又一次做出了自我放逐的决定。他想再一次去远方找一找,找什么?他不知道。
白云会飘来谁的心事?
流水会送来谁的曾经?
他想去看一看。
只是当他收拾完行李,穿上那件脱皮的夹克,和那双裂底的耐克鞋,提起那个布满灰尘的行李箱。吴群给他来了一个电话。
杨再业遇袭重伤。
此时正躺在医院里。
所有的不安和迷茫瞬间无影无踪。他放下手头所有的东西朝医院赶去。他已经孑然一身,不能再失去任何和自己有关系的人了。
特别让人讨厌的味道,和象征着死亡的白色。到处都是行色匆匆脸色沉重的人,在这里你看不到希望,只有不安和惶恐。
见到杨再业时,他就静静躺在床上,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吴紧也不认识是干嘛的,只是在电视里见过这种场景,一般都是即将去世的老人或者病重的人才会这样。
刘兰兰正拿着毛巾在给他擦拭,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女儿。
除了吴群和杨玉芳,病房门口还站着或坐着一些吴紧不认识的人。他们有的拖着下巴在沉思,有的在低头交谈,有的在来回走动,有的揉着额头。大家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对别人漠不关心。
“再业怎么这样的?”
吴紧悄悄把吴群拉到一旁,低声问到抹了还叹了一口气,任谁看到杨再业这个样子都不好受。
“车祸,要不是救的快,估计和车一样已经炸没了。”
吴群一脸惊魂未定,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
“哎,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炸没了舒服呢!”
吴紧看着半死不活的杨再业,说出了心里话。
“你这话怎么说的你?好歹也是你兄弟,人家媳妇还在呢!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
“不是阿群,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想着,如果连再业这样的人都没法保护自己了,这个世界还剩下什么?”
第四百一十五章 ,照顾病人
这个世界还剩下什么?
面对吴紧的发问,吴群沉默了,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看似简单却深刻无比的问题。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
他突然想到这段话,张了张嘴,最终化作沉默。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如是说,静静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杨再业。
究竟会不会好起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就是这样吗?大家都相互开导却医者不自医。
“这个世界上最有用的废话之一,就这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吴紧艰难的扯一下嘴角,离开了这个有些热闹的病房,来到小道上靠着一棵树,静静地抽着烟。杨玉芳捅了捅吴群,后者犹豫了一下,左右看了看,跟了出去。
“医院里还是少抽烟,病人多。”
他走到吴紧身边说到。
“这又不是医院里边,谁管得着我?”
吴紧嘴上说着,还是把抽到一半的烟给掐了。
杨再业没醒,大家似乎都失去了主心骨,即使有某些人努力想把这个气氛给活跃一下却无济于事,空气依然像是天空压下来的黑云那般凝重。
除了按照之前做事那般布置和安排。没有人有别的办法,或者有人有,但是也不敢在这给时候强出头,一旦出错,后果不是他们能承担得了的。大家都在等,等着杨再业醒过来的时候。
谁都知道人生的最后终究会离别,不是生离就是死别。只是还没做好这样的准备。都不知道最后到底在哪里,就好像从来没有人真正到达过远方一样。
不论是幸灾乐祸的还是忧心忡忡的人,大家都假装忙碌起来,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落人把柄,大家都是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了,那种没把握的过河拆桥是绝对不会去做的,保持中立,静观其变才是真理。
在度过了生命中最安静的七十二个小时之后,杨再业终于在一个昏沉的徬晚中苏醒过来。让本来有些灰色的天空都为之一亮,无形中变得明亮了些许。
杨再业看起来很虚弱,但他的眼神依旧如同往日一般明亮和犀利,似乎生死之间短暂的徘徊并没能让他有丝毫退缩和畏惧。
“水。”
和大部分狗血剧情的偶像剧一样,杨再业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找水喝。
刘兰兰连忙打开保温杯,给杨再业倒了一小碗,这水是她自己亲手在家烧了带过来的的,而且每天都带着。
“大家都怎么样了?”
如果是别人一定很奇怪杨再业为什么会这么问,尤其是他作为一个病人躺在床上的时候。
“大部分都在观望,看样子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只有少部分人和平时区别不大。表面上大家都在做自己该做的事,心里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刘兰兰一边接过杨再业递回来的碗一边说着。
“阿群他们人呢?”
杨再业决定把这些事先放一放,他环顾了一下病房,发现只有刘兰兰一个人,于是开口问道。
“刚还在,听说你醒了,三个都出去了,不知道去干嘛。”
刘兰兰说到这口气有些不自然,很显然她也在介意这事,杨再业醒来他们三个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过来探望。
“估计都有急事吧,能来就行了,别想太多。”
杨再业哪能看不出刘兰兰心里的小怨恨,笑着说到。
“啥事能比自己兄弟的生死还重要啊?”
刘兰兰很想把这句话给吐出来,想了想还是吞了回去,却不搭话,只看着地板发呆,空气突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房门突然被打开,三个人提着大包小包走进了病房,医院那特有的死神之气瞬间无影无踪,被各种各样的气息给填满。有烤串味、有水果味、有鸡蛋味、有烧鸭味、甚至还有螺蛳粉那不可描述的味道。
“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可把老子给憋坏了,再业给你也买些,你不吃我们可就吃完了。”
廖工兵把东西当桌子上,顺手打开,这下各种各样的气味更加掩饰不住,把杨再业熏得肚子直叫。
“吃不吃?”
吴群夹起一根火腿肠闻了闻,陶醉的摇摇头,然后端着碗往杨再业嘴里送,杨再业吸了吸鼻子张口就要接住,被刘兰兰一把给架开。
“这是他现在能吃的东西吗?赶紧滚一点去!”
杨再业眼睁睁看着吴群把火腿夹走,遗憾地咂了咂嘴,目送着火腿一节一节地消失在吴紧嘴里。
“照顾病人!照顾病人!把啤酒拿出来,咱们吃好喝好,养好精神才有力气照顾病人哈!”
吴紧从一边的尼龙袋里拉出了半打啤酒,一瓶一瓶慢悠悠地摆在了桌子上。
第四百一十六章 抱抱
杨再业醒过来了,这个圈子仿佛又有了主心骨。有人坚定不移地等到了希望,也有人忐忑不安地迎来了焦虑。
在杨再业醒来不到半个小时里。几乎所有人都离开了医院,他们似乎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忙,仿佛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人情世故。
自从杨再业住院,兄弟三个就一直几乎就是寸步不离的陪在身边。若有人仔细观察,甚至能在偶然间看见廖工兵别在腰上的手枪。
“你们三个都没事做?老在我这晃悠干嘛?”
此刻这三位大爷正各显神通,吴紧缩在沙发里看手机一会眉头紧锁,一会无声无息的笑得像个傻子。吴群拿着圆珠笔在练字时而伏案,时而徘徊。廖工兵在看着窗外发呆,托着下巴的样子猛一看还有点像沉思者。
“我一会开直播。”
吴群指了指手机说到。一边说一边掏出支架。
“我今天没搬砖。”
吴紧眼睛都舍不得离开屏幕哪怕一秒钟。
“我休假。”
沉思者还在沉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能不能别买东西来我这吃了?弄得我这乌烟瘴气的,我是病人啊大哥们!我需要好好休息,我受不得刺激。”
“你看我们吃的时候不也看着挺香的吗?再说了,你可以选择无视啊!你们说对吧?”
吴紧说着说着征求了一下其他两位大爷的意见。
“有道理。”
廖工兵和吴群连连点头。
杨再业气结,拧着被子不说话。
“那个,工兵,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杨再业艰难地朝廖工兵招招手,示意后者来自己这边。
“干嘛?”
廖工兵很不情愿的起身,慢腾腾地来到杨再业床边,一屁股下去,整个床都在不堪负重的乱叫。
“你抱我去一趟卫生间,我有点尿急。”
“啥?抱你?”
廖工兵上下扫了杨再业几圈,眼神里都不可思议和一种很奇怪的味道。
“你自己不能走吗?非要抱着?扶着我看也行吧?”
廖工兵当然抱过很多人,男人女人都有,但那是在执行任务的前提下为了保护别人而做出的选择,容不得他有别的想法。这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让他抱一个男人去上厕所,他良心真的过不去。
“能自己走我还要你扶干嘛?我可没有龙阳之好。”
杨再业做了几个撑起来又躺回去的动作,示意自己并没有单独行动的能力。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牺牲一下自己的色相。但是我先声明,撒尿可以,拉屎请别叫我,这事打死我也做不来,你要么叫护士要么叫老婆,要么自己拉被窝里,得不得?”
“得了,你少说两句,赶紧把我弄进卫生间里,我快要憋不住了。”
杨再业很想扭腰抗议一下,奈何实在太疼不得不放弃。
廖工兵稍作犹豫,两只手一抓就直接把杨再业从床上提了起来。
“疼!疼!***的能不能托着点!”
廖工兵刚把杨再业抱起来,一声呼喊就迅速在病房里蔓延开来,把正在忙自己事的吴紧吴群吓得一激灵,手机直接从手上滑了下去,又吓了一大跳。
但见杨再业折成一个形,小鸟依人一般横在廖工兵胸膛前。而此刻他正用自己的右手攒着廖工兵的脖子拼老命往上拉,很显然这个姿势戳到了他的痛点。
“你俩这是?”
吴群指了指这两个行为怪异的男人,眉头皱个不停。
“哦,那个啊!再业动不了,说要上厕所,这不正提他过去吗?”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看起来再业好像很痛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身上还打着固定带,我觉得你应该托一下他的屁股而不是抓着他的裤腰带把他拧起来。嗯就是像抱婴儿那样。”
“他是成年人又不是婴儿。”
廖工兵抓在杨再业裤腰带上的手还颠了两下。
“你当他是你儿子不就得了?”
吴群做了一个孕妇抱婴儿的常用姿势。
“有道理。”
廖工兵把杨再业放回床上。像开叉车一样把杨再业给叉了起来。杨再业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很显然这样他还能承受,咬咬牙硬是不吭声。廖工兵一看还行,就这么叉着他往厕所走。
“能坐着吧?”
“你把老子放马桶垫上就行了,然后去外面等着。”
“怎么,怕被窝笑话啊?切!说的好像老子想看一样,就你这小鸟一个,从小就没赢过老子,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玩我自己的呢!”
“滚蛋!”
杨再业砰一声,狠狠把门给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