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帝辛
朝歌王宫,龙德殿。
文武百官伏地痛哭,个个如丧考妣,豆大的泪珠掉落在地,砸得粉碎。
启、衍、受三位王子趴在软榻边哭得死去活来,一干嫔妃暗自垂泪。
却说帝乙打水幕里见到龙吉带人离开,单把申公豹留下。急忙恳求道:“请玄鸟救我贤弟!”
说完话,许是气急攻心,帝乙竟两眼一闭背过气去。
一旁执殿官看闻仲上前也不能喊醒帝乙,以为商王宾天,着急忙慌的跑出去通知商容等人。
是以才有眼前这一场闹剧。
比干看看前面抽泣着的商容,又看了眼跪在软榻旁一言不发的闻仲,眨眨眼。
哭声惊天,忽的帝乙醒来,耳边尽是撕心裂肺的叫喊,不禁心烦,将手边龙凤剑掷在地上,破口大骂道:“都给孤滚出去!”
众臣无不失色,抬头看到帝乙雷霆震怒,噤若寒蝉,慢慢的朝后退去。
“闻仲、子受留下,你们出去。”帝乙摆了摆手,把长子、二子也给赶走。
龙德殿安静下来,只有帝乙时不时的咳嗽声,好半晌,听帝乙长叹一声。
“受儿,你可知殷商天下,谁的心最诚、最纯、最仁?”
子受看了眼闻仲,低声道:“是闻太师。”
“殿下说错了。”闻仲摇摇头。
子受微微一愣,就看帝乙拿手指着他,说:“是你”。顿时双眼红润,略有些哽咽道:“父王,父王,儿臣愧疚!”
帝乙问道:“孤死以后,一切从简,免殉、免礼、不许罢朝。受儿,孤问你,你成商王以后,当如何?”
子受不敢有所隐瞒,掷地有声道:“儿臣平生志愿,扫四方夷狄,疆域一统独尊殷商!天下诸侯八百,不可有一人与王并驱!废除人殉,严刑峻法,王命无不通达!使幼有所依,老有所养。贵族犯法,与黎庶同罪。一脉子孙,何来高低贵贱,岂由奴隶长存?不问出身,唯才是举。骂名美名,儿臣愿一肩担之!”
帝乙认真听完,不置可否的笑笑,道:“孤知道你的心意了,到殿外守着吧,莫要让人进来。”
“儿臣告退。”
子受方转过身,帝乙又把他给叫住。
“把龙凤剑带上。”
过了一会儿,帝乙问道:“闻仲,子受这人如何?”
闻仲道:“小王子有好大喜功之嫌,一世之尊,岂能成就万世伟业?他若承继大位,胜则成汤永存,败则身死国灭。”
“孤也未曾料到这孩子竟有如此豪情,与孤当年倒有几分相似。”帝乙笑。
闻仲愣住,失笑道:“臣不怕举世皆敌。”
帝乙反问:“子受那个毛头小子说的狂言,你真信?”
闻仲答:“臣非是信他,信的是大王您。”
帝乙忽的又咳嗽起来,咳得胸前一片鲜红,艰难笑道:“闻仲,你随在孤左右多年。若是无你,孤身经百战,便有百死。有你闻仲在,孤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呢?君臣如此,夫复何求?只恨天不假年,致有今日一别。此一别永无再见之时,孤有一言说与你听:雌雄金鞭亦打王,莫叹天年不长。墨玉麒麟能保皇,请为成汤奔忙。”…
闻仲仰首望着穹顶久久不语,两行泪珠滑落脸颊,一瞬间仿佛又苍老了几十岁。
“大王!!!”
殿外子受闻言屈膝跪倒,瞑目大呼道:“父王!!!”
然后是尚未走远的子启、子衍,等在旁边宫殿里的文武百官,再是一干金吾大将,嫔妃宫女,巡游将军……
就这般一声声肝肠寸断的“大王”,传遍朝歌内外,天崩了。
日昳时分,王宫一片缟素,悠扬钟声响起,帝乙停灵龙德殿。
滴水檐前为首一人,小王子子受。
商容将祭王文书念完,随即拱手下拜,道:“国一日不可无君,请殿下继位!”
闻仲亦是强忍悲伤,道:“家一日不可无主,请殿下称王!”
文武首臣领头,百官紧接着上前附和。
再是以比干为首的几位亲王上前跪倒劝进,言说:“请子受继位称王!”
玄鸟急急赶回,隐在大商气运之中,见状也跟着轻声道:“请子受殿下领此国家!”
子受这才起身,先冲龙德殿里的帝乙灵柩行完三跪九叩大礼,转过身来,目光掠过众臣,本就雄伟的身躯仿佛又高大了几分。
“吾父帝乙继位以来西平犬戎,南征百夷,分封天下以卫神州,方有今日八百镇诸侯朝商盛举。恨天不假年,怨地不延寿,止令吾父享国二十六载。吾德行浅薄,于国家又无尺寸之功,本不该贪此大位。全仰吾父遗泽,故成幸事。今吾践位,改号帝辛。”
“孤,必不辜负诸君!”
群臣山呼:“大王千秋,成汤万年!”
止留子启、子衍守灵。
其余朝臣簇拥着帝辛去到九间大殿,分班列定。
帝辛知道,他该坐到王座
^0^
上去了。
有执殿官为他穿好王袍,尔后侍御官献上金冠、令玺。
帝辛拿了金冠戴上,双手捧住令玺,走向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商王宝座。
在王座坐下的一瞬间,帝辛与殷商国运相连,感受到了另一个“王”的存在——国师申公豹。
国师府。
龙吉坐定主位,问道:“申公回来了吗?”
徐忠道:“申公尚在与南极子等人厮杀。”
“再探!”龙吉面色一寒。
余忠土遁离去,不久回返,禀告道:“南极子等人撤走,观其神情面沉如水。申公应该无事,只是不知去向。”
龙吉身形不禁一晃,缓了缓心神,看向王宫方向,略有些患得患失道:“袁洪,去离朱山将魔家兄弟唤来。你留在山中与其余六圣把守洞府,若是截教道友回返,教他们到朝歌。”
袁洪领命离去。
青佘子眼神微变,强忍着内心激动道:“弟子愿为师母分忧。”
“你倒是机灵。”
龙吉笑了声,见敖湘等人面露疑惑,解释道:“国师地位超脱,不得不做一位孤臣,以免商王猜忌。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帝乙大王驾崩,新王如何看待国师府谁人晓得?势必要将一众仙友放进朝班,为国师臂助!”
众人闻言尽皆称善,敖湘追问道:“我们不去找申……找国师吗?”
第132章 随心意
金丹舍利同仁义,三教原来是一家。莫说西方妙法精,长生还往道中寻。
却说申公豹受准提“邀请”到西方极乐世界,过一千二百万里路,才见须弥山光景:圣贤徒坐林中,聆听大乘。小沙弥游灵山,扫却尘心。婆娑树下金刚相,八德池旁宝揭谛。漫道琪花瑶草,只看苍松古柏。抬手摸着飞星,垂眼便观日月。此山虽在西方界,洪濛楼阁崖边存。应恨无缘朝释迦,丹心一片总关情。
水火童子上前迎接,恭敬道:“老爷。”
“去向掌教传话,有贵客降临。”
准提摆摆手,看向申公豹,笑道:“道友,西方胜境如何?”
申公豹有洪濛道气镇守灵台,不受梵音蛊惑,心虽清醒,面上不动声色,故作痴迷状,道:“吾今日方知何为极乐。”
准提毫无金仙架子,伸手拉住申公豹,不容置疑道:“道友,你我携手同行。”
“好!”申公豹大笑一声,泥丸宫中元神却猛地一跳。
且不说准提扎着总角辫子,黄脸淡胡须,活像个老哪吒似的,就说他只穿件薄薄黄袈裟,袒露心胸这一点就让申公豹浑身难受。
奈何人家是混元大罗金仙。不给面子?怕是会惨死当场,鸿钧都救不回来。
申公豹强压住心中不适,随准提进了须弥山,仿若走在寻常仙山,又似徒步佛国,梵音往耳中钻来,满脑子都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感悟。
不多时过了古刹百座,到八德池边,见到接引道人。其与准提外貌装束一般无二,面上带着悲苦之色。
“师兄,我来为你介绍,这位是大商国师,申讳公豹。”
准提见申公豹望着八德池,继续说道:“道友,这八德池中花开三千,五百年数。可还能够入眼?”
接引站起身来,打稽首道:“衲子接引尊,有礼了。”
申公豹慌忙回礼,连声道:“老师折煞晚辈了!”紧接着回准提的话,笑道:“老师仙乡景色无穷,岂是晚辈能够置喙的?”
“道友请坐。”准提大笑着拿出蒲团。
申公豹依言坐下,然后就发现自己被接引、准提一左一右给围住了,笑容顿时僵硬脸上,还想着如何脱身,不防妙音佛法耳边传来。
念经,带着特定音调,忽而短促忽而冗长,一会儿唱一会儿呢喃。
按说申公豹听不懂梵文,禅心更是无从提起,该是不为所动,一脸懵才对。
无奈经文出自两位混元大罗金仙之口,言出法随,经义全明。
就看申公豹眼中神采消散,浑浑噩噩模样,竟跟着接引、准提诵起经来,慢慢的变得宝相庄严。
殊不知申公豹泥丸宫光景:洪濛道气藏元神,上蹿下跳不胜其烦,忽而盘腿坐下,口念“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轻天下即神无累,细万物即心不惑,齐生死则意不慑,同变化则明不眩。”等道家真经,用以对抗这突如其来的度化。…
准提停了讲法,看一眼申公豹,有些疑惑道:“怎的半点禅心也无?”略一伸手,不知从哪取来释迦果,放在申公豹眼前。
用大白话说元神出窍法,是:感山河粉碎大地平沉,神意猛地一跳,元神就跳出来啦。
申公豹此时便是这个状态,外头元神接管身体,无思无虑,要真被度化出灵性来也没什么好说的。识神,也就是广义上的“自己”已经藏到泥丸宫里,有洪濛道气遮掩,倒也没让接引、准提发现。
泥丸宫里。
申公豹见着一道白光冒出,拿手一点,用洪濛道气将其分解,即知是所谓禅心,不由得笑起来。
一晃十四日,这次接引睁眼看向申公豹,把身上袈裟解开,披在申公豹身上,道一声:“空空如也。”
不防申公豹道体无瑕,法力虽在丹田,根本藏于洪濛。
这袈裟能洗去旁人道行,洗不掉申公豹一点灵光。
接引做完披袈裟的动作,就把眼睛闭上,又讲大乘法。是以未曾发现这场变故。
申公豹也非一直躲在泥丸宫里,偶尔接管身体听听大乘法,本心摇动时即回洪濛避难。
从一开始的只能坚持听讲一刻钟,到现如今可撑半日光阴。
感受着身上袈裟消磨道行,申公豹暗暗思忖:“准提有七宝妙树,孔宣有五色神光,还有三霄的混元金斗,都是装人拿宝,将其顷刻损毁的仙法奇宝。我若能参悟这样神通,将来有样学样也炼一件宝贝作为后手,岂不美哉?”打定主意,心神沉入袈裟。
如此又是十四日过去,申公豹神而明之,知晓了这样神通为何。
三十六变排行第一的斡旋造化!
这次接引、准提一起睁开眼睛,彼此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困惑不解。
接引道:“一切都是缘法,怎可强求?”
准提脸色有些难看,硬着头皮道:“未到放弃时。”
两人一问一答,又将眼合起。
^0^
准提抬起右手,伸出一根手指点在申公豹眉心。
接引张开左手,放在申公豹脑袋上。
“微玄妙,妙中更妙。宝奇珍,奇中还怪。过去大千界,过去尊。现在中千界,现在尊……”
泥丸宫里申公豹躺在洪濛道气里,翘着个二郎腿,权当在这西方世界度假,不防经文声竟传将进来,初时有如山谷回音似有还无,久成洪钟大吕,不听不行。
申公豹不敢怠慢,忙摆五心朝天姿势,口念符文经书:“阐截终有时,玄门妙法久。生生灭灭无穷尽,道中一气永存心。此道不可轻传,乃有阐截之分,有西方别教,假借大道掩真传,使道不得弥足。故言花开百色,遮其一玄……”
二十一日行过,正合七七之数。
准提睁开眼,心想:“混元道法都讲给你听,还能坚守本心,不遵我道?”
却看申公豹打了个哈欠,一副刚睡醒模样,眼里慌乱不似作假,忙起身作揖道:“晚辈前次岐山征伐得久了,是以犯困,怠慢二位教主,心中甚为愧疚。唉,朝中尚有许多紧要事情需我处理,也不知现下过了多少时日?”
接引面上悲苦愈浓,拉住几乎暴走的准提,道:“国师既有要事在身,衲子便不久留了。”
“晚辈,告退。”申公豹脱了身上袈裟,深鞠一躬,实心实意。返身离开须弥山,足走了一个时辰,到山脚处乘霞光飞起,过了千里之地,忙不迭运使真法,身化长虹消失于天际。
八德池边。
准提咬牙切齿道:“这贼子轻慢吾大教妙法,情殊可恨!怎能容他来去自由?”
接引叹道:“师弟,你尘心不改,教我如何是好?”
准提这才收敛怒容,心中连转过几个念头,又道:“久居西方,难兴吾之大教,师弟欲往东方渡来三千红尘客,足吾须弥。”
“可。”
第133章 回朝歌
朝歌城外,申公豹现出身形,掐指一算,被准提带去西方呆了四十九日,加上来回赶路时间,如今该是帝辛元年三月初了。
须弥山上走一遭,事后回想,申公豹也不禁有些感动,西方教主出手何止大方,简直是把他当下任教主培养。
准提给予的释迦果万年一发叶,万年一开花,合三万年才得一个果子。接引披的袈裟暗藏造化玄奇,有丈六金身修炼功法。
可惜申公豹借洪濛道气藏起元神,诵经守住心关,未曾贪这大乘法,只存取长补短的念头。
想到这节,申公豹连喊两声“可惜”,随之一笑,信步走进城中。
国师府。
看守府门的三忠见了远处来人,忙跑进屋内通报。
申公豹见状一笑,朝府内走去,与赶来的龙吉敖湘携手走进正堂。在主位施施然坐下,问道:“这三个月朝堂上都发生了哪些事情?”
龙吉回答道:“去岁腊月初九,帝乙驾崩龙德殿,子受于当日既位,改号帝辛,封姜氏为后,黄氏为妃。姜氏为东伯侯姜桓楚长女,黄氏为界牌关守将黄滚之女。”
申公豹点点头,继续问道:“可有新政发下?”
“这倒没有。”
龙吉略有些迟疑,轻声道:“帝辛大兴土木修建离宫别院,划朝歌以南百里土地为御苑,作田猎之用。朝中大小事务,由比干主持。”
“国师府呢?”申公豹笑。“公主老成持国,定是将府中一应大小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你才老!”
龙吉啐了一口,嗔怪道:“少跟我口花花!说起国师府,三月来只有一件事情。我怕将来量劫兴起,大商眼下这些凡人将领力有不逮,便以你的名义奏禀帝辛,推荐魔家兄弟为四关总兵。谁知那帝辛以奏折没有加盖国师印玺为由猜出政令出自旁人之手,派人前来责难。还是闻仲出面游说,才让魔家兄弟去佳梦关做了守关将军。魔家兄弟的本事你也晓得,四个人守一座关隘,实是大材小用。”
申公豹心中冷笑,暗暗想到帝辛不拿他当回事也就算了,竟敢跟龙吉公主犯颜。咳嗽一声引来几人注意,吩咐道:“余忠,你拿孤的名帖去驿馆,看姬昌走没走,没走的话把他带来。”
余忠领命离去。
申公豹拱拱手,笑道:“帝辛那里我自有处置,公主莫要为他烦心。如今新王登基,凤鸣岐山为我所阻,当有几年安生日子。早前大天尊将南离火海封给我作道场,不能总让陆压占着,至不济也得有我一座洞府,这是一样事。如今二教教主讲法也完,截教一干仙友都会回返离朱,于情于理都得办场宴会相聚,这是第二件事。还有姬昌,他在朝歌住这几个月,也不知……”
“行了行了。”
龙吉摆手,叫道:“你就不能一件件说,我哪记得住这么多事?”…
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申公豹还是头回当官,三把火总得烧,发号施令耍耍威风,才像是那么回事。被龙吉一喊反应过来,道友不是臣属,充大却是不该。
“公豹知错了。”
申公豹赔着笑,正要继续说话。
余忠赶回来说道:“国师,西伯侯姬昌已经带到。”
“这么快?”
申公豹大为诧异,定了定神,道:“让他去偏殿等着。”
龙吉哼了声,看向敖湘,眨眨眼,说道:“申公,我回离朱等候石矶娘娘等人回归,代你治宴接风。”
“龙姐姐,让敖丙跟你一起去吧。”敖湘提议。
龙吉笑道:“申公如今贵为国师,再像从前那样事无大小亲力亲为的话,凭白惹人笑话。有事弟子服其劳,也该让三太子扬名了。”
申公豹闻言想到死于炮打岐山一役中的方叔彦,在心里叹了一声。
且说西伯侯姬昌来到朝歌,观完尊奉国师的典礼后又等了两三天,才向帝乙请辞,遭到挽留。回驿馆再住一段时间,还没来得及二次请辞。炮打岐山,帝乙驾崩,新王登基等几件大事一起发生。慌得他昼夜难眠,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散宜生盘算着脱身妙计。生怕帝辛哪天把他喊过去,问一声:“凤鸣岐山是怎么回事啊?”
今天接到申公豹的邀请,姬昌竟有苦尽甘来的感觉,连朝服都顾不得穿,急忙忙来到国师府,在偏殿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到申公豹。
“贤伯侯,久违了!”
申公豹朝姬昌拱拱手,忽的抄起桌上酒杯往外一扔。
姬昌未曾料到有这变故,下意识掩面后退两步。
“贤伯侯管二百镇,天下四分有一,胆子怎么这般小?”
姬昌拱手下拜,恭敬道:“下臣一见国师,便有目眩神迷之感。唯恐礼节缺失,冒犯国师尊颜。是以有所失态。”
申公豹点点头,极为突然的话锋一转,问道:“姬昌,你如何看待西周先王姬历死在朝歌一事?”
姬昌刚举起的酒杯掉落在地,心惊胆战,知道这话回答不对,他就要步姬历的后尘了。
^0^
朝堂故事,无非是打压异己,结党营私的弄权,身处其中,贵为商王也得劳心费力。
这话要是别人问起,姬昌一点儿也不在意,只拿“事早有定论”搪塞过去就行,之后再让散宜生送两箱珠宝给朝堂上有话语权的人从中说和。谅来帝辛初登大位,正是急需“功”的时候,给足面子,不信帝辛不喜。唯独在申公豹面前不敢敷衍。
一国之师有大有小,昔年轩辕黄帝学广成子剑术,广成子也有帝师之名,与国师差不了多少,还不就是个名头,要想插手人族的事情可就是痴心妄想了。
可申公豹不一样,废王诏书无人知晓,打王金鞭人尽皆知,别说一个西伯侯,哪怕是把帝辛打了,估计打了也就打了。
当然,话是这么说,谁也不会上来就放杀招。
“小臣当年沐先王帝乙天恩,与先王缔结姻亲,天下八百镇诸侯,唯小臣一人得此殊荣。怎能不感激涕零?自那以后,小臣之于大商忠心,天地可鉴,愿为成汤江山肝脑涂地……”
姬昌话未说完,便被申公豹打断。
“对了,还未恭喜贤伯侯再得麒麟子,不知出自哪位夫人?”
第134章 门庭冷落
都说宴无好宴,何况姬昌来这么久,只有一杯水酒招待,闻言惧怕之余感到些困惑。
一会儿讲姬历故事,一会儿问起自己家事,国师居心何在?
姬昌老实回答道:“确有侍者至朝歌报喜,与我说:姒莘生一男儿。”
“可取了名?”
申公豹举杯喝酒,遮了遮脸色。
“名发。”
申公豹放下杯,眼底一抹杀机闪过,随之悄然消逝,不为外人察觉。
对姬昌是囚是杀,在眼下这个时间段都不太合适。
可也不能轻易把人放了,放虎归山容易,再想把人请回朝歌可就难了。
西周背靠昆仑地界,天然没有后顾之忧,左边北地崇侯虎虽对大商忠心耿耿,禁不住有个好弟弟崇黑虎。右边鄂崇禹为帝乙迫降后封为伯侯,本就不是实心实意投诚殷商。
想到这里,申公豹唯有苦笑,暗思忖:“换我坐在西伯侯的位子,一旦寻着机会也得造反,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所以,现下应当如何布局?才能为将来留下画龙点睛之笔。
正当申公豹冥思苦想之时。
敖丙从外头走进来,询问道:“青师弟来信,大王正在城外田猎。师尊,可有吩咐降下?”
“你去御苑一趟,询问帝辛缘何登基日久,还不来拜会孤,语气可以严厉一些。”
申公豹看向姬昌,见后者低眉垂眼恨不得把耳朵捂住,有了定计。
原本故事里,西岐对朝堂动向了如指掌,大商文武百官却当姬周是疥癣之疾,自始至终没将其放在眼里,以至于令其完成蛇吞象的壮举。坏就坏在情报工作没做好。
这年头搞锦衣卫太过招摇,搞个青衣楼还是不成问题的,有袁洪能代替青佘子成为申公豹的影子。正巧让青佘子腾出手,携门徒前往西周散落各处。
敖丙走后不久,申公豹还没来得及为青佘子向姬昌讨要官职,又有尤浑前来拜访。
这位尤大夫去岁被申公豹保荐,得以主持迁都差事,左右逢源捞了个够本不说,还结下许多朝中人脉。心知恩情在哪,是以得到国师回朝的消息后立刻登门。
这时候费仲尤浑还不显眼,得再过上几年,天下才会知道殷商人才济济,能得帝辛恩宠者,止武臣费仲,文官尤浑。
申公豹顾不得再管姬昌,连忙起身堆笑道:“尤大夫事务繁忙,怎么有空到孤这来?”
“尤浑拜见国师!”
花花轿子人人抬,尤浑浸淫官场多年,见了申公豹态度,脸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说出的拜访话语掷地有声。落座后发现姬昌也在,微愣了愣。朝申公豹拱手,道:“下臣冒昧打扰,还望国师海涵!”
“孤久闻尤大夫贤名,今日能得一见,足慰平生。”
申公豹哈哈大笑,与尤浑开始商业互捧,捧完,把酒杯一放,意有所指道:“孤受封国师以后便为先王奔走,险些死于荒郊,功虽无几,苦劳也有两分。不想时至今日,只有尤大夫一人登门。孤不甚感伤,不甚感伤啊!”…
尤浑不敢接这茬,与申公豹岔开话题再聊几句,道:“小臣今日来此,是得了亚相比干委托,问询国师是否入班?国师若有意朝政,门下愿效犬马之劳。”
只“门下”二字,道明尤浑唯国师府马首是瞻的心意。
“有尤大夫此言,孤无忧矣!”
申公豹给了尤浑一个眼神,让后者注意下,姬昌还在旁边看着呢。
尤浑眼珠子转了转,起身道:“门下还得去给亚相复命,先行告退。”
“尤大夫慢走。”申公豹说。
尤浑看了姬昌一眼,转身离去。出了门正打算去给帝辛通风报信,才迈开脚,想到申公豹莫不是故意表露不满,借他的口说与帝辛听?
国师府中。
申公豹目送尤浑离开,再度看向姬昌,“哎呀”一声道:“瞧孤这记性,竟将贤伯侯晾在一旁这般久。失礼之处,贤伯侯海涵,海涵。”
姬昌起身拱手,硬着头皮道:“国师公务繁忙,下臣就不叨扰了。”
申公豹脸一沉,冷笑道:“孤有事才寻你来,你听都不听就打算走?若是怪孤方才失礼,孤也向你致歉了。贤伯侯这是在给孤脸色看看?”
“国师恕罪!”
姬昌一揖到地,想不通帝乙从哪找来性情如此乖张的国师。
申公豹将手一摆,道:“孤有一亲传弟子名作青佘子,前次炮打岐山妖孽有功。你那西周广阔天地,正是用人之时。”
姬昌闻言忙不迭道:“国师弟子能够屈尊就事西周,西周上下一干人等,幸甚。”
申公豹“嗯”了声,走两步到姬昌面前,与姬昌四目相对,未从后者眼神里看出什么。
“西岐城外不远就是岐山。那一处地方山险水恶不是福地,何况几月前还出了妖孽。依孤的意见,你回国后当改岐山为‘孽山’,移走附近民众使其荒芜。”
岐山若出了凤鸣,当为
^0^
西周祥瑞,姬昌拼得一死也不让其荒芜,誓要为后辈子孙留住。
如今的岐山,早被攒仙箭轰的稀碎,谁还往那凑合。
姬昌点头如捣蒜,道:“下臣谨遵国师之令。”
申公豹点点头道:“贤伯侯现下答应的痛快,日后可别把孤的话忘个干净。若让孤晓得你阳奉阴违,届时莫怪命短,勿谓言之不预。”
姬昌躬身下拜道:“能为国师分忧,是下臣福分。下臣谨记国师教诲,不敢或忘。”
敖丙回返,见姬昌还没走,故而并未明言,只说:“大王请国师御苑同猎。”
“你看,麻烦事来了。”
申公豹拍了拍姬昌肩膀,哈哈一笑道:“贤伯侯回驿馆准备吧,等孤弟子到了便可启程西岐。毋需向大王报禀。”
姬昌面色一僵,唯唯诺诺退下,脑海里回荡着申公豹的话语。
不向帝辛报禀,不就是变相表态西周投在国师门下吗?
申公豹才不管姬昌心里在想什么,拍拍敖丙肩头,朝府外走去,挥手唤出白额虎。跨上虎背于城中飞起,极目远眺,一眼望到所谓御苑里打猎的商王。
“敖丙,下一场雨。”
第135章 抄作业
御苑当中十分热闹,帝辛手持宝雕弓,打马走在最前。费仲、殷破败左右追随。后头是黄飞虎、殷成秀、方相、方弼等人。
忽的斜刺里冲出一群蛮牛。
帝辛将弓拉作满月,把一枝金箭射出。
眼看着就要射中为首蛮牛,旱地一声惊雷,金箭竟被雨水砸落,顷刻间暴雨如注。
“晦气!”
帝辛往地上狠啐一口,率领众将去离宫别院避雨。
不多时君臣一行来到别院,才进门,便看到有个人背对着他们站在大殿。
帝辛皱眉。
旁边殷成秀看了,朝那人走过去,边走边叫道:“那小子莫要傻站了,快去准备火炉与大王取暖。你……你……”
申公豹转过身来,笑说:“先王尚且称孤一声道长,今上为何如此无礼?”
殷成秀汗流浃背,忙躬身道:“国师恕罪,是下臣自作主张,与大王无关。”
申公豹挥手施展法术,将帝辛等人身上湿衣烘干,甩出一把黄豆变作桌椅,施施然坐下。
“都来坐吧。”
如何与帝辛相处,申公豹一直很纠结。
放任不管,帝辛整天东征西讨的消耗国力,等到第七年去女娲宫进完香后回来就换了个人似的,春宵苦短日高起,君王从此不早朝。
可管,管什么?“英明神武,材力过人”青史早有定论。帝辛不是将来泥雕木塑的周天子,无论演义还是正史,都有一种暴君特质,天下事无大小,一言而决。
往死了夸赞,九州若在帝辛手中一统,估摸着“始皇帝”就该提前几千年出现。
话说回来,飞廉好像就是秦始皇的先祖。
仿若一道亮光划过脑海。
申公豹眼里疑惑尽去,见帝辛居然坐在下手,晓得是在甩脸子,只道:“大王坐孤下手,于公于私孤都受得,尔等哪样官职?安敢如此无礼,具名来报!”
左边费仲面色一僵,干笑道:“下臣费仲,忝为上大夫,与国师见礼。”
右边殷破败脸色难看,道:“下臣殷破败,忝为中谏大夫,与国师见礼。”
黄飞虎等人是帝辛儿时好友,尚未在朝中录职,纷纷起身立到一旁,低着头不吭声。
帝辛怒不上脸,暗暗咬牙痛恨,只因申公豹态度过于嚣张。
在孤的面前称孤?
申公豹瞧了黄飞虎等人老实模样,情知发作不得,略一转念,笑道:“文臣尚有三师,首相亚相,上中下、中谏四等大夫。武将却需临阵授命,做一镇总兵、管关元帅、守关将军。子受可知为何?”
“国师这话,孤听不懂。”
帝辛闻言仔细想想,满朝文武看着挺多,怎么一说官职,就感觉青黄不接了呢?
申公豹笑而不语,等帝辛忍不住开口追问,才若无其事道:“汝现下还太年幼,明日朝会,孤再与朝堂诸公商量吧。”
“大胆!”
帝辛一掌拍下,木桌顿时四分五裂。
申公豹仍在椅上坐定,飞起一脚踢向帝辛,不防帝辛有紫微帝气护体,于体外现出一个紫色光圈,险些把他震翻。
以黄飞虎反应最快,扑上前去为帝辛挡下第二脚,血“扑”的喷出来,染红帝辛王袍。
帝辛见状,正要招呼众人一拥而上,心想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突然见到一根金锏在眼中急剧放大,“轰”的一声,仿佛透过肉身打中了他的灵魂。
旁边殷破败等大将小将都吓傻了,看着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帝辛,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后知后觉,才想起来申公豹有打王金鞭。
殷破败硬着头皮道:“先王赐国师打王鞭时,只说上打无道。大王年幼不假,却非稚子小儿,自有其威严,这且不提。大王不过言语无状,还称不上‘无道’。国师祭鞭就打,未免太过。”
“子受可不只是失言啊!”
申公豹起身,背着手走到殷破败面前,继续说道:“殷大夫,子受方才对孤露出了杀意,你没察觉到吗?罢了,明日朝堂自有公论。”
说着话,申公豹从头到脚慢慢化作轻烟消散。
留下满脸惊惧的殷破败,回过神后忙和其他人一起去看帝辛和黄飞虎,连声呼唤。
国师府。
申公豹快步走向正堂,边走边吩咐敖丙道:“速去太师府上,要来天下舆图。再持孤的名帖去一趟丞相府,请商容过府一聚。办完事后,你与三忠把守府门,谁来登门都不许进。”
敖丙重重应声“是”,出门办事去了。
申公豹在正堂坐定,见青佘子前来拜会,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吩咐道:“让门徒去西周散落各处求生,没有孤的命令不许离开。安排完这件事情,你再去驿馆寻西伯侯姬昌,与他一同回返西岐。”
“弟子遵命!”青佘子不问缘由,只一拱手。
一旁敖湘这才得了机会开口,说菡芝仙与石矶娘娘飞剑传书至府,再过两日便到朝歌。
入夜,国师府灯火通明,申公豹和商容谈笑风生,还有不请自来的闻仲。
墙上挂着三界十方舆图。
经由申公豹拿炭笔画线,这广阔天地,写着“商”的地方大小一览无遗,只有黄河两岸区区数千里疆域。
商容老脸通红,耐心等申公豹照着官名册把八百诸侯分布都给画完,迫不及待道:“国师此番做法,确比口述更为直观,东南西北,不知国师要伐那一路夷狄?”
“先王百战百胜,征讨夷狄近三十年,缘何夷狄不灭?”申公豹不置可否笑笑,反问一句。
商容看向闻仲,后者点点头,接着这话往下说去,道:“国师不知,夷狄所在我商人居之不易,教其臣服,朝贡大商乃是国策。归根结底,化外蛮夷地方,要之无用。夷狄多在深山老林里,将其剿灭费时费力,有些不值。”
申公豹拿手重重点在舆图上的“商地”,不满道:“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诸侯朝灵山。这灵山未免也太小气,教天下有志之士看轻,助长其不臣之心。”
商容一脸困惑道:“国师意欲何为?”
申公豹躬身一礼,道:“废九州,置郡县。辍朝三月,重整朝班。唯有树大根深,方能令成汤江山风吹不倒,雷打不动。”
商容和闻仲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请国师细讲。”
第136章 强权之下
大商朝野内外一应奏本,先送文书房,众大夫分出轻重缓急,或送首相商容处,或送太师府。有例如地方叛乱等朝臣不能处置的奏本,送往商王处。
为免大夫擅政,文书房是几位本职不一的大夫轮流看本。例如杜元铣是司天台太师,管星象谶言的清水衙门。子启是王子,子胥余是亲王,只在文书房看本,不列进朝班。还有胶鬲、杨任等挂着上大夫官职但鲜少参与朝会,常年待在文书房的。
这天好巧不巧,是子胥余在文书房看本,看到“告百官天下书”时,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恨恨一拍桌子,叫道:“若此议通过,外事决于太尉,内事归在相府,将子受置于何地!”
说完话,子胥余猛地站起,看到了奏本落款,为国师申公豹、首相商容、太师闻仲,神色变幻不断,望向一旁油灯。
恰在这时,杨任进来,一眼望到子胥余,道:“怎的脸色这般差?”赶上前去,看到子胥余手上奏折内容,亦是大吃一惊。
被杨任撞见,子胥余不好再毁去奏本,稍冷静一些,想到若将其付之一炬,再被帝辛问起,受罪的可就是他了。
杨任趁子胥余走神,将奏本拿到手里,说道:“此事过于重大,需由大王亲断。”
子胥余任由杨任离开,想了想,去往比干处。
日上三竿,朝臣涌进九间大殿,文的得了商容吩咐,武的都被闻仲交代,是以到了滴水檐前并不急着向上头商王行礼。
帝辛正疑惑呢,忽听执殿官大喊一声:“国师驾到!”
文武百官侧过身子后退三步,让开中间一条道路,而后微微躬身。
申公豹戴金冠,穿紫袍,踏云纹靴,单手捧着打王金鞭,不快不慢的走进九间殿后“大王殿”,在沉香座坐下。
文武百官转过身来,躬身下拜,齐声道:“参见国师!”
之后,才是“参见大王!”
群臣避道,礼绝百僚!
帝辛见到眼下这般光景,心头火起,强忍着怒气正要说话,不料旁边申公豹起身了。
申公豹手捧打王金鞭,先朝着帝辛点点头,权当行过礼了,而后面向百官,道:“孤有一议:昔年禹坏禅让之德,恐为万民伐之,遂收天下之铜铸成九鼎,划分九州,以固江山。夏桀失德,九鼎归入殷都。然则时至今日,天下有四大伯侯,八百小诸侯。东名东鲁,西称西周,大商何在?九州一统乎?依孤看来,当废九州,置三十六郡、七百二十县。郡设郡守、郡尉……一应官员由朝歌指派,当地诸侯不可有兵,不可收税……分治诸侯,自此而始!”
不管是郡县制还是三公九卿制,核心都是集权,以朝歌一地,执掌三界。
帝辛只是年轻,并不傻,闻言稍微一想,便知道申公豹所言成真的话,他这人主实至名归。当即收了收心思,看百官反应。
比干嗤笑一声,道:“国师妙计安天下,四镇先反,八百后至。”
“亚相有不同意见?”申公豹眯了眯眼。
比干出班,朝帝辛一揖到地,继续说道:“大王该知,我大商富有四海,却无半点私心,有功之臣,无不列土封疆以为厚养。才有诸侯朝商盛事!国师此言,是教成汤自绝于天下万民。三界十方无边,岂是一家能够吞之的?”
申公豹笑了声,情知帝辛性格一爱享受,二好功业,又有对贵族奴隶一视同仁的闪光点,定不会拒绝这郡县制。是以略过比干,朝帝辛作揖道:“孤此议非一日之功,大王可在商地试行,后再打下夷狄疆域,照此施为。”
帝辛看了眼比干,淡淡说道:“此议首相记下,于商地先设三郡,为三川,上党,颍川,各置二十县。有劳国师再说说,这郡守郡尉与现如今的总兵、管关元帅有何区别?”
商容、闻仲闻言都不禁抬了抬眼皮,见帝辛脸色像是诚心发问,暗自摇头,想到昨夜与申公豹秉烛夜谈,都打起几分精神。
“孤今日第二议,议朝班:文官有首亚相,上中下、中谏四等大夫,职责并不明朗,君王有事则蒙召见任用,君王无事赋闲在家,如何能算良班?司天台杜元铣,首相商容,闻仲,他三人俱有太师之称,仍依前理。若是君王知人善用,左右不过是些官称。若是君王不知朝臣根底,文臣派去打仗,武将用来看奏。岂不乱套?”
申公豹侃侃而谈,见火候差不多了,话锋一转,说道:“孤有一套朝班,名作‘三公九卿’。三公者,首推丞相,开府治事,下辖九卿:为轶宗,管宗庙礼仪。为郎中令,护佑宫中安宁……三公其次,为太尉,掌天下兵马,决八方征伐之事。仍留原先总兵、管关元帅,交付太尉执掌……此三公九卿,可为大王分忧!”
帝辛听出了郡县制对他的好处,也听出来三公九卿制对他的坏处。
一言以蔽之,君强臣弱,反之亦然。
“诸位臣工对这三公九卿制可有意见?”帝辛学会借势了。
申公豹说了半天,就等着这最后一哆嗦,闻言故意晃动打王鞭,看向一干朝臣,似笑非笑道:“此议何须尔等费心讨论?依孤看来,丞相非商容莫属,太尉舍闻仲其谁?御史大夫监察百官,可由梅伯担任。至于轶宗,比干是知礼之人。宗正自不必多言,子胥余乃诸殷之首……少府一职,当使尤浑为之。”
后世赵高指鹿为马,马跟鹿都不是重点,指兔为虎,指花为树都可以。
真正想做的是问朝臣一句:吾与君,尔等属意何人为主?
商容听出来意思,因信任闻仲所说申公豹忠心殷商,闭眼假寐。
闻仲眼睛半眯不睁,作默认。
群臣并非都依文武之首。有不甘心离开权力中心去管礼仪的比干,也有尤浑心向往之,欲要一试少府荣光。
约二十来个朝臣吵作一团。
申公豹含笑看着,看谁是朋友,谁不是朋友,不耐烦了便将金鞭提在手里,大叫道:“此事孤一言而决,不容旁人置喙!”
打王鞭金光闪闪,晃得朝臣心旌摇摇,晃得帝辛忍气吞声。
第137章 伐南离
国师府与离宫布局有几分相似,前后各一座大殿,中间是江南园林风格的亭台水榭,左边开九间别院,右边错落有致的分布着上百间精舍。
申公豹下朝回来,在门房处脱了朝服,往后殿行去,才过水榭,见到前方来人猛地一愣,失笑道:“道友不是明日才到吗?”
菡芝仙十分夸张的拱手下拜,道:“菡芝仙,拜见国师!”
“嘿,你还逗起我的闷子来了?”
申公豹摇摇头,与菡芝仙携手走进大殿落座,笑问道:“到过离朱山了?”
“火焚半边崖,塌去十座宫。”
菡芝仙叹了声,将祸事娓娓道来。
却说三个月前炮打岐山当日,阐截二教教主不约而同停了讲法。
菡芝仙等离朱神仙流连蓬莱两月后启程归家,回到虎儿涯时,把陆压惊走,发现离朱山被烧秃一半,有十座宫殿遭到焚毁。
落进离宫问询龙吉缘由,只道陆压寻仇,别的一概不知。
申公豹听完,暗暗庆幸陆压没有杀意,否则留守离朱山的神仙一个难活。又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日。”
菡芝仙笑了声,杏眼里杀意闪烁,咬着牙道:“申公经此一事若还忍他,教天下同道看轻。”
陆压火烧离朱虽在意料之外,尚能接受,反正没有神仙伤亡。
这也给申公豹提了个醒,等阐教出招后再见招拆招,太过被动,也太窝囊了。
须知一步错步步错,他处处留有余地,阐教却恨不得保商的神仙死光。
申公豹有些后悔没先去南离一趟,看陆压这两日才发作,当初岐山应是受了不轻内伤。定了定神,先将此事放下。笑道:“陆压的事情日后再说。今日朝会,我向商王奏两件事,一为郡县制,二为……此事促成,大商会有许多官位空额。截教志在人间富贵的道友,都可来朝歌寻我。”
菡芝仙失笑道:“你与我想到一处去了,这次下凡同行道友不少。余元师兄带了弟子余化,多宝师兄门下火灵圣母的弟子胡雷也到离朱做客。还有张桂芳、高继能、丘引、陈奇……我想阐教与你我结下诸多仇怨,终归要以一场血战了结。是以自作主张邀请三山五岳道友来商为官。你即便不提,我这两日也得去找闻仲说。”
“这么说后头还有许多道友要来?”
申公豹强颜欢笑,高兴不起来。
红尘杀戒不是空言,运逢劫气的神仙都要到人间,等一场命中注定的厮杀。
这么多封神榜上名人,难道都等着帝辛上位来投?
只能说冥冥中天意作祟。
菡芝仙伸手在申公豹眼前挥了挥,“国师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般多道友,该怎么安排才是。”
申公豹低头喝茶,藏住脸色。
“这有什么好想的,他们道行有高有低,高的当总兵,弱的去冲锋陷阵。”
菡芝仙不以为然的笑笑,扬了扬手里空杯,继续说道:“国师也太小气,这么久没见只有茶水招待,连桌酒席都不舍得给。”
申公豹忍俊不禁,命敖丙准备宴席。
过了两日,龙吉率领大众来到。
与申公豹亲近的神仙留宿国师府,新结识的道友由闻仲安排。
期间申公豹向罗宣致谢,归还法宝万里起云烟。又向白礼致歉,说烈焰阵、三首红幡被陆压破去一事。
众仙相熟的不相熟的,聚在一起谈天论地,玩心一起视朝廷法度如无物,惹得朝歌民众不喜,就是后话了。
这一日申公豹坐在大殿喝茶,太师府吉立送来三公九卿的名单,问询他的意见。
申公豹扫了两眼没有异议,叫吉立带话请闻仲过府一叙。将离朱六部神仙之首,如菡芝仙、龙吉、敖湘等人也给喊上,到暖阁落座。
聊了几句修行上的事情,闻仲到了府上。
众仙欢聚一堂,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申公豹举起酒杯,笑道:“小弟志不在朝堂,在山水之间。不管是郡县还是三公九卿,都是为了成汤江山永存不得不为之。还请二哥谅解小弟前些时日对大王无礼的事情,莫要心怀芥蒂。”
“贤弟说这话也太见外了。”
闻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倒过杯子示意,笑道:“今天贤弟找到我们,该不会是为了闲聊吧?”
申公豹环顾几位神仙,道:“我被玉皇封为元贞君以后,知晓南离火海是陆压道场,一次也未去过,给足了他面子。怎奈何陆道君为名声所累,几次三番寻我麻烦。前次岐山一战险些教我落败,这还罢了。事隔三月,又烧我道场泄愤……”
“申公要去南离,需带我一位!”菡芝仙眼睛一亮。
申公豹被打断话语,面露不喜,继续说道:“现今朝歌城中截教道友甚多,还需二哥费心,人尽其才,莫要顾忌仙凡有别的规矩,以致于明珠蒙尘。”
闻仲点点头道:“愚兄省得。”
从性格方面来说,在场都是杀仙,与通天教主一般无二。
清修世外,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为道行付出百倍努力,与人交往言行举止有礼,唯有遭遇冒犯不能容忍片刻,定要将长剑亮出。
得知申公豹有意讨伐南离时,都是跃跃欲试的模样。
龙吉笑道:“菡芝仙道友,这南离火海在哪,我等还不晓得呢。”
菡芝仙道:“要说这南离也不甚远,在南海底下,真火浇筑一座宝殿。海上有普陀山,山中落伽洞是慈航道人的洞府。这慈航以道场镇住火海升腾,得功德金光护佑,与陆压井水不犯河水。”
申公豹闻言略有些尴尬,才晓得陆压为何看不惯他元贞君封号。
南离火海既只是个洞窟,想来也不甚大,容一人作道场用可能就是极限了。
目光依次掠过众仙,申公豹只用了一秒就在心里决定此行目标。
能将陆压诛杀的话,最好不过!
“众位道友是离朱六部神仙,见外的话我不说。此次伐南离,兵丁要来无用,请龙吉、敖湘,罗宣、余元,马元、常昊随我一道,去会会那火中精英陆压道君!”
第138章 履海
朝歌城外一声炮响,商容、闻仲领着文武百官送别讨伐南离众仙。
帝辛走在最前,不情不愿的举起杯酒,忽眼神闪烁,略有些哽咽道:“国师此去南离诛仙,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孤希望国师莫忘故土……”
申公豹眼尖,察觉到帝辛想蹲下身子,忙将酒杯抢过来一饮而尽,笑道:“大王坐镇朝歌,需记得外事不决问闻仲,内事不决问商容。方可令朝堂安稳,天下安宁。”
“国师说的是,孤记下了。”
帝辛站直了身子,暗暗恼怒没能赶得及给酒里加土。
申公豹将酒杯递给一旁侍御官,看向众人,说道:“孤去南离诛仙,短则三五月,长则七八年,留下两样制度需得用心。教孤晓得尔等阳奉阴违,打王鞭下莫要喊冤!走啦。”
话毕,申公豹将离朱剑拔出鞘来,金遁离开。
龙吉等人各施遁法紧随其后,瞬间升起七道遁光,眨眼间消失天际。
城楼上接连响起七声炮响,文武百官簇拥着帝辛回返王宫,有些不是滋味,这誓师出征也太简短了,都没有表现机会,该不会是国师故意的吧?想着让商王溜达一圈。
国师府里。
菡芝仙拔剑四下乱砍,把一座假山劈的粉碎,末了将剑一甩,叫道:“为什么不带我去!”
王变听到动静赶来,看了一眼入土半尺剧烈摇晃的宝剑,规劝道:“小妹莫要错怪申公,陆道君是火中精英,风助火势,你跟去其实无用。”
“你也看轻我?”菡芝仙猛地转过身来,一脸的忿忿不平。
王变被她拿话噎住,也有些生气,一甩衣袖扭头便走,头也不回道:“你去,你去。看风袋是能吹动南海,还是能把南离吹灭!”
菡芝仙气得连连跺脚,忽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想到些什么。
言归正传,却说这南离火海,每隔百年喷涌一次,届时白云垂落彩光闪耀,有离火石从中生出,幻化成珍禽异兽,是最危险的时候。
申公豹等人来到南海时正值夏日,万里碧波荡漾,同晴空交相辉映,仿若一面遮天蔽月的巨大蓝色宝镜。漫步海面,犹如置身虚空,望日头辨别方向。时而停留荒岛略作休憩,时而以飞鸟、游鱼作坐骑比拼速度,一路上欢笑不断。
如此过了五个月,才见普陀山风光,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慈航道人感应到神仙气息,慌忙出洞来看,见申公豹一行杀气腾腾,错以为冲他而来。返身就进洞府把丹药法宝全给装拿,欲要走时,才意识到自个未免太过胆小。有心去申公豹面前说几句狠话,还怕自投罗网。
慈航面色忽明忽暗,一口钢牙几乎咬碎,感应到申公豹等人进到普陀山,架起庆云就走,半空中回头望去,见罗宣作势祭起万里起云烟,忙加快遁速,消失于天际。
普陀山上。
申公豹拦住罗宣,笑道:“随他去吧,若是十二上仙……应该是玉虚十一仙了。他们来了正好,一并杀掉,省得我去登门。”
罗宣大为诧异道:“怎么就成十一仙了?”
一旁龙吉笑说炮打岐山故事。
众仙听了惊叹于申公豹战力的同时,心下不禁也想,申公豹是否已经摸到了大罗的门槛?
“好了,不管慈航。”
申公豹拍拍手引来几人注意,吩咐道:“只晓得南离火海在普陀山下,不知具体。敖湘,你下去查清位置,回来报我知晓。”
敖湘应“是”,离开时被龙吉拉住,听后者说道:“我陪敖湘去吧。”
龙吉是怕敖湘遇见陆压难以脱身,届时恐生不幸。
不料申公豹想起陆压与天庭不清不楚的关系,连带着想歪了龙吉这话,不悦道:“公主是海中神龙,难道不知个中凶险,岂会自误?”
龙吉闻言一怔,松开了拉着敖湘的手。
敖湘情知此次来到南离,是按军中规矩,因此并不多言,化作白龙跃进海中,惊得附近水族四下乱窜。
海方圆千里万里,深也有千里万里。分浅、中、深、渊、狱五重海域。
约过了三个时辰,敖湘到渊狱相交地带,四周混沌一概不管,只往下继续潜去。
直到记不清下潜了多久,才见一点红光,如同黑暗中的火苗那般耀眼。
虽隔百里之地,也感到了一抹灼热气息。
敖湘亮如明灯似的眼睛连眨几下,运用“玄冥控水诀”变一朵红云作为标记,这才回返海面。
白龙跃出水时,还是清晨,雾气沉重,一山林木挂有露珠。
敖湘正纳闷呢,难道海里早被陆压布下禁制,方才所见都是虚妄?就听申公豹问道:“去了一天一夜,寻到南离了没有?”连忙拱手,道:“普陀山往北十里,一路下行约十二个时辰,能见着一点红光,是南离火海无疑。”
“善!”
申公豹旁若无人的摸了摸敖湘脑袋,思索片刻,说道:“慈航定是去寻援手,好来夺回普陀山,漫说我等无心此地,要与陆压放对,不能有后顾之忧,还真得在这普陀山停留一段时日。因此我想龙吉公主、敖湘在此坐镇。罗宣先随我去南离一探究竟,尔后余元等三位道友再来。”
众仙都没意见,把慈航留下护山大阵拆了,在崖上开辟临时洞府。
申公豹与罗宣都炼有飞剑,遁光迅疾,进了海水只消得两个时辰,便见到了敖湘变出的红云,去到近前一看,红云下方热浪滚滚。
两位神仙对视一眼,把法宝取出随身护体,缓缓降落下去,离得近了,不只是身体,心中也跟着生出一股子燥热。
也就是申公豹识得火行三昧,罗宣有焰中仙之称,都不是惧火的高真。
换了旁的神仙,怕是到不了南离火海近处。
入目所见,是拱起一半的圆球,形似坟包,顶部开有孔洞,腾腾冒着火焰,看不到里头光景。
以这入口为中心散开十方,立有石质牌坊。每一座牌坊上都刻有一个篆文,连起来念就是:得火混元初,炼作洞天界。
第139章 一探南离
连着转过十座牌坊,申公豹与罗宣将牌上篆文连在一起读了几遍,咂摸不出味来,也就将其放到一旁暂不去想。把目光放回南离入口。
罗宣啧啧称奇道:“久闻南离之火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确有其独特神异。”
申公豹“哦”了一声,略有些好奇道:“道友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这火能转化成我所知的任意一种火焰。”罗宣尴尬挠头。
申公豹眉毛一挑,笑了笑不再说话,望着手中离朱出神。这离朱剑最开始,就是取南离火海中离火石炼作。已陪伴了他三十年久。
“申公,我下去一探,有劳你在此为我护法!”
罗宣喊一声,不等申公豹答复,纵身跃入圆球孔洞。
火焰仿若海水一般溅出水花。
申公豹盘腿而坐,在海中浮浮沉沉,感受着离朱剑传来的渴望,身化火光消失。
却说罗宣进到南离,四面八方遍布烈焰,映得他脸面通红,再加一身赤袍,倒似与火交融不分彼此。前行四十九里路后,场景极为突兀的转变,出现昏暗地带。
为防变故,罗宣左右手各提一口飞烟剑,忽“咦”了声止住前行步伐,借剑光向下看去,喃喃道:“这就是离火石吧?”
地面上石头圆滑,小的只鸡子大小,大的能比人头。
罗宣三只眼一齐眨动,见到无穷无尽的石头铺就成广阔大地,心里陡然生出几分不好预感。思来就这般返回不好交代,将心一横,继续往前走去。又过四十九里,见到一条由火焰汇聚的河流。
对岸豁然出现一座万丈高山,山壁上书有“华光山陆道君府”七个大字。
“谁?”忽的响起一声厉喝。
罗宣此来只为查探,并不打算与陆压碰面,闻言情知行踪泄露,架起剑光便走。
华光山背风处,陆压打一座洞府走出,掐指算了算,失笑道:“我不去寻你,你倒上赶着来送死。”火遁消失。
再说罗宣乘剑光掠出数十里地,耳边忽的炸起一声雷响,电光火石间不及思考,返身祭起剑光,正巧劈碎迎面飞来的巨石。
“留下命来吧!”
陆压祭起一口金色小锅,又将宝剑取出。
这小锅名作“煮海”,方一出现,即化作山头大小。
罗宣被煮海锅罩住而不自知,尚在用剑劈砍碎石,也知陆压大罗神仙多年,不是他能对付的,展三头六臂,手拿照天印、五龙轮、万鸦壶、万里起云烟,再加两柄飞烟剑。
这个是火龙岛上焰中仙,炼有五大火具,身负焚天毁地神通;那个是奉命下凡火精英,管仙籍理神位,运逢一时天命之主;煮海锅、宝金剑,沸腾一地凤鸟飞腾;万鸦壶、起云烟,天火乱坠怒火腾腾。
火有大小,难分高低。
黑烟疯长,地面火焰有如浪潮般忽高忽低。落石如雨,溅起漫天火星儿。凤鸟游弋,唳鸣声翻起巨浪。
火海里两道人影追逐击刺,比武艺、比法宝、比神通。叮叮当当,不一会儿斗了三四十合。
罗宣不知他与陆压都是火系神仙,因而难伤彼此,先失谨慎。再一剑逼退陆压,大笑道:“陆压道君不过如此!你听我说:身至火行迥出群,赤宝丹天腹盈盈。纯阳道里三昧火,焰中有仙名罗宣。”
“好个焰中仙!”陆压跟着一笑,取红葫芦揭开盖,发两道白光。
罗宣见状立时隐遁火里。
红葫芦上一道白光,有眉有眼,不住东张西望,寻着敌手便要飞奔过去将其定住。
“申公豹,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一见?”
满地火石凭空飞起,携着火海向内凝聚成一个大火球。这大火球不大不小,堪堪能被煮海锅装拾。石锅碰撞铛铛乱响,火焰肉眼可见的减少。
隐在火里的罗宣暗暗叫苦,心想着早知如此还不如与陆压拼死一战,待会儿火焰散去,再不情愿也得现身。出现在一口锅里?不得不说特别丢脸。
进入南离以后,经四十九里火路,四十九里石路,才到华光山。
申公豹施展玄功变化,与罗宣前后脚进入火海,看到遍地离火石时也吃一惊,取两块查看半晌,放下心来。
大多数石头里的离火少的可以忽略不计,极少数能有一朵火苗。
而当初申公豹用来炼制飞剑的那块离火石,薄薄一层石皮下都是离火。
申公豹不嫌蚊子肉小,将离朱剑抛出,任其吞噬石中离火,做完这件事后,便看罗宣回返,目中火光闪烁,变化石头藏住身形。
换言之,罗宣和陆压斗法,申公豹以一颗石头的身份看完了全程。
此时煮海锅中,也有申公豹一位。
听到陆压话语,申公豹现身锅内,眼角一抽,喊了声“罗道友”;罗宣闻声而出,苦笑道:“让道友见笑了。”
“还真是你!”
陆压冷哼一声,旋即祭起斩仙飞刀,不防又被申公豹拿如意幡抵住,气得太阳穴一阵狂跳。
且说申公豹带着罗宣离开煮海锅,如意幡立在头顶护身,拱手笑道:“陆道君,别来无恙。”
“不敢受国师的礼。”
陆压眼珠子转了转,猜出申公豹来意,复将煮海锅祭起,道:“元贞君既然当了殷商国师,离朱洞府要来无用,贫道帮你烧去也是应当,毋需言谢。”
申公豹轻声道:“多说无益,孤这次到南离不为别的,为陆道君性命而来。”
陆压“哦”了一声,抬手指了指悬浮在半空的煮海锅,笑道:“来!”纵身跃进锅里。
一声雷响,煮海锅与陆压消失不见。
申公豹眼里火光绽放,吩咐道:“罗宣,你将如意幡带上护身,再去华光山一探究竟,莫要和陆压动手。”
罗宣应好,拿了如意幡二次去到华光山,进陆压洞府约有一个时辰,回来禀报道:“里头别有洞天,山川大海一个不缺,飞禽走兽,灵芝仙草。甚至还有人类栖息。”
“难道是杖中世界?”
“什么?”
申公豹看向华光山方向,摇头笑道:“先回普陀山再说吧。”
第140章 进华光洞天
这次申公豹和罗宣一去一回,花了两天一夜,到普陀山时夜幕恰好落下。
余元、马元、常昊三人烧起一团篝火,龙吉与敖湘在一旁悄声聊着闲天。
他们身后是一个足以容纳五十人居住的洞府,石桌石凳俱全,静室亦开辟了十来间。洞府正对着紫竹林,旁边是一口荷塘。月光打下,一派仙境风光。
几位神仙取蒲团围着篝火落座,听罗宣讲述南离光景。
众仙听完面面相觑。
常昊问道:“申公说的杖中世界,是不是南极仙翁的沉香拐?”
念头转过,申公豹笑了笑,说道:“确实如此,半年前岐山一役,阐教众仙初时落脚白柳村。当时南极子就是将一村民众藏在沉香拐里洞天。罗道友方才所讲华光洞天,亦是一处人为的福地。”
在场只有余元、罗宣、龙吉、申公豹四人有太乙天仙修为;余下常昊、敖湘都是五气朝元境界;马元当年在龙宫宴上被石矶斩去脑后神手,至今未曾恢复,只是地仙。
余、罗、龙三人听完“杖中世界”,再听“华光洞天”,面上不约而同露出七分艳羡三分神往,恨不得以身代之。
只有申公豹面露沉思神色,思考着大罗与洞天之间是否存在着必要的关联,二者的先后顺序又是怎样,只是单纯悟道所用,还是能像“掌中佛国”那样拿来装人?
若是“佛国”,这次伐南离就不知耗去多少岁月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申公豹心下稍一转念,便将担忧抛开,转而宽慰起众人来,笑道:“陆压明面上最强的手段是‘斩仙飞刀’,这刀虽利,难破我如意幡。因此前不久他见到我后才会毫不犹豫的躲进洞天。料来陆道君惜命,我等将其围杀已是不能,定要往他华光洞天一行啦。”
罗宣闻言离了蒲团,作罗圈揖,苦笑道:“都怪我不能脱身,累得申公出手相助,才将陆压给惊着了。”
“罗道友,你我兄弟之间莫要讲这种话。”
申公豹摆手示意罗宣坐下,盘算着明日安排。
龙吉一身修为全在水行,余元原本故事里被封为“水府星君”,都是对付火中精英的最佳人选。
申公豹眨眨眼,有了定计,吩咐道:“罗道友,你一身火行法术不在陆压之下,我等进了他洞天以后,你可占据他的洞府,为我等留住后路,预防慈航引来阐教仙。”
“定不负申公所托!”
罗宣二次起身行礼。
不等申公豹说话,敖湘主动开口道:“申道长,我要与你一道。”
申公豹愣了愣,与敖湘坚定眼神一对上,笑了。
“有劳罗道友为我等后援,我将马元、常昊留下当你帮手。若是慈航等人来到,罗道友莫要同他置气,只借那四十九里离火大道将其挡在南离之外。”
安排完毕,众仙都回静室打坐用功。
深夜里,一勾弯月垂在海面之上,波光粼粼。
忽的一条大鱼跃出海面,将明月遮去瞬间,尔后鱼儿入海,溅起一片巨浪,月光粉碎。
过不多时,海面复归于平静,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日光温暖,月色凄凉,万物都分阴阳,阴阳便是道“缺”的体现。
若说天然便是“全”的,除开大道以外,就是“三界十方”。
三界为:天界天庭、地界幽冥、水界人间。
十方为:上天、下地、东、西、南、北、生门、死位、过去、未来。
它们归在一起,成为世界。
其中水界里这个“水”字,指的是一切能诞生生命的物质。
申公豹坐在崖边望着月亮出神,眉头微微皱起。
大罗路难,看清了一点前路的同时,见到更为厚重的迷雾。
若说凝聚一方世界是道的体现,是迈入大罗的通行证。
其实也有道理,毕竟通天教主说“再立地火水风,换个世界”的时候,一脸的淡然。
“道长。”
申公豹扭头看去,原来是敖湘来了,笑着拍了拍身下蒲团。
“过来坐。”
俩人依偎一处,说从前故事,望将来岁月,不知不觉中坐到天明。
晨晖洒落。
申公豹又将安排重说了一遍,再三叮嘱罗宣莫要冲动,见着来犯便既退入南离,而后领着龙吉等人在崖上一跃而下。
有龙吉唤出神鲸分水,众仙遁光极快,还不到一个时辰,便看到了南离入口。
申公豹领头,众仙跃入火海,过了火路、石路,在华光山前止步。
“东南方向半山腰背风处,便是华光洞天入口。”申公豹说。
龙吉询问道:“申公,是否要留下两位道友在外等候?”
本欲进入华光洞天的申公豹闻言微微一愣,晓得龙吉所言在理。可陆压毕竟是大罗神仙。后世话本小说里有一句话“圣人之下皆蝼蚁”。称呼不同,道理一样。
“公主莫非忘了陆压火焚离朱的事情?他那斩仙飞刀一出,没有如意幡抵挡,尔等泥丸宫中元神昏昏,届时性命顷刻便休。”
申公豹想起留守普陀山的罗宣,略有些后怕,运起破妄金瞳,见陆压确在华光洞天当中,放下心来。
“诸位道友,随我来!”
申公豹拔剑出鞘,一马当先闯进华光洞天,手一扬放起剑光,斩杀目光所及的一切活物。
后头赶来的龙吉等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困惑不解。
龙吉大喊道:“申公豹,莫要妄开杀戒。”
“龙吉!”申公豹猛地顿住脚步,偏头看来,一脸的不耐。
敖湘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去一把抱住申公豹,扭头冲龙吉说道:“姐姐,你们少说两句吧。”
龙吉泫然欲泣,悲道:“我随在你身边二十五载,披肝沥血,征战四方不曾有过私心。如今竟遭你怀疑!真是可笑,我若要保陆压,只消写一封书信发往天庭,你倾国之力,又能敌几枝天兵?国师既然不信我,那便……”
龙吉祭起二龙剑,将头一偏,割下一缕青丝。
申公豹闻言已有悔意,覆水难收,背对着龙吉把手松开。
一把石子落下。
“陆压不会轻易暴露洞天生灵,此地活物都是离火石幻化。”
第141章 龙汉
峰峦叠嶂,山比天高。日光在顶部凝结成一道长长的白线。山峰形状生长的极为刻意,聚合成一座宽高万丈,完全由大山组成的“墙”。
申公豹向龙吉解释一句后,便将注意力放回眼前,暗暗思索罗宣先前可没说这座山墙的事情。难道是陆压将洞天地形改变?
一个红衣童子凭空出现,打稽首道:“我家老爷有一封书信交给国师。”
申公豹回过神来,眸光泛冷,道:“念来听听。”
童子将信展开,念道:“洞天易进难出,若不嫌弃,请国师为我界中府民。”
申公豹恍然,似笑非笑道:“你家老爷,伤还没好全吗?”把离朱剑放出。
众仙拦阻不及,只看得剑光一闪,红衣童子失了性命。
有这一个小插曲,龙吉神色缓和几分,表情有些不自然道:“申公怎么不多问他两句?”
“没必要。”
申公豹接住飞回的离朱剑,吩咐道:“我等都祭飞剑,看能否飞越这座山墙。”
众仙齐声道“好”,化作流光向上升去,才进半空浓雾,余元先把金光锉祭出。
原来山墙上按着一定规律开有孔洞,众仙离得远了没有发现,之后架起剑光贴山而飞,又因飞剑迅疾没能看清。直到孔洞里飞出不明来历的红色宝珠。
众仙祭出法宝将红珠劈碎的同时,也把珠内离火放出,引燃了漫天浓雾。
恍惚间好似听到了类似机括启动的声音,申公豹也没在意,手拿离朱剑左劈右砍,忍俊不禁道:“陆道君还是小气了些,些许麻烦都不给我们省去。”
“别管了,继续往上飞!”龙吉招呼一声。
众仙再次上行,除开刚才的火弹以外,又见识了火箭、火炮、火油……
总之能冒出火的东西,差不多都从山墙里冒出来。
约过了两刻钟,众仙到达山巅望见墙内光景,白茫茫云海一片,隐约能见云中扑腾出形似翅膀的东西。
余元苦笑道:“难不成我们又飞下去?”
“先看看这山顶吧。”
申公豹正打算收起离朱剑,忽听一声怪异吼叫,忙朝上刺去一剑。
刺出长剑停在半空。
一道金光闪过。余元收回金光锉,讶异道:“申公?”
申公豹不答,看着死去的翼手龙出神,感受着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喃喃道:“白垩纪?”
就听龙吉说道:“是原始纪,你们看那。”
忽的东南方向一声雷响,有道白光冲天而起,眨眼间消失不见。
众仙虽然困惑,还是先顺着龙吉手指着的方向望去一眼,见到一座石碑,上刻:神火演龙汉
“龙汉初劫?”
申公豹喃喃一声,忽得面色大变,将如意幡祭在头顶,急急吩咐道:“随我来!”乘骑剑光,向云海跃去。
当龙吉发现石碑的时候,天空中“星辰”坠落下来,正是刚才飞走的那道白光。
星辰不算世界,但肯定能算是世界的胚胎,三山五岳加在一起,难及一颗星辰。
见到石碑以后,申公豹先入为主,以为星辰是陆压用神火演化,再看翼手龙出现,更加肯定白垩纪故事重演“行星撞地球”,心慌莫名。
如意幡涨成遮天蔽月般大,护着四道剑光远去,顺道将整座云海震作虚无。
墙内世界一切有情无情之物出现眼前,有个同样的特征,异乎寻常的大。
霸王龙、蛇颈龙、暴龙随处可见,甚至还有浑身长满羽毛的羽龙。
申公豹等人在其面前,跟只蝼蚁差不到哪去。
星辰离洞天近了,散发高温蒸煮世界,山石林木省去燃烧的过程,直截了当的化作飞灰,是诡异的惨白色。恐龙眼里十分人性化的流露出一抹茫然,直至死去。
没有火,只有由表及里,无处可逃的燥热。
四位神仙遁光再快,须臾飞出千里万里,飞不出这一方天地。
避无可避,申公豹喊声“止步”,将心神沉入如意幡中,神念沟通洪濛道气。
星辰终与地面碰在一处,耀眼白光闪过每一寸土地,随之而来的是极具冲击力的热浪,掀翻所有。
如意幡也不禁剧烈晃动起来,约过了七八日,终是扛下了这股巨力,下头四位神仙视线被炸起的灰尘遮挡,虽未看到劫难,却有劫后重生之感。
龙吉看向申公豹,发现后者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欲言又止。
龙汉初劫后头还有赤明成劫,上皇、开皇等住劫,以及延康坏劫,合称五劫,是万物演化的必然过程。洞天中生出五劫,离成为真正的世界也就不远了。
申公豹面色难看不是因为帮陆压挡去了龙汉初劫,毕竟他不可能陪着这些恐龙当场去世,挡下劫难也是救下自己。愤怒的地方在于洪濛道气用去一丝。
“陆压,滚出来!”申公豹气得脸面铁青,放起万道剑光四下里乱糟糟砍一通。
等他发泄完了,龙吉才敢开口,略有些迟疑道:“陆压应是想把南离火海炼作自身洞天。换言之,这里并不是华光洞天,至少不是陆压的洞天。”
各种各样难以描述的射线从虚无里生出,照到虚无里去,洞天仿若镜子不停破碎。
只有一杆魔幡升在半空浮浮沉沉,不受射线侵扰。
龙吉见申公豹不说话,将心一横,把不确定的猜测说出。
“所谓天地玄黄之外,其实是神仙自夸。若真有界外生死之物进入此界,不是遭到‘道’的抹除,就是与此界融为一体不分彼此,绝无第三种可能。南离火海便是如此,实为父神盘古胸中三昧化作。上昧君神火,中昧臣精火,下昧民仙火。父神三火攒聚,方能称离火!”
“怪不得陆压要来斩将封神,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这一刻申公豹明白了。
原本故事里姜子牙被孔宣打得想要退兵,陆压跑去拦阻时曾说姜子牙一旦退兵,众门人俱遭横死。
棋局始末早已注定,若棋子脱离掌控,就该换副棋子了。
天数,就是个笑话。
“此界时间流速如何?”
“千年一日。”
龙吉说完话,想起刚刚才经历过的龙汉初劫,又补充道:“此处一劫,能抵外界九个月,若是五劫行过,世上一日,洞中千年。”
第142章 风波
打陆地到南离,飞剑来回一趟也得十个月,慈航道人不过是太乙天仙,遁光还能比申公豹快?
罗宣就是这么想的,送走申公豹等人后,便与马元、常昊在普陀山轮流闭关,一晃半年行过,把菡芝仙给等到了。
那日菡芝仙在国师府独自生着闷气,被王变拿话一激,没想着提高自身实力,反将主意打到峨眉山。不仅将镇海鞭、定海珠借到手,还从赵公明口里套出了熄灭南离火海的办法。
要不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菡芝仙是奔着将陆压灭个彻底的心思来到南离,在普陀山见着马元,立时问一句。
“申公在哪?”
“申公现下还在南离火海。”
马元惊讶过后,将菡芝仙迎进洞府,又把罗宣、常昊喊出作陪。
四人见礼,菡芝仙发出一连串疑问,搞清楚现下状况后,眯着眼睛说道:“照此说来,再过四个月左右,慈航道人就得领着援手到来?”
罗宣苦笑道:“这是必然的事情,我三人在此,便是为申公留住后路。”
菡芝仙点了点头,不顾罗宣劝阻直奔南离火海,两三日后回返,面沉如水。
罗宣迎上前去,只听菡芝仙说“不见了”,面色一急,追问道:“南离火海不见了?”
“华光山不见了。”
菡芝仙走进洞府,在蒲团气呼呼坐下,叫道:“拿酒来!”
罗宣忙取瓜果美酒。
吃罢酒,菡芝仙看向罗宣,想骂没骂,冲马元叫道:“你担着护法一职,怎能脱离山主左右?便是奉了命令在外留守,也该到那华光洞天前候命!华光山不见了都不知道,你这是半年来没下去看过一眼?”
罗宣和常昊知道菡芝仙是在指桑骂槐,闻言虽然气愤,没好意思开口辩驳。
马元倒是想还嘴,奈何大半修为都在脑后神手,单凭一口长剑可不是菡芝仙对手。再者菡芝仙用“山主”称呼申公豹,明显意有所指,说当年旧事。
他要敢还一句嘴,那就是昧了良心的猪狗了。
罗宣不知就里,任凭菡芝仙数落马元一阵,出声打断道:“菡芝仙道友,你还是先说说南离火海发生了什么吧,让我等有个打算。”
菡芝仙冷哼道:“我按着你指明方向下海,找着那个火窟窿跳进去,过了火路、石路,期间并未改变方向,可往前直行了二百多里都没见着华光山!”
“怪哉!”
罗宣也不清楚华光山消失的原因,想了想,说道:“我再下去看看,兴许是你走错了地方。”
按说罗宣连华光洞天都去过一趟,该不会走错道路,二次到南离火海,真如菡芝仙所言,莫说华光山,便连火焰河都见不着了。
罗宣不信邪,在南离连转了七八圈,以身中火气为引,模糊感应到洞天的存在,却寻不着具体位置。
回到普陀山后,菡芝仙听了罗宣答复自是气得跳脚,没办法,也在普陀山虚度。
一日东南方向杀气冲霄,奔着普陀山而来。
菡芝仙不惊反喜,忙把罗宣等人喊出洞府,大笑道:“解闷的乐子来了!”
来的是慈航道人、普贤真人、文殊广法天尊,各带有一个童子。
其中文殊在阐截论道结束过后,被“白龙子”毁去三花之人花,道行有所缺失。
慈航等人落在一座崖上,与菡芝仙等人隔空相望。
罗宣怕菡芝仙说出冲动话语把底细暴露了,忙道:“菡芝仙,申公与慈航道友有些误会,让我与他说清,令他退走也就是了。”
“你若有这本事,依你便是。”菡芝仙似笑非笑,想起了瀛洲一战。
罗宣摇头笑笑,上前打稽首,道:“三位道友可否听我一言?”
慈航道:“占我洞府在先,难道你还有理可讲?快快让申公豹出来说话!”
罗宣笑道:“道友此言差矣!当时我们落在岛上并未与你碰面,是你自己杯弓蛇影,误以为我等要来伐山,先行一步遁走了。这是实话吧?”
“是。”慈航道。
罗宣也不是故意揭人短,闻言又道:“慈航道友,我等停留山中一年,只用断崖开辟洞府暂居,未进落伽洞一步,望乞明察。”
话说到这个地步,慈航尴尬的恨不得跳进海里,大觉丢脸的同时,眼角余光看向身旁道友。见后者面不改色,心中大定。
文殊哈哈一笑道:“原来是个误会。慈航不知,险些在我们面前坏了国师名声。还请道友让国师出来一见,我等向他当面致歉。”
“道友来的不是时候,国师采药去了。”罗宣心猛地一跳。
普贤道:“既然误会解开,就请道友退去吧。这普陀山毕竟是慈航道场,能容道友盘旋一年,已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罗宣面露为难,退去哪?
这普陀山既是慈航道场,慈航不会不知道底下有个南离火海。
他们一走,慈航等人下去发现异常,把南离占据了呢?
万一,万一申公豹等人不是陆压对手,仓皇逃窜出来,迎面撞见慈航一行,岂不是先出狼窝又入虎口。
罗宣硬着头皮道:“道友,我等来此实有要事,望乞一座断崖栖身。”
慈航看出不正常来,面色瞬时变得古怪,揶揄道:“你把国师找回与我分说,他只要肯出面,我将普陀山借出十年二十年都可。”
罗宣总算知道了什么叫作言多必失,想起申公豹临走前留下嘱咐,冲着菡芝仙打个眼色,架起遁光便走,不料前方多出吴钩双剑。
再看其他人:菡芝仙被文殊拿扁拐挡住去路,常昊让慈航用清净琉璃瓶拦在半空,马元遭遇三个童子围攻。
众仙不由分说动起手来,初时势均力敌,未过多久,马元那头响起一声惨叫。
众仙投去一抹目光,便移不开了。
慈航一行出奇愤怒,罗宣等人大觉丢脸。
原来马元自打那日被菡芝仙数落以后,心里头一直憋着股怨气,这天与人动手,寻到宣泄的地方,一手探进童子胸腔,扯出颗血淋淋的心放进嘴里,“吭哧吭哧”吃个精光。
第143章 禁海
文殊将牙一错,叫道:“吾不杀你,誓不为人!”张嘴吐出斗大一朵金莲,抵住菡芝仙风袋玄风,趁机祭起新炼法宝遁龙桩。
狂风卷起黑烟尘,遮了马元视线,金光耀眼落地有声。
遁龙桩立在地上,有三丈高。按三才,颈上一个圈,腰上一个圈,双脚一个圈,把马元缚的笔直。
与此同时。
普贤并指为剑,指上现一道白光化作庆云升起,庆云里有一盏金灯。金灯挡住罗宣砸来照天印。普贤趁此间隙把吴钩祭起,手一拍,道声“疾!”
吴钩双剑成两道白光,落去马元头上只一铰,把马元脑袋枭掉。
“我们走!”
罗宣见势不可支,跨坐在赤烟驹上,现出三头六臂,五件火具拿在手里一齐应用。
火焰腾腾,黑烟滚滚。
一声雷响,罗宣等人鸿飞冥冥。马元尸身也跟着消失不见。
慈航三仙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文殊说道:“慈航,你这普陀山道场虽好,还不放在申公豹眼里。”
“师兄的意思是?”
慈航挑眉,拿手指向下方海水。
普贤点头。
慈航叹了声道:“我虽有功德金光护体,却也过不了那四十九里火路,倘若硬闯,届时被离火引动胸中三昧,只怕道心迷失万劫不复。”
“陆压纵不是申公豹敌手,申公豹想要将其斩杀,也得付出不菲代价。我等只需把住出口,等申公豹出现时发动雷霆一击,定能建功。”
文殊取出玉札,吩咐道:“童儿,你们去灵鹫山元觉洞走一趟,将这玉札交给燃灯老师。”
两个幸存的童子将玉札接过,水遁走了。
“有燃灯老师援手,把握确实大上几分。但这样,会不会把事情闹大?”
慈航有些迟疑,也有些疲惫,这些年来征战杀伐太多次了。
文殊皱眉道:“莫要说此泄气话语,此处距离陆地甚远,申公豹身边并没多少人手。千载难逢的良机,不能错过。”
见两位师兄如此坚定,慈航压下息事宁人的念头,道:“既然如此,只等燃灯老师一到,我等便去问申公豹分个生死!”
忽的上百道水桶粗细的雷电击在海面之上,掀起滔天巨浪。
全因华光洞天龙汉初劫行过,又起赤明成劫。
暗处准提道人一脸震惊的看向南离火海方向,半晌,十分遗憾道:“若衲子有门徒得证太乙,舍了这张面皮不要也将洞天取来为贺,可惜,可惜!”感慨完,带着马元尸身消失不见。
等到雷电散去,风平浪静时,已经是三个月后。
两道遁光落在普陀山上。
来的是灵鹫山元觉洞燃灯道人,蓬莱岛碧游宫多宝道人。
以及北方真武荡魔天尊——报恩祖师!
半空里旌旗如海,剑戟如林。报恩祖师披发仗剑,光着一双脚丫子踩住云头,问道:“尔等在此聚集是为何故?”
燃灯说出慈航道场被申公豹夺去,复又夺回的事情。
多宝道人是奉了通天教主命令,来普陀山等候一位有缘人。
报恩祖师闻言点点头,道:“吾奉大天尊口谕,封锁南海三载春秋,期间神人妖鬼不许出入!尔等若有异议这便退去,免得届时又来分说。”
燃灯看向多宝,见后者眉眼带笑,亦是跟着点头。
见状报恩祖师不再多说,取皂雕旗望空抛去。
南海有多大,皂雕旗便涨到多大,遮天蔽日,朦胧乾坤。
多宝道:“燃灯道友,你我弈一局棋如何?”
燃灯打稽首道:“固所愿也。”
报恩祖师降下云头,在普陀山北面开辟洞府,作长待的打算。
文殊等人望向彼此,一切尽在不言中,情知申公豹讨伐南离一事已不是他们能掺和的。
南离火海。
罗宣三人在原先华光山所在落脚,左等文殊不到,右等普贤不来,估算一下时间,小半年都过去了。
这一日菡芝仙实在烦闷,提议道:“罗师兄,总在这里打坐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们上去看看?”
罗宣瞑目不语。
常昊想了想,也道:“为防慈航等人请来阐教高真,不如由我现出元身,走水路上岸,先请几位国师府中神仙助阵。”
罗宣这才睁开眼睛,叹道:“洞天光景你我皆知,乃是‘世上一日,洞中千年’。申公等人走了一年半还未完功,想必是华光洞天不全,还是五劫时候的缘故。”
“听不懂。”菡芝仙一撇嘴。
罗宣只得描述一番洞天形成过程,紧接着又道:“莫看时移世易,其实申公等人所处地方不过几日光阴。我等不知洞中光景,岂好自作主张?”
菡芝仙气得不行,越发恼怒当初申公豹没把她给带上。
她生性最喜热闹,在此枯坐日久,哪里还忍得住。取出镇海鞭演练剑法,跃在当空忽隐忽现,挥出金光万道。
殊不知镇海鞭自有其神异,这里舞出金光,外界南海几乎翻个。
“行了!”
罗宣揉着眉心,一脸不耐烦道:“我送常道友出去打探,看文殊等人是否还在。”
常昊拱拱手,在罗宣护持下过了火路,化出元身向上游去。
方才南海震动,报恩祖师即时将荡魔皂纛插在地上定住普陀山,问道:“多宝道人,可否下海一行?”
多宝笑着将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之上,起身跃入海里。迎面撞见一条白蛇,手起剑落,将白蛇斩作数节。
南离入口。
罗宣见常昊被一剑砍死,惊得差点把舌头咬下半截,忙回转华光山所在,招呼道:“菡芝仙妹子,对头来了!”
多宝道人仗剑而来,见了罗宣和菡芝仙,诧异道:“你们还没走?”
同门相见,讲一番近况。
多宝点点头,询问道:“你们是随我去普陀山落脚,还是在此等候华光出世?”
“左右都是打坐用功,我二人在此闭关也一样。”
罗宣心中暗叹,就怕菡芝仙性子火爆,去了普陀山后惹下事端,这才婉拒多宝好意。
多宝见状点点头,道:“届时若是申公豹落败,你们只管来普陀山寻我,莫要插手他人争端。此地洞天出世一事,已落进三教教祖眼里。”
后半句话,多宝声音压得极低。
第144章 黄粱梦(一)
说回华光洞天。
龙吉答完申公豹问题,有些迟疑道:“你也想炼化这座洞天?”
“既来之,则安之。”申公豹偏头一笑,拿手示意龙吉往外看去。
龙汉初劫行过,结果是地面多出白色的“太阳”,不比先前星辰降落那般爆裂,这次的烧灼还有个过程。
土地慢慢现出一条裂缝,旁边泥土掉落下去,平整后再度现出缺口,周而复始。
换言之,大地越发凝实。
白色的太阳缓缓向上升去,升到一定位置的时候,隐隐约约响起“轰隆隆”的声音。
申公豹等人尚未有所反应,骤觉天旋地转,失却东西南北,回过神时,世界已经被水填满。
如意幡化作光圈形似一个圆球,随着浪潮浮浮沉沉,时而被水淹没,时而浮现。
大水冲刷出高山低谷,山川湖海逐渐成型,夏日再度来临。
“过去多久了?”申公豹问。
没人回答。
一劫一纪元,重复的场景让人失去时间观念,世界正在形成。
成住坏空,终末的延康坏劫又称当世。
申公豹借洪濛道气玄妙感知,知晓华光洞天开始最后一变,忙道:“此界快要形成,届时我等不知身处何地,魂依何处,若陷胎中之谜,恐于虚实遭遇不测!有道友要出去的话,速与我说。”
他有洪濛道气,先前不走是世界尚未成型,怕动用道气会将洞天崩毁。
申公豹环顾一圈,见敖湘都一脸坚定,知晓了众人心意,忙将洪濛道气分出丝毫与龙吉、敖湘、余元护身之用。别的不怕,就怕二女于洞天坠入情劫,失了全真体。
一念转过,无量光现,无量寿生。
所有已知的未知的色彩搅在一处旋转,直到神仙犯晕,然后……
头重脚轻,阵阵眩晕感涌入脑海,眼皮沉重的睁不开。
胸口仿佛被块大石堵住。
“疾!”申公豹眼睛猛地睁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六识慢慢回归。
泥丸宫里,与他模样一般无二的元神盘腿坐在虚空,洪濛道气蔓延,守住一抹清明。
申公豹晃了晃脑袋,先感受一番自身,元神有如孩童酣睡唤醒不能,反倒是玄功变化还在,挂在腰间的离朱剑也未消失。
烛台星罗棋布,中间是一露天水池,三座大殿相连一处。
申公豹神念扫过,晓得宫殿牌匾上书:四海归一殿
“难道……”
申公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玄色王袍,面色古怪道:“心照红尘,其景自现。若是太虚幻境,应为寻本心的地方。我的本心竟然是成为秦始皇?”
有宦官躬着身子进殿,在天池之后,也就是“过殿”屈膝跪倒,道:“大王,群臣已至。”
“宣。”申公豹眸光闪动。
群臣进殿拜倒,而后纷纷攘攘交头接耳,时而冲一个青年指指点点,全然不管上头坐着大王。
青年受不得众人目光,慌忙冲申公豹拜倒,道:“大王,臣有话说。”
有个老头直眉瞪眼,大叫道:“与你二十万兵马灭楚,大败而归,你还有脸说话?”
“若非昌……”
青年话语声猛地一顿,俯伏在地。
老头上去一阵拳打脚踢,好半晌才停手,冲上方申公豹说道:“大王,请与王翦六十万大军,定将楚王缚来咸阳!”
申公豹这时才搞清楚正在发生的事情,暗暗好笑自个以为凡有大战,君臣尽皆上朝。见了老头才想起来,王翦这时候不应该在老家闹性子么?越发肯定此处为他心中映射出的梦境。又想,与其扮演秦王,不如将眼下事情当作一场游戏对待。真真假假,倒要看这“太虚幻境”如何随心而动。于是说道:“昌平君造反作乱,孤也始料未及,灭楚失利,怪不得李将军。”
青年闻言感动的泪流满面,道:“李信愿意执鞭坠镫做一先登卒子,恳请吾王,与李信戴罪立功!”
四海归一殿安静下来,再不复先前菜市场般吵闹。
申公豹情知朝臣等他说话,眉毛一挑,道:“李将军毕竟折戟,有辱秦兵,不宜再主灭楚之事。孤属意王贲为将,再统二十万兵马灭楚!”
王翦眼神一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退回朝班只差一步,出列躬身,斩钉截铁道:“灭楚非六十万兵不能为之,请大王三思!”
“王翦!你是在教孤做事吗?”
申公豹故作不悦,狠狠一拍御案,大叫道:“你贪图灭楚天功,可是想坐坐孤这个位子啊?教你儿统兵,实为孤全你性命之故。你怎的不知好歹。”
哪料得到王翦摔开笏板,叫道:“帝业止在今朝!”
“反了!反了!”
申公豹拍案而起,喝道:“将这逆臣拿下,斩讫来报!”
执殿官上前将王翦胳膊扭在身后,推去殿外。
不多时金吾将拎着颗头颅回来复命。
朝班出一人,拱手下拜道:“臣王翦请六十万兵马灭楚!”
申公豹定睛一看,这人身形面容与方才被斩的王翦一般无二,难道是王贲?
“父子同罪,斩讫来报!”
事毕。
朝班再出一人,仍是王翦讨兵灭楚。
金吾将手里两个死人头,加一个活人脖子上的脑袋。
三个王翦?
申公豹气极反笑道:“我到要看看你有几颗头够砍,斩讫来报!”
一连斩了八十多个王翦,脑袋堆成一座小山头,朝班为之一空。
宦官进殿跪倒,高呼:“大王,群臣已至。”
往事再现!
申公豹心底无来由泛起一股子热,跳在御案上,把王冠摔了,将王袍脱了,逃也似的从后殿离开。
才出殿,新殿还是四海归一。
申公豹皱眉苦思,病恹恹坐回王座升朝,给了王翦六十万兵马灭楚,这才如愿走出大殿,过上了秦始皇的人生。
有与“历史”不同之处,便落得个原地打转的下场。
第五次东巡途中,申公豹有感大秦帝国余晖将尽,一时与秦皇心意相通。明悟了我思故我在,所见既所思的道理。
以旁观者的身份游弋洞天,便为自身妄心所迷,寸步难行。
换言之,洞天亦择主,见有缘人一生荣辱,选取明公。
“孤岂会欺心,做洞天之臣?”
申公豹冷哼一声跳出御辇,脚下踩空,掉进幽冥殿里。
第145章 黄粱梦(二)
阎罗座上空荡荡,两边立着崔判、陆判。下手站着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十大阴司神整整齐齐,五百鬼仙卒吵吵闹闹。
申公豹捂着脑袋站起来,见四周黑咕隆咚,晃晃身子,变得有十丈高,才和这方大殿匹配。望着一干花花绿绿,谁是谁他也认不出。看到牌匾篆文:“幽冥殿?”
崔判、陆判齐齐向前走一步,躬身下拜道:“请老师上座。”
“孤为天上君,人间仙,已然受用无穷。岂好再坐阎罗的位置?
申公豹似笑非笑,看两眼他们装扮,对眼下这番光景有了猜测。
前不久沙丘落地,与秦皇一时心意相通以为身死。在他的印象里,人死后不就是落进幽冥吗?心映洞天,到这来也就不奇怪了。
陆判毕恭毕敬拱手一揖,解释道:“阎罗有事不在朝班。老师是我幽冥父神金虹氏好友,我等皆是您的晚辈。您能为阎罗代判半日,幽冥感激不尽。”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申公豹走进朝班,伸手拿过崔判手里薄看,上头竟无一点字样。将其还给崔判。吩咐道:“开始吧。”
黑暗里走出两个勾魂使,将一个遍体鳞伤的青年踹翻在地。
崔、陆二判先朝申公豹拱手,见后者没指示,转过身子面向青年。
陆判翻开手中善薄,道:“此妖一世无善,三生罪愆。”
崔判点点头,翻开恶薄,道:“第一世:申妄,孤苦伶仃命中早夭,无功无过。第二世:通天座下大罗仙,命数有变,荒野为豹三千年,先阐后截。第三世:玉皇亲封元贞君,与龙吉公主有一世情缘,犯三万万无边杀孽……”
“编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申公豹把离朱剑放起,横在崔判眼前。
陆判看向申公豹,一脸不解道:“老师何故如此?”
莫名其妙的,申公豹竟想起龙吉对华光洞天,也就是南离火海形成的推断——父神盘古胸中三昧所化。
若是龙吉推测为真,混元至此也得中招吧?
左右想不明白,申公豹定了定神,笑道:“只道今生,莫累旧恶。”
崔判道声“是”,继续道:“其妖当世仍投妖族,心存神性,不与同类相交。参佛法,学仙道。于道痴心妄想,于妖有负大圣之名。”
“里外不是人啊,活该!下一世。”
“再一世投人族,学飞剑法,成神仙道,斩妖除魔无数。厌人之虚伪,乃至坠入魔道。”
“不是装糊涂的高手。下一世……”
“投神族,有感天地四时变化,纪元兴灭,于神不过镜花水月,难寻一二真。托生凡家,欲行灭神之事……”
“够了!”
申公豹一拍案几,胸腹燥热难当,喝问道:“堂下小妖参佛学道,一心求真。缘何这也有罪?”
崔判笑答:“妖者,兽开灵智。或于深山戕害同类,或于世间食人造业。待天罚,待**。”
“真真是笑话,照你这般说法,为善为恶,在托生的那一瞬间就已注定。”
申公豹闻言反而不再动气。
“既然如此,此妖应该如何判罚?”
这回回话的是陆判,取生死簿看上半晌,才道:“此妖参佛学道,结一颗善心。后为人间修士受用,得享福报。可为一世人族。”
申公豹神色莫名道:“我都忘了,后来几世你说过的。”
他站起身走出案几,自言自语道:“这算什么?苦修一世的妖丹给了‘正道’,换来再世为人。下一世坠入魔道,神仙也得战栗,于是令其托生神族得享天寿。欺软怕硬的正道,打不过就来诏安。这是事实,不是我‘心’的映射。”
陆判摆手说道:“老师此言有以偏概全之嫌,下官不能苟同。妖类有取日月修行者为善,率兽食人者为恶。犹如人之病因,疏通元气为益,攫取血肉犯疾。”
“昔年父神开天,清气上浮为天,浊气下沉为地,眼分日月,身化万物。世间一切有情无情之物,皆父神后裔。何来神魔人妖鬼之分?人为万物之长,犹如心为身躯之主。去身留心,人亦不能独活。”
“心无定,命有数。既分清浊,便有善恶。正邪前因种下,未来恶果已生。老师所言大同世界,下官永世难见。混元大罗尚且争个道统高低,鸿钧老祖亦有偏心。人与妖族两看相厌,向来如此!”
“向来如此,便一定是对的吗?阐截之分,红尘杀戒。清清浊浊混合一处,查过去,到未来。此世胜负,即为将来对错。你看现在懵懂,我知将来毫厘。”
“站阐看截,入截望阐。老师自个修行道路尚且摇摆不定,安能谈论对错?为世人耻笑。”
“此方世界之于孤,不过黄粱一梦。孤之于人世间,却是情真意切。”
申公豹悠悠叹了一声,哪来的幽冥鬼判阎罗天子,都是心之变化。迈开一步,面前忽的出现个拦路青年,惹得他眼里火光升腾,竟不能把青年看个明白。
“你是谁?”
青年哈哈笑道:“我是申公豹!”
申公豹心猛地一跳,暗寻思难道是苦主找来,要讨‘借尸还魂’的债?强颜欢笑,试探道:“巧了,你叫申公豹,我也叫申公豹。一颗树上,绝不生两朵完全一样的花,你莫非是我的元神成精?”
青年照旧笑着说道:“与你说说我的故事,又怕吓杀了你!不与你说,反惹猜疑。听好:曾学阐截两道法,炼就一颗不死心。活神仙里我称尊,大商朝堂走最前。伐南离,杀了明火朱雀道君。搅封神,害了八百载天命君子。三教教祖合力,压我在离朱山下八千年,坏了我道体无暇。心灰意懒,躲此界苟且活残躯。”
“笑笑笑,真真可笑。”
申公豹拔出离朱剑来,“呵”的一声,道:“天数有变,尔等拾遗补缺,誓要巩固天命以证定数,束手束脚难用功。孤一身极轻,何惧之有?”
青年见剑刺来,不躲不避,只笑道:“堪笑申公在梦中,不遇本心真英雄。”
离朱剑刺出一圈涟漪。
申公豹又觉脚下踩空,身不能自主,落入未知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