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初登太华山
太华山横卧在犬戎与殷商之间,黄河渭水至此绕路而行,刀劈斧凿一条路,自古为附近人民视作神山。
赤精子所居云霄洞,开辟在太华山落雁峰上。
云锁雾遮,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偶能见着霞光隐现,人惊为神迹。林中猛兽毒虫甚多,凡人不能抵达,只在山脚奉上鲜花瓜果、美酒佳肴,祀祭太华山君。
正值晚春,桃花盛开时候,多有人到太华山踏青赏景,书写文章。无奈今岁云雾久久不散,难登山路,记不下一隅风光。
申公豹名下近万门徒,初入山时生起许多摩擦,连着死上七八百人也就安定下来。有了不成文的约定,暂歇刀兵,等五月初五,届时不死药花落谁家,各凭手段。
却不想青佘子出面,言北派内丹不如他南宗符箓多矣。惹得同门相欺,论道比法,闯山夺药,片刻不得安宁。
松桧峰上炼药的方叔彦知青佘子行为是筛选精英的举措,心下虽然不忍,却也未曾出面主持。对内丹一脉弟子死伤惨重视而不见,一心完成申公豹交代。三月上山炼丹,才过月余,鼎外龙虎虚影盘旋,眼看丹药不日将成。
有一个童子姗姗来迟,询问道:“道兄为何在此炼丹?”
方叔彦回答奉了东海离朱山申道长命令,到松桧峰采集木行精气炼制丹药。
童子又道:“说来也巧,我家老爷是你师伯。请道兄去别处炼丹,莫要在此扰人清修。”
方叔彦手在袖中暗暗握紧西玄塔,自知不占情理,将眼闭起。
童子报出赤精子具体名头,二次赶人,见方叔彦不言语,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方叔彦思来想去,打人不过先下手,先将西玄塔祭在头顶。
塔有五层,分为五色,立时成一生生不息五行结界。
西玄塔一出,朔方城中申公豹便生感应,吩咐青佘子去找黄滚出兵以为后手,出了城直奔太华山,混进被不死药迷了心窍的修士里。
西玄塔是他亲手炼制,内有五行生克,一缕金珠之力防备,想来赤精子即便能够破去,也得费一番手脚。
太华山下,渭水和黄河有如丝绦一样从山脚流淌而过。修士们分作两拨,不约而同占据高处安营扎帐,结庐定居。时而因一点小事大打出手,等闲闹出人命。
申公豹行在营地里,见着丝丝缕缕怨气朝着太华山飘去,古井无波的脸上仿佛露出一抹哀愁,又好似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慈悲浮现。
修士们三五结伴,围着篝火谈论道中玄妙,说金丹故事。表面看去和和睦睦。不一会儿,三两句闲言扯到修道理念上闹起矛盾,拔剑出鞘。
申公豹身形时隐时现,一路走到河边,望着奔腾河水出神。
此时赤精子尚在,巨灵不敢开山,未到少华出世之时。
渭水脚边流淌,在太华山下汇入黄河。
申公豹神识扫过方圆千里,看到朔方城中,黄滚大开中门迎接青佘子。太华山中,麻衣丝绦的赤精子如同采药客一般手脚并用攀爬峭壁,崖上的方叔彦沉迷炼药事宜,没有丝毫察觉。更远一些的地方,有三个不知来历的神仙想当黄雀。
“若是敌不过赤精子师兄,我应该会被拿上玉虚宫,从此无故不得下山吧。”
申公豹自嘲一笑,将紫金面具戴上,浑身气息收敛,与普通人无异。将身一扭变作飞鸟,振翅而起,立在松桧峰大松树枝丫上。
少昊宫前。
赤精子气喘吁吁,拿竹筒喝了口水,走到芝行鼎前搓手取暖,乐呵呵道:“小子,你这药人吃了顶多延年益寿,怎么就敢夸下海口,称之‘不死’?”
太华山之险,方叔彦深有体会,不信凡人能够上来,微微点头权当施了礼。说道:“师父交代,不敢不从。若有打搅,请师伯海涵,只等五月初五一过,师侄立时退去。”
赤精子哼了声,似是责怪方叔彦不陪他演戏。
申公豹运起破妄金瞳去看赤精子,只见得一团血光,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这年头还没有满天神佛,有名大仙就那些人,不是先天生成,便为盘古之后。赤精子当是父神盘古精血无疑。
忽的一缕怨气飘进山来,落入少昊宫中。
赤精子气得一甩衣袖,叫道:“你惹得山下打死打生,怨气都引来我太华山,是何道理!小娃娃,我不跟你攀扯,速速离开,莫要不识好歹。”
方叔彦硬着头皮道:“师伯,请恕师侄不能从命。”
赤精子重重“哼”了声,拿手点出一道流光,被西玄塔挡住。
他倒是个果决的性子,见法力无用,便把法宝“水火锋”取出,朝着方叔彦掷去。
水火锋是根双刃手戟,分有蓝白两色,为赤精子随身护体之用。
虽是防护法宝,攻击却也不弱。
方叔彦头顶西玄塔与水火锋碰上,立时剧烈摇晃起来,出现蛛网裂痕。
“师伯,我师父与你有一门之好,你怎能坏他法宝!”
方叔彦急得大叫,又见芝行鼎受到波及也晃了一下,忙弃了西玄塔不顾,返身打法诀先行稳住宝鼎。
赤精子气急反笑道:“就怕你师父不敢来见我!”
申公豹暗骂方叔彦是“呆子”,气愤之余不由得又有些感动。
西玄塔内藏金珠之力,本就是用来给赤精子打破的,好试出赤精子道行深浅。
未曾料到,方叔彦竟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要保仙药,管也不管头顶西玄塔。
“阁下贵为玉虚十二仙,道德之长者。以大欺小,也不怕被人笑话?”
申公豹从树上跳下来,穿一身黑色短打劲装,面戴紫金面具,两手空空。
方叔彦目露惊喜,仔细一看却又惊疑不定起来,试探道:“前辈从何而来?”
方叔彦这等亲近之人都认不出来人身份,更别说赤精子了,神识扫过,连申公豹修为都摸不清楚。
申公豹本能的想报出袁洪名讳,才想起来白天里刚把人家收入麾下。
“我乃山野闲人,无名无姓,只称我一声白龙子就好了。”
赤精子手一招取回水火锋,骂道:“我管你聋子瞎子,正是有火无处撒时,你来得正好。”
说罢将足一顿,到申公豹面前一戟斩下。
申公豹不退反进,一只白皙手掌后发先至,在水火锋上一触即收。
赤精子人随短戟一齐向旁跌去,脚下踉跄险些摔倒,暗暗责怪自己粗心大意,忙运法力,又持短戟攻上。
这回申公豹不敢再用肉掌去接,上下翻飞腾挪,同赤精子周旋起来,三四十合不分胜负。
“不跟你玩了。”赤精子返身便走,却被申公豹挡住去路。
第72章 一戏赤精子
“赤大仙何必急着离开!”申公豹欺身而上,双掌连连探出。
赤精子未曾料到有这变化,情急之间连着后退七八步远,体内三昧火隐隐有沸腾之感,若非八卦紫绶仙衣护体,水火锋都要被夺。情知不是申公豹对手,慌忙取出阴阳镜。
申公豹见状脚在地上一点,乘骑霞光急退向空中,头也不回道:“玉虚门人若都像你一样,不久矣。”
“辱我师门,岂能与你干休!”
赤精子大叫一声,架起两朵莲花追去。
神仙用功,搅得云海翻腾,漫天星光洒落人间,引来凡夫俗子张望惊呼。
流星赶月,天南海北追了一圈,又回太华山来,申公豹试出赤精子遁光速度,抛起黄绳一根,骇的赤精子不敢祭宝。
赤精子掀翻阴阳镜面,吓得申公豹扭头便走。追逐期间放声大骂,既恼申公豹辱他玉虚,也恨方叔彦无事生非。
申公豹将身一扭,化作清风消散不见,料定赤精子不敢就此回转洞府。
先前赤精子要走,他若是不管不顾,隔天松桧峰上方叔彦又得求救,是以犯颜,要让赤精子无心搭理不死药。
赤精子与旁的神仙不同,将来奉命扶保西周,破落魂阵用人祭阵有亏德行,殊为可恨。用太极图将爱徒殷郊化作飞灰,有慈航道人奉玉虚法旨一旁监督的缘故,实在可怜。
只这两样事便足以看出赤精子人性尚存,让申公豹心存几分好感,才未将金珠祭出。
如今犯颜,只因为立场不同。
在李辉那听说起死回生神通藏在阐教之中时,申公豹便心知肚明,玉虚门下轻易不会出手帮他。
他若直言借取阴阳镜,遭了拒绝后不好二次行事。索性以近万修士性命当作拜帖,要将赤精子元气污染,夺下珍宝一件。
赤精子也知山下修士争端,源头是在自家道场,死气怨气,都得由他——太华山主人承担。才对方叔彦好言相劝,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后立时出手赶人,是心急缘故。惹出“白龙子”也在意料之中,方叔彦若是背后无人,岂敢自作主张,到松桧峰来炼药。
初见白龙子,赤精子就猜是申公豹亲临,见来人迎风变化,身无长物,浑身气息收敛如凡人,不似传闻中狂妄的申公豹,才将疑心放下。
申公豹知晓胎化易形有生克之理,变木怕金,变火怕水,所以变成黑龙潭边一块顽石。
赤精子神识扫过四周,不见白龙子踪影,情知八九玄功变化之妙,不是他能看穿的。连着转过十数个山头,都没发现可疑。闷闷不乐,回到落雁峰上,猜测来人应该是申公豹请来帮手。毕竟他跟申公豹没有过节,申公豹若敢明着来太华山闹事,那是找死。
落雁峰为太华山最高峰,壁立千仞,飞鸟也难落脚。峰顶有一道观,是赤精子落脚处。道观不远处有仰天池、黑龙潭。
申公豹不知池塘奥秘,见赤精子回转洞府,觉得潭边有些不安全,一溜烟去到仰天池水中。阴差阳错的犯了忌讳,仰天池是白龙所在,白龙是黑龙发妻,岂容旁人轻进水府。
黑龙潭清澈见底的水肉眼可见浑浊起来,不一会儿漆黑如墨。
“蚩丹,还未到你出世之时,敢尔!”
赤精子见黑龙潭异状,心头火起,大骂道:“你这畜生也来找我麻烦!”将阴阳镜擎在手中。
黑龙潭中冒出一个黑衣青年,面色惨白,屈膝跪在潭面上,说道:“老师容我一言。”
赤精子铁青着脸,叫道:“若讲不出个所以然,我送你去幽冥走一遭。”
蚩丹纳闷,不知道赤精子哪来这么大火气,连忙说道:“方才有一宵小之辈变化石子,入了我妻子云璞水府,我不能不管。”
闻言赤精子连忙转身,用手遮住阴阳镜半面红光,拿白光照去。
申公豹哪里会在原处傻等,早变作清风来到赤精子身后,被蚩丹说破行踪后一脚踹翻赤精子。眼冒火光,厉声喝道:“你这野龙也敢放肆!”
蚩丹被他目光一照,神魂剧疼难忍,忙钻进水府躲藏,再不敢露面。
有这一句话的工夫,赤精子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跟开了染料坊一样青一阵白一阵,虽有仙衣护体,一点油皮的便宜都没让申公豹沾到,可被耍来耍去,神仙也难忍。
“白龙子,欺我太甚!”
赤精子大喊一声,用阴阳镜四下里照去。
白光照耀深山,苦了落雁峰顶青松顽石,挨着一点儿便被崩成粉末。
申公豹于半空现出身形,哈哈一笑道:“你在太华山开辟洞府,就把太华山当成自个的了?太过猖狂,不得不给你个教训。”
白光一晃,照了个空。
赤精子呼呼喘两口粗气,猜人已经走远,气得心肝乱颤,摇头摆手进了洞府。
有童子上来迎接,接过赤精子手上水火锋、阴阳镜、八卦紫绶仙衣,一一装进檀木香盒,放在内室八卦台上。
申公豹潜渊缩地落地无声,正立无影隐遁身形,紧跟在赤精子身后,见状好不后悔。等没人时去八卦台前用破妄金瞳看宝,才知八卦台有阴阳鱼图保护,熄了盗宝的心。转道去旁的静室,一间间翻过去,空无一物。
法宝需要阵法蕴养,天材地宝可不需要,都被赤精子随身携带。
申公豹想到这点,怏怏出了洞府,化作飞鸟去到松桧峰,于方叔彦耳边说道:“只管炼宝,旁的事不必烦心。”
方叔彦偏头看去,平地起个风旋儿吹走一片树叶,情知师父去远,复又将眼闭上。
再说回山下修士,见太华山云海翻腾,疑似有神仙争斗,个个患得患失起来,害怕不死药被神仙取走,不敢休息。苦等了两个多时辰,见松桧峰上龙虎游戏的幻象还在,放下担忧,不想变故又起。
朔方城方向马蹄声由远及近,两千精骑明火执仗,在修士营地前止住脚步。
一名将军乘骑五色神牛,道:“我在朔方城中闻听太华山雷响,特来查看。诸位道长,可知雷响是为何故?”
有认识他的修士上前,打稽首道:“黄总兵,是神仙争斗,与我等无关。”
青佘子骑马从后赶上,见状知晓申公豹无恙,去到黄滚身边耳语道:“黄总兵,我等不如择地安营扎寨,等天亮再做处置?”
“可是道长他……”
黄滚猛地看到青佘子眼神,自知失言,拨转五色神牛,领着两千精骑占据一座矮山。
因有青佘子从旁跟随,倒也没有不开眼的前来惹事。
深夜,万籁俱寂,申公豹进到黄滚帅帐将人推醒,笑道:“久违了,黄总兵。”
黄滚看清来人,面泛喜色,恭声道:“申道长,还能与你相见,黄滚荣幸之至。”
申公豹苦笑一声,拱手施礼,说道:“黄总兵,我有一事相求。”
第73章 暗流涌动
昔年申公豹率领离朱山上神仙千里驰援融父山,为助商王脱困,敖湘更是牺牲在了归国路上,于殷商有大恩。
黄滚也是当年故人,又隐约听人说起过敖湘是申公豹爱妻,对申公豹一直有些敬佩。是以听青佘子说要出兵接应申公豹,没有丝毫犹豫便亲自带兵来到太华山下。
听了申公豹话语,黄滚忙躬身道:“不敢说求,道长有事尽管吩咐。”
申公豹也不跟他客气,将安排说出:“等到天光大亮,总兵去找青佘子,让他带你到落雁峰上访仙。见了赤精子后,总兵莫要胆怯,只拿太华山中不死药引来修士争夺一事责难于他。与他这般说:旬月内将太华山不死药宝光隐去,以使山下血煞之气消失,免得引动人间刀兵。如若不然,朔方城修书一封报与商王,封赤精子大仙为西南征伐供奉之神。”
“谨遵道长谕令。”
黄滚拱手下拜,再抬起头来,面前已没了申公豹身影。
天光大亮,申公豹暗中目送黄滚和青佘子走进太华山中,才回朔方城。
龙吉彻夜难以入定,在院中坐到天明,见身旁申公豹出现,眼中先是一喜,转瞬冷了下来。面无表情道:“申大仙,你回来了。”
申公豹看出她脸色不对,略有些心虚道:“公主一直在等我?”
“有个问题没想清楚,想问问你。”
龙吉呵呵一笑,示意申公豹坐下,缓缓说道:“刚来朔方城时,我对你谋划一知半解,不明白你为何要让门徒在厮杀中成长。后来才琢磨出一点门道,不知道猜得对不对。择取门下精英带回离朱山培养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借修士们的死气怨气污染太华山福地风水吧。人发杀机天地反覆,阴符一动,征伐自起。”
龙吉见申公豹不言语,心中无来由冒出一股火气,叫道:“申道长,你不该向我解释吗?你戴个面具就敢去太华山撒泼,我也能黑衣裹身,剑刺阐教上仙。缘何让我置身事外,在这城中虚度。敖湘是你过命之交,难道我就只是离朱山中客?”
“公主是清修福仙,理当隐居深山不染红尘。”
申公豹眼神略有些躲闪,勉强笑道:“这次没有殷商官职护佑,元神再被污染,可不是几年时光就能将养好的。”
龙吉追问道:“你知道我不怕这个的,你在担心什么?”
谋夺阴阳镜一事尽管事前有过准备,还是仓促了些。度厄真人虽在梅山被困,暗中的陆压难免闹出不可预知的变化来。西昆仑是瑶池金母人间行宫,为度厄真人一事,在那修行的天庭神仙定生同仇敌忾之心,要寻申公豹麻烦。届时又起争端,让龙吉左右为难,势必要做下去留决定。
只这一个简单原因,申公豹下意识不想龙吉牵扯进此次事件,以免再度失去一位好友。
“若是将来我与天庭对上,雷霆之怒降临,公主也愿陪我一同面对吗?”
申公豹看龙吉一脸为难,笑了笑。
“公主坐镇朔方城中,将方叔彦、青佘子传来消息及时禀报给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龙吉看着申公豹背影,无声叹息,拿起桌案卷轴查看门徒死伤情况,眉头一皱,后知后觉想起他们区别。
回到静室中的申公豹,神念沟通金珠,继续参悟符文经书。
屈指算来,拜入玉虚门下也有十四载,当初一卷明神丹诀,险些断绝修道路,随身兵器也无法选择,只能用明神丹诀里有描述的五行之精炼制一柄长剑。
若无孽龙渊奇遇,应该是苦修年月,等境界提高,得到更多金珠隐秘后才能出世。那样的话,也算是一步一个脚印艰难迈上仙途,没有现下这等光景。
锁龙柱下越千年,传道炉中复重演。
一十八篇黄庭经,道尽术中玄妙的同时,也为申公豹带来许多困惑。
他才会对门下弟子肆意传法放任不管,任由北派蔓延内丹学说,南宗讲起符箓之法。
后世数千年道法演变,也只流传下这两大学派。
个中玄妙,申公豹今日方知。
一个金丹修士在拥有无限寿命的情况下,再拥有能够即时补充法力的条件下,把十绝阵阵图交付。给上几万年,或者几十万年光阴,也能布下一座绝阵。
可金鳌岛十天君只需要看一眼阵图,便能信手布下,推演阵图才是难处。
区别不在法力多寡,而在于对道的理解有多深厚。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只是道的外在体现,元神是“人”之根本,金丹才是道里基石。
“所以三花聚顶,是依次递增,还是一次功成?”
申公豹自语一声,瞑目打坐,心神沉入符文经书,无思无欲道里遨游。
黄庭经特有的三大丹田,不只是拥有更多法力,与申公豹要走的“全真”道路有异曲同工之妙,当世唯一。
不比阐教只修泥丸宫里元神,或许截教没有斩三尸之劫的原因,就藏在这三大丹田里。
此时申公豹浑浑噩噩,识神欲念暂时隐退下去,只凭元神本能行动。
气海上的金丹浮浮沉沉,光辉愈加灿烂。
上丹田泥丸宫元神,中丹田膻中紫府,下丹田气海金丹尽皆生出法力。
人花、地花消散不见,另有三朵若隐若现的金花出现,似有还无。
用句通俗的话来说,这是半步太乙天仙,或是“假境”太乙天仙。
总而言之,申公豹一只脚已经迈入了太乙天仙境的门槛。
院里龙吉本想去太华山看个明白,冷不丁察觉里屋道韵丛生,连忙取雾露乾坤网将方宅遮住。
太华山上,赤精子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找麻烦,道心都有几分不稳。
晨晖洒落大地,为太华山镀上一层金妆。
赤精子在童子服侍下穿戴整齐,要到迎客松下借朝阳之气修行,才出洞府门,和不请自来的黄滚、青佘子撞个正着。
黄滚披盔戴甲,腰挎商王御赐金刀,偏头看了眼青佘子,见后者点头,立时拿手一指赤精子,喝道:“赤精子,你可知罪!”
第74章 再收门人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机缘不到,苦修多年总不结果。机缘到时,糊里糊涂成就半步太乙。
心中的预感愈发强烈,申公豹已经可以肯定三十六变得其九,便能如愿以偿。
若非冥冥中知道第九样神通不能随意选择,他甚至有去殷都找闻仲帮忙的想法。
申公豹将心情平复下来,起身出门,只见得:庭院绿意深,老树发新芽。幼鳞游浅底,稚鸟望空飞。万物生发天地理,道中阴阳最是春。只身俯瞰蝼蚁命,芥子须弥有乾坤。
世界被迷雾遮盖,封神的阴影酝酿多时,凡人们朝生夕死,梦中渴望一场新生。
“恭喜申道友,再上一层阁楼。”
龙吉从大槐树下走过来,抬手收回乾坤网,笑道:“龙吉不才,愿与道长一同逆运,道长可能容我左右跟随?”
往年里龙吉寻着机会便要问申公豹保商保周,得了肯定回答后放下心来,因她不想有一世姻缘,不愿受一刀之苦。
直到刚才申公豹问她,若天庭也跟离朱山对上又待如何?
龙吉有些迟疑,她在凤凰山中清修,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回返天庭。
申公豹定定望着龙吉,好半晌才道:“有公主相随,是公豹之幸。”
一日夜后,青佘子发来书信:
“弟子禀报师尊:昨日上山一切顺遂,赤精子午时出面驱赶修士,因松桧峰上师兄仍在炼药,修士徘徊不肯离去。赤精子遂求助黄总兵,又令弟子劝离门徒和方师兄;弟子情知有这一说,到松桧峰与师兄假意交手,演一场好戏;再下太华,因弟子言语辱骂北派在前,又当着众门徒面与师兄闹翻,惹得北派门徒上下一心,弟子门下亦多不肖之辈。个个明言,不得不死药,死不肯走。赤精子见状未曾言语,回转太华。弟子彻夜难眠,只恐赤精子再对师兄下手。请师尊警觉,莫将师兄置于险地。”
申公豹将信丢在桌上,失笑道:“这逆徒在外野惯了,说起话来没大没小。”
“要跟你一样醉心于道,你又骂人呆子。”
龙吉拿起信来看,很是惊讶道:“赤精子竟会被黄滚所制?”
申公豹哈哈一笑,解释道:“真给赤精子安上个‘西南征伐之神’的名头,往后西南战事都要求他护佑,他应了,便染大军征伐煞气,于斗战之道有几分好处,却对修行有害无益。若是不应,只辞了酬劳,人间征伐引发的死气怨气还得他来承受。因因果果,妙用无穷。”
龙吉还是不解,又问:“照你这样说来,商王才是名副其实的三界之主?”
“神仙当在天在山在水,要当红尘人间客,怎能不受人主节制?若成神仙便可肆无忌惮,这人间与阴司也就没了差别。是以神仙隐居名山大川,不敢轻易出世。”
申公豹抬手抓住离朱剑,紫金面具遮住眼鼻,吩咐道:“赤精子性情虽然温和,不缺霹雳手段。逼迫太甚恐他邀来阐教上仙助阵。为防中途有变,你回离朱山一趟,将石矶娘娘请来。”
“谁要给你去叫人。”
龙吉哼一声,往东飞去。
“臭妮子。”
申公豹苦笑,人在原处不见,用潜渊缩地离开。
黄河边,三位身穿华服的散仙凑在一起。
一人叹了口气道:“赤精子久不出世,脑子都不灵光了。漫山遍野的申公豹弟子视而不见,跑去黄滚面前做无用功。”
“确实可疑,为什么他不去找申公豹麻烦?”另一人说道。
看似为主的那人朝他们瞪去一眼,没好气道:“莫要横生枝节,度厄真人被申公豹擒去,是我西昆仑之耻,不可不管。有陆压道君吩咐在前,我们只需静等度厄真人路过,说服他去昆仑山告状就行。”
他们头上树梢,申公豹变作的小鸟眨了眨眼,振翅飞下现出真身,将三根黄绳祭出。
火光一闪,三位散仙躺在地上,放声大叫起来。
申公豹眼疾手快,手拂过他们眉心,用五行符。拍拍手,笑道:“你们是谁?”
看似主事那人暗暗用功,挣不脱黄绳,抬头见了申公豹脸上紫金面具,知道是前夜和赤精子动手的神仙。忙道:“白龙子前辈,我们与赤精子素不相识,请放过我们吧。”
另外两人连声附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敢有仙家风范。
“你们是谁?”
申公豹又问一声,得了答复后苦想半晌,失笑摇头。
西昆仑有名的只有陆压和度厄真人,其它的散仙也就修为还算过眼,尽皆籍籍无名。
这三人分别是八字胡的余忠、山羊胡的姚忠、络腮胡的徐忠。
封神榜上名人三百六十五位,半数以上原本故事里根本没有出场露脸,在万仙阵被战斗余波扫死,一窝蜂上榜凑齐神位。
申公豹其实不能确定他们将来故事,这会儿只得抛开念头,问起正事。
“陆压跟你们说了什么?”
余忠答道:“我等于西昆仑静修时节,听九鼎铁叉山方向传来打斗之声,好奇出了洞府,去往铁叉山的途中遇见陆压。他将度厄真人被申公豹擒去一事说出,又以西昆仑散仙本是一体的理由,命令我等出世。我等不敢拒绝,打点行囊前往离朱山,走了许多冤枉路。到黄河边时二次遇见陆压,陆压又说真人已经脱困,不日回返西昆仑,命令我等在此等候。届时游说真人去昆仑求见元始天尊,状告申公豹逞凶作恶。”
申公豹暗暗咋舌,心想陆压好歹毒的心思,若不是他为图周全有今天一行,真让这三人游说李辉成功,还不知生出什么麻烦。
“你们好歹也是神仙,竟然甘心被陆压使唤,炼气士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申公豹想到离朱山正是用人之时,收了收杀心。将话锋一转,又道:“你们在此等候,陆压要是再次出面交代,你们先答应着,事后到朔方城禀告给黄总兵。若敢提我半句我便知之,天涯海角也将你们拿来剥皮挫骨!”
余忠等人连声答应,一个恍神,申公豹无影无踪,身上黄绳消失不见。
三人面面相觑,姚忠说道:“大哥,我们回西昆仑吧?”
话声方落,三人眉心隐隐约约现出一张符纸,水火刀兵落进泥丸宫,疼得他们满地打滚,再不敢生起异心。
远处申公豹见状冷笑一声,化作清风去到黄滚帐中,还未说话。
青佘子见师尊来到,急道:“师尊,方才有一道人脚踏庆云而来,入了太华山去。”
第75章 玉鼎到来
申公豹听完青佘子讲话,匆匆吩咐两句。轻车熟路,又到太华山云霄洞,隐隐约约能听见洞府中响起欢笑声,化作清风悄然潜入。
云霄洞中。
几句闲话说完,赤精子提起正事,道:“据我所知,‘胎化易形’神通除了老师以外,也就师弟有修炼之法。不知师弟门下都有谁学了去?”
玉鼎真人来前也在山下逛了一圈,知道近日发生事情。闻言苦笑道:“师兄误会我了,弟子门人贵精不贵多,我修道多年,只有杨戬一个弟子。最近几年他都在桃园苦修,未曾下山。”
赤精子拧起眉头,一脸不解道:“那白龙子又是从何处学来的变化之道?”
“白龙子此人我从未听过,莫不是截教门下?”玉鼎有些迟疑道。
“师弟切莫胡说!”
赤精子冷哼一声,道:“我问你,八九玄功该如何克制?”
暗中偷听的申公豹也把耳朵竖起,想听听玉鼎有何高见。
若是布下阵法请君入瓮,他可得小看玉鼎了。
不料玉鼎语出惊人,摇摇头笑一声,道:“八九玄功变化无穷,兴许白龙子此时就在身边也未可知。破解法子岂能出口?若他再来惹事,师兄看我如何对付就是。”
赤精子瞪起一双眼睛,四下里看了个遍,不信玉鼎的话,倒也没继续追问。又道:“师弟能降服白龙子自然最好,但不可拖延久了。黄滚只给我旬月时间,不然就要奏请商王封我为劳什子西南征伐供奉之神。若真放任山下修士不管不顾,届时生起人间战事,因果都要落到我的头上了!”
玉鼎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我心知肚明,这都是申公豹为了复活龙女在做谋划。他没有出面和师兄明着作对,已是顾念同门情谊了。”
紧接着玉鼎把最近几年来申公豹四处求取起死回生神通,一无所获的事情说出。
赤精子听懂玉鼎话中含义,故作不知。冷笑道:“莫说有大师兄不许我等帮他的命令在先,便是没有。我也不可能帮他救人!阴阳镜玄妙虽多,救活剩一点真灵的龙女,事后需将养二十年才能动用。期间若我对头来到,岂非祸事?”
听到这里,申公豹暗自咬牙痛恨,当年他们实言相告,自己再去别处寻法子也就罢了。
为何用谎欺瞒?
说到底还不是对他成见甚深,不肯当他是同门。
一道清风出了云霄洞。
申公豹抬脚踢翻守门童子,大叫道:“赤精子出来说话!”
洞府内赤精子听到外头喊话,把水火锋挂在腰间,阴阳镜藏进袖里,怒气冲冲。
玉鼎眼睛一眨,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跟着走向洞外。
却说这师兄弟二人。
赤精子道袍整洁,须发打理的一丝不苟,自有一股子威严随身,活似庙里泥塑。
玉鼎和他相反,头发乱糟糟的有如鸟窝,邋里邋遢,像穷鬼多过神仙。
申公豹看着好笑,取出根黄绳拿在手里,说道:“前次我有事先走,没能和你分出胜负。不想才过两日,你居然就把帮手找来了。真是见面不如闻名,赤大仙胆子忒小。”
玉鼎连忙拦住赤精子,接过话头,道:“道友未免也太猖狂,真以为有神通变化在身,就拿你没办法?”
“道友此言差矣。”
申公豹想了想,理直气壮道:“名山大川造化所钟,当归万物生灵共有。太华山福地虽然广大,亦难脱得此理。方道友松桧峰炼药有何不可,赤大仙要前去阻扰。若是让你等功成,他日太华山再不是无主之地!”
玉鼎哈哈一笑,反唇相讥道:“道友为何避重就轻?方叔彦炼药一事,用心实在歹毒。假借‘不死药’之名惹来数千修士争抢,药成之日,太华山再不复福地之名才是真!我非是要阻他炼药,为解这一场杀劫而来。”
赤精子把水火锋拿在手上,大叫道:“休逞口舌之利,左右我都不肯闲杂人等进太华山,你能奈我何!”
“那就让我领教道兄高招!”
申公豹招手笑道:“赤大仙若是害怕,可与这位道友联手。”
“师兄,让我来。”
玉鼎拦住赤精子,剑指一点。
斩仙剑离鞘飞出,成一道白光奔向申公豹。
“怕你不成!”
申公豹黄绳拿在手里,犹如抓起一溜火光。
三四个回合过去,黄绳被斩仙剑断作数截。
申公豹忙将黄绳再取一根,朝着玉鼎丢去。不知宝剑底细,化作清风隐藏。
玉鼎将飞剑唤回拦住黄绳,定睛看去,已没了申公豹身影。
“无耻小儿,还不速速现身受死!”
赤精子放声大骂,提起水火锋向后斩了个空。略有些尴尬的看向玉鼎,没好气道:“师弟,你到底能不能看穿他的变化?”
玉鼎脸面发烫,冲着空处叫道:“道友究竟有何企图?”
申公豹显出身形,纵起霞光到半空中,哈哈一笑道:“等五月初五方道友炼药完成,我自会退去。在那之前,请赤大仙安坐洞府,莫要随意外出。”
玉鼎喊一声“师兄在此等候”,架庆云追赶上去。
一追一逃,到太华山下黄河边。
玉鼎四处张望一阵,看向黄河水,说道:“申师弟别再闹了,出来与我见上一面,商量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藏在黄河里的申公豹眨了眨眼睛,未将紫金面具取下。嘻嘻笑道:“贫道听不懂道友这话。太华山是赤大仙道场不假,也不能将天下修士拒之门外吧?若是赤大仙能令山下修士自行退去,贫道无话可说。若无法子,或许他命中注定要受血煞冲突。”
玉鼎闻言不置可否,仗剑跃入黄河,大叫道:“师弟莫走!”
黄河水深。
申公豹下行许久,确定只有玉鼎一人追来后,也不再掩耳盗铃,将离朱剑放起。
两人水下斗剑,三四十合不分胜负,又比神通法力。
申公豹用导出元阳,令玉鼎捂着脑袋叫疼,正要趁机遁走时。
水底一座峡谷活转过来,轰隆隆的成一个伟岸巨人,待到水清时,见着一三四丈长的大胖子。
大胖子手持两把宣花板斧,左边一劈,右边一砍,骂道:“不知死的杂毛,敢用神通暗算爷爷!”
第76章 力劈华山
黄河九曲有玄机,三灾厉害总关情。漫说古神与天仙,混元至此亦当心。
如此险地,申公豹也不愿多待,原意是想着此处隐秘,可以和玉鼎说上几句悄悄话。不想玉鼎仗剑拦路在前,神通误伤旁人在后。
阴差阳错惹出巨灵,又起一场争杀。
板斧在眼中急剧放大,申公豹忙将离朱剑收起,转而取出元朋枪抖出大片枪花。
元朋枪本是上古异兽朋蛇,此时也知危险,在枪身外化出本命法相——头黑身白的大蟒蛇。
两者碰在一处,各自退出老远。
另一边玉鼎晃了晃脑袋,避开板斧已来不及,强提一口气。大叫道:“若是伤在你手,枉修千年功夫!”双手举起斩仙剑斜劈一记,挥出弦月剑光。
“当”的一声响,接下巨灵全力一击,代价是斩仙剑剑身多出一丝裂纹。
交手一招,申公豹便知巨灵实力不在赤精子之下,感受着微微刺痛的虎口,心神俱震,下意识和玉鼎对视一眼。
“申师弟,你先走!”
也不知玉鼎看懂了申公豹的眼神没有,不退反进,倏地去到巨灵面前。
“贫道白龙子,不姓申!”
申公豹将元朋枪扛在肩上,紧跟在玉鼎身后。
河水向后翻滚退去,人在黄河底,抬头见碧空。
申公豹长枪连刺,奈何身子太小,只把巨灵身上披着的铠甲刺出数十个洞来,见状脸上浮现一抹哀愁,忽听一声惨叫。
原来玉鼎一个不察被巨灵板斧砍在身上,虽有仙衣护体未受损伤,却也横飞出去,落在了岸上。
“巨灵,你找死!”
申公豹大叫一声,掌发五色神光照耀天地,运起破妄金瞳,使剑光刺向巨灵眼睛。
巨灵偏头避开飞剑,被五色神光打在身上,险些跌倒在地。气的哇哇大叫,骂道:“我于河底清修多年,从不外出生事。与你有什么冤仇,你要用神通来害我?”
申公豹提长枪拦住板斧,见玉鼎架庆云回来,忙道:“那道人,速速离开黄河!”
“申师弟,这又没有外人,你说给谁听?”
玉鼎面色十分不好看,斩仙剑提在手中,建议道:“上岸与他争斗。”
师兄弟一样心思,异口同声朝着巨灵骂声“孽障”,转身飞出黄河。
巨灵立在原处愣了一瞬,面皮涨的通红,双手高高举起板斧,仰天长啸道:“长!长!长!”
便看巨灵化作青脸獠牙,朱红头发,身高有万丈。掌中宣花板斧,好比落雁古峰。
太华山地界一干修士、凡人,在青佘子率领下朝着朔方城逃去。
落雁峰上赤精子早被惊动,出了洞府先朝着松桧峰看去一眼,见方叔彦丝毫没有逃走的迹象,心中暗暗惊奇。
申公豹惊叫出声:“法天象地!”
心下着实羡慕的紧。
这神通由七十二变推演而来,集地煞变化之妙。
而天罡三十六变推演出的至强神通更了不得,便是原本故事里通天教主想用没用的重定地火水风,再造世界。
申公豹本以为法天象地神通要到封神之后千年才会出现,没想到现今就有。
有这一场变化,玉鼎也不再纠结白龙子是不是申公豹。飞身落在云霄洞前,朝着赤精子拱手一礼,苦笑道:“师兄,有劳你出面令巨灵退下。”
说来话长,实则巨灵用出法天象地之后,申公豹便纵起霞光飞上九天,要和巨灵继续交战。
赤精子与玉鼎从后赶来,大叫道:“道友且慢动手!”
申公豹正要拒绝,隐约听着一声悲鸣,偏头看去。
却是巨灵后知后觉想起当年誓愿,出世之时定要劈开华山,以显神通本事。
不想今日被申公豹二人激怒,未曾做好准备便上了岸,巨灵不由得黯然神伤,不管面前三位神仙,大踏步走向太华山。
“不好!”申公豹猛地意识到巨灵心思,纵霞光去到松桧峰方叔彦身旁,将迷殊鉴祭在头顶护体。
巨灵不分先后来到太华山前,连着砍下几十记宣花板斧。
抬抬手云消雾散,动动脚播土扬沙。巨灵舞斧,少华出世。
申公豹运起金珠之力,将松桧峰护得严严实实,虽随山体东摇西晃,林木都未倒下一颗。
偌大一座太华山一分为二。
天空中乌云翻滚成个巨大旋涡,地火涌现,黄河、渭水一齐流向缺口。
巨灵抛开宣花板斧,快走几步到太华山缺口,两手抓住山顶,双脚顶住山壁,万丈身躯发力。
轰隆隆地龙翻身,电闪闪雷鸣声响。
申公豹人在当中,清晰感受到了地脉迁移带来的灵气迸发,三大丹田一齐运转起来,将灵气吸收入体。冥冥中知晓了巨灵开山,是符合天心之举。
千百年后,泰山府君绝迹,只存石敢当之威。西岳蒋雄籍籍无名,凡人皆拜巨灵神。
五岳正神尚且如此,其它神仙又能如何?
封神榜上三百六十五位名人,最终流传于世者……
呵,原来元始也代表不了天命。
申公豹福至心灵,明悟了天心为何。不是玉虚法旨,不是玉皇私心,而是万物生发,世界运转之理。对天命再无偏见,神而明之,意与世界合而为一。只凭金珠玄奇一举破境,成就太乙!
此时巨灵业已将太华山中缺口扩大到了三十里宽,渐露疲态。
恰逢申公豹成就太乙,心情大好之时,一脚踢在略小些的“太华山”上。
只听得一声惊天巨响,少华山拔地而起,眨眼掠出三十三里远。
巨灵神通不能维持,摔倒在地,震得大地一个晃动。
空中出现一座金门,三百仙童、三百仙女吹吹打打从门后走出。一个宫装美妇天使双手捧着明黄卷轴走到最前,笑道:“玉皇有诏:汝力劈华山,令黄河改道。西南人民从此再不受河水泛滥之苦,事符天心,于三界有大德。特封汝为‘巨灵神将’,镇守天门。”
巨灵俯伏在地,一脸感激道:“小臣领旨!”
五色桥凭空出现,延伸进金门里头,巨灵迈上五色桥,随着金门一同消失不见。
赤精子和玉鼎真人都是太乙天仙,自然知道巨灵开山举动符合天心,因此未曾出手拦阻。
“白龙子”能借此机会体悟天心凝聚顶上三花却是始料未及的事情。
赤精子脸色尤为难看,瞪一眼玉鼎,叫道:“我跟你同门无数年,你竟传神通给旁人来害我!”
玉鼎无言以对,只是低头不语,忽听破风声响,抬头去看。
第77章 二戏赤精子
也不知是巨灵神无心之举,还是申公豹护山之恩。
留在原处的太华山,恰好是云霄洞所在,落雁峰、松桧峰、孝子峰俱存,仍是一处不可多得的福地,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话说回来,太华山是赤精子道场,平白无故去了一小半,任谁也不会开心。
赤精子将这事怪罪在申公豹头上,愈想愈恨,先将水火锋掷出,再把阴阳镜祭起。
松桧峰上,申公豹眼疾手快,提离朱剑劈开水火锋,冷不丁见后头又有一道白光跟着照来,电光火石之间,只来得及摊开左手掌心。
前次离开峨眉山前,赵公明嘴上不肯答应相助,暗地里在申公豹掌心留下白色符文。
此时申公豹摊开左手,符文闪烁。
阴阳镜白光击出敌人神魂同时打开幽冥死地,敌人神魂立时便被贬入幽冥。
白色符文没有别的妙用,只是一缕大罗气。
大罗气有隔开幽冥传召的作用,自然能挡住阴阳镜白光。
有这一个间隔,申公豹化作清风消失不见,怕赤精子对方叔彦下手。叫道:“赤精子,你几次三番用出阴阳镜来想要害我性命!真当我是好欺的不成?谅你也没多大本事,随我去九天之上一战!”
赤精子闻言动了真火,架起庆云直飞九天之上,罡风之中穷搜申公豹身形。
玉鼎紧随其后,劝道:“师兄,当前第一紧要事是将松桧峰上方叔彦赶去别处,或将山下诸多求宝修士逐出太华。切莫中了白龙子缓兵之计,等到五月初五尘埃落定,悔之晚矣啊!”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我赤精子又岂容轻侮!”
赤精子气得胸中三昧火沸腾,左手水火锋,右手阴阳镜,看也不看玉鼎。四下里张望,大叫道:“白龙子,你这卑鄙小人,有胆出来一见!”
隐在罡风之中的申公豹,对玉鼎的敏锐直觉升起几分忌惮,若非赤精子性烈如火,这拙劣的缓兵之计还真不能用。
申公豹看赤精子大骂一阵便住了口,情知他要离开,忙现出身形叫道:“赤精子,你往哪里逃!”
“白龙子!”赤精子提水火锋,猛地冲上去,将一处罡风搅空。
一旁玉鼎叹了声,指点道:“震位。”
赤精子瞪他一眼,朝震位掷去水火锋,果然看到申公豹跃起逃开。
紧接着玉鼎指点方位,赤精子运用法宝。
申公豹无处躲藏,拼着受伤的风险,用破妄金瞳去看玉鼎,看不出一点法力波动,才知被神通克制。将身一扭,化作清风消散,实则离去几息工夫,又隐遁回来。因动用金珠之故,不怕再被玉鼎看出踪迹。
玉鼎不疑有他,以为申公豹真的走了。看到赤精子眼神,苦笑道:“非是小弟有意隐瞒,这‘隔垣洞见’神通截教都不曾有。老师传我之时亲口交代,绝不能让第二人知晓。因此小弟三缄其口,从未向人提起过,不敢泄露八九玄功存有克制之法一事。”
“两把勾刀就能废去,也能叫玄功?”申公豹心中暗道,悄无声息下到太华山,混入修士人群。亲自动用惑心术,又把一众门徒带回原处。正要离开,却看赤精子架庆云来到。
赤精子随手将一个修士抓到面前,笑得十分勉强,道:“道友,我问你,缘何到此?”
那修士小脸煞白,哆哆嗦嗦说出不死药一事。
赤精子把人放开,叹道:“诸位道友炼气不久,当知生老病死,非人力可以逆转。”
“我从师尊那里听闻,世间有阴阳大道,长生不死的神仙。上能去天庭拜谒玉皇,下能入幽冥面见金虹。活死人,肉白骨,神通法术无穷。”
青佘子说着话,走到赤精子面前,拱手一礼道:“师伯,我说的这等神仙,可能称之为不死乎?”
赤精子转念一想,便知说的就是他自个,十分羞恼。
方才九天之上,玉鼎再三苦劝,他才答应来和这些修士分说不死药一事,如今却被青佘子两句话说得张口结舌。
赤精子本就不善言辞,无可奈何,只能用出下策,阴阳镜擎在手上,挡住半边红光,用白光照亮一片。
顿时数十个修士倒在地上,没有了气息,莫说金丹元神,真灵都不剩下半点。
“诸位,我这法宝如何?”赤精子笑问一句。
青佘子心下虽然惶恐,面色不变,淡淡道:“师伯法宝,当世第一等。”
赤精子冷笑三声,手遮去白光,用红光照一下死去数十修士。
数十个修士前前后后睁眼醒来,旁人问起,只说梦到一处晦暗天地,不觉生死之间走了一趟。
“诸位道友,日落之前若不离开,莫怪贫道开杀戒。”
赤精子环视一遍,呵呵笑道:“届时尔等尽依此例,身死道消,那时去之无用。”
包括青佘子在内修士,无一不胆战心惊,只有极少数人置若罔闻,望着松桧峰上龙虎嬉戏的幻象出神。
申公豹认定赤精子言语恫吓,绝不敢大开杀戒,致使道德有亏。因此未曾出面阻扰,寻思着赤精子用意。抬头看了眼天色,潜渊缩地回到朔方城中,冥思苦想老半天,不自觉到了傍晚,连忙回到修士营地。
青佘子坐在一处断崖,看着下方略显空荡的营地,自言自语道:“数年师徒之恩,尔等忘了不成?”
“惧死之辈尽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申公豹出现崖上,拍了拍青佘子肩膀,笑道:“去跟门徒交代,莫要担心性命,有前辈‘白龙子’出面对付赤精子。除非白龙子身死,不然不会有任何人受到损害。”
青佘子起身郑重一礼,道:“师尊慈悲!”
日落西山,赤精子如约出现,见修士还有五六千人数,气急反笑道:“尔等真当我是好欺的不成?”
紫金面具,黑衣裹身。“白龙子”从修士中走出来,咧嘴一笑道:“白日里赤大仙生死握于掌中的幻术确实惊奇,不过凭此就想让我等退走,还嫌不够。赤大仙若想独吞不死药,先拿宝镜将我照上一照。你的幻术骗的了别人,骗不了我。”
“你那不死药送我我也不要。”
赤精子取出阴阳镜,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申公豹左手,似笑非笑道:“死了莫怪旁人,怪只怪自己学艺不精,求生无门。”
说罢将阴阳镜一个翻转,照出一道耀眼白光。
第78章 试阴阳
申公豹同赤精子交手也不是一次两次,遇着阴阳镜,迎风变化躲避,或运金珠之力阻挡,避无可避时动用赵公明所赠符文。是没有把握接下阴阳镜的缘故,只能试探为主。两三日时间过去,还没确定神镜玄妙都有哪些。
这次赤精子出面演示阴阳镜玄妙,也在申公豹意料之中。白天里数十个修士遭遇看得明白,愣是没有感应到半点幽冥死地特有的阴冷气息。才知不亲身感受一遍,看不穿内里玄机。
白光照耀过来,申公豹一动不动,暗地里运起金珠之力裹住神魂,躲进泥丸宫。
外头赤精子把阴阳镜连晃两晃,不见申公豹倒下,又晃几晃。
一道道白光落在申公豹身上,好似泥牛入海,没能翻起一点儿风浪。
青佘子为首的众位修士会心一笑,聪明的还会多想一层。
“白龙子”都这么厉害,门主申公豹又该是何等境界?
申公豹已知阴阳镜奥妙所在,只针对神魂,对肉身无用。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
这里的“和”泛指天地万物,狭义上来说,亦可单独拎出来代表“人”。
人身中自有阴阳二气,孤阴不长独阳不生,是以有天地人三婚,阴阳和合,阐乾坤之理。修道者之所以炼气化神,是知晓阳少而体虚,阴寡而气暴的缘故。
阴阳镜发出白光,便是令敌人元气“阴盛阳衰”到极致,瞒天欺地,昧下真灵之光,从而引动幽冥传召。于刹那间愚昧敌人元神,使其进入“死”境,自坠黄泉。
申公豹知道白光作用,却还不知红光神奇,心念电转,要赌一把赤精子道德神仙名头是真是假。眼一闭倒在地上,试探赤精子反应。
“嘭”的一声。
青佘子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面露悲哀,连忙低下头去,怕被赤精子看出异样。
殊不知赤精子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冷笑道:“我这‘幻术’如何?”
青佘子刚想求赤精子把人救回,尚未开口,便看赤精子又拿阴阳镜红的那面去照申公豹。
泥丸宫中申公豹看得分明,连忙将敖湘真灵推出接下红光。再引回敖湘真灵看时,果然完整了一些。红光非是单纯的“阳”,还多出一股“生”气。方知阴阳镜名不虚传,于他真有大用。一番心血不算白费。
念及此处,申公豹神魂从泥丸宫中遁出接管肉身,一跃而起,笑道:“赤精子,再晃我一晃试试。”
“道友,刚才若非我发慈悲心,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赤精子摇头笑笑,看向其他人,道:“尔等还不速速退去!”
申公豹喊声“慢着”,说道:“你这幻术奥妙我已尽数知晓,休要借此蛊惑人心。”
赤精子脸色难看下来,也知阴阳镜杀人不过眨眼,将人救活后,人犹如未觉。索性又将阴阳镜祭起,朝着申公豹照去。
只见得申公豹身体隐隐约约被一层金光覆盖,将白光拦在体外三尺处。
“玉鼎说你用心简单,在于将我激怒,等我犯下门规戒律后,好让申公豹师出有名。”
赤精子掌中阴阳镜光芒愈盛,面目都有几分狰狞,继续道:“白龙子,如你所愿!”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消息的玉鼎姗姗来迟,人还在远处,忙喊“停手”。
申公豹心中愧疚一闪而过,也知“白龙子”三字只能骗人一时,赤精子不说穿,是玉鼎劝阻的缘故。
他一意孤行,冷落玉鼎古道热肠,势必失去转圜余地。
今日一战过后,与阐教众位同门相行渐远,再也无法回头。
“赤大仙,留心了!”
申公豹大喊一声,金珠之力护住神魂,五行法力透体而出,打出一道虹光。
赤精子取水火锋向上一抛,在周遭形成一个蓝色水幕光圈护体。
虹光撞向光圈,油入沸水。
“轰”的一声绽放刺眼霞光,气劲延绵百里之地,激荡风云。
旁边青佘子等人,除却玉鼎以外尽数倒飞出去,落在地上吐血不止。
有灵宝闯山之事在前,申公豹只怕和赤精子交战过火,又惹得元始天尊派出弟子说和。
那时结果是好是坏另说,谋夺起死回生神通的事肯定要拖后。
此时申公豹也非是要和赤精子决个高下,所图不过寻机将其打伤,挣来几日时间重新规划夺宝一事。
见玉鼎来到,申公豹心中急急转过两个念头,朝松桧峰上看去。
但凡灵丹妙药,炼成之时无不现出异象,甚者能令凡俗脱胎换骨,引下九天玄雷。
青龙乙木长生丹,说白了就是颗高级疗伤丹药,地仙用之效果最好,天仙服下也有几分玄妙。
以方叔彦的人仙修为只能勉强炼制,还多亏了申公豹赐下的芝行鼎。龙虎嬉戏幻象迟迟未曾消散,正是此故。
玉鼎不多不少,也在松桧峰上呆了小半日,倒没有用强,不然早被申公豹察觉。说道理,讲因果,劝不动方叔彦,才知申公豹门下二徒是个实打实的榆木脑袋。
申公豹只朝松桧峰上望一眼,心下承了玉鼎人情,咬咬牙,还是将金珠之力用出。
五色虹光中涌现一点金光,落在水火锋上,一声响,戟断人飞。
“师兄!”
玉鼎抢上前去抱住赤精子,见师兄紧闭双目一脸煞白,已受了不轻内伤。豁然看向申公豹。叫道:“手足同门,有一殿听法之时,无一世难解之仇。你下此重手,老师也不容你!”
“玉鼎真人,神仙争杀,须臾分出生死,谁有留情处?”
申公豹强压下心中不忍,冷笑三声,说道:“你带赤大仙回山休养去吧。下次再战,请用阴阳镜照得我魂飞魄散,莫要再生仁慈之心。我于幽冥之下,绝不记恨!”
玉鼎惊得面无人色,听出申公豹已有叛教之心,左右想不明白为何。
他却不知,元始天尊先传断绝仙路的明神丹诀在前,南极仙翁借故废去申公豹修为在后,小辈白鹤童子言语无状,师兄黄龙真人以大欺小。灵宝大法师纠结神仙去离朱山,欲要将申公豹千刀万剐……
桩桩件件,有谁真拿申公豹当阐教弟子?
“白龙子,便容你到五月初五又能如何,你只晓道术无穷,不知玄中更妙!”
玉鼎狠狠一咬牙,抱起赤精子回转太华山云霄洞。
申公豹目送着他飞远,将青佘子唤到身前,吩咐道:“将门徒安顿好,回宅听用。”
第79章 不期而至
白虎落地,青鸾腾空。
石矶娘娘随龙吉来到朔方城,与申公豹见礼,三人走进正堂将茶烹好,青佘子赶回。
申公豹见人来齐,正要说话,不防院里童子赶来禀报,袁洪在门外求见。遂命童子把人请来。介绍袁洪,说后者与他一见如故,已结为异姓兄弟。
“大哥!诸位道友,袁洪有礼了。”
袁洪拱拱手,难看面色稍微变好一些,心中还升起些莫名其妙的感激。
交出内丹那天,他的生死就注定了在申公豹一念之间,以为要被当作奴隶对待。哪料得到申公豹给面子,连主仆都不用,竟然跟他兄弟相称。
申公豹看到袁洪早来,暗暗可惜一路疑兵没了用处,此时人多眼杂,不好向袁洪问询原因。想了想,先将袁洪放到一旁不管。冲石矶问道:“石矶娘娘可曾去过了九龙岛,四圣如何答复?”
“这一趟多亏闻仲。”
石矶笑笑,解释道:“九龙岛四圣是闻仲师弟,关系甚好。听我讲完申公传召之事,未曾明言肯或不肯。借水遁到离朱山暂坐,只等申公把事办完回山。我来之前,四圣在离朱山寻福地,像是要开辟洞府长住,想来已做下为申公镇守离宫的决定。”
申公豹点了点头,谢过石矶幸苦。冥思苦想半晌,说道:“如今赤精子有了防备,请来玉鼎真人援手。强攻不能,亦非我本来意思。不死药、修士聚集,惊动赤精子之故,为见他阴阳镜神妙。五月初五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真等那时恐生变故。再有我下山一行,为夺得阴阳镜中‘起死回生’神通复活龙女。按理来说这是贫道私事,不该将诸位道友牵扯进来。事已至此,说旁的见外。申公豹,先行谢过诸位援手!”
石矶等人回礼,静等申公豹下文。
申公豹继续说道:“龙吉、青佘子,丑时我会令方叔彦用功,将宝药幻象显现夜空。届时你二人以宝药出世为名,率领门徒冲上太华山,制造一起混乱。混乱起时,有劳石矶娘娘与我前去云霄洞,将玉鼎真人引开。”
众人想了一想,明白今夜行动试探为主,一举功成也不是没有可能。起身应“是”,各自准备去了。
申公豹把袁洪带到静室,用金珠遮蔽天机。问道:“我让你放了李辉后再来太华山与我相会,本意是要你作一枝奇兵。你怎么来得这般早?教我谋划落空。”
“申公有所不知。”
袁洪拱拱手,略有些委屈道:“我那日回了山后便将李辉放走,暗中跟随,怎知他不往九鼎铁叉山去,反朝着朔方城来。唯恐申公这里有变,不敢不来。”
闻言申公豹疑惑尽去,又好气又好笑。
袁洪说得好听,明显是怕他敌不过赤精子,到时内丹跟着没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袁洪两样都占了,正好变化申公豹,打赤精子一个措手不及。
申公豹想到这节,思索片刻,吩咐道:“方才安排你也听说。等丑时一到,你变作我的模样,以门徒受欺为由到云霄洞问理,到时玉鼎真人和赤精子定生惊疑。再有往年我与人一言不合便会拔剑相向,你把话说出后即刻动手,才像我几分。若是赤精子祭起阴阳镜,切记迎风变化,不可硬接。这一点尤其重要,被白光照住,我也救你不得。”
袁洪不服不忿,想到峨眉山事,那时他不知申公豹手段,误被无名金光射下元神,又遭勾刀穿锁琵琶骨,才失却神通变化。当时但凡谨慎一些,也不会落得现下这般田地。
入夜。
龙吉和青佘子先行一步,去到修士营地,由青佘子动用惑心术,令一干门徒对宝药今晚出世一事深信不疑。
夜里天空无星无月,反被太华山下篝火映得通红。风止雨歇,气候宜人。过了子时,才感受到两分寒意。
金丹寿五百,元神寿千年,有三灾厉害,躲不过,身死道消。
凡俗不死欲望自此而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修道路,不归路。
空中两道霞光划过,龙吉祭起二龙剑,青佘子摇动御神铃。
只看得金丹修士腾空,元神道人飞天,各显本领,急急奔往太华山。
赶路途中,门徒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没有冤仇的也起贪念私心,为陈年旧事,为新近过节,互相攻杀起来,血煞之气冲天而起。
矮山上黄滚见状,长长叹一声,道:“本想让我儿飞虎拜入离宫,如今看来,还是交给闻太师学点战场本事为好。这近万门徒为一不死药丑态百出,算什么神仙?”
说前日巨灵开山,将太华山地势改变。害得余姚徐三忠没了主见,怕陆压,也怕申公豹。不敢走远,仍在附近观望。
今夜见到修士营地灯火通明,余忠面上露出一抹哀愁,知道神仙又要打架了。
三人习惯性的跑到背风处,迎面撞上李辉。
同为西昆仑散仙,余忠一眼认出人来,面露为难。这会儿申公豹应该在太华山上和赤精子斗法吧,难道去那险地通风报信?还是听陆压的,游说李辉去昆仑山告状?
李辉见到三个熟人,上前行礼笑道:“三位道友,你们怎么在这?”
余忠摸着八字胡,猜陆压肯定对李辉有交代。笑道:“我们奉令在此等候真人多时,正要助真人把事办完,好早日返回西昆仑静修。”
李辉闻言会错了意,以为余忠三人奉的“令”是保护他去朔方城宣读法旨。哈哈大笑道:“玉皇与申公豹素无交集,封他为元贞君,可谓天恩浩荡。申公豹感激还来不及,如何会为难与我?话虽如此,李辉也该谢过三位道友!”
李辉拱手下拜,深施一礼。
余姚徐三忠如出一辙的瞪大眼睛,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还是姚忠反应快,心想苦主李辉都不记恨申公豹,陆压找来也有话说。顺着李辉这话,提议道:“元贞君现今在太华山上与人争斗,不知胜负如何。我等应当尽快赶去宣读玉皇法旨,助他一臂之力才是!”
第80章 落雁峰大战
谋划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尽最大努力周全,提高成功的可能性。
具体行动时该反其道而行,奉命行事的人只需将事办好,不必过多纠结原由。
当知世事无常,瞬息万变。
随石矶一同去往云霄洞的“申公豹”是袁洪变化。
真正的申公豹穿戴整齐,摇身一变又成了“白龙子”,化作清风悄然飘入太华山,落在一颗古松上。看石矶联手袁洪,力战赤精子、玉鼎真人。
不过十一二合,石矶祭出八卦云光帕。玉鼎真人怕落雁峰有失,架庆云飞上空中。石矶提剑追去,与其战于九霄。
袁洪手中邠铁棍上下翻飞,每每要建功时,就看赤精子祭起阴阳镜,不得不变化躲避,气得咬牙切齿。
还是那句话,有八卦紫绶仙衣护体,赤精子自保无虞。前日受伤吐血,也是申公豹动用金手指偷袭他的缘故。
此时面对袁洪,赤精子纵不能取胜,自身安全还是有的。
申公豹与赤精子也无深仇大恨,只为起死回生。前日亲试阴阳镜神通,金珠未能将其中玄妙收入泥丸宫。逼得他不得不做改变,要获取阴阳镜看个明白。
谋划甚多,相互看似没有关联,是“得到阴阳镜”的事实还未发生。
心中急急转过几个念头,申公豹再不迟疑,现身露面,大笑道:“赤精子,你看我是何人!”
赤精子返身望去,见着申公豹,怒上心头,大骂道:“白龙子,你这孽障欺我太甚,我与你誓不甘休!”
一旁袁洪闻言,心中担忧少了大半,先前申公豹让他变化顶替,他就怀疑申公豹这次来太华山办事,又是借了他的名头。这时候才知倒霉的是“白龙子”,跃在当空一棍打下。
“蚩丹云璞速来助我!”
赤精子用阴阳镜朝着申公豹所在照出一道白光,不看建功与否,立时飞身退去一旁,躲开袁洪邠铁棍。
仰天池、黑龙潭,分别飞出一条白龙、一条黑龙,张牙舞爪朝着袁洪杀去。
这变故正中申公豹下怀,怀疑赤精子还有后手,先用撒豆成兵,使黄金力士攻入云霄洞。再用导出元阳!
赤精子见黄金力士冲入云霄洞,想到多年洞府即将不存,心神大乱。再遇见导出元阳神通时全无防备,一口元气几欲飞出。
遭此惊变,赤精子满面悲愤,想到连灵宝大法师神通也被白龙子学去,为之奈何?
申公豹见神通奏效,忙将离朱剑放起,打着生擒赤精子的主意!
袁洪亦是舍了蚩丹云璞,化作清风到赤精子身后,恶狠狠一棍打下。
赤精子因着元阳失控,呆立在原地不能行动,喃喃念了几句口诀,顶上冒出庆云护体。
离朱剑、邠铁棍落在庆云上,一声响,未能建功。
“掩日、取月!”
申公豹大喊一声,又用两样法术。
当年灵宝大法师用出来这法术,险些让申公豹失却本我永坠梦幻。
如今申公豹也是太乙天仙,比之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将法术用出立时建功。
只听得赤精子痛呼一声,维持不住顶上庆云及紫绶仙衣,后背挨上袁洪一记邠铁棍,闭了胸中五气昏倒在地。
“袁洪,变作赤精子模样。”
申公豹抢上一步把阴阳镜拿在手中,吩咐道:“你上天与玉鼎联手,只将人拖住,莫要误伤了石矶娘娘。”
袁洪领命飞起,半空中回望一眼,见申公豹随手便将白龙黑龙打落山崖,心中一哆嗦,忙朝九天奔去。
申公豹把赤精子带进云霄洞,用金珠之力编织牢笼将其关押,才运法力为其疏通胸中五气。
待到赤精子睁眼之时,申公豹不分先后动用起惑心魔法!
经由导出元阳,掩日、取月,赤精子脑袋晕晕,早已经神迷魂失,眼睛和申公豹泛起紫气的眸子对上,神采逐渐消散。
“阴阳镜如何运用?”
“阴阳镜如何运用?”
申公豹连声发问,声音高低长短各不一样,足问了七八遍。
赤精子才用一种不知名的怪异的音调回答道:“天阳地阴,虚中有实。置之死地,方能后生。敕令:起死!”
异变突起,阴阳镜发声响,掠出一道白光。
因此时阴阳镜挂在申公豹腰间,申公豹避无可避,立时中招倒地。
赤精子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将最后的法力给用尽,安心倒在地上,借三花五气疗养伤势。
另一头申公豹没了活人气息,进入了“死”的状态。
幽冥死地,黄泉汹涌澎湃,浪头打起,将阴魂浇灭。
不计其数的阴魂慌不择路,凭着本能向幽冥城奔逃而去。
影影绰绰,鬼哭狼嚎。
申公豹身形猛地出现,神魂中金珠自发护主,放出金光万道,将近处黄泉屏退。
“棋差一着,可恨!”
申公豹急得不行,怕人间真身被毁,到时跟铁拐李一样闹出个借尸还魂,乐子可就大了。情急来不及思考,一个劲的大叫:“金虹氏!金虹氏!出来一见!”
喊话同时,申公豹乘骑金光急急奔赴幽冥城,到忘川奈何桥上,才见到金虹氏身形。
金虹氏立在桥头下望,嘴里仍在重复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申公豹犹如六月天被一桶凉水当头浇下,浑身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这是何处,面前何人。老老实实,拱手作揖道:“求老师高抬贵手,放我还阳。”
金虹氏偏头看他一眼,不答反问道:“混元因果,申公如何还之?”
申公豹无言以对,浮光掠影,入此世界经历过的一切都在心头浮现。
当初穿越过来,只是一头豹子,偏居一隅,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广,数千年禽兽生涯,早磨灭了作为“人”的灵性。
如果当时寿终正寝,而非临终结成金丹被元始带回昆仑。
他不会有悲欢离合。
可这世界哪来的如果呀!
人总该为自己的一切行为引起的遭遇负责,神仙也难逃此理。
“尘缘尽去时,成败莫论,来此伴我三日光阴,偿一命果报。”
金虹氏把话说出,将袖袍一挥。
申公豹眼前紫光一闪,发觉自身仍在云霄洞中,忙伸手握住法宝。金珠之力透体而出,震得阴阳镜哀鸣阵阵。
第81章 诛除不肖
华山自古一条路,山高水恶,毒虫猛兽遍布。不死药无限诱惑,惹得一干凡俗争先恐后,贪欲压下恐惧,把脸皮都给撕破。道德名士被黑暗击杀,小人死在光明之处。骤起狂风暴雨,符箓爆裂声刺耳。偶有一人登高,受飞剑穿心之厄。
血煞之气肉眼可见的聚成一团朱色云彩,缓慢飘向落雁峰,玄色雷霆酝酿多时。
说回空中,石矶剑术本就精湛,若非有申公豹把人引开的交代在前,早将玉鼎拿下。此时得了袁洪搭手,更是闲庭信步一般,把玉鼎前后去路都给封堵。
龙吉乘骑青鸾,将青佘子带上华山之巅,见空中激战,把法宝放出助阵。
玉鼎学究天人,晓得石矶剑术来历,知道“申公豹”变化奇妙,能落下龙吉四海瓶,能破青佘子御神铃。怎奈何双拳难敌四手,一把斩仙剑对付不了四位神仙。跌来碰去,脚下庆云摇摇欲坠。急得心慌意乱时不忘朝下看去,见云霄洞前空空荡荡。
“好胆!敢害我师兄!”
玉鼎猛地意识到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一声怒吼,拼着被石矶砍上两剑,冲出战阵往云霄洞去了。
再说云霄洞中申公豹将手一松,阴阳镜落在地上,神光尽数收敛。
“阴阳和合,乃分生死,性命双修之秘,吾今日方知。”
申公豹无声发笑,体会着九种神通水乳交融的奇妙感觉,伸手在地上一点,用出指地成钢。大罗神仙以下绝无可能土遁离开,其它神通亦循此例。
忽的洞府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申公豹眼神一变,当机立断用出正立无影。
玉鼎闯进来见赤精子倒在地上,忙把人扶起掐脉,松一口气。从囊里取一玉瓶,倒两粒金丹,捏开赤精子口齿灌入。不过几息时间,赤精子悠悠醒转。
“我的镇洞之宝!”
赤精子捡起阴阳镜,才入手,“哇”的喷出一大口金色血液,含泪说道:“元神祭炼,性命交修之宝毁于一旦,痛杀我也!”
玉鼎劝慰道:“师兄将悲伤收起,且听师弟一言,法宝虽坏,有复原之时。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此地,以免红尘杀劫临身。”
赤精子一把攥住玉鼎胳膊,大叫道:“明说五月初五,这才几日功夫?欺我太甚!我不走,你让申公豹来见我!”
玉鼎一脸苦笑道:“阴阳镜神通即去,申公豹自是鸿飞冥冥,哪里会来见你?我方才进洞时,见着山下修士争杀,血煞之气凝作一团,天罚须臾便至。又有那离朱山一干神仙紧紧追随,要将你我生擒活捉。师兄不走,难道为那群不相干的人挡杀劫?亦或者束手就擒,去离朱山做阶下之囚?”
赤精子已被说动,低下头看着腰间断作两截的水火锋,手里失去光华的阴阳镜,不甘道:“无故遭此苦难,教我如何能忍!”
“明岁阐截论道,自有说理处。”
玉鼎听洞府外声响,面色大变,将赤精子强行拉起,叫道:“我们去终南山找云中子师兄,先将阴阳镜复原。明岁再说此事不迟!”言罢抓一把土,土遁用不出来。值此生死攸关之际也难免发一声笑,道:“好个申公豹,羡煞我也!”无奈何架起庆云。
申公豹目送玉鼎二人走远,现出身形,与赶进来的石矶等人相逢一笑,一齐走出云霄洞。
时至今日,近万门徒不满三千之数,无一个身上不着伤,无一个眼中没疯狂。
血煞之气延绵百里,玄色雷霆蠢蠢欲动,极其突然的降下一道。
“咚”的一声惊天巨响。
申公豹放起剑光抵住劫云,取迷殊鉴照耀落雁峰。厉声喝道:“你这群孽障贪欲昧心,还不住手!”
三千门徒有如一人,被迷殊鉴发出五色光照住,纷纷把头一晃,骨软筋酥倒在地上。
申公豹手一抬,用飞剑把方叔彦和芝行鼎卷到身前,揭盖拿药,洒出一片细雨。继续道:“贫道命青佘子召集尔等,原意是在太华山下静候,等不死药出世时一齐登山。不想仙药尚未出世,尔等便攻杀同门争先,毫无半点兄弟情谊。这般无礼,也配求取仙道?”
由长生丹化作的细雨落入门徒身上,为门徒疗伤同时,也把修为一并带走。
胆小的暗自神伤,黄粱一梦醒,失了求道之心。
也有门徒抓起手边长剑,恶向胆边生,还没靠近落雁峰便被龙吉祭起二龙剑击杀当场。
又有门徒起身往落雁峰来。方叔彦忙道:“师母手下留情!”
龙吉眉毛一挑,看向申公豹。
方叔彦大礼参拜,道:“师尊,弟子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讲。”
“我入门时,师尊曾经有言:仙路争锋,不可有退却之心。”
方叔彦惨笑一声,手指向远处一干门徒,继续说道:“他们为不死药而来,为长生至此。从前未在一处学道,虽有同门之名,实为路人。甚者更有陈年旧怨,死生大仇,一夕相见如何能不动手?再有青师弟摇动御神铃传召在前……”
“孽障,你这是何说?”
申公豹将眼一瞪,抬脚踹翻方叔彦,道:“北派内丹离世清修,南宗符箓入世寻道,早有章程定下。御神铃传召,只说太华山中有不死药,何曾说过旁的?驻足门徒,哪个不起长生贪念?”
在场只有龙吉最为清楚申公豹用意,不死药是利诱门徒争斗,也是试探门徒心志。有那未来趟浑水的,事后都会被接去离朱山听法,正式成为申公豹门下。流连此处,见过巨灵开山,见过赤精子大战白龙子,见过阴阳镜神妙……还不肯走的,无一例外都是欲念蒙心,幻想着服药长生。
对错如何分说?一二弟子尚可耳提面命,循循善诱培养成得道高真。近万门徒良莠不齐,当行大浪淘沙之举,虽有操之过急嫌疑,长痛不如短痛。
申公豹本想解释,才说几句心头火起,把剑光收了,管也不管血煞劫云。
玄雷雨落,将因果缠身的门徒尽数劈死,只余下头顶有清气护身的道德之辈。
龙吉祭起四海瓶,将剩余千把人收取。
落雁峰下为之一空,现出李辉和三忠。
李辉定了定神,不管往鼻子里钻来的血腥气,从袖里取出一份明黄卷轴,硬着头皮道:“申公豹,速速摆案焚香,接玉皇法旨!”
第82章 师徒
再次见到李辉,申公豹第一反应是哭笑不得,才把注意力放到李辉话语上。好奇问道:“大天尊降的什么法旨?”
李辉知道法旨是借刀杀人之计,也不确定申公豹知不知道南离火海是陆压道场。不想把话说得太过明白,只道:“大天尊欲封申公为元贞君,执掌南离火海。”
“我于天庭寸功未立,于人间无有功德,大天尊为何封我为君?”
申公豹一脸困惑,忽的想起南极仙翁和敖丙,目中浮现思索神色。
南极子是瑶池之臣,敖丙的“东海三太子”是天庭神位。
无缘无故的,玉皇为何要让他执掌南离火海,这里头有什么深意?
申公豹想了半晌想不明白,皱着眉头道:“真人远道而来,先随我回朔方城歇息几天吧。”
“申公……”
李辉才喊一声,便被申公豹打断话语。
“此处岂是接旨的地方?天使就不怕冒犯了大天尊。”
李辉闭口不言,眼角余光看到四下光景,也觉得自己太过心急一些。
申公豹转过身吩咐道:“石矶娘娘,有劳你带四海瓶中门徒先行回返离朱山,我等不日便至。”吩咐袁洪:“贤弟,你回梅山领上六个弟兄,也到东海之滨等我。”
石矶接过龙吉手上四海瓶,领命飞走。
袁洪应一声“是”,化作清风远去。
紧接着申公豹、龙吉、方叔彦、青佘子,还有李辉、三忠,八人结伴回到朔方城。
矮山上黄滚见了天上霞光去向,也发命令,率领兵将返回朔方。
太华山事还有许多手尾需要处理,申公豹本意是尽早赶回离朱山,将敖湘复活,为阐截论道做准备。谁知会有玉皇法旨降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回了朔方城,申公豹将李辉安排在一所小宅中,暗地里命令三忠将其软禁,不许随意外出。回到方宅,将方叔彦、青佘子喊到静室说话。
青佘子拿手一拍方叔彦,笑道:“师兄,别愁眉苦脸了,师尊可不像你想的那样。”
“师尊手段未免太过。”方叔彦眉头紧皱,略有些不满道。
言语太过突然,惹得申公豹都是一愣,才用诧异目光看向方叔彦,苦笑道:“前不久我那话半真半假,确实对你二人门徒不抱希望,能有千余人留下,已是意外之喜。这千余人今后若犯门规,逃不过一个‘死’字。但如今,已经算是我再传弟子。”
“师尊!”
方叔彦喊一声,咬了咬牙,说道:“死去的那些人,未必都是无可救药,怎能因一次贪欲,就让他们身死道消?”
申公豹将袖袍一挥,满脸无奈,失笑道:“你啊你!道行比之青佘子多有不如,唯独这副好心肠,青佘子比你不过。”
方叔彦仍旧苦着张脸,语气十分不好道:“师尊为何不肯给他们改过机会?”
申公豹脸上笑容收敛,挥挥手,说道:“出去吧。”
“师尊……”
“出去!”
方叔彦跪地磕了个头,转身离开。
青佘子看看门外,看看申公豹,勉强笑道:“师兄从前是文人,难免有些迂腐,并非存心要惹师尊生气。”
“不提他了。”
申公豹沉默片刻,淡淡道:“我教你召集门徒,只让你说太华山上有不死药。你为何自作主张挑起争斗。青佘子,你可知道白龙子就是贫道?”
青佘子额头渗出一滴汗来,把心一横,说道:“这难道不是师尊想看到的?”
师徒二人对视良久,一声轻笑。
忽的申公豹右手五指收拢,一拳打出。
“师尊!”
青佘子屈膝跪在地上,压住一口逆血,低声叫道:“师尊若要人对门徒之死负责,青佘子愿将性命付出,以全师尊美名!”
“为师可不像你想的这般心肠歹毒。”
申公豹伸手点在青佘子眉心,心中思绪万千,有些不忍下手。
青佘子揣摩他的心思倒是其次,想到阴暗处并且付诸行动,大错特错。
若将来他对离朱山上哪位神仙表现出不满,青佘子定会尽心竭力为师“分忧”吧。
更严重一些,申公豹有一日不幸遭劫,青佘子会把心里的野心释放,欺师灭祖么?
良久,良久。
“去太华山下把肉体尚且完好的门徒收集起来,带去离朱山。”
申公豹从囊里取出迷殊鉴,交付青佘子,吩咐道:“届时我会用起死回生神通复活门徒,由你统管,于离朱山下新开辟一处洞府,供门徒日夜演练斗战之法。”
青佘子拱手下拜,感受着残存在眉心的一抹凉意,心中百感交集,斩钉截铁道:“弟子遵命!”
天亮了,阳光灿烂,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龙吉在院里找到申公豹,问道:“你对玉皇法旨如何看待?”
“正想问你呢。”
申公豹拿了蒲团,和龙吉一齐在大槐树下落座。
龙吉抬手揉揉眉心,俏脸浮现一抹愁容,叹道:“南离火海是陆压道君修行之地,你若接了玉皇法旨,势必恶了陆压。若是不接,又落大天尊颜面。真个是左右为难。”
是借刀杀人,还是驱虎吞狼?
申公豹目光一凝,立时知道拷问李辉事发,才有这一封天诏。暗叹一声,太白金星不愧是天庭第一红人,竟惹得玉皇亲自出手为其谋划。
心下稍一转念,申公豹便知道今日不接法旨,明天就得面对不可预知的玉皇后招。是以问道:“若我受了天庭官职,是否会恶了玉虚?”
“你真打算当这元贞君?”
龙吉大吃一惊,话出口才意识到有些失态,皱眉仔细想了半晌,松一口气。道:“受封元贞君执掌南离火海,只会恶了陆压。没旁的不好,难道你还真跑去统辖南离火海不成。”
申公豹偏头一笑,没好气道:“你这话说的,忒看不起人了。”
当天傍晚,申公豹吩咐方叔彦,在朔方城南门外结彩悬花,搭建一座芦篷席殿,焚香摆案,令童男童女立在道路两旁吹吹打打。
李辉把心中大石放下,换了一身朝服,等到太阳下山,将黑不黑时,领着三忠欢欢喜喜去到南门,只见着方叔彦一人。问道:“申道长呢?”
“给天使见礼。”
方叔彦跪下,俯伏在香案后,语气里听不出悲喜。
“小道的师尊走前留下话语,若天使不肯这般,请将法旨丢进臭水沟里。”
第83章 雨中激战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由于朔方城军民一家,都知道太华山神仙大战已经落幕。是以今夜灯火通明,忙碌身影不断,炊烟袅袅,把明月都给遮去。
申公豹在东市清水河边一座酒楼落座,只让店家把牛羊肉煮熟,蘸着不知名的酱料,倒一杯山泉水酿成的酒,吃吃喝喝起来。
月上中天,龙吉寻到酒楼,在申公豹对面坐下。
“李辉走了吗?”申公豹问。
龙吉苦笑道:“李辉如你所愿,把法旨交付给了方叔彦,明说其他法宝不要,让你把定风珠还他。话说回来,李辉的法宝什么时候到了你手上?”
“有酒有肉,还说这些无趣的事。”
申公豹抬手摸摸鼻子,取下腰间皮囊丢在桌上,笑道:“定风珠绝无可能奉还,李辉剩下的法宝都在这里。你拿去交给方叔彦,让他把李辉打发了。”
龙吉气道:“好啊!一句话不顺你意,就开始赶人了?”
“去吧,把事办完我们就回离朱山。”
申公豹偏头看向河对面,门前孤寡老人无声叹息,院里妇女抱怨的低语,孩童哇哇大哭,男人歇斯底里的叫喊。
楼下的掌柜伙计发出不知缘由的窃笑,路上行人或悲或喜,渐行渐远。
狂风骤雨说来就来,将这众生相搅碎。
都说封神大劫的起因是玉皇要十二上仙俯首称臣。
这话对也不对。
封神过后便是神隐时代,当世神仙上天称臣不名,亦或安坐灵山念经吃斋。
也有躲过劫难,搬去三十三天外不问世事的。
无一例外的是再不现于人间。
封神之战的作用,抓神仙去天庭上班只是其中之一,甚至还不是重要的,真正要做的是禁止神人杂居。
“三尸是什么?心中妄念?道法缺陷?”
申公豹起身离了酒楼,漫步朔方城中,一百零九坊、东西两市、朱雀大道,是他有意为之,让帝乙仿后世隋唐大兴城建立。
心里想着事情,不知不觉走出朔方城,到了黄河边上,迎面撞见一个红衣道人。申公豹目光一凝。
以他如今修为,居然不能看穿来人境界,只模糊感应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法力波动。
“道友为何拦我去路?”
“这路你能走,我不能走?”
“是在下冒昧了。”
申公豹笑着拱拱手,禀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从道人身旁走去,不防眼前一晃,道人又在前头挡路。
“道友这是何意?”
申公豹目中火光乍现,什么都看不出,顿时心中一凛。
“久闻元贞君剑术无双,贫道想见识一下。”
道人伸手托住一个红皮葫芦,又拿另一只手去揭葫芦盖。
电光火石之间,申公豹晓得了面前道人来历,心惊肉跳的同时用出五行真妙诀,黄庭经中护体真诀,不坏之身……
还有金珠在他到达太乙天仙境后产生的新神通——聚灵、散灵。
方圆千里灵气为之一空,阴阳五行紊乱,三才四象倒悬。
陆压将葫芦盖揭起,两道白光先行掠出,后头紧跟着一把有头有眼的七寸飞刀。
“呀!”
申公豹眼前一花,以为被斩仙飞刀定住神魂,其实金珠自发护体,以一点金光屏退飞刀白光。
有这瞬息时间,申公豹忙掐诀念咒,道:“乾坤正反,日月轮转。本性多劫,寂寥万春。敕令:断烦恼!”
陆压躬身一礼,喊道:“请宝贝转身!”
离朱剑出鞘,好似孔雀开屏一般甩出五色霞光,一声脆响,和斩仙飞刀抵在半空,叮叮当当斗了起来。
申公豹不顾形象就地一滚,兔起鹘落,远离飞刀所在,一条元朋枪横在身前,大叫道:“道君听我一言!”
说来话长,实际上陆压话声一落,两人手段也使了出来,才能鼓对鼓来锣对锣,都没落得个暗箭伤人的污名。
前次李辉被申公豹捉走,陆压便想打上离朱山,中途被天命玄鸟警告,才改了心思,让巡游东海仙官将李辉带去天庭。本意是想借玉皇手剪除申公豹,不能也没关系。回了南离火海静修。
一日陆压心血来潮,掐指一算,便知南离迎来主人——元贞君申公豹。
南离是他道场,岂容旁人染指?
再则玉皇封申公豹为元贞君,未必没有借他的刀杀人的心思。
陆压心下稍微一想,便化作长虹来到朔方城,要取申公豹性命。
离朱剑和斩仙飞刀自有灵性,一为杀敌,一为护主,化作流光在空中你追我逐,相互击刺,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难解。
陆压见状,暗暗想到自混沌之初以来,这葫芦法宝一经祭出,敌人无不授首。如今为何在一个太乙天仙身上失了效用?心念电转,听申公豹喊停。问道:“你要说什么?”
申公豹跟着抬头看了眼铰在一起的飞剑飞刀,心满意足,离朱剑能抵住斩仙飞刀,旁的也就不需担心了。闻言乐呵呵一笑,把元朋枪送出,骂道:“尔母婢也!”
陆压取长剑迎上去架住长枪,大喊道:“申公豹,你找死!”法力澎湃汹涌,尽数灌入长剑。
哪知长剑光华不过放出丈许,后知后觉,发现方圆千里没了灵气存在。
“野人陆压,不过如此!”
申公豹暗暗好笑自个小题大作,一心二用,运剑光,弄长枪,同陆压激战起来。
枪来剑去,剑去枪来,须臾斗了三四十回合,时而跃入黄河,时而奔向天空。
申公豹瞅准时机,运起金珠之力一枪掸下,将陆压手中长剑打断。
陆压身无长物,只一柄长剑,一个葫芦飞刀,此时长剑被废,想也不想手一招拿回飞刀。厉声喝道:“言语无状,今日饶你不得!”
申公豹知他飞刀法宝用起来不利索,左手收下元朋枪,右手攥住飞回的离朱剑,也不多言,只念一声“疾”,用无形剑诀,二次祭起飞剑。
陆压慌忙捧住葫芦,口一张吐出三昧真火,凭空生出一座火海。
“难道我不会?”申公豹呵呵一笑,也用三昧火。
情急之间忘了陆压是火内之珍,离地之精,三昧之灵,岂能被火所伤?
申公豹一个疏忽,周身被火淹没,放眼望去尽是火光,看不见陆压身形,正要用破妄金瞳。
弥天大网当头落下,把申公豹护在当中,保他不受真火侵害。
青鸾落地,显出龙吉公主闭月羞花之貌。
龙吉坐在青鸾上,冲着申公豹咧嘴一笑道:“总让我跑腿办事,现在知道自己小瞧人了吧?”
“公主道术玄奇,在下自愧不如。”申公豹报以一笑,同龙吉一齐望向陆压。
第84章 东南生变
却说龙吉奉命去还李辉法宝,李辉见到定风珠不在还来宝贝当中,自是不肯答应,又不敢去离朱山,被三忠一劝,也就默认了定风珠失陷的事实。
龙吉下逐客令,亲眼见着李辉架遁光往西昆仑去了。三忠去而复返,表明暗子身份,要投离朱山。
因此龙吉让三忠护送方叔彦先走,她好与申公豹一道回家。寻申公豹途中见到城外天空火红一片,知有人斗法,急急赶去,正好用出雾露乾坤网熄灭真火。
陆压用意不在围困,只想着遮挡申公豹视线片刻,好趁机用出斩仙飞刀。葫芦刚刚抬起,便见着雾露乾坤网罩下,真火都被灭去。飞刀出其不意成了笑话,自然不必再用。叹一声,行礼道:“陆压拜见公主!”
一声公主,让申公豹浮想联翩,结合前世陆压神龙见首不见尾,专门给姜子牙擦屁股的行为来看,是有点像天庭中人,派下凡间的“监军”。
龙吉向陆压还了一礼,笑道:“多年不见,道君风采依旧。只是此时尚且未到道君出世之时,缘何到此与元贞君大打出手?”
“公主何必明知故问,将来还有再见之时。那时分出生死,这时决下胜负,又有什么差别?”陆压将身一扭,化作长虹飞走。
“陆压!”
申公豹抬脚要追,被龙吉拉住。
“他那化虹之术日行万里,你追不上的。”
申公豹闻言无奈一笑,问了龙吉两句,知道方叔彦等人回山。也把白额虎放出,招呼龙吉飞上九天,途中问道:“你认识野人陆压?”
龙吉目露追思色彩,把她知道的事缓缓说出。
武乙辱神射天那年,玉皇令十二仙首称臣,惹出三教共议封神榜的事来。
不久后天庭一次大朝会结束,众仙齐齐回转洞府,只留下有限几人,共赴蟠桃小宴。
玉皇金口一开,说“商灭周兴,天定封神”。
太白金星李辉首先出列,请命下凡,培养弟子以侯天命。玉皇应允。
又有陆压出列,以斩仙飞刀、钉头七箭书一正一邪为由,请命下凡,维持封神之战有序进行。
当时龙吉正为符元仙翁斟酒,见陆压这等凶神扬言下界斩将,惊洒仙酿,有一世姻缘之苦,遭贬下凡。未知陆压出列以后的事情。
申公豹听完,心中仔细回想一遍陆压将来经历,“斩将封神飞刀”名副其实。
十绝阵期间,陆压为阐教除去心腹大患赵公明。金鸡岭力战孔宣,以振姜子牙军心。斩余元金刚之躯,慰西岐众人。万仙阵绝杀邱引,令其逃之不能。之后将飞刀送给姜子牙,间接助其斩杀袁洪、轩辕坟三妖。
桩桩件件,陆压看似游离在封神之战以外,其实深陷其中,每每都在西周众人无计可施时显露仙踪,可谓是“封神及时雨”。
申公豹摇摇头不再去想,哈哈笑一声,与龙吉笑谈山川流水造化神奇,不过半日工夫,到了虎儿涯上。
石矶领头,率离宫中一干人等至虹桥迎接,齐齐喊一声“申公”。
申公豹做了个罗圈揖,从人群里找出九龙岛四圣,上前一步道:“四位道友能来离宫与我等结伴修行,在下不胜感激!”
四圣回礼,由领头的王魔说道:“申公离朱山福地胜过我九龙岛不知多少,能容我兄弟四人在此修行,应是我等向申公致谢才是。”
众人说着场面话,一齐走进离宫前殿,置办酒席,欢欢喜喜,闲戏耍。
喝酒从不动用法力的申公豹,宴席结束后醉得七摇八晃,在静室只待片刻,便到后山散心,冷不丁在空旷处见着方叔彦和龙吉站在一处,四海瓶中门徒放出。
申公豹也不走近,只用一双醉眼看去。
千余门徒尽数出现,见了龙吉不敢放肆,纷纷跪倒在地。
方叔彦一脸愁苦,道:“旁的话不讲,有想归家的,站到左边。”
门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了第一个出列没受惩罚的,也就有了第二个,接连走出七百多人。
方叔彦叹了声,朝着龙吉躬身一礼,道:“有劳龙道长送他们一程。”
“麻烦。”
龙吉把四海瓶祭起,收取七百门人,朝陈塘关方向抛去。
方叔彦情知这一别,与那七百门人往后再无相见之日,顿生意兴阑珊之感,冲着剩下的人有气无力道:“尔等不愿离开,便在此处结庐定居,日夜用功。若能迈入仙道,可到前山离宫录名,天仙可期,方不枉修行一场。”
看到这里,申公豹对方叔彦的怒气少了许多,无声笑了笑,转身离开。
有后山一行,申公豹也不再拖延,找到青佘子,在山脚寻一处僻静地方,将尸体尚且完整的门徒从迷殊鉴里放出,用起死回生神通。从清晨忙到晚间,才令门徒还阳,有六百余人。
放眼看去,瞎子聋子、缺胳膊少腿的,惨不忍睹。
个个都因争斗而死,元神中自带一股怨气,相由心生,变得凶恶起来。
青佘子说道:“师兄只留三百余弟子教导,我岂能比他更多?尔等捉对厮杀,不可偏帮,取三百整数。”
话毕,青佘子摇动御神铃,用起惑心术,又造一场孽。
远处申公豹见状,眼神莫名,回离宫把三忠寻到,命其看管虎儿涯,教敖丙腾出空来。
师徒一齐到静室里,申公豹眉心放光,钻出一条白色龙魂。
正是敖湘真灵。
阴阳镜中生气都被申公豹攫取,生化之妙了然于心,已有复活敖湘之力。
粗细一算,敖湘身死也有六年光阴。
“湘儿。”
申公豹眼里再无一丝作为离朱山主的冰冷,将手抬起,略有些哽咽道:“天简地烦,卑中有尊。生之灿烂,死不足暗。敕令:回生!”
……
却说赤精子和玉鼎去到终南山玉柱洞面见云中子,说申公豹逞凶作恶。云中子并未对申公豹行为发表意见,只说能帮赤精子修复阴阳镜,需赤精子在他玉柱洞停留二十五年。赤精子无奈答应下来。玉鼎辞别归山。
离朱山上申公豹与新近还阳的敖湘形影不离,暗暗担心两三月工夫,都不见有人前来寻仇。
忽一日马元回返离朱山,向申公豹说起在外游历故事。
东海之滨夷狄偷袭陈塘关,两淮夷狄强攻游魂关。坊间有传言,北伯侯崇侯虎、东伯侯姜恒楚联名上书,请商王发符诏到离朱山,指名让申公豹下山平乱。
这话还未落地,余忠进殿禀报,虎儿涯上闻仲求见。
第85章 闲戏耍
前次千里救驾,子午岭杀个来回,数十万条性命染红征袍,可以说双手沾满血腥。
虽有天命玄鸟承受因果,于修行无碍。
可当初玉鼎有言在先,仙凡有别,至少封神之战开始以前,神仙不得插手凡间战事。
申公豹虽有辅佐帝乙的心思,却不想现在就和阐教翻脸,以免落得个不占道理,受神鬼唾弃。
说来有点可笑,然而现下的封神世界,讲的还就是一个道理,神神鬼鬼,躲不过约定成俗的规矩。
封神初期只是凡人战争,有奇人异士,无阐截弟子。
玉虚门下救殷商忠臣,收俗世弟子。都在暗地里进行,不敢明目张胆。大罗神仙云中子见了帝辛,也得躬身行礼。
直到闻仲请出九龙岛四圣,商周战事才演变成神仙斗法。许是赵公明、三霄之威让阐教有了忌惮,也可能是因为截教弟子太过优秀,引得元始、老子嫉妒。随着时间的推移,封神之战逐渐演变成你死我活,胜者为王的枭雄故事。
封神之前,准确来说是帝辛女娲宫进香以前,神仙只做三件事:修炼、采药、访友。
像申公豹这种四处闹事的,若非天命在身,就是个阐截共诛,三界共厌的下场。
从前申公豹连自保之力都没有,自然胆大包天,为图修行进境一日千里,视道理如无物,为炼宝不惧人情是非,为功法不怕因果报应。
距离阐截论道的举办时间越来越近,申公豹已不愿再染红尘,因果太多解决不易,于大罗有碍。
再说人间战事,第一次还能以事前不知当借口,玉鼎也无话可说。第二次再犯,可就是理亏词穷了,重演太华山事也不可取。
申公豹思来想去,做不下决定。满脸无奈道:“把闻道兄……算了,我亲自去请吧。”
片刻功夫,申公豹将闻仲迎进离宫前殿,俩人对面坐下,还未来得及说话,听外头一声娇喝,偏头看去。
菡芝仙拉着敖湘走进殿来,前者说道:“湘妹子,你还阳也有两三个月,怎么都不来金鳌岛寻我说话?你太不晓事了,难道是那申公豹温香软玉在怀迷了道心,不准你离开?”
敖湘羞得满面通红,轻轻叫了声“姐姐”,示意菡芝仙向殿里看去。
菡芝仙这才看到闻仲,想起正事来,也不逗弄敖湘了。大踏步走到申、闻二人身边拿了蒲团坐下,冲闻仲叫道:“闻道兄,我敬你一声‘太师’,请你何处来何处去,莫要说出不当之语。”
“菡芝仙道友,你这是何说?”闻仲眉毛一皱,满脸不解。
菡芝仙在桌上抓了个香果,边吃边道:“你闻太师受人间富贵,是你该受的。我神仙享清修快乐,是我求来的。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是闻道兄落难,明知万劫不复,我菡芝仙也绝无二话。可若为了人间富贵,闻道兄,你将我等置于何地?”
闻仲脸色十分不自然,呐呐道:“菡芝仙道友,我此前未想太多,来寻申道友,绝不是为了自己富贵。”
申公豹知道闻仲不说假话,从中说和,道:“菡芝仙,你一番好意,我心领了。”转而又冲闻仲说道:“二哥,菡芝仙话语虽不中听,与我心中想法不谋而合。这一次,怕是要跟二哥说声抱歉了。”
闻仲一脸愧色道:“贤弟这话,真让愚兄无地自容。却不知你们都错怪我啦。”
几人都是一惊,看向闻仲的目光里满是诧异。
“姜、崇两位侯爷从未和贤弟有过交集,为何一齐奏禀大王,指名要让贤弟下山?”
闻仲苦笑一声,继续说道:“我来前去了趟陈塘关,新任总兵名作李靖,是西昆仑散仙度厄真人弟子。又去游魂关,镇关总兵也换人选,是玉鼎真人门下杨戬。”
申公豹闻言愣住,李靖到陈塘关他不觉得奇怪,杨戬也当过殷商臣子?好奇问道:“他二人成为一镇总兵,也不是我举荐的,与我扯得上干系?”
一旁菡芝仙哼了声,没好气道:“你是他们亲师叔,好意思说没干系。”
“杨戬是我师侄不假,李靖的师叔可不是我。”
申公豹连忙摆手,不依道:“说来说去,说不到点子上。二哥,你把话往明白了说。”
闻仲被他们逗得一笑,道:“李靖入朝为官,打得是贤弟师侄名义,才被封到陈塘关来。另有一位名叫郑伦的道人,未到殷都见驾,去了冀州,如今在苏护手下当督粮官。这一对师兄弟许是下山前商量好了建功立业的法子,直奔岛夷所在,把那的大祭司、公主、首领一一暗杀,留名:离朱山虎儿涯掌南离火海元贞君门下子侄陈塘关李靖”
名字越长越厉害?
申公豹跟吃了苍蝇一样,不甘心的追问一句:“游魂关那边又是怎么回事?”
“杨戬倒是没杀淮夷的王公贵族,不过他不准淮夷与人通婚,说清心寡欲,才能去除兽性。”
闻仲憋着笑,继续道:“淮夷受此言语侮辱,上下一心,势要攻破游魂关才肯罢休。因着杨戬留下名讳也是贤弟师侄,才令姜、崇两大伯侯把夷狄叛乱怪罪到贤弟身上。”
申公豹有些听明白了,敢情李靖信了度厄真人的邪,真以为从此无缘仙道,要享一世人间富贵。李靖一脸老实相,其实弯弯肠子不少,搬出他的名头立即混了个总兵,立功建业时当然有样学样,妄图不战而屈人之兵,平定岛夷。
至于杨戬所作所为,应该是学李靖的样。
玉鼎真人让杨戬入商为官,不出所料存的是锻炼杨戬的心思。
“话虽如此,我与他们师父无恩有仇。他二人是好是坏,都不干我的事,二哥回朝后可得在大哥面前替我解释。”
申公豹想了一想,谅东南再乱,乱不到离朱山来,把心放下。
不想闻仲又道:“大哥以为你真惹了离朱山附近夷狄,再度御驾亲征,打定主意,要让离朱山到殷都一路无阻。我走时正在点兵拜将,想来不日便至东南。”
“他万乘之躯,怎好随意离开殷都?”
申公豹摇头苦笑不止,不容置疑道:“我如今是太乙天仙,就当我自持身份,不能以大欺小。二哥若是无事,在我这多住两天,闲时寻我把酒长谈,讲昆仑雪,说蓬莱水,莫提人间故事。”
闻仲还要说话,见到菡芝仙警告目光,只好拱手称“是”,留了两日,辞别。
申公豹该吃吃该喝喝,与一众道友谈天说地,相互切磋道法,有时来了闲心,聚在一处共炼法宝,感情日益精进。
一日申公豹将青佘子唤到面前,吩咐道:“你那三百门徒操练了也有一段时日,将他们派下山去,任选一枝夷狄辅佐,将商王截停途中。不可使其到陈塘关。”依此例,又吩咐方叔彦去游魂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