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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御炎     靖康雪txt下载     靖康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六 为什么,我动不了

    readx;林冲已经陷入重重包围中,身边是两个哭得声嘶力竭的女子,手边没有一件兵刃,爱马已经死去,更没有过往侠客可以相救,他自忖必死,只是好不甘心,好不愿意,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这默默无闻之地,死于一群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人手里,还有爱妻和一个无辜的孩子,都要与自己共赴黄泉了。

    那些豪情壮志,打造一支林家军的豪情壮志,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放弃东京城的荣华富贵,来到西北苦寒之地风餐露宿,就是为了心中理想和壮志,可是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就要在阴谋中结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伏击,他现在才开始思考,到底是谁想要自己的性命。

    他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伏击,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做人做事,谁都不敢招惹,到底是谁那么狠心那么恶毒,要把自己杀了?到底是谁?

    他已经没有办法去思考了,贼人缓缓靠近,张弓搭箭者不计其数,只要贼人首领一声令下,自己和家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林冲只能抱紧爱妻和锦儿,静待最后一刻的来临,只是最后一刻迟迟不降临,林冲却反而听到了天籁之音:“贼人!休伤我爱徒!”

    周侗终于赶在最后一刻前来临,骑在马上弯弓搭箭,三支箭矢同时射出,正中三个贼人脑门,三个贼人同时倒地身亡,群贼大为震恐,周侗极为擅长箭术,更擅长左右开弓绝技,此刻更兼狂怒,箭术水平超常发挥,竟是直接使出三星连珠之绝技,连着三次,九支箭矢射的贼人人仰马翻,一时间群贼混乱不已。

    林冲恍若获得新生一般大为惊喜,看准机会,拉着林娘子和锦儿冲到了死去的爱马身边,一手抓起了大枪,一个突刺就是穿透了一个贼人后心,一脚踢过去,这贼人直直倒地而亡,林冲大枪在手,心中有底,对着身边的爱妻和锦儿大喝道:“跟在我身边,不要离开!”然后主动向贼人发起攻击,一杆大枪使得如暴雨倾泻,正是暴雨梨花枪三十六式中主打进攻的暴雨十八式。

    被伏击的怒火和险死还生的惊喜,促成了林冲勃然大怒,家仆的死去和爱妻的遇险,更让林冲失去了平常的谨慎,心中只想着叫这群贼人永世不得超生,林冲第一次展现自己的完全的武艺,那已经不下于周侗的超绝枪术。

    至于周侗,则在射出了整整十支箭之后,飞身跃下马,只是一拳就打得一个贼人吐血倒下,虽然已经花甲之龄,可是周侗老而弥坚,更兼护徒心切,发挥出超常实力,一拳打飞一个贼人之后,抽出马上佩刀,贼人惊恐的发现这白胡子老头的战斗力是如此可怕,一刀一个,不留活口,林冲拿到大枪之后已经是可怕至极,白胡子老头更加可怕,这两人组合起来,端的是恐怖。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黑衣贼人已经横尸十数人,已经渐渐落了下风,黑衣贼人首领一看事情不妙,想起了蔡京的嘱咐,本想撤退,却不得不咬着牙坚持下来,大喝道:“给我顶住!定要取了他们的性命,取了……啊……痛煞我也!!!”话没说完,一支羽箭已经插入了他的右肩膀处,黑衣贼人首领大为疼痛,惊恐之下定睛一看,却只瞧到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郎骑在马上,弯弓搭箭对准了自己。

    岳翻也是第一次拿箭射人,虽然射箭靶的时候岳翻射的比岳飞准,但是那终究是死物,不会动弹,也射过活物,不过是些鸡鸭或者飞鸟之类,却没有活人,周侗肯定杀过不少人,早年从军,中年当官,杀过辽人夏人,也杀过强盗逆贼,林冲早些时候也随着他父亲一起剿过盗匪,当然也是杀过人的,更兼贼人要害他全家,他更不会害怕,但是……

    岳翻从没杀过人,也没见过杀死人,死人见过,但不是饿死的就是病死的,没见过血,也没见过当场杀死人,生在和平年代的他更是难以想象这样短兵相接拼死拼活的场面,更不能想象周侗一刀下去把贼人劈成两段的模样,那肠子内脏流了一地的场景,差点让岳翻呕吐出来,身子不住地发抖,就连举起弓箭想要擒贼擒王,手都还在不停的发抖……

    “扫把星!快死去吧!”

    “扫把星!别靠近我!会死人的!”

    “去死吧!”

    “你怎么还活着?快去死啊!别过来!你别过来!”

    ……………………

    尘封已久的痛苦记忆,那种让他不愿再回想起的眼神,不想死的执念,一定要活下去的誓言,深深的胆怯,死人的鲜血,内脏,破碎的记忆碎片……种种感情汇聚在一起,岳翻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更加剧烈的抖动,眼前的世界一片晃动,好不容易拉开的箭矢,却在还没有瞄准的时候,明明可以瞄准的时候,发射了,箭矢的确射中了那贼人首领,却失之毫厘,未能取了他的性命,反而促成了他的狂怒……

    “小贼!居然敢暗箭伤我!看我取了你的性命!把你大卸八块!”贼人首领大怒,持刀冲向了并不远处的岳翻。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岳翻,肯定会吐槽一句:“说我是小贼?说我暗箭伤人?我好久没有听人把瞎话说的那么清新怡人了!我整个人都绿箭了!”

    但是岳翻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说不了,身体停止了抖动,但是却一动不能动,明明已经弯弓搭箭,拉开的箭矢,只要一松手,就可以射击,再不济也可以威慑那贼人首领,贼人首领也是如此,原本还稍微有些忌惮,可是岳翻看到了贼人首领那择人而嗜的恐怖眼神,心神剧震,双手一松,连弓带箭掉落在地,整个人不知为何向后一倒,掉下马匹……

    眼睛瞪得很大,死死地看着快速冲过来的贼人首领,岳翻却一动也动不了,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恐惧的看着贼人首领不断地冲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岳翻甚至看到了贼人首领那带着戏谑的恐怖眼神……

    “休伤我徒!!!!翻儿!!!”周侗大喝一声,手中砍刀脱手而出,直直地飞向了贼人首领,直接插入了贼人首领的脖梗之间,岳翻没有听到周侗的大喝,他已经恐惧到了什么都听不到的地步,他只看到了贼人首领被突然投掷而来的砍刀刺入脖梗,应声而倒,就倒在他的面前,他手中的刀就落在了岳翻的手边……

    岳翻把目光转移到了周侗所在之处,却看到失去砍刀的周侗被一个贼人砍中了手臂,鲜血四溅,周侗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身后贼人举起砍刀就要砍下去,岳翻又看到了林冲着急之下把手中大枪投掷出去,正中那贼人胸口,贼人应声而倒,林冲却也被贼人砍中一刀,右臂受伤,回身一脚踢飞了那个贼人,却又被另一个贼人划破胸口……

    明明那贼人首领的砍刀就在自己手边,可岳翻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明明只要抓起砍刀丢给周侗或者林冲,情况或许就有改变,但是……或者,或者把弓箭拿起来,射一箭,或许……或许……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动弹不得……为什么……我连动一下……都做不到……

    心中除了恐惧,还是恐惧,除了畏惧,还是畏惧,面对眼前的一切,却连动一下都做不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动一下啊……动一下啊……你倒是动一下啊……只要……只要动一下而已……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不到……

    “哇呀呀呀!贼人好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行凶!吃我鲁达一棒!”

    无边无际的恐惧中,岳翻觉得自己不断地下沉,下沉,下沉,眼前的一切都看不到了,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直到听到了这样一句话,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里面出现了一道光彩……

    ...

十七 鲁提辖

    readx;说起来,鲁达也觉得自己非常郁闷,接了小种经略相公的钧旨,往东京来办事,时间紧急,一路上紧赶慢赶的,却不小心把马给累死了,虽然鲁达知道自己体格强壮,身体笨重,但是那匹马也太没有用了,说起来也是,这东南马也就能送送东西,怎么敢当作战马来使?好的战马不是在军中就是在西夏人手里,自己这儿却是一匹好马都不得,唉……

    走着走着,却也累了,正好路过一片茂密树林,瞅着天也黑了,距离东京城也没几步路了,反正今日是到不了东京城了,那,那就干脆睡一觉,于是鲁达拿出随身带着的酒葫芦,还有一包野猪肉,找了一个舒服的地儿,大吃大喝一顿,一不小心喝多了点儿,倒在地上就睡了。网

    夜里面,鲁达朦朦胧胧听到些动静,却无论如何睁不开眼,便又睡死过去,等到再一次睁眼的时候,却是被一阵嘈杂叫喊声和兵器相交声给惊醒了,宿醉的后遗症显现出来,脑袋有些不清楚,疼得厉害,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四处环视一圈,那嘈杂声和兵器相交声却是愈加响亮,还有女人的啼哭声,鲁达渐渐的清醒过来,觉得事情不太对。

    兵器相交,还有女人的啼哭声,这,这该不是遇上强人打劫良善人家了吧?

    鲁达虽是粗豪的性子,但却是粗中有细之人,转念一想,自己这样贸贸然冲出去,万一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岂不坏事?还是要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好!于是鲁达提着自己的水火棍,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把疼痛压下去,弯着腰朝着声音来处看去,惊讶的看到约莫三十多个黑衣蒙面人围攻一个护着两个女子的男儿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

    哦!还有一个手持弓箭的小娃娃!

    这是什么情况?

    哎呀!不好!那小娃娃估计没见过大场面,被吓坏了,居然丢了弓箭坠马了!哎呀!不好!不管了!要上了!救人重要!哎呀!那老头儿和那男子都被砍伤了!大事不好!那群黑衣贼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哎呀!头疼……

    鲁达刚要迈步,却被剧烈的头痛给硬生生逼着停了脚步,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头,一拳敲在自己的脑壳上,睁开眼睛,大喝一声:“哇呀呀呀!贼人好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行凶!吃我鲁达一棒!”

    鲁达嗓门很大,孔武有力,天生一身的神力,这才被种师中给看重,提拔到身边做了一个经略府的提辖官,平日里多有照顾,鲁达感念种师中恩德,尽心竭力为他办事,而种师中身边亦是高手如云,鲁达不断的和他们较量,不论是气力还是武力都是极大的提升,更兼种师中的照顾,每日饭食必有肉,必有酒,鲁达的身体更加健壮,霸王举鼎之力怕是和鲁达的气力差不了多少了。

    这些贼人虽然人多,但是被鲁达突然杀出来大吼一声给弄得措手不及,那大嗓门儿甚至把距离鲁达最近的一个黑衣贼人给吓得瘫倒在地,直接被鲁达一棍子抽在脑袋上,脑袋开花,接着鲁达冲向了林冲,大喝道:“郎君且撑住!鲁达前来相助!哇呀呀呀!贼人看棒!”

    鲁达的水火棍不是一般的水火棍,那是种师中特意找人为鲁达打造的百炼钢棍,重达七十多斤,整个经略府除了鲁达没人能舞的起来,这根大棍挥舞起来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毁天灭地,端的是人间凶器,经略府七八十个好手没一人敢于靠近鲁达十步之内,私下里都有人称呼鲁达为“钢棍无敌鲁提辖”。

    那些贼人在人高马大的鲁达面前就像是小老鼠,鲁达一挥大棍,绕了一圈,三个贼人被打得头破血流,失了性命,鲁达又往前冲,一棍把一个贼人的脑袋打爆,一脚踢飞一个贼人,回身反手一棍把一个欲图偷袭的贼人给连人带刀打飞出去十几米,正好落在了倒地的周侗身边,周侗定睛一瞧,大喜过望,没受伤的右臂拿起砍刀,往前一跃,一刀劈翻了一个贼人,朝着岳翻冲了过去,林冲也拾起一把砍刀,前去相助鲁达,两人联手,渐渐压制住了黑衣贼人。

    鲁达本就是杀人如麻的性子,跟着种师中打过西夏人,剿过盗贼,手上的西夏人命和宋人命加在一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现在增添了七八个黑衣贼人,战绩更显辉煌,揪住一个贼人,一拳下去打得他满脸好似开了染坊一般,两拳下去贼人就没了气息,鲁达厌恶的看了那贼人一眼,甩手一丢:“贼厮!”。

    却说周侗实在是担忧倒地不起的岳翻,奋起余勇冲到了岳翻身边,挥刀砍翻一人,拉起岳翻就冲到安全的地方,丢下砍刀,拿起岳翻的小弓箭,弯弓搭箭,忍着左臂的疼痛,幸好岳翻的小弓箭不是太硬,他还使得了,于是,刷刷刷三箭,取了三人性命,引得鲁达大喝道:“老丈好箭术!哈哈哈哈哈哈!贼人受死!”

    周侗冷静的射杀贼人,鲁达和林冲大杀四方,很快,黑衣贼人溃不成军,纷纷妄图后退,首领早就被杀,没人指挥,便四散逃命,林冲和鲁达反而追击不得,又是周侗弯弓搭箭,以极快的速度和极其精准的射击,一箭接着一箭,没让一个贼人离开这里。

    最后一个贼人被射中后心而死,林冲和鲁达也解决掉了各自的对手,周侗心神一松,弓箭掉落在地,整个人瘫倒在地,六十余岁的老人家早就到了极限,若不是为了保护岳翻,怕早就支撑不住了,更兼左臂受伤,鲜血不断流出,染红了半边衣衫,已是强弩之末。

    林冲也受了伤,胸口更被一刀砍中,也在往外渗血,端的是骇人,林娘子和锦儿险死还生,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不停流泪痛哭,林娘子还好些,看到林冲受伤,便哆哆嗦嗦的来到林冲身边为他包扎,至于岳翻,更是动弹不得,整个人呆呆傻傻,仿佛丢了魂儿一样,还能站着的完好无损的,也就是鲁达一人了。

    “却是不曾想到遇到了这种事情,幸好诸位安全无事,洒家鲁达,乃是小种经略相公府上提辖官,这群贼人光天化日之下夺人钱财,害人性命,端的是可恶!如今全体伏诛,算是恶有恶报,不过,这位郎君和这位老丈倒是好本事,一身武艺,真是难得,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啊……那小郎君和二位夫人,没事吧?”鲁达赶到周侗身边,把周侗扶起,一边帮周侗包扎伤口,一边这样说道。

    ...

十八 血债血偿

    readx;一场危机在鲁达的介入下得到了解决,虽然周侗和林冲都受了伤,林冲的三个仆人也丢了性命,但是好歹主人还活着,现在除了情况还不明朗的岳飞以及林冲和林娘子的家人,大家已经较为安全,周侗心疼的看着一脸呆滞的岳翻,然后对林冲和鲁达说起了之前岳翻的判断,林冲面色铁青,林娘子也一脸担忧,不知所措。《

    鲁达一听完,一拍脑袋壳儿,大怒道:“洒家就知道蔡京那老贼不是什么好东西!小种相公还特意嘱咐洒家不要和蔡京作对,洒家原以为宰相好歹有点儿度量,却不想这蔡京老贼如此卑鄙!洒家定要上报小种相公!参那蔡京老贼一本!”

    林冲心烦意乱,周侗心念爱徒,都没有注意到鲁达口中所称那小种相公正是林冲要去投奔之人,他们全身心都在岳飞和家人身上,东京城如今就是龙潭虎穴,而小岳翻如今受到惊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要不然还可以问问小岳翻有什么计策,可现在小岳翻还没缓过劲儿来,周侗和林冲想不到任何办法。

    正在林冲决定冒死回东京城救出父亲和岳父一家人的时候,鲁达的声音响了起来:“林兄弟,咱们也算是共患难之人了,唤你一声兄弟,你不介意吧?”

    林冲一愣,随即说道:“在下还不曾感谢鲁提辖救命之恩,兄弟之称却是担不起,只是现在情况紧急,在下家人处于危难之中,在下必须要回东京城救出他们,如果,如果在下可以活着逃出来,一定会找到鲁提辖报恩,若是在下不能活着出来,那便是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鲁提辖救命之恩!”

    说着,林冲就要冲回东京城,不曾想却被鲁达拦了下来,鲁达摸着脑袋,皱着眉头开口道:“林兄弟不要冲动,你这样出去,还没走几步,就要被那些蔡京老贼的官军给收拾掉!更别说你还有伤在身,方才老丈不是都说了吗?蔡京老贼已经派兵把这条道路的入口给封了,洒家来的时候却是没有看到出口被封,大概是蔡京老贼的手伸不了那么长,那里可是咱们西军的地界。

    因为这条路的那一头路不好走,只是稍微近些,一般来说洛阳长安那边的商旅都不太愿意走这条路到东京,更多人走官道,从东京往这里走的,也就是图个省事儿,在前边也会改道上官路,洒家只是图个便利,这才冲过了过来,结果马匹累死,下不了官道,却不想正好赶上了这种事情。

    洒家寻思着,洒家已经走了六七日路程,一路上一个人也没看到,这里距离东京城也就半日路程,蔡京老贼肯定是算计好了,就在这儿伏击林兄弟,这才把那条路的入口处给封了,估计也想不到洒家会突然出现,现在这些黑衣贼厮已经全部死绝,也没人会去给蔡京老贼报信,老贼得不到报信,定然不会轻举妄动,但是算好了时候,肯定会派人过来看看。

    咱们倒不如把这里给拾掇一下,把这些黑衣贼厮的尸首丢入丛林,然后把一切都给掩藏好,算是打扫战场吧!然后悄悄从这里改下官道,下了官道,人就多了,蔡京老贼定然不敢轻举妄动,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蔡京老贼不认识洒家,洒家入东京城帮你等就是了,至于那岳飞小兄弟,倒是好胆量,林兄弟,你告知洒家令尊和令岳父所住之地,洒家便去一趟,便是蔡京老贼亲自来如何?洒家是经略府的人,蔡京老贼管不到洒家!”

    鲁达一番话说下来,直说的林冲发愣,倒是周侗听的连连点头,赞叹道:“鲁提辖好本事,我师徒逢此大难,能遇到鲁提辖却是大幸,老夫周侗,殄为刘光世将军幕府参赞,刘将军和小种相公具为西军,这次回去,定有重谢!”

    鲁达连忙拱手:“原来老丈便是周侗周老?洒家倒也见过刘将军,刘将军盛赞周老乃是廉颇再世,洒家甚为仰慕!”

    周侗看了看怀里的岳翻,一脸的担忧:“可惜时候不对,不能与鲁提辖把酒言欢,我师徒已经无能为力,一切,都要靠鲁提辖了,小徒岳飞应该还在东京城中,还请鲁提辖无论如何都要保证他们的性命啊!”

    林冲双膝一弯,跪倒在地:“若提辖能救下家父和岳父一家人以及师弟岳飞,林冲便是做牛做马,也定要报答提辖大恩大德!”

    说完林冲就要磕头,鲁达大喝一声:“这是为何!”然后双手抓住林冲双手,激动道:“随时初次见面,但也算是共患难过,洒家也与林兄弟一见如故,谈何做牛做马?洒家看重的是豪情男儿,不是牛马!这等话莫要在说!”

    林冲双目含泪,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连连点头,鲁达这才露出笑脸,环视一圈,又换上了深思的模样,继而开口道:“林兄弟和周老身上都有伤,血迹斑斑,便是下了官道也容易暴露,还是想办法处理伤口,换掉带血衣衫,然后再下官道,看看能否遇上好心人,求些金创药之类的,便在前方官道上等待,记得那里有一颗垂杨柳,就在那大柳树之下会面!

    洒家这便入东京城,若是明日午时洒家还没有出现,那么林兄弟和周老就要立刻离开这里,洒家怕是不能救出岳飞小兄弟和林兄弟家人,但,洒家也会尽力保全她们性命,然后请小种相公和京中好友出手相助!”

    周侗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刚要拜谢,身子又一个趔趄,鲁达连忙上前扶住周侗,开口道:“周老身上有伤,不可轻动!”

    周侗叹了口气,说道:“老夫当真要感谢鲁提辖,只是事情紧急,暂时说不得太多,只希望鲁提辖注意自身安全,也要尽可能救出飞儿和冲儿家人,老夫感激不尽!”说着,周侗双眼微红,竟是留下了眼泪。

    林娘子和锦儿抱在一起,小声啜泣,林冲早已泪流满面,岳翻呆呆傻傻什么也说不出来,鲁达只觉得一阵哀伤,一种责任感和被嘱咐大事的被信任感油然而生,挺胸道:“初次相见,林兄弟和周老就以家人和爱徒相托付,洒家若是救不出他们,便提头来见!林兄弟,周老,告辞!”

    鲁达提着水火棍,迈开步子朝着东京方向跑去,周侗和林冲望着鲁达离去的背影,心中百般滋味,少顷,周侗开口道:“冲儿,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按照鲁提辖说的,咱们把这里给整理一番,然后下官道,总要找到安全的地方,还有,要找个大夫才是,不说你我的伤势,翻儿,他……”

    林冲这才注意到目光呆滞一言不发的岳翻,急忙走过来,询问道:“小六怎么了?师尊?”

    周侗流泪叹了口气:“只能说,过度惊吓吧!翻儿到底还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哪里经得起这种场面?为师失策了,还让翻儿遭遇到如此境况,若是翻儿有个好歹,为师可如何向他父母交待啊……翻儿啊……你且醒一醒啊……我的翻儿啊……你可不要吓唬为师啊……翻儿啊……”

    林冲皱紧眉头,回身看了看凄凄惨惨的林娘子和锦儿,仰天叹息道:“一切因我而起,若不是我过于相信蔡京老贼,也断然不会如此!”

    一念至此,林冲只觉得一股浓浓怒气由心底直冲天灵盖,顿时难以抑制的杀意使得林冲双目露出凶光,显现出前所未有的决心和浓浓杀气,咬牙切齿,林冲一拳捶在地上,不顾鲜血直流的伤口,低吼道:“蔡京老贼,若是我师弟与家人有三长两短,便是拼个鱼死网破,也定要你血债血偿!!!”

    ...

十九 鲁达救人 上

    readx;却说鲁达别了林冲和周侗一行人,带着一身责任感,直直的朝着东京城而去,只是可惜失了战马,如果战马还在的话,也就可以更快一点赶到东京城,而不用以这样的龟速赶向东京城,鲁达心中着急,但是他也是有极限的,跑着跑着,就受不了了,宿醉之后,又是一场大战,体力损耗甚大,气喘吁吁之下,鲁达甚为烦恼。

    天无绝人之路,正在鲁达心急如焚之际,一声马匹嘶鸣引起了鲁达的注意,鲁达突然一愣,然后直起身子四处环视,结果正好看见了一匹拉着马车的高大马匹正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吃草,鲁达还有些纳闷儿,这里怎么会有无人驾驶的马车呢?走近那马和马车,鲁达的确没有注意到有人,只是一匹马,那马见了鲁达,也不怕生,依旧低头吃草。

    但凡武人就没有不喜欢好马的,鲁达自然也是一样,这匹马一看就是上好的马,体格高大,四肢强壮,牙口非常好,就算是在骑兵较为强大的西军内部,这样的好马也不多见,鲁达心下喜爱不已,便上前抚摸了一下,马匹不仅没有反抗,反而还很喜欢鲁达一样,主动凑上去拱了拱鲁达,引得鲁达心中大喜。

    “既然你与我如此有缘分,那,那就一起走吧!现在救人要紧,也不是找失主的时候,若是,若是后面寻得失主,再,再把你……不,付钱就是了!你从此以后就是我鲁达的坐骑了!哈哈哈!这些绳子颇为碍事,待洒家为你除了去!”鲁达一边抚摸着这匹马柔顺的鬃毛,一边为它解开连着马车的部分,继而翻身上马,坐于马匹之上,觉得非常舒适。

    这马也是驯服之后的马匹,看来是训练有素的战马,鲁达骑上去,它没有丝毫抵触情绪,而是很温驯的承认了鲁达对它的主权占有,自此江山易主,改姓鲁。

    鲁达大喜,大笑三声,把目光投向了东京城方向,抚摸着马头,低声道:“洒家今日结识了几个好汉,又杀了一群贼厮,还得了你,实在是收获良多,现在,洒家还要去那城里面为兄弟办些事情,就要看你了,等办完了事情,洒家就把那好兄弟介绍给你认识!哈哈哈哈哈!驾!”

    鲁达催动跨下战马,战马嘶鸣一声,迈开步子跑了起来,迅疾如风,鲁达享受着风驰电掣的快意,一边暗自喜悦,自己白得了那么大的便宜,这样的好马,就算是在和西夏接壤的地方,估计也不常见,体格如此高大,如此强壮,一般都是统制以上的军官才可以拥有,这荒山野岭的,真是不知道什么人才能拥有它……

    他当然想不到这是林冲的父亲和岳父联手托了多少关系才为林冲购置的一匹上好战马,专门为了林冲以后上战场需要而准备的,据说是从辽人手中买来的,林冲还没舍得骑,用来拉车,慢慢地走,怕自己忍不住纵马奔驰,不想损耗这匹好马的脚力,俗话说好刚要用在刀刃上,好马要用在战场上,这马的损耗也是很大的,当初太宗皇帝和真宗皇帝两场大战,就把多少万匹马给打没了。

    鲁达骑上这匹马,风驰电掣般冲向东京城,一路走一路寻思着,自己这样单枪匹马的过去,万一蔡京老贼已经提前动手,倒不至于当场格杀,但是置办个罪名把林爸爸和张岳父两家人投入大牢倒是不难。

    鲁达听说过这样的事儿,把人家诬陷入狱,然后买通狱卒,暗地里使点儿手段,再买通监狱主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掉教头和提辖这样的下级武官简直就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鲁达这个提辖官说起来品级和俸禄倒是和张岳父差不多,从七品,但是地位上,却是天差地别,鲁达若是犯了事儿,别说监狱官和狱卒,就是蔡京也不敢贸然下手,鲁达是西军体系内的经略府提辖,直属于种师中的提辖官,不归京官管理,没有种师中的允许,旁人难动鲁达。

    再者说了,天子脚下,蔡京就算再怎么权势滔天,也是有政敌的,皇帝也并非是对他完全信任,徽宗皇帝虽然荒唐,却也不傻,想要得宠的人很多,蔡京现在圣眷日隆,却也是危机重重,一个不好,那些不要命的台谏官是可以让蔡京灰头土脸的回老家的。

    所以蔡京也不敢正大光明的动手,杀个人也要偷偷摸摸,对付起他的家人,自然也要偷偷摸摸,交好几个狱官,暗地里使点儿手段,吩咐他们的上级,给点儿好处,让这些上级随便给林爸爸和张岳父安排一个罪名,罢官,下狱,然后悄悄的弄死他们,这样才满足了蔡京的要求。

    不过林冲那儿还没有确实搞定,蔡京还暂且不敢下结论,还没有贸然对林爸爸和张岳父动手,虽然教头和提辖不是多大的官职,但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却不是好糊弄的,高俅也不是好糊弄的,而蔡京却也没有为了区区一个林冲就要给高俅好处的想法。

    蔡京想收拾掉林冲,不过是想打狗给主人看而已,明里暗里的,大家心里都清楚,童贯也不会多说什么,只当是受了恶气而已,想办法报复,大家都有把柄在手,鱼死网破对大家都不好,但是如果捅到了高俅那里,两人的平衡就会被打破,自己手上可没有高俅的把柄,要是高俅把这件事情泄露给某个脑袋发热的台谏官,那事情可就大发了。

    还是暗地里来吧,悄悄的吩咐几个可靠的人手,找他们到自己的府邸里面吃饭,给些好处,收下当狗,然后对付那些狗手下的狗崽子,就容易了不是?当然了,还要等待林冲已经死掉的报告,然后立刻动手,不留一丝痕迹,罪名准备好了,监狱也分配好了,连毒药都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不过这东风迟迟不来,倒是让岳飞赶到了,和周侗岳翻分开之后,岳飞就骑着马赶到东京城,岳飞十三岁了,虽然年纪小,但是看起来也有一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的模样,勉强算是成人了,只是一脸稚气未脱,但是岳飞的相貌却是泯然众人,属于放到人群里面就找不到的一类人,相貌普通,身材也不是多么出类拔萃,至少现在还是这样。

    所以理所当然的,他当然没有被发现,也没人在意他,牵着马进入东京城,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找寻林爸爸和张岳父的家,首先是林爸爸的家,不过林爸爸现在不在家,只有林妈妈在家,看到岳飞,林妈妈吃了一惊,这小伙子她还是记得的,自家宝贝儿子的师弟,很棒的小伙子,林妈妈不由得询问道:“五郎啊,你这是怎么了?不是都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岳飞看看四下里无人,很急切的小声说道:“伯母,不要多问了,现在这里很危险,伯父呢?伯父去哪儿了,我要立刻见到伯父,还有张家伯父,然后我们立刻离开东京城!”

    林妈妈大惊失色:“这又是什么说法?什么事情?怎么要走呢?为什么要走?还要带上亲家?为什么?五郎,你倒是说啊!”

    岳飞焦急万分:“现在此时说不清楚,必须要找到林伯父和张家伯父才能说清楚,反正,反正,伯母,您请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我们都很危险,现在这里非常危险!我们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一起去西北!否则我们都会出事的!现在师傅和六郎赶去就师兄了,让我回来一定要带着林伯父和张家伯父一起离开这里!”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林妈妈就满脸苍白:“冲儿出事了?冲儿出事了吗?冲儿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五郎,你快说啊,你快说啊!”

    岳飞脑袋里面一团乱麻,他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知道一定要把林爸爸和张岳父两家人带出东京城,否则就要大事不好,看着现在的天色,最多还有两个时辰城门就要关闭了,大宋朝虽然没有宵禁,但是城门是必须关闭的,岳飞也不傻,他估摸着,蔡京要动手,肯定是在晚上,神不知鬼不觉。

    “伯母,您就不要多问了,告诉我林伯父在哪里?!然后您立刻收拾家中细软,笨重的不方便的东西就别带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到了西北,一切都好了!十万火急!一定要快!”岳飞只能这样说到,林妈妈还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在岳飞的拼命询问之下,才说出林爸爸去了张岳父府上商议事情。

    岳飞大喜过望,这就好了,两个管事的男人都在一起,那就好弄了,张岳父的家离这里不远,于是岳飞冲出林府,快速朝着张岳父家而去,却不曾想被林府外边儿蔡京派来监视林家的人给看到了,一个小娃娃冲进来冲进去的,面色焦急,要是换做一个成年人,估计他会立刻报告,但是一个小孩子,这人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至于坏了大事,所以干脆没有上报。

    这却在无形之中帮了岳飞一个大忙,岳飞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火速赶往张岳父家里面,正巧遇上了刚要离开张家的林爸爸和相送出来的张岳父,两人看到了火急火燎满脸大汗的岳飞,不由得双双一愣,身为武人的警觉心使得他们不由得联想到了刚刚离开不久的林冲和林娘子,林爸爸率先问道:“五郎?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冲儿出了事情?”

    岳飞喘着粗气,也不说话,估计也是说不出话,拉着林爸爸和张岳父进入张家,关上大门,灌了一大口水,这才说出话来:“出事了,出事了,林伯父,张伯父,马上收拾家中细软,笨重的一律不要带,尽快离开东京城,往西北而去,一起去西北,东京城里呆不住了,蔡京老贼要对你们下手了!”

    张岳父和林爸爸闻言大惊失色,林爸爸立刻询问道:“发生什么了?到底为什么要如此?蔡京?蔡相公为何要对我等下手?我们,我们根本就不认识蔡相公啊!难道……难道是……”

    林爸爸和张岳父相视一眼,恍然大悟,然后露出了愤恨的表情,张岳父一拳捶在桌子上:“却不曾想到蔡京如此心胸狭隘!五郎,你且告诉老夫,到底发生了什么?冲儿和贞儿可还安全?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这种时候,当家的男人就是比女人要冷静得多,岳飞也渐渐冷静下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表示自己不知道林冲和林娘子如今是否安全,师傅和弟弟赶去帮助林冲,大家约好,先把他们带出东京城,然后上官道,人一多,也就安全多了,接下来再等着和大家会合,一起去西北,反正一定要冲出东京城,不然的话,后果堪忧!

    林爸爸和张岳父相视一眼,双双点头,其实方才林爸爸和张岳父就在商议着要不要也辞了如今的官职,一起去西军,一来可以和儿子女儿朝夕相处,不至于今后太难相见,而来东京城里实在是过得不愉快,处处小心翼翼,还要提防着别人下手,如今蔡京对林冲下手,正好帮着两家人下定决心。

    ...

二十 鲁达救人 下

    readx;却说林家和张家两家人得到了岳飞的报信,火急火燎的收拾家中细软准备从西门离开东京城的时候,岳飞的报信却也惊动了张家门口的蔡京密探,林家门口的那时候,岳飞没有说话,没出声音,那密探不好判断情况,可是张家门口,林爸爸那句“冲儿难道出事了”却是刺激了那密探的神经,一时间,那密探立刻意识到,蔡相公的计划泄漏了。=

    当然,贸贸然之下,这密探还不知道该如何办理,看着岳飞和林爸爸离开张家,也还没有下定决心,但是等到张家拉来了两辆大马车,并且往里面装了一些包裹的时候,这密探立刻就意识到,必须要提前动手,否则张家和林家都会逃出生天了!

    话分两头,林爸爸带着岳飞赶回自己家,林家门口那密探也觉着不太对劲了,林家男人怎么和刚才那个小子一起过来了?难不成,他们有什么事情要做?难不成,蔡相公的计策泄漏了?

    这密探还不敢妄自揣测,必须要眼见为实才好,于是他便耐着性子继续看着,这一看不要紧,两辆大马车出现在林家门口,密探吓了一跳,立刻意识到计划泄漏了,方才那小子就是来报信儿的!密探立刻决定去给蔡相公报信,立刻开始动手,大家早就准备好了,只等蔡相公一声令下而已。

    “怎么着,不多待一会儿了?打算去给蔡京老贼报信是不是?”

    可怕的声音在密探背后响起,密探浑身寒毛竖起,头皮发麻,刚一回头,就看到一只大手朝着自己伸过来,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顿时密探就有些呼吸不畅了,不停的敲打着这只手,然后定睛一瞧,只瞧见一个粗豪大汉站在自己身后,满脸戏谑的笑容看着自己,密探早已吓得六神无主魂不附体,只剩下求生的本能而已。

    “算你运气不好,洒家心情不爽,正想着杀人解解闷儿,蔡京老贼的狗,杀了也就杀了,算不得官司,反正也没人知道是洒家做的,你千不该万不该,对洒家兄弟家人下手,哼哼,不要急,蔡京老贼很快就会下去陪你的,你且安心去吧!”鲁达一发力,只听一声脆响,那密探不再挣扎了,脖子被鲁达生生扭断,鲁达一松手,那密探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鲁达瞧着这密探死的不能再死了,便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林家门口,林家的几个家仆正在搬运着一些包裹细软,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中年妇人正在紧急商议着什么,皆是一脸愁云惨淡,还有一个少年郎站在一边,面色上也是一副焦急样子,估摸这,中年男人和妇人就是林冲的父母,这个小少年郎,应该就是岳飞吧?

    鲁达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从林子里面走出了出来,吓了林家人一大跳,林爸爸立刻拔出腰中佩剑,护住了林妈妈,岳飞也抽出木棍,死死地盯着鲁达,二人皆是以为这是蔡京派来的杀手,林爸爸断喝道:“你这贼厮,欲要害我家人,先过我这一关!夫人,你们快些退入府内,让我来对付这贼厮!”

    林爸爸心里也没底,看着鲁达这体格,还有那根又长又粗的水火棍,不由得心下戚戚,觉得自己遇到了麻烦,正想着如何应付他,却不曾料到鲁达哈哈一笑,开口道:“这位就是林伯父吧?哈哈哈,洒家可不是蔡京老贼的狗,洒家是小种经略相公手下提辖,鲁达,是受了林冲兄弟和周侗周老的托付,来这里接应林伯父和林伯母的,还有你,你这小儿郎,便是岳飞吧?”

    知道林冲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不足以让大家信任,但是知道周侗和岳飞,尤其是知道了岳飞,那就一定是真的了,东京城里面,又有几个人知道岳飞呢?鲁达说出了岳飞的名字,身份就可以信任了,那一定是周侗和林冲的托付了!

    林爸爸放下了佩剑,岳飞也放下了木棍,鲁达走上前,稍微拜了拜,而后说道:“蔡京老贼甚是厉害,还派了人盯在这里,想来是我们这儿一有些消息,就会立刻通风报信,然后蔡京会立刻下手,那厮被洒家结果了,现在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要立刻就走,离开这东京城,往官道上去!”

    林爸爸随之点头:“好,那就多谢鲁提辖了,我们快些离开就是!还有会合亲家一家子,一起出去才是!”

    说话间,林家一家子已经准备好了,林爸爸骑在马上,岳飞也骑在马上跟着,带着两辆马车,女眷和女仆全部坐进了车子,男仆步行跟着,抄近路就往西门走,避开大道,专门挑小巷子走,穿来穿去,西门便近在眼前了,事先约好的张岳父一家子已经在不远处等候,两家人会合,不胜唏嘘,只是一起往西门处走,想要尽快离开这东京城。

    不过走着走着,鲁达却感觉到了不太对劲,目力极好的他,看到了一队人马从城内冲到了西门,找到了西门的守门将,似乎是在交代什么,心念一转,鲁达顿时暗叫一声不好,疏忽了,蔡京老贼既然可以在林家安排人手,又如何会放过张家?定然是张家那儿的蔡家密探知道了这个消息,然后传递给了蔡京,蔡京老贼措手不及,只是尽快下令城门守将不准放人而已。

    鲁达一念至此,立刻挥手让两家人停下来,林爸爸和张岳父大惑不解,上前询问,鲁达指着城门处突然发生的变化对他们说道:“洒家疏忽了,既然蔡京老贼会在林伯父家门口安插人手,又如何不会在张伯父家门口安插人手?

    想来定然是那个贼厮报信,才让蔡京老贼反应过来,但是我等已经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仓促之中只能这样做,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封锁城门,应该是下令一定要检查过往车辆,如果看到了车辆里面有人就断然不允许他们离开,我等如果是这样的话,定然是离不开这东京城的,所以,我等要另外想一个法子。”

    林爸爸和张岳父一听也是,看了看城门,的确开始对车辆进行盘查了,不过似乎并没有对行人进行盘查,想来蔡京仓促之间想不了那么多,可是机会也不多,时间也不多,要走的话,现在是最后的机会,要是等蔡京的第二道命令下下来,估计就真的走不了了。

    岳飞默默听着,灵机一动,开口道:“不如我等全部步行就是。”

    林爸爸摇头道:“那这些车辆怎么办?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这里面有很多东西对我林氏而言很重要,无法丢弃啊!”

    岳飞说道:“不是这样的,伯父,我的意思是,我等可以步行,车里面不要有人,车辆的话,就让几个人赶着走,然后让鲁提辖带着车辆,我等趁着那些官兵检查车辆的时候,离开东京城,那是最安全的,至于这些车辆,里面没有人,鲁提辖干脆就说是奉了小种相公钧旨办事,谁敢为难?”

    林爸爸和张岳父大喜,鲁达摸了摸脑袋,露出了笑容:“行啊!真是想不到!岳五郎是吧?哈哈哈哈!好小子,有脑子!洒家记住你了,长大了记得到西北来投军!”

    岳飞笑着摸了摸脑袋,似乎有些腼腆,鲁达更喜欢岳飞,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摸了摸,然后哈哈笑着让大家伙儿下马步行,顺着人流一起出去,然后把身上的兵刃之类的物品全部丢入车上,留下四个男仆驾着马车跟着他一起出城门,其余人就趁着兵马过来检查马车的时候,混出去,想来不知道大家伙儿相貌的那些军兵,也拦不住大家伙儿离开东京城。

    一行人立刻兵分两路,果不其然,鲁达骑着马,拎着水火棍,带着四个仆人和四架大马车要出城,很快就引起了绝大部分军兵的注意,这些军兵想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上面命令要检查过往车辆,看到里面有人就不要放过,他们只是照做而已,来的车辆也不算少,只是鲁达这个车队有些显眼而已。

    “你且停下来,停下来!这么多马车,干什么的?且让我等检查检查!”领头的城门将知道缘由,立刻叫停了鲁达,想要上前检查一番,结果惹得鲁达大怒,跳下马来怒视那城门将:“怎么着,你想查车不成?洒家的车马也是你能查的!?”

    城门将平时也是作威作福惯了,这车马上的也不像是文人,都是武人,居然敢如此蛮横,城门将便也是勃然大怒,开口道:“这是上头的命令,本将可是奉了命令,要检查过往车辆!来来往往的,谁敢不让查?你敢不让查?老老实实的让开,否则定教你下狱!”

    鲁达怒极反笑,挺立在地,拿出证明自己身份的令牌,怒喝道:“洒家乃是延州府小种经略相公手下提辖,奉小种经略相公钧旨,办事而回,你们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拦着洒家,不知死活是不是?!信不信洒家秉明小种相公!立刻征调你们这一批人去西北戍边!?”

    鲁达声音大,气势足,一身剽悍之气,让人不敢怀疑他是不是西军之人,尤其是令牌一出,更无从怀疑,城门将作威作福惯了,一听种师中的名头,立刻就萎了,尤其是听到鲁达威胁要将他们征调入西北,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这些原本精锐的兵,现在过惯了大爷兵的日子,哪里还受得了西北苦寒和生命之危?

    不查了,不查了,再查连命都要没了……城门将连忙陪着笑脸把鲁达送出去,就像送走一尊瘟神一般,临了了还被鲁达坑了三壶好酒,肉疼不已,而在此期间,林家一家子和张家一家子已经顺利的混出了东京城西门,顺利完成大逃亡任务,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仅仅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第二批蔡京人马赶到城门口,私下里带着林爸爸和张岳父的画像,开始了秘密检查。

    ...

二十一 逃避

    readx;岳翻决定要参加科举考试,走上文人之路。し

    就在他们送别了林冲全家,告别那豪气干云的鲁达鲁提辖,回到相州汤阴老家之后,岳翻很严肃的对父亲和师尊周侗这样说道:“父亲,师尊,我决定要参加科举考试,继而东华门唱名,为一方父母官,齐家,治国,平天下。”

    岳爸爸和周侗的反应是不一样的。

    岳爸爸是大喜过望,很满意的看着岳翻,说了几句勉励的话,然后高兴的对周侗说我岳氏终于要出一个读书人了,祖上多少代人的希望终于要在岳翻身上实现了,真是太好了,不过武艺也不能落下,可不能做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到底还是个农家儿郎,学习武艺,强身健体,很有必要云云。

    而周侗的反应则是愣了一下,随后勉强露出笑容,赞许岳翻的举动,但是之前所发生的那一幕幕,却让周侗深刻的明白,岳翻不是大彻大悟,走上文人之路,而是在逃避,之所以选择文人之路,只是为了逃避刀剑,逃避金戈铁马,逃避那所谓的生命危险,去追求他自己心中的绝对安全,经过了这一次的生死关头,似乎所有人都得到了成长,只有岳翻,他没有跨过那道坎儿。

    他被吓坏了,真的被吓坏了,就算是如今清醒了,那也成了他的心病,从此之后,他的梦魇之症恐怕又要严重了,如果他自己不去冲破这道阻碍,就没有人可以帮他冲破,除了他自己,没人可以医治他的梦魇之症,心病,需要心药去医,什么才是心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岳翻和岳飞很有默契的,没有把路上经历过的生死瞬间告诉岳爸爸和岳妈妈,怕他们担心,怕他们责怪老师周侗,仅此而已,大家都定下了约定,通了气,这是约定,不可以违背。

    他们不说,林冲自然也不会说,直到脱离危险之后很久,林冲才注意到鲁达的身份,以及他所要投奔的人,顿时大喜过望,和鲁达一对名号,顿时如同见了亲兄弟一般,两人的感情更加深厚,或许这就叫做缘分?

    话说回来,岳翻要做文官,周侗又能说什么呢?要是在大唐,一个男儿说出这种话,那是会被鄙视的,周侗会毫不犹豫的呵斥他,将他逐出师门,可是这是大宋朝,早已不是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的时代了,而是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时代,做文人,参加科举,成为文官,更是光宗耀祖之事,在大唐,军功才是真正的功劳,而在大宋朝,军功算什么呢?

    有宋一朝,最吃香的最对国家民族有益的,就是范仲淹这样的人,文能治国,武能平乱,皇帝不信任武人,把兵权交给文人,可是文人中又有多少能够带兵打仗、打胜仗呢?宋朝有一个范仲淹,明朝有一个王阳明,仅此而已,范仲淹王阳明不常有,而那些自以为是乱指挥的迂腐文人却是一抓一大把,让宋朝悲剧性的结局难以避免。

    而皇帝最希望看到的,或许就是范仲淹一类的文人,这样的文人实在太少,如果岳翻可以成为第二个范仲淹,那该有多好?可是周侗明白,不把心病医好,岳翻不会成为范仲淹,甚至连童贯都不如,童贯有胆气,有容人之量,在刘光世麾下,周侗见过童贯,他绝非是文人士子所鄙视的那种“阉人”,反而,他比太多太多的文人士子要强。

    至少他敢冒着杀头的风险藏匿皇帝退兵的命令,让军队继续前进,然后打了大胜仗,试想一下,如果打败了,童贯会如何?皇帝的命令只发给他一人,他没有理由推脱,他是在拿命去拼,比起那些只知道在女人肚皮上吟诗作对的文人士子,童贯要强上太多。

    而岳翻呢,才气惊人,如果配上相对应的胆气,岳翻会成为第二个范仲淹,甚至是远远超过范仲淹的人,可是,可是岳翻没有那样的胆气,或者说现在还没有,因为周侗希望他有,如果能把岳翻和岳飞合二为一,那才是真的国士,那才是真的国家之幸,即使是**至此的禁军,想来,也能被岳飞和岳翻的集合体收拾的干净利落。

    文人,必须是文人,只有文人才能掌军,只有文人才能得到真正的信任,统帅兵马,岳翻,如果岳翻可以成长为那样的文人,何尝不是国家的幸运?以岳翻为统帅,林冲,岳飞,卢俊义为大将,这样的军队,会发挥多强大的战斗力?周侗难以想象,别说北辽了,吐蕃,西夏,又算得上什么?

    可是,可是,可是!

    翻儿!你的心病,到底何时才能医好?医身易,医心难,能医好你的心病的,只有你自己啊!一味的逃避,不是解决的方法,翻儿,你才十岁,你还有大好年华,你还有很多时间,快些醒悟,快些大彻大悟,为师多希望可以看到你大彻大悟的那一天,翻儿,翻儿!你一定要医好自己的心病,那是限制你发展的最后一道枷锁,打破它!打破它!打破它!

    凤凰涅磐,哪怕是凤凰涅磐,你也一定要撑住,罪恶的烈焰不能烧毁你的精神,它只能重塑你的灵魂,翻儿,挺住,一定要挺住!在它面前,不能低头!冲破它!冲破这罪恶的火焰!振翅高飞!扶摇直上九万里!翻儿!那才是你的宿命!你的宿命!

    周侗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本就是老迈的身躯,虽然常年习武身体强健,但是这一次未免也出了太多的血,从回来以后周侗就时常感到身体不适,他知道这里一次拼死力搏虽然逃的性命,却伤了元气,自己已经六十多岁,元气损伤就补不回来了,那么,留给自己的时间,还有多少呢?

    就算不能亲手为翻儿解除心病,我也要做些什么,一定要做些什么,不能留下遗憾,绝对不可以……

    静静的,周侗下定了决心。

    岳翻也下定了决心,如果说之前还有所犹豫,现在就完全没有了,一定不要再触碰那些可怕的东西了,刀枪,箭矢,那些都是能要命的东西,要得还不是别人的命,要的是我的命!我不要再碰那些东西!不要!坚决不要!我要读书!我要参加科举!我要做文官!然后去江南,不,去岭南做官!对!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能安全!才能安全的抱住自己的性命!只有这样!

    既然决心已经下定,那么岳翻就要去寻找张县令了,张县令是岳翻生命的前十年最重要的财富之一,因为张县令,岳氏才能有如今,不至于成为贫农,而成为了土财主,并且有很高的声望,因为岳爸爸岳和在地方上经常广施粮米,积攒人望,加上岳家小郎君岳翻与张县令忘年交的美谈,至少岳翻已经达成当初所设计的,为岳氏扬名的目标。

    宋代科举不需要有人引荐,对于参加者身份放得非常宽泛,凡应试者,无论家庭贫富、郡望高低、年龄大小、甚至与“工商、杂类”出身之人,皆可投牒自进,允其应举,年龄的限制似乎也没有,比如宋初晏殊,十四岁以神童入仕,赐进士出身,大概就是没有考上,但是被皇帝看中,赐给了同进士一样的身份,以后还做到了宰相,兵部尚书的职位,影响深远。

    不过,那毕竟是一个特例,岳翻此前了解过,北宋科举到了如今徽宗皇帝的时候,已经只剩下进士一科,而通过了王安石变法、司马光废新法、哲宗亲政一系列的政治事件之后,科举的内容有了很大的改变,“进士罢诗赋,专习经义”可以概括岳翻当前时代的科举内容。

    说白了,就是要熟读儒家经典,还要能把他给说的天花乱坠,只要把主考官一顿忽悠忽悠的分不清东南西北,顺便就那些所谓的国家理政问题做一些你不懂考官也不懂,但是看上去就是很厉害的样子的解答,你这个进士就是十有**的了。

    要是之前王安石司马光这些名臣还在的时候,岳翻尚且不敢乱来,但是徽宗皇帝当道,哪里还有忠直之人?哪里还有经世致用的人才?北宋朝廷一群艺术家家史学家厚黑学家卑鄙学家不要脸学家等等等等,只要合乎了他们的口味,什么是不可以的?

    ...

二十一 逃避

    readx;岳翻决定要参加科举考试,走上文人之路。し

    就在他们送别了林冲全家,告别那豪气干云的鲁达鲁提辖,回到相州汤阴老家之后,岳翻很严肃的对父亲和师尊周侗这样说道:“父亲,师尊,我决定要参加科举考试,继而东华门唱名,为一方父母官,齐家,治国,平天下。”

    岳爸爸和周侗的反应是不一样的。

    岳爸爸是大喜过望,很满意的看着岳翻,说了几句勉励的话,然后高兴的对周侗说我岳氏终于要出一个读书人了,祖上多少代人的希望终于要在岳翻身上实现了,真是太好了,不过武艺也不能落下,可不能做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到底还是个农家儿郎,学习武艺,强身健体,很有必要云云。

    而周侗的反应则是愣了一下,随后勉强露出笑容,赞许岳翻的举动,但是之前所发生的那一幕幕,却让周侗深刻的明白,岳翻不是大彻大悟,走上文人之路,而是在逃避,之所以选择文人之路,只是为了逃避刀剑,逃避金戈铁马,逃避那所谓的生命危险,去追求他自己心中的绝对安全,经过了这一次的生死关头,似乎所有人都得到了成长,只有岳翻,他没有跨过那道坎儿。

    他被吓坏了,真的被吓坏了,就算是如今清醒了,那也成了他的心病,从此之后,他的梦魇之症恐怕又要严重了,如果他自己不去冲破这道阻碍,就没有人可以帮他冲破,除了他自己,没人可以医治他的梦魇之症,心病,需要心药去医,什么才是心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岳翻和岳飞很有默契的,没有把路上经历过的生死瞬间告诉岳爸爸和岳妈妈,怕他们担心,怕他们责怪老师周侗,仅此而已,大家都定下了约定,通了气,这是约定,不可以违背。

    他们不说,林冲自然也不会说,直到脱离危险之后很久,林冲才注意到鲁达的身份,以及他所要投奔的人,顿时大喜过望,和鲁达一对名号,顿时如同见了亲兄弟一般,两人的感情更加深厚,或许这就叫做缘分?

    话说回来,岳翻要做文官,周侗又能说什么呢?要是在大唐,一个男儿说出这种话,那是会被鄙视的,周侗会毫不犹豫的呵斥他,将他逐出师门,可是这是大宋朝,早已不是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的时代了,而是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时代,做文人,参加科举,成为文官,更是光宗耀祖之事,在大唐,军功才是真正的功劳,而在大宋朝,军功算什么呢?

    有宋一朝,最吃香的最对国家民族有益的,就是范仲淹这样的人,文能治国,武能平乱,皇帝不信任武人,把兵权交给文人,可是文人中又有多少能够带兵打仗、打胜仗呢?宋朝有一个范仲淹,明朝有一个王阳明,仅此而已,范仲淹王阳明不常有,而那些自以为是乱指挥的迂腐文人却是一抓一大把,让宋朝悲剧性的结局难以避免。

    而皇帝最希望看到的,或许就是范仲淹一类的文人,这样的文人实在太少,如果岳翻可以成为第二个范仲淹,那该有多好?可是周侗明白,不把心病医好,岳翻不会成为范仲淹,甚至连童贯都不如,童贯有胆气,有容人之量,在刘光世麾下,周侗见过童贯,他绝非是文人士子所鄙视的那种“阉人”,反而,他比太多太多的文人士子要强。

    至少他敢冒着杀头的风险藏匿皇帝退兵的命令,让军队继续前进,然后打了大胜仗,试想一下,如果打败了,童贯会如何?皇帝的命令只发给他一人,他没有理由推脱,他是在拿命去拼,比起那些只知道在女人肚皮上吟诗作对的文人士子,童贯要强上太多。

    而岳翻呢,才气惊人,如果配上相对应的胆气,岳翻会成为第二个范仲淹,甚至是远远超过范仲淹的人,可是,可是岳翻没有那样的胆气,或者说现在还没有,因为周侗希望他有,如果能把岳翻和岳飞合二为一,那才是真的国士,那才是真的国家之幸,即使是**至此的禁军,想来,也能被岳飞和岳翻的集合体收拾的干净利落。

    文人,必须是文人,只有文人才能掌军,只有文人才能得到真正的信任,统帅兵马,岳翻,如果岳翻可以成长为那样的文人,何尝不是国家的幸运?以岳翻为统帅,林冲,岳飞,卢俊义为大将,这样的军队,会发挥多强大的战斗力?周侗难以想象,别说北辽了,吐蕃,西夏,又算得上什么?

    可是,可是,可是!

    翻儿!你的心病,到底何时才能医好?医身易,医心难,能医好你的心病的,只有你自己啊!一味的逃避,不是解决的方法,翻儿,你才十岁,你还有大好年华,你还有很多时间,快些醒悟,快些大彻大悟,为师多希望可以看到你大彻大悟的那一天,翻儿,翻儿!你一定要医好自己的心病,那是限制你发展的最后一道枷锁,打破它!打破它!打破它!

    凤凰涅磐,哪怕是凤凰涅磐,你也一定要撑住,罪恶的烈焰不能烧毁你的精神,它只能重塑你的灵魂,翻儿,挺住,一定要挺住!在它面前,不能低头!冲破它!冲破这罪恶的火焰!振翅高飞!扶摇直上九万里!翻儿!那才是你的宿命!你的宿命!

    周侗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本就是老迈的身躯,虽然常年习武身体强健,但是这一次未免也出了太多的血,从回来以后周侗就时常感到身体不适,他知道这里一次拼死力搏虽然逃的性命,却伤了元气,自己已经六十多岁,元气损伤就补不回来了,那么,留给自己的时间,还有多少呢?

    就算不能亲手为翻儿解除心病,我也要做些什么,一定要做些什么,不能留下遗憾,绝对不可以……

    静静的,周侗下定了决心。

    岳翻也下定了决心,如果说之前还有所犹豫,现在就完全没有了,一定不要再触碰那些可怕的东西了,刀枪,箭矢,那些都是能要命的东西,要得还不是别人的命,要的是我的命!我不要再碰那些东西!不要!坚决不要!我要读书!我要参加科举!我要做文官!然后去江南,不,去岭南做官!对!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能安全!才能安全的抱住自己的性命!只有这样!

    既然决心已经下定,那么岳翻就要去寻找张县令了,张县令是岳翻生命的前十年最重要的财富之一,因为张县令,岳氏才能有如今,不至于成为贫农,而成为了土财主,并且有很高的声望,因为岳爸爸岳和在地方上经常广施粮米,积攒人望,加上岳家小郎君岳翻与张县令忘年交的美谈,至少岳翻已经达成当初所设计的,为岳氏扬名的目标。

    宋代科举不需要有人引荐,对于参加者身份放得非常宽泛,凡应试者,无论家庭贫富、郡望高低、年龄大小、甚至与“工商、杂类”出身之人,皆可投牒自进,允其应举,年龄的限制似乎也没有,比如宋初晏殊,十四岁以神童入仕,赐进士出身,大概就是没有考上,但是被皇帝看中,赐给了同进士一样的身份,以后还做到了宰相,兵部尚书的职位,影响深远。

    不过,那毕竟是一个特例,岳翻此前了解过,北宋科举到了如今徽宗皇帝的时候,已经只剩下进士一科,而通过了王安石变法、司马光废新法、哲宗亲政一系列的政治事件之后,科举的内容有了很大的改变,“进士罢诗赋,专习经义”可以概括岳翻当前时代的科举内容。

    说白了,就是要熟读儒家经典,还要能把他给说的天花乱坠,只要把主考官一顿忽悠忽悠的分不清东南西北,顺便就那些所谓的国家理政问题做一些你不懂考官也不懂,但是看上去就是很厉害的样子的解答,你这个进士就是十有**的了。

    要是之前王安石司马光这些名臣还在的时候,岳翻尚且不敢乱来,但是徽宗皇帝当道,哪里还有忠直之人?哪里还有经世致用的人才?北宋朝廷一群艺术家家史学家厚黑学家卑鄙学家不要脸学家等等等等,只要合乎了他们的口味,什么是不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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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忘年交

    readx;既然已经决定要走文人之路,那么,就一定要知己知彼,虽然岳翻可以从思想上鄙视北宋王朝,可是究其根本,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北宋臣民而已,科举考试虽然到了北宋有极大的改观,以至于即使是权倾一时的大奸臣们也不敢对科举下手,但是对于中国历来甚为浓厚的潜规则文化传统,岳翻是不惮以最深沉的恶意去揣测的。︾樂︾文︾小︾说|

    对于经历过这一切,政和三年才考中进士授官的张县令张英,那就是岳翻最好的引路人了,虽然没有实际的帮助,可是这种经验可是很难得的,岳翻手握这样珍贵的资源,怎么能不好好使用?于是乎等到张英派来的人抵达之后,岳翻坐上小车,驾着小马,一路往汤阴县城县府而去,因为去过很多次了,轻车熟路,一路上还不断有人问好,进入汤阴县城时还有守卫的士卒问候,小心翼翼的,让岳翻更加深刻的感受到宋代做文人是多么牛逼。

    汤阴县府,岳翻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以往很多次来都是这样的,张英自己能来的话就自己来,如果自己不能来,那就派人来接,总而言之,每隔个五六十天总要和岳翻小聚一次,拿出好酒好菜……额,好菜是好菜,好酒就免了,岳翻很厌恶喝酒,张英倒也不逼着他喝酒,觉得小小年纪的确也不该喝酒,长大了,自己就明白为什么要喝酒了。

    汤阴县在张英的治理下还算是比较平静繁华的,张英治理地方还是有一手的,据说是家学渊源,他本人对于科举不是很看重,只说那是一个进身之阶,没有科举的话,自己的才华也就得不到发挥,至于科举本身和治理地方的才能,似乎并不挂钩,自己的能耐,是跟着一样做官的父亲学来的。

    岳翻深以为然,考试只是为了考试而已,而考试之后要做什么,基本上都要和家学和自己的兴趣产生关联。

    今日汤阴县府似乎也不怎么繁忙,来来往往的人很少,见到岳翻来了,显然也是很熟络的,很随意的打个招呼,唤一声“六郎”,仅此而已,岳翻很礼貌的回礼,朝着张英的住处前进,自然也是熟门熟路,都没人阻拦,岳翻穿过县府大堂,走入了张英自己的住所,一进门,就是一股子肉的香味。

    张英虽然是个文人,不过似乎对于武艺有那么些兴趣,只是出于世人对武人的偏见,不敢明目张胆的舞刀弄枪,可是在自己的别院里面,张英收藏了不少很棒的武器,自己平时也会挥舞这一柄锋利的宝剑,舞的很不错,很有几下子真功夫,他还很喜欢射术,按照张英自己的说法,君子六艺缺一不可,可恨的是现在的人都忘记了孔夫子真实的本意,害得老子想要习武都要偷偷摸摸的!实在可恨!

    岳翻觉得他列举了那么多理由,只有最后一句话是真的。

    也因此,张英在和岳翻单独相处的时候,很喜欢吃肉喝酒,做武人才做的事情,岳翻是标准的食肉动物,对于素食一向不感兴趣,尤其偏爱烤肉,正好张英也是同道中人,岳翻也不会对张英的偏好有所不满,相反,岳翻自己也在秘密的习武,这就让张英颇有几分英雄惜英雄的感觉,哪怕那个小英雄只有十岁。

    平素在外人面前总要装出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以迎合大众的口味,可是内里,张英却并不开心,他很向往成为范仲淹那样的人,文武双全,所以很希望学习武艺,只是父亲是个纯粹的文官,即使是范仲淹也不能提起他的兴趣,更别说允许张英习武。

    大宋朝的武人是多么没有面子,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得出来,当初狄青已经做了很高的将军职位,但是当他邀请一些布衣文人做客的时候,稍有不对劲的地方,这些文人立刻板脸怒喝:“黥卒尔敢!”狄青也不能怎样,反而陪着笑脸道歉。

    大环境如此,张英只能自己找到一些前唐时期流传的剑谱,成为汤阴县令之后偷偷练习,练习了两三年,颇有几分样子,但也仅仅是这样了。

    岳翻见到张英的时候,张英正在挥舞着宝剑,练习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古怪招式,虽然岳翻没有学过剑,但是就岳翻的武艺水准和武术理论来看,这绝对是漏洞百出,一拳就可以撂倒的破烂招数,张英虽然喜欢习武,但是没有老师,不敢明目张胆的学习,只能一个人瞎琢磨,有没有什么天赋,能达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六郎来了?”

    中气十足的声音,只有常年习武,常年饮酒吃肉,身体强健的张英才能拥有,他和很多文人不同的是,从精气神上,就能看出他的不凡,所以岳翻认为他是北宋王朝这一缸烂泥里面为数不多的莲花,或许,如果他可以活下来,或者去西北边军历练一段时间,加上他本身的能耐,估计第二个范仲淹就要诞生了。

    “那是自然,除了我,还能有谁如此轻易地进入三郎的别院?”岳翻露出了笑容,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岳翻才能真正的笑,因为很多时候,岳翻都能从张英身上瞧见另一个自己,自己希望成为自己的那个自己,虽然自己只告诉自己想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可同时,无论如何,岳翻都掐不灭成为那个自己的一丝丝执念,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张英排行老三,加上私下里的关系,称一声三郎更让张英高兴,果不其然,一阵大笑之后,张英把宝剑入鞘,丢给了身边的侍从,挥挥手让岳翻上前就坐,然后询问道:“依六郎看,方才我的剑术,是否大有长进?”

    张英一副赶快夸奖我的样子,也对,除了岳家自己家人,张英是为数不多仅有几个知道岳翻秘密跟随名气很大的武师周侗周老先生学习武艺的人,自然也会咨询一下岳翻的“专业意见”,不出意料,岳翻果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三郎方才是在练习剑术?数日不见,三郎竟也学会开玩笑了,不过,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这怎么会是剑术呢?分明是小娃儿闹着玩呢!”

    张英的脸顿时就绿了,一副很不爽的样子,郁闷的咬了一大块肉狠劲的嚼,然后大口灌酒,要是让旁人见到了他们敬爱的张县令在岳翻面前如此吃瘪,又是这样一副模样,估计张县令那英明神武的形象会立刻就崩塌,他们也会失去精神信仰,然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捂着受伤的心脏继续苟活……

    “你的嘴巴还是如此刁钻,仿佛世上没有几个人可以入得了你的眼,你且告诉我,何人可以入你眼,何人可以让你不吝夸奖?我倒是很好奇,这大宋朝可有这样的人存在?”张英很不爽的问道。

    岳翻吃了几块肉,很淡定的说道:“范仲淹。”

    张英正在大嚼的嘴巴停住了,眼里露出了几许不可思议的意味,继而脸上露出了笑容:“这话中有话的能耐,你这小神童也是练习的炉火纯青了啊!怎么着?想通了?要去参加科举考试?然后东华门唱名?我可是记得,不久之前,你还是对科举很不屑的样子,县学也不愿去。”

    岳翻喝了一口张英特地为他准备的蜜水,淡定说道:“此一时,彼一时,见到了东京城的种种,才知道原来只有东华门唱名才是最正确的决定,至少在目前看来,就是如此,若是能考中一个状元,那就最好不过了。”

    张英的嘴巴又停了一下,继而重新嚼动起来,咽下嘴里的肉之后,开口道:“若是旁家小郎君,我可能也就听听罢了,但若是你,岳六郎,你可不会是随便说说就算了的人,怎么了?在东京城见到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快就改变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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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忘年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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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帮我

    readx;既然已经决定要走文人之路,那么,就一定要知己知彼,虽然岳翻可以从思想上鄙视北宋王朝,可是究其根本,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北宋臣民而已,科举考试虽然到了北宋有极大的改观,以至于即使是权倾一时的大奸臣们也不敢对科举下手,但是对于中国历来甚为浓厚的潜规则文化传统,岳翻是不惮以最深沉的恶意去揣测的。︾樂︾文︾小︾说|

    对于经历过这一切,政和三年才考中进士授官的张县令张英,那就是岳翻最好的引路人了,虽然没有实际的帮助,可是这种经验可是很难得的,岳翻手握这样珍贵的资源,怎么能不好好使用?于是乎等到张英派来的人抵达之后,岳翻坐上小车,驾着小马,一路往汤阴县城县府而去,因为去过很多次了,轻车熟路,一路上还不断有人问好,进入汤阴县城时还有守卫的士卒问候,小心翼翼的,让岳翻更加深刻的感受到宋代做文人是多么牛逼。

    汤阴县府,岳翻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以往很多次来都是这样的,张英自己能来的话就自己来,如果自己不能来,那就派人来接,总而言之,每隔个五六十天总要和岳翻小聚一次,拿出好酒好菜……额,好菜是好菜,好酒就免了,岳翻很厌恶喝酒,张英倒也不逼着他喝酒,觉得小小年纪的确也不该喝酒,长大了,自己就明白为什么要喝酒了。

    汤阴县在张英的治理下还算是比较平静繁华的,张英治理地方还是有一手的,据说是家学渊源,他本人对于科举不是很看重,只说那是一个进身之阶,没有科举的话,自己的才华也就得不到发挥,至于科举本身和治理地方的才能,似乎并不挂钩,自己的能耐,是跟着一样做官的父亲学来的。

    岳翻深以为然,考试只是为了考试而已,而考试之后要做什么,基本上都要和家学和自己的兴趣产生关联。

    今日汤阴县府似乎也不怎么繁忙,来来往往的人很少,见到岳翻来了,显然也是很熟络的,很随意的打个招呼,唤一声“六郎”,仅此而已,岳翻很礼貌的回礼,朝着张英的住处前进,自然也是熟门熟路,都没人阻拦,岳翻穿过县府大堂,走入了张英自己的住所,一进门,就是一股子肉的香味。

    张英虽然是个文人,不过似乎对于武艺有那么些兴趣,只是出于世人对武人的偏见,不敢明目张胆的舞刀弄枪,可是在自己的别院里面,张英收藏了不少很棒的武器,自己平时也会挥舞这一柄锋利的宝剑,舞的很不错,很有几下子真功夫,他还很喜欢射术,按照张英自己的说法,君子六艺缺一不可,可恨的是现在的人都忘记了孔夫子真实的本意,害得老子想要习武都要偷偷摸摸的!实在可恨!

    岳翻觉得他列举了那么多理由,只有最后一句话是真的。

    也因此,张英在和岳翻单独相处的时候,很喜欢吃肉喝酒,做武人才做的事情,岳翻是标准的食肉动物,对于素食一向不感兴趣,尤其偏爱烤肉,正好张英也是同道中人,岳翻也不会对张英的偏好有所不满,相反,岳翻自己也在秘密的习武,这就让张英颇有几分英雄惜英雄的感觉,哪怕那个小英雄只有十岁。

    平素在外人面前总要装出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以迎合大众的口味,可是内里,张英却并不开心,他很向往成为范仲淹那样的人,文武双全,所以很希望学习武艺,只是父亲是个纯粹的文官,即使是范仲淹也不能提起他的兴趣,更别说允许张英习武。

    大宋朝的武人是多么没有面子,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得出来,当初狄青已经做了很高的将军职位,但是当他邀请一些布衣文人做客的时候,稍有不对劲的地方,这些文人立刻板脸怒喝:“黥卒尔敢!”狄青也不能怎样,反而陪着笑脸道歉。

    大环境如此,张英只能自己找到一些前唐时期流传的剑谱,成为汤阴县令之后偷偷练习,练习了两三年,颇有几分样子,但也仅仅是这样了。

    岳翻见到张英的时候,张英正在挥舞着宝剑,练习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古怪招式,虽然岳翻没有学过剑,但是就岳翻的武艺水准和武术理论来看,这绝对是漏洞百出,一拳就可以撂倒的破烂招数,张英虽然喜欢习武,但是没有老师,不敢明目张胆的学习,只能一个人瞎琢磨,有没有什么天赋,能达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六郎来了?”

    中气十足的声音,只有常年习武,常年饮酒吃肉,身体强健的张英才能拥有,他和很多文人不同的是,从精气神上,就能看出他的不凡,所以岳翻认为他是北宋王朝这一缸烂泥里面为数不多的莲花,或许,如果他可以活下来,或者去西北边军历练一段时间,加上他本身的能耐,估计第二个范仲淹就要诞生了。

    “那是自然,除了我,还能有谁如此轻易地进入三郎的别院?”岳翻露出了笑容,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岳翻才能真正的笑,因为很多时候,岳翻都能从张英身上瞧见另一个自己,自己希望成为自己的那个自己,虽然自己只告诉自己想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可同时,无论如何,岳翻都掐不灭成为那个自己的一丝丝执念,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张英排行老三,加上私下里的关系,称一声三郎更让张英高兴,果不其然,一阵大笑之后,张英把宝剑入鞘,丢给了身边的侍从,挥挥手让岳翻上前就坐,然后询问道:“依六郎看,方才我的剑术,是否大有长进?”

    张英一副赶快夸奖我的样子,也对,除了岳家自己家人,张英是为数不多仅有几个知道岳翻秘密跟随名气很大的武师周侗周老先生学习武艺的人,自然也会咨询一下岳翻的“专业意见”,不出意料,岳翻果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三郎方才是在练习剑术?数日不见,三郎竟也学会开玩笑了,不过,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这怎么会是剑术呢?分明是小娃儿闹着玩呢!”

    张英的脸顿时就绿了,一副很不爽的样子,郁闷的咬了一大块肉狠劲的嚼,然后大口灌酒,要是让旁人见到了他们敬爱的张县令在岳翻面前如此吃瘪,又是这样一副模样,估计张县令那英明神武的形象会立刻就崩塌,他们也会失去精神信仰,然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捂着受伤的心脏继续苟活……

    “你的嘴巴还是如此刁钻,仿佛世上没有几个人可以入得了你的眼,你且告诉我,何人可以入你眼,何人可以让你不吝夸奖?我倒是很好奇,这大宋朝可有这样的人存在?”张英很不爽的问道。

    岳翻吃了几块肉,很淡定的说道:“范仲淹。”

    张英正在大嚼的嘴巴停住了,眼里露出了几许不可思议的意味,继而脸上露出了笑容:“这话中有话的能耐,你这小神童也是练习的炉火纯青了啊!怎么着?想通了?要去参加科举考试?然后东华门唱名?我可是记得,不久之前,你还是对科举很不屑的样子,县学也不愿去。”

    岳翻喝了一口张英特地为他准备的蜜水,淡定说道:“此一时,彼一时,见到了东京城的种种,才知道原来只有东华门唱名才是最正确的决定,至少在目前看来,就是如此,若是能考中一个状元,那就最好不过了。”

    张英的嘴巴又停了一下,继而重新嚼动起来,咽下嘴里的肉之后,开口道:“若是旁家小郎君,我可能也就听听罢了,但若是你,岳六郎,你可不会是随便说说就算了的人,怎么了?在东京城见到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快就改变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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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十年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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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十年计划

    readx;岳翻想去江南,最好还是岭南。

    张英觉得非常郁闷,他不知道岳翻为什么想要去岭南,他想过很多种岳翻想要去的地方的选择,但是唯独没有想到岭南,而岳翻之后的那句话更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咱们大宋朝做地方官的,不是经常要调职吗?听我一句,往南边去,越南越好,哪怕是大海之滨,天涯海角,把家业祖业都迁过去,我不是用一个平民的身份,是用你的好友的身份,如此,方能保全自己和家人。

    张英真的弄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岳翻会想要去岭南做官,也要他把家业祖业迁移到岭南,岭南是什么地方他不知道吗?荒蛮之地,炎热难耐,都是些不开化的野蛮人群居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城池,哪里是安身立命之所?大宋王朝的祖宗之地就是中原之地,也是最繁华、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对于此而言,张英实在是不能理解。

    他当然不能理解,正如同十年之后,所有大宋人都在欢欣鼓舞着国家终于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以为国家达到了鼎盛状态,结果仅仅几个月之后,宋这头纸老虎就被来自北方的金戈铁马戳的透心凉,速度之快,进程之荒谬,几乎让所有宋人都无法相信。

    但是无论张英如何询问,哪怕是动用了县太爷的官架子,岳翻也不说原因,其实也没用,岳翻怎么会理睬?只是这样说,然后就要让张英把注意事项告知自己,还有他当初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所遇到的考题,由小见大,岳翻可以一窥宋朝考官出题的规律和考试范围。

    就好象是大学里面考试时,学生总是想要考试范围,出题范围,可是往往老师是和你打游击战的,个个都是行家里手,总是喜欢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试图取得完全胜利,造就一批挂科学生,好多赚取一些外快;而这一点,在大宋朝似乎并不流行,因为大宋朝的教材就是那么一些,无非是在炒冷饭而已,岳翻想着,如果可以在这冷饭里面加一颗蛋,炒成一盘蛋炒饭,想必也是极好的。

    如何加蛋,那就要看岳翻自己如何操作了,反正岳翻拥有的过目不忘的记忆能力,让他具有非常高的起点,如今的科举考试,虽然只剩下进士一科,而且内容很多,但是该说不说,总该是要深刻的理解儒家经典的含义,然后作答,和如今的考试并无两样,而且进士一科里面难免会遇到死记硬背的东西,就如同如今的默写一样。

    背,就是背,林冲赠送给岳翻的那一套书籍成为了非常好的教材,岳翻拿出来,让张英给划划重点,讲解讲解其中的奥妙所在,让这个成功从应试教育中脱颖而出的实用主义者和理想主义者给自己讲解一些真正可以用来应付京城里面那些书呆子的招数。

    考试,从出现开始,就是考生和考官斗智斗勇的一场战斗,考官如何如何的费尽心机得出难题,出偏题冷题刁难学生,试图找出真正的“人才”,而学生也会如何如何的采用各种手段应对考官的刁难,比如纸条、枪手或者是贿赂考官等等,总而言之,能在这样一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黑幕重重的战争中脱颖而出,需要一点手段和才华。

    从这里来看,整个中国历史,从科举考试占据了选拔人才主流地位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从考官和考生之间斗智斗勇的传奇故事开始展开的,无数名臣奸臣重臣权臣都是从科举考试里面脱颖而出,成功忽悠考官,继而登上权力巅峰,进而发展出一幕幕可歌可泣的君臣相爱相杀的故事,而这些故事在百无聊赖的史官的传承下,构成了二十四家史的基本素材。

    从此以后,考试就是选拔人才的不二方式,没错,岳翻很认同考试的存在,这的确是现阶段唯一一种可以较为公平的选拔人才的方式,在大宋朝尤其是这样,赵宋家法对科举考试的关注不是一般二般的程度,赵匡胤亲自规定了科举考试的诸多规矩,力求面面俱到,平民出身的他,力求从整个平民阶层里面选出人才,而不是从所谓的世家大族,再者说了,唐末五代十国数十年的割据混乱,已经把世家大族阶层摧毁了,宋代重塑的,是君主——平民二元社会。

    不管岳翻如何嘲笑那些京城里面的老学究,他都不能否认杨广首创的科举考试制度是一个很好的制度。

    只是如今大宋朝的考试内容,实在是让岳翻啼笑皆非,就拿明经来说,“明经”实在是个既可笑又讨厌的东西,说白了就是填空题,把古文经书两边盖好,中间空出,能填出来你就过关,再稍高一点的就是“墨义”,是对经文的字句进行标准的解释,其实只要你记准了经文的注释就成,一切纯属死计硬背。

    而进士,不仅要考你诗词歌赋,还要你写时文论政,那可都是真才实学,还得临场发挥,所以才值钱,但就是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仍然变得不切实用了,尤其伴随着时间推移,宋朝皇帝和大臣们的艺术品位越来越高超,艺术修养越来越超凡入化,进士科也就成为小儿科了,与其说是选拔治国理军人才,倒不如说是选拔艺术家,大家一起讨论文化艺术发展,从此十分快乐,等到了五国城,那就更快乐了。

    虽然如今明经和墨义都被视作末流,乃至于被废除了,进士科却依然是选拔艺术家的不二法门,能够通过进士科考中进士的人才,无一例外,都是艺术修养非常高超的人才,一个一个的子曰诗云,出口成章,让煌煌天朝充满了文艺气息。

    这些人,如何能让岳翻产生忌惮的感觉呢?说起来,岳翻忌惮的从来不是这些所谓的奸臣和权臣,而是他们的手段,岳翻大可以从精神上无限鄙视他们,可是却无法忽视他们的卑鄙所促成的暗杀手段,那一次的经历,已经让岳翻无数次午夜梦回惊出一身冷汗,自打回来之后,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岳翻终于开始明白,原来紧紧靠着艺术在大宋朝还是站不住脚跟,单纯的文官身份似乎并不能给岳翻足够的安全感,于是乎,岳翻决定,要在这个时候,就着手培养亲信,父亲母亲是死心眼儿,坚决不去南方,那么就有自己悄悄的在南方置办田产,置办家业,然后悄悄的训练一批可靠的家将,待得十年之后,他们就会使自己在乱世中得以保全自己的王牌。

    岳翻给自己定下了十年计划,两个中心点,第一,东华门唱名,最好是状元;第二,置办江南家业,从数之不尽的流民饥民里面,选择父母双亡的小孩子,变成自己的心腹,收其心,使之对自己死心塌地,尽量从其中寻找人才,偷偷送到江南为自己置办家业,开拓境况,然后偷偷开始组建自己的私人武装力量。

    宋朝廷对江南的掌控在赵构南逃之前都是很薄弱的,尤其是在南方丘陵山区,岳翻知道的就有两个州最适合自己派人发展,一个是吉州,一个是虔州,话说江南西路一共有十一个州军,而吉、虔两州的面积几乎占了全路的一半,两州位于江南西路与广南东路、荆湖南路、福建路的交界之处,山深林密,地形险阻,官府的统治一直很薄弱。

    此地民风强悍,法纪意识淡薄,从宋庭建政立国开始,这里就是治安极为不稳定的地区,很多地方的农民在农忙时种田,农闲时集结成伙干盗贼的勾当,这种以种田为主业,以抢劫为“副业”的生存方式竟然渐渐成为一种惯例、一种习俗。

    朝廷屡禁不止,屡次派兵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听之任之,派去最严酷的官吏去和这里的民众作对,百多年来,民杀官,官杀民,早就势同水火,近乎于国中之国,对于宋庭来说,这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让他们头疼不已;但是对于岳翻来说,这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若是可以的话,岳翻甚至打算六年以后参加科举考试,夺得魁首,然后向朝廷主动申请去吉虔二州的某一地做官,岳翻相信这些地方应该没有那个脑袋正常的官员想要去,但是岳翻偏偏就想去这两个地方,虽然很危险,不过只要自己先期布置好了,那里只能是自己的国中之国,很安全,非常安全,安全的足以在金兵南下的时候成为世外桃源。

    这样的世外桃源,谁不喜欢?如果有这样的地方做自己的安全保障,或许,才能安全度过一生。

    没错,就要把吉虔二州打造成自己的私属王国,在那个地方,把家业安置起来,剽悍的民兵会成为自己的臂助,他们只会听从自己的命令,保护自己的家人和产业,让赵构小儿见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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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老学究

    readx;十年计划倒是确定了,但是总要有一个实施纲领,岳翻确定了大方向,确定了大目标,可是具体的细则是少不了的,否则只是空话,大话,很假很空。看小说到网

    岳翻从来是一个行动派,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宋代,都是如此,不论何时,只要有了一个念头,就会想法设法的判断实施的可能和实施之后给自己带来的好处或者坏处,综合判断之后,用最短的时间确定到底要不要实施,而绝大多数情况下,岳翻都会实施它。

    这一次更加不例外了,关乎到小命,岳翻不敢懈怠,立刻开始研究此事的可行性,而研究结果是,非常可行!

    首先,这是北宋末年,但凡是末世,就一定会出现相对应的征兆,比如贪官污吏横行,社会道德崩坏,本应该维持社会法律法规的官方反而堕落成为了法律法规的破坏者和欺压良善的恶人,整个社会不免得显露出一种颓废的、醉生梦死的气息,这股气息会醉倒绝大部分人,但是也会让绝少数人猛然惊醒。

    末世的社会已经失去了维护它本该维护的公平道德的能力,这个时候涌现出来的不是英雄就是狗熊,再者,就是介于英雄和狗熊之间的——啸聚山林者,这些人,不甘心成为末世官府鱼肉的对象,也不甘心被压迫,被欺凌,或者是已经被压迫被欺凌过了的,他们不想再这样下去,但是限于自身阶级和思想局限,他们只能做出啸聚山林对抗官府,得过且过的决定。

    这些人,却是岳翻十年计划里面的主力。

    岳翻还记得,他所知道的历史中,有那样一位老人家,他极其倔强,在他的统帅下,百万啸聚山林的土匪被他感化,联合,成为了对抗国家敌人对抗国耻的军事力量,为国家和民族的延续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正如同所有人都知道的,不是每个人都心甘情愿成为土匪,但凡有做良民的机会,不会有人放弃自己全部的社会属性去做一个土匪。

    而在国家大义面前,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任何一个了解国家大义的人,都会明白,在国家死敌面前,在生死存亡之间,只要奋起反抗,就没有英雄狗熊和土匪之分,大家都是英雄。

    岳翻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目前的他,还没有那样的决心和勇气,他所做出的决策,所有的出发点,仅仅是为了保全自己和家人,而已。

    他开始读书,开始发奋,过往不屑一顾的书本都被他拿了出来,死记硬背就是了,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在这一点上犹如作弊器,他完全不会担心自己会被这种死记硬背的东西击垮,至于那些所谓的策论,只不过是就一些大而又大的问题作一番天马行空的表达,没有人会去在意你的计策是否可行,他们只会在意文辞是否优美,字迹是否完美。

    徽宗皇帝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艺术家,艺术造诣非常高超,独创的瘦金体在中国书法历史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岳翻相信,只要自己的文辞足够优美,书法足够优秀,定然可以迅速走入这位皇帝的眼中,徽宗皇帝的厚黑学非常高超,但是可别忘了,岳翻深深地了解这位厚黑学大师除了厚黑学和艺术造诣之外,空虚的躯壳,无能至极。

    你想玩弄我?不,是我玩弄你,我要把你们整个朝廷玩弄于鼓掌之中,轻而易举的得到我想要的,在这之后,就不是你们可以决定我了,晏殊珠玉在前,实在是太好了,有了晏殊这个前例,我十六岁又如何?十九岁?不行,那太晚了,金兵马上就要南下了,时间不够,必须要有足够的时间让我经营吉虔二州,必须!

    读书,练字,研究经义,跟随张英学习处理一县之政务,还有他记忆之中他的父亲应对县内造反者恩威并施的成功案例,这尤为重要;不过张英的水平虽然高,可他是一县之主宰,他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他有自己的责任,岳翻不可能总是跟在他身边,虽然跟在他身边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张英也愿意这样,但是岳翻不想过于麻烦张英。

    张英就表示,愿意为岳翻找一位学识上相当优秀的老师作为岳翻的指导老师,在岳翻参加科举考试之前,就跟随这位老学究学习文化知识,恶补儒家经典,然后有时间的时候跟着自己去做一些实际的事情,不要被儒家经典洗了脑袋,觉得靠着仁义礼智信就可以处理一切。

    岳翻举双手双脚赞同,于是他很有礼貌的参见了自己的那位“老师”,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学究,老学究的名字叫做向崇,据说已经参加了十五次科举考试,在科举考场上乃是“资历”非常深厚的长者,深受大家的尊敬与崇拜,只是四十五年的大好年华都在科举考试的准备中度过,所以没有后代,而很可惜的是,前十四次全部失败,没有一次通过州里面的选拔测试。

    但是第十五次,也是他发誓参加的最后一次科举考试,不知道是考官得知了他的事迹之后发了善心,还是上天得知了之后软了软心肠,亦或是他自己逼迫自己,老夫聊发少年狂,突然有如神助一般,第十五次科举考试的州试,他通过了,他欣喜若狂,上演了一出大宋版本的范进中举,但也仅此而已,再没有通过下一次考试。

    后来不知道怎地,这位老学究是脑袋突然灵光了还是怎么的,一夜之间开窍了,不考了,遵守诺言,离开了科举考试的考场,转而向外面宣布,他要办私塾,做老师。

    这一下可不得了,谁不知道这位老学究的名声?四十五年,十五次科举的经验,他见过的考题,读过的书,写过的字,估计能比整个一县的孩童们所做的还要多,四十五年的经验不是乱说的,那是真的,真材实料的,即使这位老学究只考过了州试,但是经验是实实在在的,但凡参加科举的,不都朝着州试为第一步吗?况且人家已经有了第二步的经验了。

    通过第一步就是一个开始,这位老学究有足够的经验和丰富的知识让大家通过第一场考试,这就够了,多少人一辈子都通过不了第一场考试。

    私塾一开起来,人潮涌动,十里八乡的又是另孩子全部都送过来了,还有一些成年人,年纪最大的都有三十多岁了,甚至还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外地人,一脸虔诚的看着这位拥有四十五年考场经验的考场老前辈,如同信徒一般聆听他的谆谆教诲,生怕漏掉了一个字,就会导致自己考不上进士,生怕对他一点点不尊敬,都会造成自己的损失。

    这位老学究苦了一辈子,结果临老了却富裕起来了,七八百个学生汹涌而至,学生家长一份又一份学费的缴纳,老学究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顿时就更加确信自己所做的是对的,科举考试?呵呵呵,我的追求,已经不再是科举考试了,我穷尽一生之力,终于得到了该得到的东西了。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心理活动。

    当他遇到岳翻的时候,或许一切,都将改变,当然,被改变的不仅仅是他,还有岳翻。

    ...

二十五 老学究

    readx;十年计划倒是确定了,但是总要有一个实施纲领,岳翻确定了大方向,确定了大目标,可是具体的细则是少不了的,否则只是空话,大话,很假很空。看小说到网

    岳翻从来是一个行动派,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宋代,都是如此,不论何时,只要有了一个念头,就会想法设法的判断实施的可能和实施之后给自己带来的好处或者坏处,综合判断之后,用最短的时间确定到底要不要实施,而绝大多数情况下,岳翻都会实施它。

    这一次更加不例外了,关乎到小命,岳翻不敢懈怠,立刻开始研究此事的可行性,而研究结果是,非常可行!

    首先,这是北宋末年,但凡是末世,就一定会出现相对应的征兆,比如贪官污吏横行,社会道德崩坏,本应该维持社会法律法规的官方反而堕落成为了法律法规的破坏者和欺压良善的恶人,整个社会不免得显露出一种颓废的、醉生梦死的气息,这股气息会醉倒绝大部分人,但是也会让绝少数人猛然惊醒。

    末世的社会已经失去了维护它本该维护的公平道德的能力,这个时候涌现出来的不是英雄就是狗熊,再者,就是介于英雄和狗熊之间的——啸聚山林者,这些人,不甘心成为末世官府鱼肉的对象,也不甘心被压迫,被欺凌,或者是已经被压迫被欺凌过了的,他们不想再这样下去,但是限于自身阶级和思想局限,他们只能做出啸聚山林对抗官府,得过且过的决定。

    这些人,却是岳翻十年计划里面的主力。

    岳翻还记得,他所知道的历史中,有那样一位老人家,他极其倔强,在他的统帅下,百万啸聚山林的土匪被他感化,联合,成为了对抗国家敌人对抗国耻的军事力量,为国家和民族的延续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正如同所有人都知道的,不是每个人都心甘情愿成为土匪,但凡有做良民的机会,不会有人放弃自己全部的社会属性去做一个土匪。

    而在国家大义面前,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任何一个了解国家大义的人,都会明白,在国家死敌面前,在生死存亡之间,只要奋起反抗,就没有英雄狗熊和土匪之分,大家都是英雄。

    岳翻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目前的他,还没有那样的决心和勇气,他所做出的决策,所有的出发点,仅仅是为了保全自己和家人,而已。

    他开始读书,开始发奋,过往不屑一顾的书本都被他拿了出来,死记硬背就是了,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在这一点上犹如作弊器,他完全不会担心自己会被这种死记硬背的东西击垮,至于那些所谓的策论,只不过是就一些大而又大的问题作一番天马行空的表达,没有人会去在意你的计策是否可行,他们只会在意文辞是否优美,字迹是否完美。

    徽宗皇帝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艺术家,艺术造诣非常高超,独创的瘦金体在中国书法历史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岳翻相信,只要自己的文辞足够优美,书法足够优秀,定然可以迅速走入这位皇帝的眼中,徽宗皇帝的厚黑学非常高超,但是可别忘了,岳翻深深地了解这位厚黑学大师除了厚黑学和艺术造诣之外,空虚的躯壳,无能至极。

    你想玩弄我?不,是我玩弄你,我要把你们整个朝廷玩弄于鼓掌之中,轻而易举的得到我想要的,在这之后,就不是你们可以决定我了,晏殊珠玉在前,实在是太好了,有了晏殊这个前例,我十六岁又如何?十九岁?不行,那太晚了,金兵马上就要南下了,时间不够,必须要有足够的时间让我经营吉虔二州,必须!

    读书,练字,研究经义,跟随张英学习处理一县之政务,还有他记忆之中他的父亲应对县内造反者恩威并施的成功案例,这尤为重要;不过张英的水平虽然高,可他是一县之主宰,他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他有自己的责任,岳翻不可能总是跟在他身边,虽然跟在他身边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张英也愿意这样,但是岳翻不想过于麻烦张英。

    张英就表示,愿意为岳翻找一位学识上相当优秀的老师作为岳翻的指导老师,在岳翻参加科举考试之前,就跟随这位老学究学习文化知识,恶补儒家经典,然后有时间的时候跟着自己去做一些实际的事情,不要被儒家经典洗了脑袋,觉得靠着仁义礼智信就可以处理一切。

    岳翻举双手双脚赞同,于是他很有礼貌的参见了自己的那位“老师”,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学究,老学究的名字叫做向崇,据说已经参加了十五次科举考试,在科举考场上乃是“资历”非常深厚的长者,深受大家的尊敬与崇拜,只是四十五年的大好年华都在科举考试的准备中度过,所以没有后代,而很可惜的是,前十四次全部失败,没有一次通过州里面的选拔测试。

    但是第十五次,也是他发誓参加的最后一次科举考试,不知道是考官得知了他的事迹之后发了善心,还是上天得知了之后软了软心肠,亦或是他自己逼迫自己,老夫聊发少年狂,突然有如神助一般,第十五次科举考试的州试,他通过了,他欣喜若狂,上演了一出大宋版本的范进中举,但也仅此而已,再没有通过下一次考试。

    后来不知道怎地,这位老学究是脑袋突然灵光了还是怎么的,一夜之间开窍了,不考了,遵守诺言,离开了科举考试的考场,转而向外面宣布,他要办私塾,做老师。

    这一下可不得了,谁不知道这位老学究的名声?四十五年,十五次科举的经验,他见过的考题,读过的书,写过的字,估计能比整个一县的孩童们所做的还要多,四十五年的经验不是乱说的,那是真的,真材实料的,即使这位老学究只考过了州试,但是经验是实实在在的,但凡参加科举的,不都朝着州试为第一步吗?况且人家已经有了第二步的经验了。

    通过第一步就是一个开始,这位老学究有足够的经验和丰富的知识让大家通过第一场考试,这就够了,多少人一辈子都通过不了第一场考试。

    私塾一开起来,人潮涌动,十里八乡的又是另孩子全部都送过来了,还有一些成年人,年纪最大的都有三十多岁了,甚至还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外地人,一脸虔诚的看着这位拥有四十五年考场经验的考场老前辈,如同信徒一般聆听他的谆谆教诲,生怕漏掉了一个字,就会导致自己考不上进士,生怕对他一点点不尊敬,都会造成自己的损失。

    这位老学究苦了一辈子,结果临老了却富裕起来了,七八百个学生汹涌而至,学生家长一份又一份学费的缴纳,老学究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顿时就更加确信自己所做的是对的,科举考试?呵呵呵,我的追求,已经不再是科举考试了,我穷尽一生之力,终于得到了该得到的东西了。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心理活动。

    当他遇到岳翻的时候,或许一切,都将改变,当然,被改变的不仅仅是他,还有岳翻。

    ...

二十六 刁难

    readx;其实岳翻很想笑。し

    一个考了四十五年的科举考试却还没有考上,从黑发少年考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把父亲母亲都给盼死了,临老了最后一搏终于满足心愿,从此再也没有其他想法和梦想的老学究,居然值得那么多人疯狂追捧,只是为了顺利通过第一场考试,如此可见,这位老学究一定是“学究天人”了。

    不错,这一点都不错,连张英都很佩服这位老学究,据说这位老学究在当初还是个风云人物,当然现在也还是了,不过在四十五年之前,他就已经当过一次风云人物,据说那个时候他曾经发下誓言,不通过科举考试,坚决不娶妻生子,这样的豪情壮志使得皇帝所下达的十五岁男子一定要成亲的法令都为之动容,没有逼迫他。

    他真的遵守了誓言,一直到父母病逝他都没有娶妻生子,直接就为了考试而断子绝孙,不知多少任县官乃至于州府的官员都来找他谈话,让他娶妻生子,好歹把香火延续下去,很多姑娘听闻他的名声,都很愿意嫁给他,但是他一概拒绝,不给这些官员面子——我发的誓言,如果我不遵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所有人对他肃然起敬,再没有人逼迫他成婚,反而把他捧为了英雄,捧为了考试的吉祥物,这一点在他刚才通过州试之后,就更加确定了,他就是吉祥物,到老了,终于感动了老天爷,逼着老天爷让了步,让他考中了……

    那又如何?

    这位老学究第一次见到岳翻之前的时候,其实已经知道了岳翻的名声,和本县张县令关系匪浅,乃至于和张县令甚至有师徒的关系在里面,但是老学究并不在意,在他想来,连张县令见了他都要老老实实的喊一声“向老”,这十岁的毛头小子,就算是有再大的本事,在老夫面前,一样是后生!

    更何况,那么久以来,还没有人敢在老夫面前摆出一副掬傲的样子!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尽管张英已经不止一次的告诫岳翻对待老学究要恭敬一点,但是岳翻就是不愿意,一个靠着四十五年失败经历混饭吃的老家伙,还有什么资格让我给他行礼下跪?他可不配做我的老师!他只不过是一个路人甲而已!

    不过路人甲往往都没有路人甲的觉悟和自我认识,他们往往觉得自己一定是最棒的,就如同向老学究这样,这就让岳翻很烦恼了,老学究并不可怕,老糊涂也并不可怕,可是自我优越感超级强烈的老糊涂版本的老学究就非常可怕了,事实上,岳翻也深受其害。

    向老学究有了钱之后就开始注重品位和生活了,这也是大宋朝文人的基本习惯,私塾也打理得非常古色古香,暗红色的木料制成的大门,最上面挂着牌匾,上书“为人师表”四字,也不只是出于何种居心,反正岳翻顿时就觉得一股不爽,这老家伙,指不定又是什么幺蛾子。

    “你不过一垂髫小儿,见到老夫,为何不行礼?可有一丝一毫拜师之礼数?老夫不止一次听到张县令夸赞与你,老夫还在设想,会是何等聪明灵秀之子,今日一见,哼!大失所望!”不出岳翻所料,刚一见面,老学究就摆出一副臭脸,狠狠地训斥了岳翻一顿,然后一撂袖子,转身慢慢踱步离开,张英正在着急,岳翻却面无表情的拉着张英转身就走:“走了!”

    说的声音大了一些,向老学究一下子转过身子,似乎还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似乎也不太明白他看到了什么,一直以来被大家伙儿当作吉祥物供着宠着的他拥有超高的优越感,而当这种优越感在第一次被人所无视的时候,对于老学究而言,打击是巨大的。

    “你……你……你……”老学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指着岳翻离去的背影不停的发抖,面色惨白,仿佛遭遇到了什么很悲惨的家庭伦理事件,张英也大惑不解,皱着眉头大叹一声,挣脱开了岳翻的手,疑惑道:“唉!六郎,你这是做什么?!”

    岳翻面无表情道:“我只是觉得不需要这位老先生来做我的老师了,孔夫子还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更何况大宋文风昌盛,满大街都是读书人,随便拉一个都能做我的老师,何需要这位老先生出马呢?走吧,张县令,我们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三人行,有没有我的老师。”

    说完岳翻拉着张英就要走,向老学究勃然大怒:“好胆!你这小儿好不懂事!先贤之言岂是你可以妄自揣测的?!”

    岳翻一听就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气了,转过身来对着老学究义正言辞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只要有心之人,天下何人不可为师?!倒是先生你,居于私塾之内,挂一“为人师表”牌匾,我却看先生没有一丝丝为人师表之模样!嘴里喊着先贤,所作所为,哪有一丝一毫先贤模样?分明就是沽名钓誉之徒!”

    说完,岳翻也不管这老家伙是什么反应,转身就走,张英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被岳翻拉着就走了,留下老学究一人呆呆傻傻的看着岳翻离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都忘记了生气,忘记了本该气的背过气去的标准动作,就那么呆呆傻傻的站着……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只要有心之人,天下何人不可为师?

    这……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不知道多久,本该暴怒的老学究却没有暴怒,反而缓缓坐了下去,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继而双目放光,嘴角却露出了一丝不为人知的笑容:“岳翻?呵呵呵呵呵,好了,老夫这残生若是不得你为弟子,便是死也不会闭眼!”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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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雪介绍: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天生的英雄,谁也不是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做英雄的。
时势造英雄,但是在某些情况下,这个“造”字,未尝没有逼迫的含义在里面。
至少岳翻从没想过要做一个英雄。
时也?命也?
英雄?枭雄?
在大时代里,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这是一个只知逃避活命的升斗小民到顶天立地的铁血男儿的成长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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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靖康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靖康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