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62)
温希恩一走,冯延生的脸就垮了下来,心里仿佛堵住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
“恩恩……”
他无意识的呢喃出声。
在放学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希恩的话还是她的表情伤了冯太子爷的小心脏还是咋地,反正这次放学冯延生竟然来找她闹着要一起回去。
冯延生一放学校就蹲在校门口堵人了,今天在商店的男的本来和身边的朋友聊着天,结果就被人从侧面狠狠地撞了一下,他没有防备的被撞的差点摔倒,他带着怒火刚想骂谁这么不长眼,就对上了冯延生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瞬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男生站在树荫下,他是被迫给带过来的,学校的小树林没有摄像头现在下课了,人更是少的可怜,看冯延生面无表情,深黑色的眼睛无波无澜,周身气场阴郁,男生缩着肩膀,低着头不敢说话。
冯延生此刻的心情差到了极致。
他还知道这个男生说的一句话让温希恩的脸都白了,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他一眼就注意到了。
这些人怎么可以又怎么敢这么对温希恩,他当时多么的想冲上去撕烂他的嘴巴,但是又顾忌到温希恩。
这些肮脏的事情没必要脏了温希恩的眼,只需要把这些垃圾悄悄的解决就可以了。
男生突然无端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他当然听说过冯延生的恶名,直接怂的大哭大叫,“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下次保证不会再说了,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说了!”
冯延生烦躁的皱了皱眉,往旁偏了偏,一只手抓住男生的胳膊,往身后一扭。
男生听见“咔哧”一声,一股尖锐的痛意从他的肩膀传遍全身,肩膀往下完全使不上力,忍耐不住的哀嚎出声。
在男生的痛嚎声中,冯延生语气冰冷,一字一顿,“你不是很能耐吗?”
男生哭着摇着头,疼的话都说不利索,“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恨不得跪地求饶,希望冯延生能放过他一马。
但是冯延生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放过他,抬脚狠踹过去,他的腿很长,在空中划出漂亮又流畅的弧度,而那个男生的直接被他踹到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然后就当他准备再补一脚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一股视线,他阴着一双眉眼看过去,神色还是狠厉的。
冯延生动作一僵,不敢置信的朝她看了过来,瞳孔微微收缩,眼睛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温希恩甚至能在他的双眸里看见水光。
冯延生仰起头,快速眨了眨眼睛,而后又立马把视线放回到温希恩身上,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眼眶微红,片刻也不敢离开,周身的阴霾之气一扫而空。
“你,你怎么来了。”冯延生慌慌张张的说,不自在的把身后的人给挡住,不想要身后的那一幕脏了温希恩的眼。
温希恩沉默的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情绪。
这样的眼神,经常会把冯延生看的手无足措。
冯延生用力握紧右手,指甲嵌入肉里,才不至于让他失态地冲上去死死抱住温希恩。
“你来这里做什么?”声音低沉到有些嘶哑,像是怕自己的话像是在质问,又赶忙补上一句,“你不早点回家吗?”
男生此刻也抬起了头,他看到温希恩,像是在看到了救星一样,“温同学,救命……救救我。”
冯延生甚至看都没看男生一眼,只是一错不错地看着温希恩。
说着和他脸上完全不符的温柔的话,“早点回家吧,晚上就不安全了。”
温希恩无端觉得他的眼神好像一只差点被抛弃的,可怜兮兮的大狗狗。
她当然知道躺在地上被打的人是谁,她也知道冯延生在为他出气。
温希恩下颚微抬,瓷白的肌肤在落日阳光的照射下有些透明,她的嗓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你不回去吗?”
“我?”冯延生第一次受宠若惊,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声音比刚才还要低沉几分,小心翼翼的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吗?”
冯延生以为温希恩会拒绝,但是她只是淡淡的看着他,然后转过身。
冯延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去追逐她,看着温希恩的背影越来越紧,直到被他触碰,他再也忍不住直接搂着温希恩的脖子,鼻尖索绕的是淡淡的冷香,他深深的嗅了几口,笑的见牙不见眼。
温希恩看了他一眼就看不下去,笑的实在是太傻了,又傻又丑。
温希恩能在森林里碰见冯延生,是纯属偶然的,马骏英今天有会要开没有时间来接她,而她走路走到一半发现自己忘记拿个东西,等拿完东西就想绕着后门走出去,这就碰见了接下来的场景。
冯延生把温希恩送到家天已经有点暗了,但是冯延生能感觉到离家的距离越近,温希恩就越发的焦躁不安。
而且这一路温希恩好像都在播谁的电话,但对方好像都没有接。
冯延生多次都欲言又止,等到了地点,他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希恩收起了手机,摇了摇头。
在冯延生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温希希直接打断,“很晚了。”
温希恩的意思很明确,很晚了,你该回家了。
冯延生还不想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去,那个地方都算不上什么家。
他偷偷地牵住温希恩软软白白的手,忍不住悄悄的揉捏了几下,“我不想那么早回去,家里那么黑,这里又是我一个人……你就不能多陪陪我吗?”
能想象一个猛男撒娇的场景,顶着一张坏人脸撒娇,怎么看都怎么怪异,反正温希恩是受不了。
温希恩极其敷衍的摸了摸他的头,那个头发很短,摸起来还扎手,她摸了几下,就收回了手。
“乖,回去。”
温希恩的嗓音就是属于那种软软的,糯糯的,她是正常说话,也让人感觉仿佛都带着一股甜意。
少年仿佛又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的跳动着,这种陌生的感觉让的少年不知所措。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63)
冯延生红脸着脸支支吾吾的说,“那……那我先回去了。”
他的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眼巴巴的看着温希恩,像个大狗狗。
温希恩点了点头,就想走,但看冯延生的样子又很奇怪,她迟疑了一下,问,“还有事?”
“没有没有……”冯延生扭扭捏捏的,高大的身影挡在温希恩面前,路灯下,他英俊的脸显得忽明忽暗,在黑夜的掩饰下,温希恩没有发现他脸颊的红晕,也没有察觉到他眼底的炽热的爱意。
“那明天见……恩恩。”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握紧了手,感受到了满手的冷汗。
“好。”温希恩急着回家,但冯延生又迟迟的堵着,“明天见。”
嘆通。
心脏猛然撞向胸腔,迸溅出一簇濒死般绚丽灿烂的火花。
热意从心头烧起,烧的他骤然不知所措。
他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温希恩的背影消失,冯延生他看到最多的就是温希恩的背影,可却从来没有向今天一样。
可能是温希恩从来没有回应过他,今天竟然回应了,这让他迟迟的舍不得走,他想在温希恩身边多待一些,再多待一些。
直到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冯延生才如梦初醒,踏着夜色回家。
少年的身影在路灯的照耀下,被拉的很长很长。
他有点迫不及待的迎接明天的到来了。
温希恩在家门口深呼了几口气,做好了心里建设才拿出钥匙开门。
她换了鞋,餐桌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向以往一样布了许多丰盛的菜肴。
乔泠坐在沙发上,听到了动静也没有动作。
看到乔泠回来了温希恩才松了一口气。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走到了乔泠的面前,试探的叫了一声,“姐姐。”
“不要叫我姐姐。”乔泠的声音很冷静,冷静的有点不正常,“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这轻轻的两句话,可把温希恩吓坏了,她蹲下身子,抓住乔泠放在腿上的手,惊惶的仰着头,“姐姐,姐姐……马骏英不是什么好人,他就是个畜生……”
从这个方向温希恩看清了乔泠的脸,乔泠的眼睛红肿,眉眼阴翳,眼中在也没有以往的温柔,只有浓浓的厌恶和嫌恶。
是的,嫌恶。
后面所有的话,仿佛都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
温希恩的脸一白,她的眼尾红了起来,蔓延成了一朵古典的花,妖娆红艳,雨色惊人,与她如玉的面容相称,这样蹲下身子,乔泠可以看到她衣领下线条流丽的锁骨,徒增几分摄人心魄的夺目。
她好看的像是清风明月的眼眸颇有些脆弱的敛着,唇瓣紧紧的抿着,一向淡色的唇此刻恰如玛瑙红玉碎裂,流出香甜惑人的脂色,一眼便惊艳,一眼便惊鸿。
乔泠心中浮现出特别阴暗的想法,是被马骏英亲红了吧。
她是不是也会在马骏英面前用这种神态来勾引他,仗着自己有一张漂亮的脸,连自己姐姐的男朋友都不放过。
她应该早就能发现的,以前只要他们一在一起,马骏英就会装作不经意的打听温希恩的事情,她当时还以为是马骏英是为了她的压力才这样的,是她傻,是她太傻了。
以前的种种,现在回想起来都是有各种的问题。
马骏英对温希恩的确很好,下班了并不是第一时间来接他的女朋友,而是去接他女朋友的弟弟。
很多时候,连她的生日都不记得,但永远都记得温希恩的生日。
只要温希恩一有问题,马骏英保证是第一时间赶到,连她这个姐姐都没有那么合格。
她当时是瞎子吗?
表现的这么清楚,她怎么能一点都没有发现呢?
乔泠想抽出自己的手,却被温希恩用力的握住。
“放手……”乔泠闭上了眼睛,不想看到眼前的人。
温希恩摇了摇头,抓的更紧了,好像只要一松开乔泠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乔泠的睫毛颤抖的厉害,她现在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了那天刺眼的场景,心里一直绷着的神经仿佛断了,她一把推开温希恩站了起来。
温希恩猝不及防的被推到。
“乔恩,如果你真的把我当姐姐,你会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吗?我从小都把最好的给你,你为什么连骏英都要跟我抢?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女人的声音撕心裂肺,尖锐的仿佛透着股疯狂,她清丽的脸满是痛苦,泪流满面。
她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把温希恩的病治好,然后供温希恩上完大学,随后她就可以考虑考虑自己的生活。
可是现在呢?
所有的一切都毁了,她一下子就没了目标,她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她从高中就开始缀学,供自己的弟弟读书,长姐如母,她也会怨,但她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
一开始没有文凭,她什么活儿都干,不管有多么脏,多么累,什么苦都吃下了,她为了让自己的弟弟能过上好的生活,不休不眠,拼尽一切。
她心里没有别的想法,就是能让自己的弟弟过的不比别人差。
别人有的,她弟弟也要有。
可是现实呢?
她最亲爱的弟弟,她最宝贵的弟弟,她唯一的弟弟,背叛了她。
温希恩看着这样的乔泠短暂的窒息过后,巨大的恐慌几乎是瞬间就把她淹没,令她喘不过气来。
“姐姐……”温希恩一出声,声线嘶哑的可怕,“不是的,他不配拥有你,那个男人不配!”
乔泠勉强克制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栗,看向地上神色慌张的人,“我爱他,你明白吗?”
温希恩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眼眶慢慢的发红,聚出了泪水。
“你就这么爱他吗?”温希恩哭着问。
乔泠看着看着,泪水无声的淌落,心口更是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攥着,几乎无法呼吸。
并不是很爱,只是她一个人辛辛苦苦走了这么久,再累再渴也没有停下来,突然有个人闯入你的生活中,对着你说,你不用这样辛苦,一切有我。
她终于可以送一口气,可以停下来歇一下。
这句话比所有的情话都还要好听。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64)
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生活终于不再是灰暗的了。
可是即便疼到全身发抖,疼到极近窒息,她还是自屡般的看着,就像怕极记忆中有关他的点点滴滴,会被时间一点点抹平。
“乔恩,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吗?”眼尾浸着不止泪水的女人,慢慢的睁开了空洞绝望的双眼。
“我现在所有的东西,都被你给毁了。”
她抬起手,看着温希恩,紧紧的抓住她单薄的肩膀,道不尽的悲哀似潮水般溢满整个胸腔,她的喉咙中溢出一带绝望而痛苦的哀鸣,“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啊……”
温希恩的肩膀被她掐的很痛,乔泠长长的指甲陷入了她的肉里面,白色的短袖出了几个血印。
乔泠那双痛苦而厌恶的视线像是一把刀,丁点不留情的洞穿了温希恩本来就不冷硬的心房,疼的她呼吸猛的一滞。
这样的乔泠,让她感觉到陌生,让她感觉到害怕,让她感觉到……心疼。
这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如果她告诉乔泠,是马骏英****她的“弟弟”,乔泠可能会更加伤心吧。
温希恩就像一个精致的玩偶一样任由她打骂抓挠,她就静静的垂着眼眸,脸色苍白到病态。
乔泠捂着脸痛哭了起来,然后推开了温希恩,跑去了房间。
温希恩一个人在客厅里待了好久,过了一会儿把被打乱的东西摆好,也回了房间。
在半夜的时候,温希恩迷迷糊糊的听到一阵脚步声,她房间的门没有关,再加上睡得很浅,几乎一瞬间就醒来了。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天台的门被人推动了。
温希恩一抖,慌张的掀开被子连鞋都来不及穿的跑出去。
她赶到的客厅,看着天台的那个方向。
有个娇小纤细的黑影在那里,在冰冷的月光的下,温希恩能看到那双苍白泛着冷光的手,露出手臂很细很细,仿佛轻轻一折就碎了。
“姐姐……”温希恩冰凉的泪自眼尾而下,一滴接一滴,一颗接一颗,她想向前,又不敢向前。
乔泠不停的后退着,她每退一步,温希恩的心就跟着一紧。
温希恩张着唇,颤声道:“姐姐,你过来……那边很危险,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说,你,你不要这样……”
感受着腰际触及到的扶栏与脚后跟碰到的踢脚线,听着不远处的温希恩颤抖话语的乔泠抬了下眼,淌着一脸的泪道:“……我想了很久,我坚持不下去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清风吹来,明明是夏天这吹来的风也是凉爽的,吹起了女人的裙角,她在夜风中就像盛开的白莲,摇摇欲坠。
但这个风吹在了她的身上,却是冰凉的,从头凉到脚。
“你不能不要我……”温希恩慢慢地向前走,她的脸色在黑暗中苍白的像冤魂,“你怎么舍得呢……”
乔泠灿然一笑,“乔恩,你放过我吧……”
她的笑颜太过于璀璨,晃花了温希恩的眼。
话落的瞬间,身体后仰,整个人呈自由落体朝外倒去。
“不要——!!!”
崩溃的咆哮中,温希恩猛的扑上前,想拽住那个人的手,然而,她却连女人的裙角都没有拂到一片。
在恍惚当中,她好像和乔泠对上了视线,只有一两秒,温希恩眼睛上的泪水往下滴,和乔泠一起落了地。
时间仿佛都变得缓慢了,看着那白色慢慢的下垂,随后变成一个小点,然后就变成了一片的血色,天台上的温希恩泪水不断的自眶中滴滴而落,满目的崩溃的痛苦,像是全世界一朝全然的坍塌的破碎。
“姐姐——!”
很快就想起了救护车的声音,那声音又大又尖锐,把隔壁的人都吵醒了,他们都探出头来看,看到了楼下的场景,都发出一阵惊叫声。
温希恩站在急救室门口,刺眼的红灯让她想到刚才满脸血色的乔泠,原本之前还止住的泪,一下全部又涌了出来。
温希恩缩在走廊的一角,额前过长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眉眼,她的唇颤抖的厉害,忽的眼前响起句微显沉闷的声音,“请问……你是家属吗?”
温希恩仿佛被这句话给惊醒了,她急忙的站了起来,但是因为蹲的太久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又这么一大动静的站起来,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还是医生好心的扶了一把。
这时她才发现手术室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跳转成了绿色,一身白大褂的医生也站在了她的面前。
面对着医生,温希恩抓紧了衣角,张了张唇,“我……我是,她……怎么样了。”
看了眼对面身形单薄削瘦的人,医生心中不忍,沉默了三秒后道:“她头部受到强烈撞击,我们……尽力了。”
“呜……”话落的瞬间,温希恩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温希恩愣愣的站着,那双眸,没有了光彩,没有黑暗,似一昔间完全的空洞。
姐姐死了。
这个是世界上她最爱的人就这么离开了。
心脏似突然间被破开了一个大洞,剧烈的抽疼着,像是被硬生生的割裂全部的人生。
这瞬间,整个世界都似在眼中完全虚化,温希恩整个视线中都只充斥着不远那半开的手术室。
乔泠,乔泠,乔泠……
“姐姐……”
她踉跄着脚步,跌跌撞撞的往那里而去,那个人怎么会死呢?
……怎么会这样呢?
手术室的一切似乎都是冰冷的,连安静躺着的她也是。
抬着泛着哆嗦的手指,抚着人熟悉的脸,没有任何温度,摸到的是一片冰凉。
温希恩的眼前似乎浮现了乔泠最后的笑颜,又想到了以前她们住的房子,虽然很小,但是很温馨。
当时只有她们两个人。
这个人,真的就像是她黑暗人生中的惟一一抹光明,然而这样的一抹璀璨,就像绚烂的烟花一样,盛开到极致就散了。
泪,冰冷的泪一滴滴的掉着,落在人的脸上,落在人的唇上。
温希恩俯下身,小心翼翼带着无数温柔,她将人唇上的泪吮尽。
姐姐这么讨厌她,恐怕嫌她脏得很吧。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65)
咸咸的,涩涩的,凌迟入骨的味道。
摩挲着人冰凉的脸颊,温希恩的泪一滴接一滴的落着,费力的动了下唇,她说:“……怎么办。”
她说这话的时候极其的迷茫,就像失去方向的孩子。
……
马骏英去找温希恩时没有找到,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心慌的很,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现在他就特别特别想抱抱温希恩,再亲亲她,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再这么没有安全感。
可空荡荡的房子让马骏英心中的不安慢慢的扩大,他拿起电话,让属下查清楚温希恩现在的位置。
最后马骏英是在医院的一个小角落找到了那个瘦小的身影。
温希恩蹲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脑袋埋进了双臂中,她那么的瘦,缩在哪里就小小的一团。
马骏英是跑上来了,他整洁的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此时微微的凌乱,梳在脑海的发丝也垂下了几根,莫名透着一股狼狈。
他在此刻却有点不敢过去,不敢面对温希恩,他好怕,好怕温希恩恨他。
在赶过来的路上,马骏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可是乔泠的死,真的是他的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但是不可否认,他没有任何想伤害温希恩的想法。
垂在腿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了,反反复复,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温希恩的面前,马骏英缓缓的蹲下身子,张开手臂抱着了那还在细微颤抖的人。
怀里的人没有挣扎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她就这么任由马骏英抱着,除了微微颤抖的身子就没有了任何的反应。
马骏英见此忍不住收紧了手臂,把温希恩抱的更紧了。
夜幕渐渐落下,一位身着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落地窗旁,静静地看着脚下车水如龙。
男人身材伟岸,五官深邃俊朗,成熟而高贵。
手机突然震动,打破了这一室的静谧。
“先生,乔小少爷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现在已经休息了。”
马骏英捏紧了手机,淡淡的恩了一声,他松了一口气,来到温希恩的房间悄悄的在门口看了许久才离开。
他把温希恩带回了私人公寓,一时不放心,二是也存在私心,现在温希恩身边没有任何的亲人,甚至都没有玩的好的朋友,只要他把温希恩关在这里,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发现,到时候,温希恩就真真正正的成为了他一个人的了。
现在温希恩就现在如同肯定是所有猎人梦寐以求、贪欲横生、想要独占的稀世之珍。
马骏英整个人都陷入了一个焦虑不安的状态。
马骏英知道他是为何不安急躁,知道他为何坐立难安,都是因为那个人已然没有任何的避风港,但他却无力改变,其实心中也没有想要改变的。
马骏英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这么的变态不堪,还是说他从来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真面目。
当他对温希恩一遍遍地安慰说着“没事的,还有我。”时,心中却想着当温希恩如碎玉琳琅落尘间时,他是不是能更近一步——
捡拾神遗落的碎骨,找寻着一根玉色的肋骨,造出她的骨中骨,肉中肉。
造就独属他一人的夏娃。
这个想法只有稍微的一想,哪怕是还没有实践,就能让他热血沸腾。
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马骏英站在墙角,高大的身躯把光牢牢挡住,罩出一团暗影。
像从黑暗中爬回阳光下的痴魂恶鬼。
他痴痴地盯着温希恩的房间,手紧紧握着,整个人阴郁的可怕。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雪白漂亮的脚踩在实木的地板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一声又一声,时间间隔都像是精心计算好的准确和冰冷。
她走进浴室,点开了一盏灯。
那盏灯不算明亮,但镜子里的人影却照的很清楚。
——她走到浴缸旁,神色平静地看着它。
浴缸被放满了水,清澈干净的可以放映出她的样子,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一张足以让任何男人疯狂的一张脸。
可是脸的主人好像很讨厌,她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
浴缸的水龙头被打开,不冷不热不烫的水涓涓流出。
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这是温希恩一直不明白的问题,如果活的太辛苦还有活下去的意义吗?
为什么她所想珍惜的人都要离开她,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明明一开始她也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是现在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乔泠是她的一切。
她有病,病的很严重,已经治不好了,唯一的解药就是乔泠。
可是没有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谁才是凶手呢?
如果没有她这个拖油瓶的话,乔泠应该可以过得很幸福吧。
是她毁了姐姐,她也毁了自己。
温希恩迈入了浴缸,缓缓躺下。
好恶心,好恶心,越来越恶心……
好想有一把刀子,能把自己身上的肉都割下来,再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她躺进了浴室里,身子慢慢的下沉,水蔓延到她的胸口,锁骨,脖子,下巴,鼻尖……
姐姐都不在了,她怎么敢一个人苟活呢。
马骏英是被一个梦给惊醒的,他猛的坐起来,重重的喘着气,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湿了,黏在脸上很不舒服,一向洁癖很严重的马骏英没有第一时间去洗澡,而是跑到温希恩的房间里面去。
他现在什么都来不及想,脑子一片空白,现在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见温希恩。
迫不及待的!
不能耽搁半分!
他一把推开房门,因为太过于用力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他步伐急促的走进去,原本应该躺着床上休息的人已经不见了,他的心一紧,只有那间浴室的灯还是亮的。
马骏英几乎是跑过去,打开门看到里面的场景,那一瞬间,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像是冻结了。
少女静静地躺在浴缸里,连头颅都没有露出来,水龙头来开着,湿湿漉漉的水声刺激着马骏英的耳膜,在他的耳边放大了数倍。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66)
马骏英几乎是手忙脚乱的跑过去,他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强迫自己浑身僵冷的身体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浴缸面前,将少女从水里一把抱出。
他颤着指尖,将手指放在温希恩的鼻下。
那气息很薄弱,仿佛下一秒就会没了。
马骏英双手按住温希恩的脑袋,对着她的嘴里渡气,然后再按住温希恩的胸口。
在按着胸口时候马骏英发现手下的心脏没有任何的跳动。
这样反反复复,马骏英的眼睛越来的越红。
“乔恩!乔恩!”
他大声的叫着,对着温希恩的唇再次吻了过去,他一会心脏按压,又口对口呼吸,将温希恩头部充分后仰,吹气与心脏按压交替进行,反复进行。
“乔恩!你听到没有!你不许有事啊!”马骏英低着头,眼眶凝聚的泪水就砸到了温希恩的眼皮上,他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显得面目狰狞。
就在男人越来越崩溃的时候,温希恩突然吐出了一口水,随后吐得越来越多,心脏也开始恢复了跳动,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最终还是没有睁开。
马骏英来不及如释重负,他拍着温希恩的肩膀,等到她把水全都吐了出来就二话不说的把温希恩抱了起来。
这并不是马骏英第一次抱着温希恩,他再次感觉到,怀里的人真的好轻好轻。
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紧紧的攥着,哪怕是呼吸都带着一股格外的困难。
所幸,公寓地段很好,离医院也很近。
一整夜的抢救,他终是从死神手中把她抢了回来。
…….…
“病人现在,生理上的情况应该是稳定了,就是身体比较虚弱,后期慢慢调养就行,她应该是自杀的,因为她并没有什么挣扎的痕迹,而且我们也可以看出,病人好像并不怎么想好起来,这样心理上的问题有时候比生理问题更加严重。如果不解决,我们能救回她一次,却不能保证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所以我的建议是,她最好进行后续的心理治疗。”
温希恩病房外的走廊里,医生对马骏英这样说道。
马骏英是低估了乔泠在温希恩心中的地位,他竟然还不知道温希恩有这么严重的自毁倾向。
马骏英现在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就有一阵后怕,他的手到现在还发着抖。
如果晚一点,再晚一点点,他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恩恩了。
不允许!他绝对不允许温希恩离开!
温希恩住院的这几天,一直都是马骏英亲自在照顾她。
但是其实在这个照顾的过程中,温希恩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一直都是他在找话题来活跃这沉闷的气氛,哪怕她一直沉默着,马骏英也是强颜欢笑的接着讲下去。
每天日夜守着她,进食洗漱都是由他经手。
但是就算他想把气氛尽量弄得轻松些,心里却越发越沉重。
他一直以为温希恩的抑郁症已经早就好了,然而心理医生却说没有,只不过温希恩之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只是一个面具,都是外表的假象。
每天晚上都是马骏英在温希恩的病房旁守夜,陪着她。
毕竟现在温希恩这情况,实在是离不了人,万一发生意外就晚了。
每天守夜毕竟辛苦,马晴也来劝过他,但是都被他拒绝了,公司里的事业全都推给了下属,他现在只是一心一意的照顾着温希恩,寸步不离。
少女躺在浴水里毫无生气的模样至今还会无数次浮现在马骏英的眼前,他怎么敢再次离开半步,怎么敢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也因为他坚持守夜,他发现温希恩的作息规律,每天晚上他都发现哪怕是关了灯温希恩也还不睡,她就盯着一处发呆,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她一样。
可是等马骏英看过去,就只看到一团空气。
只有等到凌晨呼吸才趋**缓,但等到早上五六点时,他又早早地醒了。
每天几乎只睡三个小时,可是白日里却看不出任何困倦的表情,只是一直神色恢恹,很少说话。
这次马骏英带着笑容跟她讲着最近有趣的事情,手中还削着苹果,他其实很少笑,但是对待温希恩却从来都不吝啬笑容。
温希恩这次没有盯着一处发呆,而是用那双漂亮却没有神的眼睛望着俊美的男人,那眼神很认真,却没有含着一丝情绪,像是在看待一个死人。
马骏英一点都不恼,反而还很高兴,他很享受被温希恩盯着,不管是任何的眼神都可以使他兴奋。
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温希恩突然开口,“你爱过姐姐吗?”
她的声音因为放了很久没有说话,而很沙哑,但是却依旧很好听,软软的,没有任何攻击性。
马骏英削苹果的姿势一顿,然后就接着继续削,他没有回答,只是等把苹果削好了,切成块放在瓷盘里。
他温柔的说,“恩恩,来吃苹果了。”
这个男人是如此的绝情,哪怕是曾经心动过的女人死了都没有让他的心动一分,但是他并没有在温希恩面前表现出来。
温希恩淡淡的看着他,淡色的唇瓣微微的勾起,那是一个极其细小的弧度,不仔细看根本就发觉不出来,但是马骏英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的跳动着,耳边好像都是心脏砰砰跳的声音,他冷静的眼眸浮现出一丝痴迷。
温希恩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笑容,甚至还是称不上算笑的笑,就把这个叱咤风云的男人迷的晕头转向。
“你爱过姐姐吗?”温希恩再次问了一遍。
这次马骏英没有再回避,他抓住温希恩放在被子上面的手。
男人闻了闻捏在手心里的白嫩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亲,“恩恩你知道的,我最爱的就是你了,乔泠不在了,你还有我,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让你一个人。”
男人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他这样压低了声线,说出来的话发泄心中浓郁的快要喷出来的爱意。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67)
“你难道不伤心?”温希恩歪着脑袋,她的肌肤太过于苍白了,以至于总有一股易碎的脆弱感。
伤心?
马骏英不以为意,对他来说乔泠不过是个来接近温希恩的工具,除此之外,乔泠她什么也不是。
“恩恩,来吃吃苹果吧,很甜的,你不是还喜欢吃糖吗?你吃玩水果我就让你吃糖好不好?”男人像哄孩子一样,语气温柔的不可思议。
温希恩很认真的看着马骏英,她只看到男人对她的痴迷和不加掩饰的灼热。
唯独没有对乔泠的一丝感情。
这个时候,温希恩无比的怨恨着眼前这个男人,汹涌的恨意让她恨不得让这个男人消失。
如果没有马骏英,那么后来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
姐姐死了,为什么这个人还好好的活着?
新鲜的果肉递到温希恩的嘴边,淡色的唇瓣沾上了清香的水渍。
马骏英觉得自己挺畜生的,他不可否认,对于温希恩,他毫无自制力,对方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能让他心动万分,隐隐发红的眼珠内,浑浊的欲色翻涌。
温希恩不肯张嘴,马骏英慢慢的向温希恩靠近。
那漂亮的仿佛天使的少女,马骏英不禁露出了迷恋,以及对食物的贪婪和渴望,但是一种不同的,怪异又炙热的目光。
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的珍宝,狂热又露骨的在那双双毫无感情的眼眸里漾开。
滚烫的手贴上少女纤薄削瘦的背,杂乱无章的抚摸着,热切的吻也随之落下。
温希恩淡淡的抬眸,淡色苍白的唇瓣抿着越来越紧,她抬起手给了马骏英一巴掌,抓起胸前的大手猛的扯了出来,扔到了一边。
动静有点大,马骏英手上端着的水果盘也被她一把给掀翻了,掉在地上床上全都是。
马骏英被打习惯了,不恼,还笑了一声。“是不是我弄疼你了?恩恩说话,我想听你说话。”
他垂下眼睫,假装看不到温希恩眼里浓浓的恨意和嫌恶马骏英的语气如常。
温希恩只想再给他一巴掌,手还没挥出去,就被早有准备的男人抓了个正着。
男人捏了捏在手心里的漂亮好看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亲,“恩恩的手,好香啊,也是,连脚丫子都是香的,身上怎么能不香呢?”
“好恩恩,再给我亲一亲。”
鼻腔里满是淡淡的冷香,马骏英深痴迷埋在温希恩肩窝上,湿润的吻细碎的落下,留下一串水渍的痕迹。
手背突然传来湿润的触感,马骏英整个身子都一僵,他迅速的抬起头,就撞进了温希恩充满泪水的眼眸。
马骏英一下子就慌张了,他就是嘴上这么说,可能连马骏英都不知道,他总是说不介意温希恩厌恶的目光,可是说到底谁喜欢自己喜欢的人这么看自己,明明心里就分外的介意,介意的要死。
他说出那么轻佻的话,和不是藏着私心在作践温希恩,好像这样心里才会平衡一点。
马骏英怜惜的把温希恩的泪水吸吮掉。
“怪我,都怪我,是我惹恩恩生气了。”
马骏英抓着温希恩的手腕,红着眼说,“你打我好不好?打我,是我的错,好恩恩,不要在哭了……”
温希恩想把手缩回来,可是马骏英却抓着她的手往他自己俊美的脸上打。
温希恩苍白着一张脸,颤着唇,“出去……”
马骏英不愿意出去,可是又不敢太过于刺激温希恩,只好先出去。
后来温希恩的情绪稳定下来了,但是精神状态却一点都不好。
她还很爱朝着窗外看。
他们在的这一层很高,在十六楼。
从窗户往下看去,这高度足够惊心动魄。
温希恩很少下床,为数不多的几次见她下床,都是看见她靠在窗边往下看。
每次马骏英发现时都觉得紧张得浑身冒犯,连哄带拽地把她拉下来。
但是这样的情况还是屡禁不止,有回马骏英出去接电话,一回来就看见温希恩趴在窗台上,半个身子都在窗外。
那单薄的身子,仿佛随着风要飘走。
马骏英瞳孔一缩,脑子骤然空白,直接冲上去抱住她的后背,将她抱回床上。
他这动作是紧张又后怕的,因此并不算轻柔。
温希恩被他这么一下摔到床上,都有些懵。
“你在做什么?”马骏英压着嗓子,声音中满是沙哑和压抑,还带着后怕之后的怒气。
“你到底要干嘛?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么危险!我不是说不要再去哪边吗?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他一句接一句砸向温希恩,试图以凶恶的态度让她打消那些令他浑身发冷的念头。
但温希恩始终平静地看着他,干净纯澈的眼睛里甚至看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地像一潭死水。
马骏英看着这样的她,浙浙地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沉默了下来。
他和这样死气沉沉的温希恩无言地对视着。
“对不起……”马骏英把头埋进了温希恩的怀里,他紧紧的抱着她纤细的腰,“我错了……我错了恩恩,不要再吓我了好不好?”
他如何阻拦得住一个铁了心想死的人。
以前还有乔泠,只要捏住了乔泠,就捏住了温希恩。
可是此刻乔泠死了,马骏英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留住温希恩。
他抬起头,看向朝辞漂亮却毫无生气的眼睛。
这个高大健硕的男人竟也红了眼眶,眼泪忍不住从眼眶中留下。
马骏英红着眼,捧住温希恩的手,以一种哀求的姿态看着他:“你还有我,我不该那么畜生,以后我保证,我不会再那样了,我再也不会了……”
他说着,眼中的泪更加汹涌,可温希恩依旧那样平静沉默地看着他,好看的眼睛在此时就像无机质的玻璃珠子。
“从这跳下去疼吗?”温希恩的声音好轻好轻啊。
马骏英崩溃了,他抱住温希恩求她:“很疼的,你不是最怕疼了吗?”
他顾不上丢不丢人,也顾不得被泪水弄花的视线,只是一遍一遍重复着这样的哀求。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68)
“恩恩,乔泠的死都是我的错,和你没有关系,对不起,我只是太爱你了……”
温希恩被高大俊朗的男人抱在怀里,他健硕修长的手臂死死扣住温希恩的腰,但是却让人半点感受不到他的强势。
温希恩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哀求一样,只是执着的说,“那么疼,姐姐怎么敢跳下去呢?”
这淡淡的一句话,可把马骏英吓坏了,他无比慌乱的抓住温希恩的手,“不要再想了,恩恩?恩恩!”
马骏英一声又一声的唤着,温希恩终于把视线落到了男人的身上,她低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男人。
眼眶打转的泪水滴到了男人的眼皮上,和男人的泪水混合在一起。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温希恩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颤音,她不知道这句话的伤害力有多强,男人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痛着。
马骏英比温希恩大了八岁,可是此刻他温希恩面前,哭的就像个孩子一样。
可是这些眼泪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就不言而喻了。
温希恩再次回到学校,已经是一个月后了,老师也没有多问,可是那些学生看温希恩的目光却越来越厌恶。
今天早上是马骏英送她来学校的,许多人看到她从豪车里下来,不少人悄声的揣测。
第一节课一下课,一位眉眼桀骜的少年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他不顾旁人的目光,直接把直接拉住了温希恩的肩膀。
温希恩面无表情的抬头看过去,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冯延生二话不说的把他拉起来往外面走,直到走到了无人的小树林,他才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脸色极其的阴沉,“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整个m市都被我翻遍了,你知不知道!”
一开始温希恩没有来学校冯延生还算冷静,只是以为她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可是一个星期过后,冯延生冷静不下来了。
这个时候冯延生才发现,他对温希恩什么都不了解,他甚至连她的家在哪里都不知道,不知道她的过往,最后还是去校长那里翻了温希恩的资料才找到了温希恩的家。
可是等他赶到那个家,家门却被锁了,打电话也没有人接,温希恩整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冯延生从来都没有感觉这么挫败,他最终还是点开了他最熟悉的电话。
他以为他哪怕没有冯家,依旧能活的精彩,能活的肆意,可是在现实中遇到了那么多的困难,他都没有低过头,直到遇上了温希恩事情,他低头了,向冯家低头了。
冯老也没想做的太过分,毕竟他就这一个独苗,把冯延生放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也只是为了磨一磨他的锐气,他身上的菱角太过于尖锐,如果不磨平的话,吃亏的终究还是冯延生自己。
最后冯延生查到了温希恩所在的医院,是等他赶过去的时候,病房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知道了温希恩已经安然无恙,他也松了一口气。
可是又想到了温希恩在医院呆了那么久,心又慌的很。
心里就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啃噬一样,让他在这一个月内都买受煎熬。
温希恩没有什么表情,甚至称得上冷漠,就看着他。
冯延生心里越来越慌张,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他妈是个哑巴?”
少年失控的抓着她单薄的肩膀,青涩帅气的脸微微的扭曲,可是他的眼睛又那么的委屈和难过。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声音蓦地激动了起来,“是不是天天和那个老男人混在一起!他是你姐姐的男朋友,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这么做,你对得起你的姐姐吗?”
学校的风言风语,冯延生不可能没有听说过,甚至贴吧上都还有照片,虽然照片拍的很模糊,但他却一眼就可以看出里面的主人公是谁。
冯延生和冯家联系的之后,迅速的把那个帖子给删了。
指尖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温希恩只是沉默的看着,他并没有否认。
此刻温希恩沉默的态度,无疑是更加刺激冯延生的神经。
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真心实意的喜欢,是结婚的永远在一起的那种喜欢,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给掏出来,让对方看看自己有多么的喜欢他。
他放下身段,放下所谓的面子,使尽手段只愿讨一个欢心。
可是现在……
她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冯延生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全然的转变。
此时冯延生气血翻涌,他摇着温希恩的肩膀,像是疲惫失意又想抓住主人的丧家犬。
“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说话啊,乔恩,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他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温希恩,试图从她脸上看到一点情绪。
冯延生被温希恩这问什么都不吭声的态度激怒了,他几乎是失控的吼出来的,“你他妈说句话啊!消失一个月就变成哑巴了?!”
哪怕是他这么生气,他也舍不得伤温希恩半分,他强自忍耐着,手臂上都暴起青筋,但是抓着温希恩肩膀的手依旧控制着力道。
“和你有关系吗?”温希恩抬头,对上冯延生的视线,缓缓说道。
冯延生神色一顿。
他知道他曾经做过很多错事,他也知道他把温希恩伤的很深,在温希恩心里留下了一道不浅的疤,所以他想赎罪,因为他爱上了这个被他伤害的人。
他以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已经可以在温希恩的心里有一席之地了,哪怕是一点点,只要有都是好的。
可是现在温希恩的态度,让他所有的设想和幻想都粉碎了,粉碎了一地。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他自以为是,可能他在温希恩的眼里,还不如路边的垃圾顺眼。
他的脑袋像是一台老旧的电视,信号不良后片片雪花布满了整个屏布,遮盖了他的视线。
他的眼前蓦得就猩红一片了,“乔恩,你告诉我,我在你的心里到底算什么?”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69)
“什么也不是。”
温希恩的音色清亮,像是山上叮咚漂流的清泉,此刻砸在冯延生的心间,清甜却冷冽,让人无端发凉。
心脏骤然间疼了一下,冯延生松开手,踉跄的后退了几步,用手摁着,眼眶有些泛红。
一向不怕天不怕地的冯家小太子爷此刻狼狈的不成样子。
“你……有心吗?”他嗓子干涩地问,他上前双手轻轻地拢住温希恩的脸,语气已经有点癫狂,“我每次满身愧疚站在你面前,你都想笑对不对?”
“这么多天了……我他妈的像条狗一样跟着你这么多天了!你怎么就不能看看我!”
“为什么乔恩!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嘶声的咆哮着,那双充满傲气肆意的眼眸红的一塌糊涂,额头上的青筋微微的暴起,让他帅气的脸庞多了几分狰狞。
冯延生现在已经被怒火烧掉了全部的理智,他委屈,他痛苦,他难受的快要死掉了。
可是让他难受的快要死掉的人,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少年的情愫是一腔盛情化作的星火,等到发现时点点火花已有燎原之势,将内心的芳草燃烧殆尽,喜欢得生涩热烈,连呼吸都想念。
可是他喜欢的人,并不需要他这份喜欢。
他的手掌慢慢的下滑,无措地攥紧温希恩的衣角,他的声音有些抖,好像下一秒眼泪就会从眼眶滑落下来,“明明之前……明明之前还不是这样……”
明明之前温希恩还会对他笑。
还会摸他的头。
还会和他讲话。
明明之前说好的,明天见。
可是第二天却看不到人影,不声不响的消失,他都没有怪她的。
眉眼精致如画的人,卷翘的睫毛轻轻抖动,像是扑朔翅膀的蝴蝶。冯延生在她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眸看到了绿豆大小的自己,愣了神。
“不要喜欢我。”
温希恩好像已经把他的心思全都看透了,她的语气并不冰冷,也不刻薄,相反还是软软的。
可就是这种软软的嗓音,却还是像盐巴一样洒在他缝好的伤口,让他血肉模糊。
“你以为老子稀罕喜欢你吗?”冯延生低下头,他把额头抵在温希恩的肩膀上,眼前模糊一片,像是溺水的人透过海水看到的那样。
他想放声大哭,但他张了张口,只能感受到一片窒息的冰凉。
可能还有一大部分是他的心理问题,他不想在温希恩面前丢脸,不能再继续难堪下去了,想要挽回那可怜的一点自尊心。
温希恩放空着目光,她感受到下巴有点疼,少年短短的头发很扎人。
其实如果冯延生还有理智的话,他应该可以隐隐呼呼的察觉到温希恩的不对劲,可是没有,年轻气盛心高气傲的冯延生怎么受得了温希恩一次一次的拒绝。
冯延生尽量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他后退了一步,低垂着眼睫冷静的看着温希恩。
如果不是他的眼睛还红着,温希恩还以为刚才是幻觉呢。
“乔恩……”冯延生垂在身侧的五指慢慢的捏紧,手背上的血管暴起,甚至都还在微微的颤抖,像是压抑着极其恐怖的情绪。
“我真后悔,你说我怎么就喜欢上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我他妈当初只是瞎了眼了!”
冯延生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看温希恩苍白的脸,转身决绝的离开,抬脚的速度逐渐加快,几乎是跑了起来。
他逃出了学校,在一家便利店门前停了下来,买了几瓶酒,坐在长椅上一口一口地灌着啤酒。
半道下了雨,少年像是失去了身体上所有的感知,任由落雨砸在他的身上。
冯延生的声音在滂沱大雨之中仿佛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乔恩,你真的好没有良心……”
他喝的是啤酒还是雨水,亦或是泪水,他已经没有办法分清了。
雨越下越大,有些雨流进他的眼睛,让他没办法分清这个被雨覆盖的地方是虚是实。
有时候他真的感觉自己被死死地困在了雨幕里。
他心里想着,乔恩,你他妈的真是没有眼光。
冯延生在m市已经待了一年多了,从他上次打了电话给冯老开始,那边已经催着让他回家了,电话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来。
连机票也已经订好了,冯延生回去的时候多少会有点不甘,有些事情嘴上说着要放下,老子不缺你。
可是只有冯延生一个人知道他有多么的舍不得,舍不得的并不是这个城市,而是这城市里的人。
他和温希恩发了一条短信,哪怕是最后一眼,冯延生也还是想看的,特别特别想看。
就当是最后一面了。
在安检窗口的前面,有个高大英俊少年并没有排入队伍,而是扭头好似也在人群里寻找着谁。
冯延生在这一年以内改变了很多东西,不管是心性还是气质。
英俊的少年,薄唇紧抿,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短短的寸头,勾勒出的脸型也是硬朗的。
原来接他的属下都有点惊讶,少年这一年的变化。
毕竟以前他就一身的那种痞气混混样,就比三流的混混高档一点,完全没有一个贵公子应该有的气质。
冯延生摩擦着手机,他知道,温希恩会来的。
果然,快要安检的时候,温希恩才姗姗来迟。
隔着人来人往,冯延生几乎是一眼捕捉到了他想要见的人。
那个少年露出了笑容,那笑容本来是应该如同冰雪初融一般,但温希恩看了只觉得背后嗖嗖凉。
温希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走了过去。
冯延生二话不说的抱住了温希恩,他抱的很紧,脑袋还埋进了她的脖颈处,呼出来的滚烫的气息好像可以灼伤人的一层肌肤,勒着温希恩的骨头都有点疼了。
“乔恩,我一定会找到比你更好的。”冯延生说着孩子气赌气的话。
温希恩缓缓的抬手,迟疑的摸了摸少年的头,短短的头发有点扎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你会的。”温希恩的声音很沙哑,音度也很小。
冯延生笑了一下。
鼻尖是熟悉的冷香,冯延生深深地吸了一口,等到旁边的属下催了三遍,他才缓缓的松开了手。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70)
冯延生没有再看温希恩一眼,转身就去安检。
可是等要安检完要进去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的转头,在那个时候,他突然望过来。
深色的眼中尽是看不清的雾……
温希恩向他挥了挥手,淡色的唇抿着。
冯延生就那么的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温希恩是他青春岁月里最艳丽的一抹风景,是惊艳绝伦的色彩。
他把对她诉诸不尽的爱意,连同少年时在心里埋下的那抹身影,一同埋葬在时光的封墓里。
跟在他身边的属下有点不相信刚才的那一幕,他刚才好像看到冯延生的眼角的泪花。
这是多么一件不可置信的事情,冯延生从小就是大魔王,只有他欺负别人哭的份,他们这群属下跟在冯老身边也有十几年了,可以说是看着冯延生长大的,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冯延生着幅模样。
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下属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到。
堂堂冯家小太子爷怎么能和狗作比较。
温希恩看着冯延生消失,她也转身离开,摸了摸口袋,摸出了两颗糖,摊开手心,在阳光下这彩色的糖纸仿佛也在发着五颜六色的光。
拆开糖皮纸,含了一颗糖。
温希恩想到冯延生最后看她的眼神,睫毛微微的颤抖。
其实温希恩原本不会来的,但是冯延生在信息后面加了一句。
[看在我保护了你那么长时间,来送送我吧。]
[就算是可怜我吧。]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温希恩还是来了,她有强烈的预感,如果不过来的话,冯延生一定会做出疯狂的不可控制的事情。
温希恩抬起头,阳光很刺眼,她伸手挡住眼睛,苍白的肌肤充满着病态。
一向干净清澈的眼睛逐渐变得暗沉阴郁。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可是眼睛里面却没有一点笑意。
温希恩要找段文森,可是想段文森这样的人,没有人能把握他的足迹。
但温希恩知道,段文森一定会来找她,她只需要在这里守株待兔就行了。
段文森像从前那样,荤素不忌地与那些富家子弟们玩了个尽兴,只觉得自己好久没这么自由畅快过了。
玩的不分白天昼夜,在温希恩消失的那一年,段文森从来都没有玩的这么尽兴过,仿佛一直梗在喉咙里面的刺,突然没有。
但是疯玩了两个月后,又觉得这些所谓的乐子,来来回回也就这回事。
乏味又无趣。
心头仿佛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阴影,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变浓,变厚,变的无法忽视。
段文森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一年前的晚上魔怔了一样差点把温希恩给压了,然后被温希恩砸破了脑袋。
温希恩下手太狠,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的看笑话,他不便于让自己的弱态表现出来,就放了温希恩一马,准备日后再报,却没想到,等他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只是想吓吓温希恩,不想事情闹得更大,然后温希恩就消失了。
消失的彻底的很。
段文森原本以为自己起码有点蛛丝马迹可以查,没想到愣是半点都查不出来。
这时候的段文森知道,温希恩的背后一定有人。
温希恩走了,好像把所有的乐趣都带走了,段文森一个人,真心挺无聊的呆着。
一年前差点把温希恩睡了是一个意外,段文森就是喜欢那些美丽的事物,越美丽越好,温希恩就符合他这种审美观,所以那天晚上喝了酒的他就有点借酒行凶的味道了。
要是那天晚上段文森把温希恩给睡了,那温希恩跑了之后,他现在八成是已经记不住这个人了,但是他没睡成,温希恩还让他吃了一顿呛,然后逃之夭夭。
这逃之夭夭这四个字当然是段文森自己臆想出来的。
求不得,还是在自己蠢蠢欲动的状况下求不得,这就勾的人心痒难耐了。
可是心心念念的人呐,现在终于碰了,本来他应该是不再感兴趣,可是一想到那疯狂的夜晚,他的心就躁动了起来,连带着整个整体。
段文森因为温希恩开始试着碰女人,还碰了不少女人,但是都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他嫌她们脏,可是他又想到温希恩,就对这些女人什么想法也没有了,虽然一开始也没有什么想法。
他突然想到那一晚,温希恩喘气时的一个眼神就把他迷的晕头转向。
他觉得那个样子的温希恩漂亮极了,那喘息的模样比那些女人的喘息声都还要勾的他心痒难耐。
段文森觉得自己魔愣了,被一个妖精给勾了魂。
他现在突然很想见见温希恩,这种想法来的太突然了,他以为睡了温希恩后,应该没有这种念想了。
但是现实却是非但没有,反而那种念想越来的越浓厚。
温希恩并没有等多久,就在放学的时候看到了段文森。
马骏英派来的司机刚好也来了,温希恩走过去,低声和司机说了几句话,司机面露为难,“不好意思,这件事你需要跟老板说清楚。”
温希恩当然不可能会打电话给马骏英,那个男人肯定不会同意的,他现在的掌控欲越来越严重,都恨不得在她身上装个无数个摄像头才好。
温希恩微微的垂下眼睫,淡色的唇瓣紧紧的抿着。
她皮肤透明苍白,雌雄莫辨的阴冷。
利落纤瘦的白皙指尖微扣,随后像是祈求一样的抓着司机的衣角,纤长浓密的漆黑眼睫微垂,衬得那底下肤色白的耀眼:“我很快就回来的,我保证。”
司机完全都愣住了,憨厚的脸红了一片,不知是因为眼前极致的美貌,是因为眼前的人太过于脆弱。
司机迟疑了半响,最终还是向温希恩妥协了,“那么请你能早点回来吗?不然先生那边我不好交代。”
“谢谢你。”
温希恩微微的笑了一下,那笑容很短暂,弧度又很小,可是司机的脸却更加的红了,连脖子都红了。
他无比慌乱地摇着手,磕磕绊绊的说,“不用谢,不用谢。”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71)
司机把车一开走,一辆黑色的宾利开到了温希恩的面前。
后座位上的车窗缓缓的下去,露出了一张充满贵气的侧脸。
只不过好像这个人心情不太好,他没有看温希恩,而是直视着前方。
“上车。”他的声音也很冷淡。
温希恩并没有上车,而是站在原地漫不经心的打量着他。
等了一会儿,看旁边的人没有动静,段文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转过头,眉眼阴翳的直视着温希恩。
“上车,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温希恩坐的离段文森很远。
他却微微侧过了头来,死死的盯着温希恩。
而温希恩那双漂亮狭长的深黑眸子内只有寒潭般的深邃与平静。
她身上好闻的清透冷香淡淡的萦绕在鼻尖,似有似无,却轻而易举把握住所有的心神。
“啪”的一声,门被关紧。
随即,车缓缓启动。
段文森有些烦躁的收回了目光看向窗外,脑海里浮现出刚才温希恩的笑容。
一股气闷在他的心口处,不上不下的,难受的很。
其实刚才的那个笑容,是段文森第一次见温希恩笑,这个笑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的神经开始焦躁起来。
车里面很安静,彼此都可以闻到对方的呼吸的声音。
“你就这么乖乖的跟着我走?”段文森这么问了一句,他说话的时候,头都没有转过去,一直盯着窗外看。
端坐在他身边的温希恩掀眼睫:“我不跟着你走,你就会放过我吗?”
段文森沉默了,没有讲话。
最后车是在一栋小别墅里面停了下来。
段文森先下的车,温希恩坐着没有动。
他就特意绕道温希恩的车门边,帮她打开车门,但是他却极其粗鲁的把温希恩给扯了下去。
温希恩被他真么大的动作差点摔了好几回。
段文森把她连拖带拽的扯进了别墅里面。
厚重的门也随之关上。
温希恩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刚打开屏幕,干净的瓷板上投下了长长的阴影,接着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将她一路向着里面推去推去!
手机啪的一声倒在地上,屏幕上的光还是亮着的。
身材纤细的少女被抵在冰冷的白墙上,后背受到了强烈的撞击,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
而站在她身前的段文森则仍然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是眼底的光芒却变得狠厉,让他比之前看起来更令人害怕。
他薄唇轻启:“脱!”
温希恩的眼睛黑白分明,冷淡地看着他。
男人体温高,在这夏日里更就滚烫的令人心惊。
段文森从有些朦胧的微黄灯光中看着温希恩,越看越漂亮,越看越心动。
趴过去,细细的嗅一嗅,摸了摸,临了才郑重的在温希恩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正打算开口,给我笑一个,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垂着的脖子就被狠狠挠了一下,还伴着温希恩的拳打脚踢。
温希恩下手都不留余力,短短几秒钟,段文森脖子上就多了几条红痕。
他摸了摸脖子,笑了一下,然后突然掐住温希恩的脖子。
温希恩的脖子被掐住之后呼吸困难,却不求饶。
段文森手上再用力,他的臂力十分可怕,伸出的手臂上可以看到那微微鼓起的肌肉,线条流畅又充满爆发力。
段文森没有说话,只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温希恩的脸颊,她皮肤白,此刻脖子被掐着,脸色已经开始发白了,看着很招人怜。
“给我笑一个。”段文森还记恨着温希恩刚才对司机的笑容。
皮肉白,黑的发稍长滑过侧颈留在深凹的锁骨窝里,真真是迷人又漂亮。
“怎么不笑?对着别人笑的那么骚,对着我就笑不出来了?”段文森说到后面的时候,眼神已经开始变了,“笑啊!你他妈笑啊!”
男人心口激烈起伏着,年轻的手臂上肌肉力量薄发。
温希恩被他抵在墙上,两手用力地扳他的手,试图为自己争取一点呼吸的余地:“是啊,对着你就是笑不出来。”
她这样陷入困境,仍然脆弱又倔强的样子比起之前来显得更加美丽,就像濒死的天鹅一样。
段文森冷笑一声,松开了手,温希恩立刻摔倒在地上,捂着被拍出了手印的脖子咳嗽起来,单薄的背脊像蝴蝶的羽翼一样,随着她的咳嗽而轻轻颤抖。
段文森眼底暴戾的神色一闪而过,他知道他心里的焦躁又开始活跃了起来。
他现在想把温希恩欺负的更狠,最好欺负的快哭出来。
他按着额角,尽量平复激动的情绪,“你知道我性格的,乔恩,你要乖,你知不知道?”
跌坐在地上的人却发出了嘶哑的声音,“段文森……你就是个疯子……”
说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然后似乎因为一时间喘不上气,倒在了地上,双眼紧闭失去了意识。
段文森见状,心立马就慌了,脑子空白了一瞬,连忙蹲下身来按她的颈侧,试探她的脉搏。
正在他的手按上温希恩颈侧的一瞬间,感受到了掌下的脉搏,段文森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可就这么瞬间的放松,他就感到胸口一凉,接着袭来一阵剧痛!
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到原本应该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如今睁着一双冰冷的眼睛,右手里握着小刀。
锋利的小刀薄薄的刀身没入了胸口,有猩红的温热血液滴滴答答地顺着温希恩苍白的手腕流下来,梁红了两个人的衣服。
段文森通过温希恩的眼睛完全是惊呆了——他实在没想到温希恩会这么毫不犹豫的捅下去。
段文森心头一阵怒火燃起,想要动手,然而却听到温希恩的声音无比冷静地响起,“你再动一下,可是就性命不保了。”
温希恩其实以前在那所学校的时候还是很出名的,出名的是她的脸,只不过后面因为一些事情,旁边的同学都把那好感转为了厌恶,她这样的一张脸,配以阴郁又冷漠的神态,只让人感到难以接近。
就是太难以接近了,就想让人挑出她身上的不足的一点,从而来显示他们的距离,其实并没有那么遥远。
段文森听过有很多女生在背后偷偷地议论温希恩,她们叫男神,叫她高岭之花,心中对她充满了憧憬。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72)
不过这种迷恋并没有维持很久,因为她太过于孤僻了,很多人跟她说话都理都不理的那种,自然而然的引起了很多男生的不满,然后变成后面的排挤,诋毁,欺凌。
段文森可否认的是,一开始的确被这张脸给吸引了,然后也参加了这个欺凌的一员,后面就演变成了主导者。
温希恩确实就像被保护得过了头的温室花朵,连挣扎都没什么力气,更别提要反击,很容易就显出脆弱的模样来。
但她又依然保持着骨子里的傲气,就让人更想要打断她的傲骨,让她真正露出崩溃的模样来。
段文森承认,自己会做得越来越过分,也是出于这个理由。
然而今天的温希恩却让他看到了截然不同的一面,段文森对着她这样的眼神和那只沾染了自己鲜血的手,竟然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他感到危险,感到刺痛,同时也感到了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这种吸引力的源头,是温希恩。
眼前的人就那么用冰凉的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段文森,你也没有想到自己能有今天吧?”温希恩的声音软软的,没有任何攻击性,和她手上的动作完全不符合。
段文森神经里面焦躁的分子都平复了下去,随时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感情,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我的确没有想到……恩恩,你总是能给我带来这么多的惊喜。”
他说着,脸上的神色仿佛归家的游子一般温和安宁,眼里却透出一股子诡谲的迷恋。
随后他仰起上半身,好像完全不在乎胸口扎着的刀,他这么一动作,血流的更欢了。
相反温希恩持刀的手到是开始抖,她反应迅速地随着他倾身过来的动作而后退,警惕地问,“你想做什么,”
段文森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手,心里觉得好笑,这么手抖可不行呢傻恩恩。
他缓缓的靠近了温希恩,低声地道,“给我笑一个。”
他再次发出来这轻佻的要求,只不过这次他语气带着请求。
温希恩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淡色的唇瓣微微的抿着。
段文森的视线被吸引到她的唇上,他毫不犹豫的低头吻上了温希恩紧绷的嘴角。
温希恩一时间似乎是震惊过了头,像是没有想到胸口插着刀的人还敢亲过来,也就她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让他得了手。
在段文森试图撬开他的牙关的时候,温希恩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推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同时松了手。
段文森闷哼一声倒在地上,那把小刀仍然插在他的胸口。
也就因为这一番动作,小刀插的更深了,血已经开始留在了地板上,积起了一滩的血渍。
他干脆不动了,就着这个姿势看温希恩愤怒地用袖子擦着嘴唇骂他疯子,然后打开门离开了。
段文森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笑声,笑着的时候不小心扯到胸前的伤口,传来一阵阵痛意,但是他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似的,躺在地上回想着刚刚那个吻,简直充满了挑战性跟肾上腺素分泌带来的刺激,他从来都没有这种感觉,可是一对上温希恩那种感觉就好像来了,挡都挡不住。
温希恩从跑出别墅的那一刻,表情完全褪去刚才的慌张,她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沾了很多鲜血的校服外套。
在路过一个垃圾桶,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扔进去。
月亮升上夜空,刚洗完澡的温希恩刚靠坐在床上,随便翻阅着一本书,就听见了敲门声。
这么晚了,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温希恩坐在床上没有动。
房门也只是象征性的敲了三下,也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就把门给推开了,马骏英看到温希恩此时正靠坐在床上,乌黑平静的双眸专注的看着厚厚的一本书。
温希恩四肢修长,比同龄的女生都高出一大截,刚洗完澡,头发上还带着水气,刘海湿湿软软的搭在额前,苍白的肌肤下微微透出一点粉色。
马骏英仿佛看见一滴水珠,从温希恩的头发上滴落,顺着纤细的脖颈,停留在精致的锁骨上。
温希恩抬起头来,看见是他,平静的眼底波动了几下,瞳孔中倒映出他的模样,淡色的唇瓣抿得更紧了。
捏着书页的葱白手指不知所措的微微曲起,卷翘的睫毛颤了颤,表情和声音却尽量维持住了平稳,“有事?”
马骏英仿佛听见自己心脏“砰”的跳动了一下。
回过神来的马骏英抿着薄唇走了进来,站在温希恩的床边,然后坐了下来。
床边的位置也陷下去了,男性的荷尔蒙气息也扑面而来。
“怎么不把头发吹干?”马骏英伸手摸了摸她湿润的头发,随后起身去卫生间拿了一个干毛巾。
他细致的为温希恩擦着头发,动作极其的轻柔,他边擦边说,“以后睡觉前记得把头发擦干,不然会感冒的。”
温希恩僵着身子没有讲话。
把头发擦的快干了,马骏英并没有离开,而是低下了身子,好像好奇温希恩看什么书看的这么入迷。
他维持这样的姿势倒像是把人圈在自己怀中一样。
男人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对,但是温希恩待在自己怀中的感觉又实在不想放开。
马骏英知道温希恩因为乔泠还在怪他,但是他并不是很在意,现在只有他陪在她的身边,乔泠只是一个死人而已。
而温希恩,终究只会是他一个人的,耗费的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他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耐心。
“有没有听到我讲话?”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像是从胸腔发出来的,连带男人身上的热气,烘的温希恩有些不自在。
温希恩没有回复他,男人也不急,修长的手指伸过去小幅度抚着书页,耐心的等待温希恩开口。
“恩恩?”男人的声音再次低了一个度,透着一股诱哄的意味。
温希恩似乎明白了,男人不达到目的不肯罢休,只好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
他们两个人靠的实在是太近了,让温希恩实在是抵触的很。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73)
男人似乎终于发现了她的不适,但也没移开手。而是往后坐了坐,把左腿移到温希恩身后,双腿之间空出来些位置。
“今天听阿姨说你回来的比较晚。”
看见温希恩不说话,又装作询问,“今天放学是怎么回来的?”
温希恩的身子微微的僵硬的起来。
果然,不管她做什么,都逃不过男人的眼睛,温希恩知道肯定不是司机告的状,可能是她在外面的一举一动都在男人的眼皮子底下。
这样实在是太恐怖了,让她完全没有一点点隐私,好像整个人都被扒光了站在他面前。
温希恩往前坐了一点,不想靠近身后的男人。
但男人却嫌不舒服一样,调整了一下姿势,双腿收拢了一些,好像是为了看她手中的书,人也往前倾了倾。
男人体温偏高,大腿的热度隔着薄薄的两层布料传到温希恩身上。
鼻尖是淡淡的冷香,丝丝缕缕的,像是诱惑他再去深嗅一下。
他勉强忍耐住疯狂跳动的心脏,不去管新涌上来的、比之前要过分的多的渴望,视线划过怀中少年浓密的眼睫,没敢多停留,从身后搂住她的腰,下巴亲密的搁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
他说话的时候,扑出来的气息都往她肌肤上给洒。
他在等温希恩点头。
不如说他在期望温希恩点头,马骏英在清楚不过,温希恩可能都懒的理他。
可是知道归知道,心里还是盼着温希恩回应。
但等了许久,温希恩却没有任何言语和动作。
短短几秒钟被拉扯得极为漫长,温希恩每沉默一分,他心里沉郁的怒气就多一分,压抑的克制就少一分。
过了半响,温希恩才转头看向他:“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你以为你是谁?又是什么身份?”
温希恩说的很对,马骏英的确没有任何资格来管她,更何况他还是破坏温希恩家庭的凶手。
温希恩几乎要被马骏英这样的厚脸皮给气笑了,他是怎么有脸跟她讲这种话的,乔泠尸骨未寒,就急着和她的弟弟调情。
他是哪来的自信,觉得温希恩会乖乖的听他的话。
真是自大自私到极致。
宽敞明亮的卧室,越发沉寂。
他们的脸凑的很近,鼻尖几乎都碰到鼻尖。
马骏英定定看了许久,才拧了拧自己的眉心,似乎颇为疲惫,又像是再给温希文下最后的通牒:“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但是恩恩,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算我和乔泠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又怎么看不出温希恩眼底的恨意,可是这样又能如何呢?他一点都不后悔,乔泠的死对他来说虽然是意料之外,但是他的私心又觉得无疑是个好消息。
但他知道温希恩一定不想让他表现的太轻松,于是他微微的低垂着眼睫,薄唇紧紧的抿着,冷漠的眉眼好像也浮现了几分愧疚和难过。
温希恩就这么默默的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要招惹,姐姐……”
看吧看吧。
只要一提到乔泠,平时像个木头一样的人才会有反应。
马骏英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又很快被愧疚代替。
“我没有想招惹她,我难道不是还帮了你们吗?我的心里只有你,对于乔泠……我只是鬼迷心窍,我不知道她会做出这么偏激的事情来,如果知道会是这样……我就不会那么做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自己成了受害者,还特意把往事的帮过来的忙都翻出来,无愧是想从温希恩心里得到一份怜惜。
这个男人太聪明了,也太有心机了,他这句话并没有一开始就说出来,而是等温希恩的情绪平静下来了之后再装弱势。
男人说的有摸有样,正对着她低声下气解释,漆黑的睫毛遮住眸子,显得有点可怜,还有几分落寞。
骗子!
满口的谎话!
说什么鬼迷心窍,都是假话。
温希恩闭上了眼睛,眼角泛出了泪,胸口的怨恨和杀意快要把她整个人都给烧了起来。
马骏英看着温希恩面无表情的侧脸,像是被蛊惑一般凑上去,但他还是照顾温希恩的脸色,试探的吻上了她冰凉的唇。
温希恩没什么表示,马骏英心中一喜,激动的跟个毛头小子一下。
这吻越发深入,到后来马骏英把温希恩整个人都围住了,嵌在了他的怀中,仰着头承受这唇齿间激烈的掠夺。
这时候的马骏英竟然尝到了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好像心口泛起了甜意。
温希恩以为段文森被被扎了一刀,应该会消停几天,没想到温希恩完全低估了他的疯劲。
段文森对温希恩产生了全新的兴趣,她几乎每次一下车就在校门口看到面带笑容的段文森,他站在旁边,也不看其他地方,只盯着温希恩的脸看。
从头盯到脚,一直到她走进学校,跟个变态一样。
放学也准时守着,每次他好像在人群中就一眼可以捕捉到温希恩,几乎就像她的身影一出现,段文森眼睛就精准的看过来。
那目光太过渴求,把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描摹了一遍。
时间长了就盯着温希恩开始感到不自在,等温希恩不悦的盯回去的时候,他开始装无辜,表示自己并没有做什么。
冯延生走了,可是学校可是有很多人跟他有过节,现在他这么一走,很多人的目光都很很的指向了被冯延生护的像个宝的温希恩。
温希恩最近的确是受到了不轻不重的捉弄,但是她却故意在自己外面的肌肤上掐出了几块红痕,他几乎白,就会掐青掐红,但是过了一会儿就会消。
在放学的时候,温希恩在比较明显的地方掐了几道红痕。
一直像个变态一样把所有目光黏在温希恩身上的马骏英当然注意到了。
温希恩当时没有注意到他突然深暗恐怖的目光,略微的低着头,淡色的唇瓣抿着一种破碎感。
之后就看段文森怎么补脑了。
温希恩本来是在食堂里面吃饭的,吃到一半就被几个男生给围了起来。
温希恩抬起头看他们,他们勾肩搭背的,模样很不正经。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74)
“这不是冯延生老相好的吗?现在他走了,是不是很寂寞啊?”
“哈哈哈,我们老大请你过去一趟……”
旁边的人立马接嘴,“我老大是好人,这不是怕你孤独吗?特意把你叫过去聊天儿。”
“你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
他们说着说着,就已经开始动手动脚了,连推带拽的把温希恩给从凳子上拉了起来。
温希恩手一扬,挥开了他们的暗暗使力的手。
“我自己,走。”温希恩说着不再看他们一眼。
几个男生眼神对视了几秒,随后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他们顾及食堂的摄像头,不敢搞太大的动作。
他们把温希恩带上了阳台。
天台上零零总总的有将近十几个人,领头的是个眉眼痞气高大的少年。
此刻这个少年一脸阴郁,手中还夹着一根烟。
这个人温希恩还有点印象。
赵悟就站在中间,高大的身子有点鹤立鸡群。
温希恩被他们粗鲁的往前推,脚步还踉跄了几下。
冯延生实在是把这个学校闹得鸡犬不宁,这年级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记恨着他呢。
温希恩知道冯延生不傻,相反他很聪明,他肯定知道他走后温希恩会面临什么,说到底还终究是贵少爷,被人跌了这么大的面子,怎么可能没有怨气,又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么洒脱。
他其实也是存在报复心理的,报复温希恩把他的自尊和脸面踩在脚底。
“艹,怎么长得跟个娘们儿似的!”其中一个人骂着脏话,越看温希恩小白脸的样子越不爽。
“不长成这样,怎么把姓冯的那条疯狗勾到?”后面人的语气明显带着鄙视。
温希恩被他们一把推在了地上,天台还是水泥地,她这么一摔手心和膝盖都破了皮出了血,瞬间火辣辣的痛。
温希恩这并不惧怕他,甚至微微的扬起下巴,语气嘲讽,“你们,算什么东西,要是冯延生他在,你们敢吭一声?”
冯延生凶名在外,在学校里的人提到他名字无疑脸色都一变,温希恩这样讽刺的样子也成功的激怒了他们。
其中赵悟的反应最大,他家境也很好,一直都是养尊处优的长大,十几年来就没吃过什么苦头。
被人打的住院这件事情算是他唯一的黑历史,但他偏偏也有点傲气,死活不让家里人闹大,不然他的面子丢光了。
赵悟来到她面前,蹲了下来,粗鲁地连推了好几下她的脑袋,“你他妈神气什么?不过是冯延生身边养的小表子,还觉得自己很能耐呀,是不是?”
他就是看不起温希恩这种人,长得娘炮,有时候说起话来也结巴,一副窝囊废的样子。
温希恩挑着眼睛看他一眼,他几乎的苍白几乎在太阳底下有反光了,她微偏过脸,略微冷淡的看过来,苍白的脸庞无可挑剔。
赵悟不由得呼吸一窒。
从赵悟的角度,正好看到温希恩纤长的睫毛剪影以及弧度流畅的下颚线。
细碎的阳光从他高大的身影里漏下,将她的发梢染成浅金。
他突然就觉得嗓子有些干哑,连忙吸了一口烟,结果把他自己呛得咳了半天,脸都憋红了。
他这是激烈的咳嗽,把莫名的气氛都给打破了。
旁边的人连忙询问他有没有事情,赵悟觉得脸都丢尽了,一脸烦躁的把他们推开。
他一抬眼,正好看见温希恩皱着眉看着他,眼中有着极力掩饰,却还是被他看出来的嫌意,好像在嘲弄他,一股火就烧了上来。
赵悟伸手捏住温希恩那线条优美又脆弱的下巴,将她的脸左右转动着看了一下,恶狠狠的说,“你他妈的是不是贱啊?勾引谁呢你,死娘炮!”
说完他就狠狠的把温希恩的下巴往旁边一甩,好像很嫌弃。
温希恩顺势也低下了头,额前长长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眉眼,没有人看到她被遮住的眼睛里是暗沉的一片。
赵悟在这边骂骂咧咧,可把旁边的人惊掉了一下巴,因为赵悟打人是从来都没有这么多废话的,一般都是一拳都呼上去,哪像现在婆婆妈妈的不动真格。
其中一个人看不下去,擅自上前的一把掀着温希恩的头发想把她的脸拽出来,温希恩头皮被拽得生痛,被迫抬起了头。
一张极具有冲击性的脸就暴露在他们的面前,漆黑的眼睫微垂,衬得那底下肤色白的耀眼。
他们同时都产生一种厌恶的感觉,因为这张脸实在是太过分了,但别人站在她面前和她一比仿佛就成了尘埃一样。
而且还长得这么娘唧唧的。
温希恩被他们放在地上拳打脚踢,保护着脆弱的部位。
有等踢在痛处的时候,她才会哼一声,但大多时候她都会死死的咬着唇。
赵悟没有参与暴行,他就在旁边看着,耳边过滤掉少年们的辱骂,就只剩下温希恩破碎的痛哼,还有背后被掀起一角的苍白的肌肤,他就觉得自己的眼睛跟被黏住了一般,怎么都移不开。
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他不应该觉得一个男的这么……这么诱人,他心里大震,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蛊惑了。
不然为什么会有这种恶心的反应。
一定是温希恩勾引他!
一定是!
怎么会有这种人,一个男的却跟个狐狸精一样!
赵悟一时间想了很多,越往深处想就越惊慌越愤怒了,他现在浑身都膈应的很,看到温希恩就产生一种厌恶又莫名的感觉。
他恶狠狠地喝道:“住手!”
他这么一吼,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转头看他。
赵悟喘着粗气,脸色格外的阴沉,他死死的盯着温希恩,眼角都泛了一圈红。
“怎么了赵悟?我看你的情绪不太对呀。”其中一个跟他玩的比较好的有点担心的问。
赵悟视线还是紧紧的锁着温希恩,嘴上回到,“没事。”
他说完这句话就上前,旁边的人也就自动让开,赵悟蹲下身子,咬牙切齿问,“死娘炮,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75)
温希恩缩着身子,抱着头,沉默着不讲话。
赵悟自己也越来越来气,说话也没有分寸了,几乎所有的话都是脑子一热的说出来。
“长得这么娘,不会就是个娘们儿吧?乔恩,你是不是女扮男装混进来的啊?”
有个人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那咱们要不要扒开他衣服看看到底是男是女啊?”
“恐怕是不男不女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发出一声哄笑声。
只有赵悟沉着一张脸,没有任何的笑意。
温希恩终于慌乱了起来,她没有办法在维持表面上的平静,身子慢慢的往后退。
赵悟看着温希恩的眼睛厌恶又恐惧地看走过来的人,听见她的声音竭力冷静,却依然控制不住颤抖:“你想做什么……”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越是露出这样的表情,别人就越想变本加厉的欺负她。
那些黑影慢慢的把她给笼罩了起来,遮住了所有的光线。
…………
段文森来了,看到了眼前让他眦目欲裂的一幕。
这一瞬间,所有的理智全都崩塌了,他的眼前血红一片,绷着的神经好像被无数的蚂蚁给啃咬,他几乎都快站不稳了。
这些人怎么能敢!
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他们该死!全部都该死!
接下来完全是温希恩见过这辈子都令她难忘的一幕。
温希恩一直都知道段文森有轻微的暴躁症,很多时候上一秒还跟你笑嘻嘻,下一秒就直接把你给打到头破血流。
但是在此刻完全被惹怒的段文森,对温希恩来说无疑是很陌生的。
就像个疯子一样。
惨叫和求饶的声音源源不断,温希恩仔细的一看过去,竟然看到段文森手中持着一把小刀。
这把小刀正是她上次刺破段文森的那把。
温希恩惊起了一身的冷汗,哪个正常人会把自己扎过的刀天天带在身上。
最后还是保安赶了过来,才阻止了这场血腥的一幕。
随后缓缓来了很多人,温希恩就缩在一个角落里,脸上和露出来的肌肤上都带着伤,身子也是微微的颤抖着,一看就是受害者。
因为眼前的场景实在是超出了平常斗殴的表现,已经有人报了警,别打了救护车电话,警察和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他们先是把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送去医院。
赶上来的两个警察上前压住段文森,在警察给他扣手铐,段文森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的胸膛不断的起伏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温希恩也被一个女警察安抚着情绪,在段文森快要和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忽然两个人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他痴痴地看着温希恩苍白没有血色的脸,连呼吸都忘记了似的,眼瞳里面一片血红,却连眨眼都舍不得眨。
那副样子,好像对她用情至深。
那种眼神实在是太令人深刻了,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扣住她的脖颈,濒死般的窒息感持续地萦绕在她的心头,许久无法消弭。
温希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犯病的原因。
那双猩红色的眼睛徘徊在温希恩的脑海里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去,她被吓得往女警察怀里面缩,女警察安慰似的拍着她的肩膀。
按压着他的两个警察也看出了段文森的不对劲,但那时的段文森似乎处在一种极度疯狂的状态里,犹如野鬼附体。
他看温希恩的眼神就像要把她吃掉一样。
最后还是被打了镇定剂,才稳定了他在疯狂边缘的情绪。
温希恩颤抖着肩膀,苍白到病态的肌肤就是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嘴角却隐蔽的勾了勾。
段文森这件事闹得很大,连警方都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而且被他打成重伤的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因为失血过多导致死亡。
这件事情已经压不下去了,段家的人就是想保也保不住,如果是悄悄的害出了人命,那是有的办法擦屁股,可是这件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完全堵不住悠悠之口。
温希恩在警察局做了笔录,刚放出来就看到匆匆赶来的男人。
男人看到温希恩,几乎是跑过去的,他原本用发胶固定的头发垂下来了几根,满眼的慌张和不安,“恩恩……恩恩有没有事?”
温希恩身上的校服虽然是完整的,但是却很皱,上面还有脚印身上还有很多青紫红痕。
马骏英越看心中的怒火就烧的更旺,他张的手臂却不敢乱碰,就怕一个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
“疼不疼?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将近一米九的男人此刻竟然悔恨的红了眼,无措又惶恐的站在温希恩的面前,反倒是温希恩这个受害者看着冷静。
马骏英护着温希恩回家,一路上各种嘘寒问暖小心翼翼,哪怕当事人没有半天反应。
卧室内,温希恩一碰到床就躲进了被子里,瑟瑟发抖。
马骏英不知道温希恩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冒然的问,他只能隔着被子轻轻的抚摸被温希恩鼓起的小包,无声的安慰她。
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人只是被吓到了,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咚咚咚,房间门被人敲响了,马骏英为她掖了掖被子,轻生的走出去。
助理暗暗的瞅了一下老板阴沉难看的脸,紧张的吞了吞口水,闭着眼睛把自己调查出来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越说到后面马骏英的愈发的恐怖,脸色青白。
助理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慢慢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屁都不敢放一个。
马骏英不敢弄出什么大动静,把里面的人给吵醒,他就自己跑到书房里,把里面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守在门口的助理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惊起了一身的冷汗。
他从来都没有看见过马骏英这么暴怒的样子。
在一天放学,警察来找了温希恩,警察告诉她,段文森在派出所里情绪很稳定,态度积极端正,而且他精神方面好像有点问题,很多可能减刑。
温希恩觉得有点好笑,什么态度积极端正,不过是家里有关系而已。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76)
铅灰色的云沉沉的积郁着,轰隆隆的雷声击穿天幕炸响在平地上。
段文森自打温希恩一站到他面前,就直勾勾盯着她看,恨不得把她就这样看进眼里。
段文森双手被铁链铐着,他的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哪怕是穿着囚服也是贵气的样子。
他好像一点都不慌张,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也是,段文森在监狱里的待遇恐怕和平常差不多,只不过是失去了自由而已。
温希恩坐在他对面,中间隔了一道玻璃,她见段文森还笑的出来,不紧觉得的嘲讽,“在这里过的还好?”
段文森的眼眸沉了下来,嘴角的笑意微僵。
他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一切都是温希恩设计好了的,当时在天台闹的动静虽然大,但绝对吸引不来保安,除非有人先前通知了。
这一切接着的一切,恐怕都早已预谋吧。
就是为了这么大费周章的把他送进监狱。
段文森面无表情,“你在报复我?”
温希恩沉默的盯着他,的确实报复,但也是在利用。
肌肤苍白的人微微的歪了歪头,嗓音软软的,“你难道不该为你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吗?”
段文森心里瞬间涌出说不出来的感觉,是比怒火更加浓烈,他在心里仔细的品味了一下。
是难过……
段文森轻笑了一声,假装毫不在意,假装云淡风轻,实则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藏在底下的双手也早已用力到暴起了青筋。
“你困不住我的。”段文森好像很好心情地笑了笑,他笑得像块快融化的松糖,眼神却冷得像掉入了冰窖。
“等我出来了,我会让你后悔你所做的一切。”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一字一顿的说着,仿佛把每个字都嚼碎了一遍。
温希恩目视着他恐怖的神色,丝毫没有退缩,她的眉眼十分的平静,平静到好像只是看一个陌生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段文森被她这种眼神给激怒了,一下子站起身,身子往前一倾,胳膊肘抵在桌子上,他和温希恩之间的距离还隔着一扇玻璃,“我说到做到,恩恩,你完蛋了。”
因为惹怒上了一个永远都甩不掉的疯子。
警方说判五年,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又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在医院里躺着的几个人,日子也过的不好,温希恩知道一切都是马骏英搞的鬼。
外面开始下起了蒙蒙的小雨,天空也是阴沉沉的一片,温希恩去了一趟墓地。
她把兜里的糖都放在墓碑前,拿出丝帕擦了擦上面黑白的照片。
雨水被擦进,露出少年漂亮的脸。
温希恩盯着照片看了许久,过了半响才沙哑的开口,“都结束了。”
躺在医院里面的几个人并不是无辜的,他们就是一年前把王琦欺负最狠的那群人,也是把他们堵在厕所的那些。
带头的就是赵悟,但是他并没有参与进来,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指使的。
温希恩在这里并没有待很久。
从乔泠死了开始,她从来不敢去墓地里面看乔泠,她在怕,怕她去的时候脏了乔泠的眼。
可是她现在想任性一回了,因为她真的好想念姐姐。
温希恩撑着一把黑伞,在雨慢慢的变大过程中伞也随之从手中脱落。
骤雨抽打着地面,雨飞水溅,迷潆一片。
冰凉的水珠从她漂亮的鼻尖汇聚成股,缓缓滴落。
她苍白的脸庞在雨幕之中有些模糊,痛苦之色却是淋漓尽致。
温希恩的声音在滂沱大雨之中仿佛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姐姐……”
她的神色迷茫的像个迷路的孩子,如果世界上唯一的执念都没有了,那么支撑她活下去的又是什么。
照片上的乔泠笑得是那么的温暖,不是那么的熟悉。
唯一不足的就是这个照片的色彩太过于单调,只有黑白两色。
如果色彩更鲜明的话,可能会更好看。
少女怔怔伫立在大雨里,任凭雨水肆意冲打着她的身体。
她慢慢的蹲下身子,伸手想要去触碰照片,可是手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指尖颤了一下,雨水缓缓的从她的指尖滴落。
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车,雨水击打在车玻璃上,车里面的气氛安静的可怕。
司机悄悄的看了一眼后座的男人,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马骏英点燃了一根烟,他的面庞被稀疏烟雾环绕着,仿佛张静态的水墨画。
等抽完了好几根,他才看向车外,车玻璃被自动摇了下来,细细的雨滴撇进来,马骏英在雨中可以看到那单薄的身影。
马骏英把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拿起一把伞,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马骏英走到了温希恩的身边,为她把外面的雨都给阻挡了,他把西装外套搭在温希恩的肩膀上顺势把她整个人都搂住。
“回家吧。”马骏英低声的说了一句。
他怜惜的摸了摸温希恩苍白湿润的脸,心仿佛也随着一紧。
他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真的败给这小孩身上了。
…………
后来一回到别墅,温希恩就发起了高烧,一直都退不下去,私人医生连夜赶过来,马骏英因此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别墅里的佣人都人心惶惶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个烧连烧了两天才开始下降,马骏英推掉了全部的工作,一心一意的照顾着温希恩。
深夜,马骏英在窗户口把温希恩硬是抱了下来。
天知道他半夜醒来,看见温希恩站在窗台上,下一刻就要一跃而下的模样,他是什么感觉。
马骏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能有这么害怕的时候。
手脚冰凉得一点温度都没有,灵魂在不断下坠,耳边尽是夹锐的轰鸣但是他的身体却在第一时间冲上去,把温希恩抱了下来。
他不住亲吻温希恩的脸颊和额角,他嘴唇一碰,碰到了苦涩的湿润,滚烫的泪水不住落下,有些砸到了马骏英的手上。
“恩恩,恩恩?怎么了?告诉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