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当面对质
既然人都到齐了,全志询问了另外两位旁听的尚书意思,便拍着堂木说开审。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良疋恭敬的报了自家名字,顺着堂上的人,也跟着道了自己的名字。
这些都是走过程,全志草草听过,直接进入重点,拍着堂木厉声道:“犯人良疋,经本官查实,落霞苑一案,乃是你心怀怨恨,与外人勾结,里应外合残杀落霞苑三十一口人,你招是不招?”
良疋错愕的抬头,“大人此言何意?小人对落霞苑忠心耿耿,怎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他磕了一头,“还请大人明鉴,莫要听信他人之言。”
全志冷笑:“本官不听证人说的话,难道要听你胡说八道?真是笑话。来人,传证人更夫。”
更夫被带上来,在中央跪下,恭敬磕头:“小人叩见大人。”
全志问他是否见过良疋,得到后者肯定的回答,说是在长寿街见到良疋从凌府后门出来。
一如当初第一次审判,良疋当然不认,大喊冤枉。
“早知你要抵赖,碍于本官没有找到实质证据,上次就放过了你,可这一次,你逃不掉了。”
不等全志召唤证人上场,凌依就道:“大人,依你之判,这件事似乎是凌府与这位落霞苑的管事里应外合,大人如此诬陷我凌府,恕我不能认同。
我听说大人在案发现场找到了证物,若是消息没错的话,一切证据都是指向我们在场的这位---清风楼的管事满娘是吧。
大人何不先拿出证物,让我们大伙儿都看看,否则我可要认为大人是故意要针对我们凌府。”
全志嘴角再抽,都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话一点不假,这一个两个都伶牙利嘴,身份还不是能呵斥的,倒叫他无法应对。
深吸一口气,他才妥协道:“既然有异议,那请呈上证物。”
有人带着那根黑色面巾上堂。
如此矛头就指向了满江燕,全志则质问满江燕道:“虽说这件事本官已经有了怀疑对象,可你的面巾确实出现在现场。
本官要你说出案发当天晚上,你与谁人在一起,又在做何事?还有,这面巾为何会出现在现场?你都要一一道来。”
上一次是私审,外头的百姓却并不知道。全志话刚落,外面人的哗然之声就乍响,显然对这样的发展感到诧异。
在别人眼中看来,本来嫌疑犯是良疋,现在似乎局势瞬间逆转,成了清风楼的满娘。
只是当真那句老话说的好,人不可貌相,这两人无论谁看着,都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
满江燕并未惊吓,反而呵呵笑道:“我在做什么,这恐怕要问韦大人了。”
全志眉头一皱,怒道:“据实回答。”
满江燕无奈,把玩着食指上的绿宝石戒指,笑道:“面巾确实是我的,不过早两月前就丢了,也许是某些不怀好意的人偷了也说不定。”
她看了良疋一眼,嫣然道:“我怎么看着这位小哥,觉得有些面熟,莫非是我清风楼的熟客?”
良疋面上一红,急道:“姑娘休得胡说,我不曾去过清风楼这种地方,何况我一个管事,难道还有钱能进清风楼那种地方?”
满江燕也不坚持,继续回答全志的问题,“我那晚上与韦大人在一起,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这件事,韦大人可以作证。”
这话说的露骨,外面的人听着,女人都红了脸,当然是气红的,觉得满江燕不知羞耻。
男人也红了脸,不过是激动的,觉得这才是女子中的极品。
全志拍着堂木大声喊安静,让人传证人韦建春。
韦建春从后堂走出来,身体肥胖大摇大摆,还不忘给满江燕抛个笑脸。
满江燕与他眉来眼去如同周围无人。
按照惯例,全志还是问了韦建春当初问过的问题。
上一次,韦建春的回答,全志至今都还记得,所以他以为,后者一定会回答同样的话。
可谁想韦建春竟然挠着头不好意思的道:“大人,我这----实在记不得了,那天晚上,我醉的不省人事,只记得子时之前的事,是在与满娘喝酒,后面发生了什么,就一概不知了。”
全志愣了一瞬,心中疑惑,这似乎与他料想的回答有些不一样,他记得上次,韦建春似乎是一百个肯定满娘与他在一起吧。
满江燕脸色一寒,倏地坐直了身子。
全志不理解,追问道:“韦大人此言何意?”
韦建春再次道:“我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也不记得与满娘在一起过,或许我们确实一晚上都在一起,又或许,我根本就是一个人睡的,总之子时后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满江燕厉声道:“韦大人,那晚上我分明与你在一起,你为何不承认?”
韦建春脸上有些冰冷,“我最近得了一种病,总是嗜睡,所以找了个大夫看了看,你猜大夫怎么说?
他说我中了毒,说我容易忘事儿,所以我是真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了。”
这样的发展太快,全志未曾想到,满江燕也未曾想到,如此一来,她的不在场证明也就没那么充分了。
换句话说,她完全可以利用韦建春昏睡不醒的时候,去落霞苑杀人,又或者,韦建春之所以昏睡不醒,正是满江燕搞的鬼,毕竟这样的例子也常见。
满江燕立即辩解道:“大人,我与落霞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那么多人。
何况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有能耐杀人,杀只鸡都不可能。
韦大人只是忘了,我那天确实一晚上都与他在一起,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问我的贴身婢女清风----清风,你过来。”她冲外面喊道。
清风怯怯的站出人群,不敢抬头去看满江燕。
“你说,我那晚是不是与韦大人在一起。”满江燕双眼紧紧的盯着清风问道。
清风小声说了句什么,全志没听清,厉声道:“大声些。”
“我----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姑娘早早就放我回去睡了,我并不知情。”清风大声喊出来,不知是害怕还是怎么的,浑身已经抖成筛。
满江燕眼神一厉,张嘴就要骂,又猛地想起自己所在的场合,不得不住嘴,阴冷笑道:“清风,你可要老实回答,那天晚上,你一直伺候在门外。”
清风委屈的摇头:“婢子真的不知道,姑娘是不是记错了,那天晚上,您让婢子早些休息,婢子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满江燕气的胸脯起伏不定,还待要说,被全志呵斥道:“住嘴,都住嘴,本官会判断,闲杂人等不得喧哗。”
外面喧闹的声音都停下来。
这样的发展并没有在全志的预估范围内,他甚至忘了自己当初是怀着怎样的想法来开审的。
对了,他是确定凌依与落霞院的良疋合谋,可是现在怎么看上去,凶手都像是另有其人。
为了不让事情脱离自己的控制范围内,全志打算再请出最后一位重要证人,可还是没等他开口,凌依就掐断他的话头。
“大人,既然满娘并不能证明自己那天晚上没有离开过清风楼,那她的嫌疑似乎最大,毕竟现场可是找到了她的东西。
清风楼是什么地方,光是龟奴就有一二十人,何况管事的房里,谁能轻易进去,恐怕东西不是被人偷了,而是某人自己不小心弄丢了不敢承认吧。”
满江燕冷笑:“我是弄丢了,不过不记得丢在什么地方了。”
凌依望着全志:“大人既然能凭一个更夫的说辞就将落霞院管事重打几十大板,那么现在证据确凿,人证物证具在,大人又该如何断案?”
全志被问的哑口无言,其实他现在心中也万分不解,凶手到底是谁?
满江燕?那为什么呢?满江燕没有杀人动机,确有明确证据指向她。
那难道是良疋和凌府勾结?动机上似乎说得过去,可除了一个更夫的证词,以及当事人抵死不认,再无其他了。
满江燕心里将自己的丫鬟和韦建春狠狠骂了顿,面上道:“大人,您似乎还有什么证据没有呈上吧。
有些人不到黄泉心不死,大人还犹豫什么呢?”
全志瞪了魏征一眼,恐怕后者已经将自己掌握的证据告诉满江燕了。
他知道不能再藏下去,索性一次性将所有人都叫出来,大家当面对质也好。
“传证人——-”
后堂走出一个黄衣女子,女子面上化着浓浓的妆,面色看上去苍白的瘆人。
这就是凌府二小姐凌慧了,为了掩盖脸上的疤痕,她不得不涂上厚厚一层粉,看上去像是掉进面粉堆里的面人儿似的。
凌慧忍受着来自四面八方异样的目光,眼里藏着怨恨。
满江燕嘴角泛出一个冷笑,冲她眨了眨眼。
凌慧友好的笑了笑。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凌慧自报家门,又被问道来这里的目的,她在满江燕满怀期待的目光中,一字一句道:“为了来证明姐姐的无辜。”
第181章 善恶有报
落霞院杀人案件,从开审到现在,看上去扑朔迷离,真凶迟迟没有浮出水面,更让围观之人揣测不已。
大家的想法各不相同,男人们多觉得是良疋与凌府里应外合,女人们则觉得这件事凌府是冤枉,而满江燕才是真正的祸水。
好在全志并未带着主观意识判断,比起魏征,他又强了不少。
最后的证人被叫上公堂,自曝了家门,却是凌府的二小姐。
众人不懂,凌府的二小姐,会作为哪方的证人?她又要指正谁呢?
凌慧站在众目睽睽之下,觉得浑身如针扎似的难受,若是她还有曾经的美貌,此时一定不会想要找个洞钻进去。
满江燕笑吟吟的道:“二小姐果真没有食言,满娘感激不尽。”
凌慧冲她笑了笑。
大家听这一翻对话,心中顿时就明白了,可又有些不信,凌慧是凌家的人,怎么会反而成为满江燕找来的证人呢?
全志拍着桌子命人安静,然后问凌慧道:“你可与堂上众人认识?”
凌慧点头,“是家姐与清风楼管事。”
全志又问:“你与这两人关系如何?”
“我与家姐关系亲密深厚,与清风楼管事满娘又是好友,两边轻重相同,不会偏差。”
“那你能保证,在公堂之上所说的一切都属实,不含个人感情?”
凌慧再次点头,肯定道:“我保证不偏私,亲情友情在公堂之上,皆是外物。”
全志满意点头,指了指良疋:“有人道此人与凌府关系匪浅,可他却拒不承认,你乃凌府二小姐,请问,在府上,你可见过此人?”
良疋抬头看着凌慧。
凌慧握紧拳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只要————只要她说两个字,那么那个女人,这一生也就完了。
“我见————-过————”
良疋面如土色,愣愣的跪倒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急的要哭:“不可能”。
满江燕笑容更甚,“大人都听到了吧,凌府二小姐是满娘找来的证人,她本身是凌府的二小姐,却要帮着一个外人来指正自己的姐姐,大人以为是什么意思?”
她又转过头面对着外面的人,笑容灿烂,“那是因为凌二小姐是个心中坚信正义,不因事实而出卖原则的人,她大义灭亲,就是为了证实,自己的家姐所言有假。
诸位,真相还不明白吗?良疋这厮,本就贪财好色,正巧凌大小姐与落霞院也有过节,怀恨在心之下,找到良疋这个缺口,以钱财买之,并请了江湖杀手,杀害了落霞院那么多人。
这正是为了解心中之仇恨,只是我没想到,堂堂凌府,百年大族,竟然能教育出如此残忍之人,实在令人心寒。
此人内心扭曲,仇视一切,稍有得罪就睚眦必报,诸位以后可要小心了,凌府————可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她说了这么多,言辞凿凿有理可据,令人不得不深信不疑。
全志奋力拍着桌子,可依旧阻止不了外面的喧哗声。什么杀人偿命罪该万死千刀万剐等等诸如此类要诛死的话,不绝于耳。
“肃静————肃静————-”全志气的脸红,声音都喊沙哑了,还不见外面的人停下来。
他不得不让官差动用武力,将几位嗓门儿最大的都推出去,才渐渐止住了势头。
凌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依嘴角挂着一丝浅笑,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惊慌失措。
宮曦儒周身散发着一股寒气,宫升拼命拉住他,才没让他从后堂冲出去。
好容易现场再安静下来,两位尚书已经在合计要如何上奏的事了。
全志怒看良疋道:“大胆犯人,你还不招。现在凌府二小姐亲自站出来指正,此等大义灭亲的行为,当是少见。
可见你之做法已经天怒人怨,如今本官要依法扣押于你,再上奏皇上,一切听凭皇上做主。”
话一落,来自四面八方不同的声音乍响,有人不信,有人幸灾乐祸,有人不以为意,有人纯属热闹瞎起哄。
后堂内,凌善道与兰氏都是面色惨白,兰氏一时受不住,气急攻心,竟然要晕厥过去。
宮曦儒再不能忍受,推开宫升就要走出去。
正在这时,一声清冷无比的声音响起,像是一块寒冰砸进沸腾的热水中,瞬间冷却了现场。
“大人如此快的下定处决,就不怕皇上再说你糊涂?
大人所谓的证据确凿是什么?我看小妹似乎还有话要说,大人何必如此着急断案,连证人的证词都不听完的,大人这兵部尚书当的,实在令人堪忧啊。”
全志一噎,皱眉,他确实是一旦认定就自以为是,现在,他认定凌慧能大义灭亲,一定是因为无法忍受凌依的残忍,这还有什么好多想的呢。
可他也讲究公平公正,遂看着凌慧,看后者似乎真还有什么补充的。
周围又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猜想凌慧能说什么,就是全志本人,身体也不禁微微前倾。
“我确实见过此人————”
众人心中摇头叹息,看来事实真的如此了。
可还不待这样的想法落下,又听凌慧道:“就是落霞院受封的当天,姐姐派人送了贺礼过去,后来落霞院回礼,就是此人送的礼。”
全志呼吸一凝,良久才吐出一口气,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是因为良疋送回礼见过?”
当初,为了表示礼仪,也为了迎合圣意,他也派人送了贺礼前去,同样收到回礼。
凌慧点点头:“正是,除此之外,再没见过了,我时常去姐姐园里玩儿,所以来往人当中都大概见过。”
满江燕以为自己听错了,冷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凌慧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满江燕腿一软,倒退一步,寒着脸尖声道:“你为何要说谎?”
凌慧无辜的摆手:“我没有说谎,确实只见过那一次,后面就再没见过了。”
凌依笑着福礼:“多谢妹妹解释的清楚,否则别人还以为这件事真是我凌府所为了。
凌府在北秦是什么样的地位,恐怕在场的每一位都很清楚吧,难道我凌府,真能作出那种事?
你们以为的证据不是证据,以为的证词不是证词,更无法指正我凌府,大人————”
她转向全志,冷冷道:“大人听信小人之言,污蔑我凌氏,还欲加罪收押,我凌府的声誉受损,大人又如何补偿?”
全志再也没了一开始的坚定,他不住的擦汗,这一波三折的感觉,着实要让他生病。
那么现在,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了————
他看着满江燕,后者的眼中,戾气满盛,竟是再也没有适才的妖娆柔弱。
全志大惊,忙道:“给我押下这妖女。”
话才落,满江燕就抽出藏于腰间中的软剑一阵乱砍,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
后知后觉的差役武器还没拔出来,就先被人割了脖子。
这样的变化实在令人震惊,围观的人惨叫着四散开,人群涌成一团,你推我攘,接二连三有人被推倒。
另外两位尚书,都是文官,早已吓得躲在桌子下,至于全志,抖如筛糠,屁股只剩下一点儿挨着凳子,似乎随时都要躲桌子下。
满江燕虽然造成的混乱,可她的目标却在凌依。
周围的差役都被她或杀或伤,根本无人再敢靠近。
她瞪着猩红的眼,狰狞的一步步朝凌依接近。
凌依站于原地,泰然不动。
凌善道大急,想也未想的就要冲出去,却被凌常一把抱住。
满江燕双眼倏地瞋圆,甩着软剑闪电向凌依刺过去,只听叮的一声,软剑被一把泛着寒光的巨剑挡住。
宮曦儒目光如炬,手上用力,将满江燕击退两步。
趁着满江燕稳住身形的空荡,他回头对凌依大声道:“进去。”
凌依这才赶紧往内堂跑。
“哪里逃。”满江燕不去管宮曦儒,转而追向凌依。
宮曦儒巨剑一挥,直接砍在满江燕后背,顿时鲜血淋淋。哪知后者却像是没感觉到似的,也不防备,依旧追凌依而去。
这分明是要豁出去的意思,宫曦儒心系凌依,手上加大了力道,再砍一刀,可满江燕依旧不防守。
她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显然不会再管自己死活,而是下了死决心,一定要让凌依死才甘心。
眼看满江燕就要追上凌依,说时迟那时快,藏于暗中的路笑天倏地现身。
他的身形如鬼魅,让人根本连影子都看不清,只觉得一片黑雾从眼前飘过,再看时,满江燕的脖子,已经鲜血汩汩而出。
而堂内,哪儿还有路笑天的人影,若非满江燕确实已经倒地,人们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安静了好一会儿,织羽才惊魂未定的扶着凌依从内堂走出来。
全志从桌子底下伸出个脑袋,颤声问道:“人死了?”
还剩下有两个差役,大着胆子上前,探了探满江燕的鼻息,点头道:“已经死了。”
全志和其他两位尚书,才故作镇定的从桌底爬出来。
好在已经没有人围观了,全志抖了抖官服上的灰尘,对宫曦儒讪笑道:“多谢侯爷出手相救,让侯爷受惊了,这等恶人,下官立即命人拖出去。”
地上血迹斑斑,看上去很是惨淡,全志一面呵斥人赶紧收拾残局,一面忧心这次的事该如何向皇上禀明。
比起其他人,这当中,恐怕唯一就数魏征呆滞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了。
血狐看着满江燕死不瞑目的尸体被人拖出去,冰冷的面上没有丝毫的变化,转身离开。
第182章 死有余辜
血狐最后看了瞪着血红双眼死不瞑目的满江燕一眼,面无表情的离开。
堂内,路笑天冷哼一声:“总算走了,今日若不是我在这里,只怕他还是要动手。”
织羽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还有有惊无险。”又皱眉担忧的看着凌依:“大小姐以后切莫再这样任性了,您可知道婢子刚才吓得魂都没了。
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大小姐千万不能再立着不动了,婢子就是有十颗心,也会被您吓死的。
若是您有什么三长两短,婢子也一定随您走。”
路笑天脸色一紧,握住她的手道:“你可不能意气用事,别忘了还有我。”
织羽没好气的抽回手,被他逗笑,也就不哭了。
凌依笑:“我哪儿是不怕死了,是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就是逃也逃不掉。
她若真的要杀我,我逃反而会让她开心,逃与不逃都是死,为何还要让她开心。”
“太冒险了。”宫曦儒走进来冷冷道。
他浑身上下的冷意令人不寒而栗,凌依知道他在生气,笑的甜美可爱:“我是知道路护卫在身边才敢乱来,否则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路笑天难得帮她说好话:“是啊侯爷,有我在,大小姐是决计出不了事的---不过我倒是觉得,侯爷的武艺还待加强。”
他对宫曦儒刚才的表现可是非常不满意的。
宫曦儒沉默不语。
凌依打着和场道:“大庭广众之下,侯爷若是有什么残忍之举,只会让那些老百姓更加惊慌害怕,对他以后的名声也会影响。”
宫曦儒立即反驳:“我并不在乎什么名声。”
“我知道,谢谢你,若非你,恐怕我现在已经成了一缕孤魂了。”凌依笑的平静。
宫曦儒闷闷道了句“你的护卫更厉害”,然后与众人告辞离开。
宫升赶紧跟上去,小声道:“侯爷为何不说您是怕吓着大小姐呢,您不想让大小姐看到那样血腥的场面,您可都是为了她好呀。”
宫曦儒不予理会,默默的往宫府走,直到快要到府的时候,他才忽然道:“她不是一般女子,我多虑了。”
宫升呵呵一笑:“侯爷其实心中都明白,可您还是忍不住要关心,侯爷的心也是肉做的,您自己恐怕不知道,您的内心,可比外在可爱多了。”
宫曦儒倏地瞪住他。
宫升一面点头一面道:“小的不说了,小的只知道,大小姐一定会理解侯爷您。”
宫曦儒有些不信:“她----真的明白?”
“明白---”吧,宫升笑。
满江燕死在公堂上,结果不言而喻,凶手自然是她。
全志与凌善道一家再三致歉,又派人护送凌氏回府,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紧接着,他将事情的经过写进折子里,不敢耽误,立即进宫禀明庆隆帝。
“这么说来,凶手已经死了?”庆隆帝看完折子再问。
全志道是。
庆隆帝皱眉,想了想,问道:“你说是谁杀死凶手的?”
“下官没看清楚,只知道是个极厉害的人。”事实上他那时候正躲在桌子下面瑟瑟发抖,哪儿看到什么厉害人了。
庆隆帝沉默一瞬,摆手让他退下。
福泉知道庆隆帝在疑惑什么,提议道:“皇上,要不派大内侍卫亲自去查探,看凌府是否与江湖有所往来?”
庆隆帝微微点头,“魏征既说是江湖中的第一高手,那就让汕尾去,朕倒是想看看,到底是江湖第一厉害,还是我朝廷第一大内侍卫厉害。”
福泉领命,退下去安排。
*
回到凌府后,凌善道立即找来柳刘路三位笑仁堂的大夫,给凌依兰氏和凌慧把脉。
最后三人得出“只是受了惊吓心绪不稳,需得安心静养”云云,凌善道才放下心。
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他才觉察到浑身衣衫湿透,可见是惊吓不小。
兰氏最终还是忍着没有晕过去,只是受到的惊吓实在不小,路笑天给她开了好几副药,说是调理身体之用。
凌依为表感激,让织羽亲自将路大夫送出府。
“大小姐让我问你,老太夫人的身体-----”
路笑天眉头微微一蹙,点了点头。
织羽捂着嘴,眼中惊惧,片刻后,才恢复平静,福了福礼道:“我知道了,路大夫慢走。”
看着路笑天离开后,织羽返身,将路笑天的意思告诉凌依。
“路护卫说了,老太夫人的身体----那些药方,要日日督促老太夫人喝下,若是拖的久了,可就----”织羽不敢说下去。
凌依面沉如水,让织羽去按方子抓药。
这时候外面丫鬟禀报道:“大小姐,落霞苑的安人求见。”
凌依让丫鬟将人领进来。
“辻娘”在丫鬟的带领下进屋。
凌依起身给她福礼,让丫鬟退下。
“辻娘”纤纤玉指在脸上一阵摸索,撕下一张面具。
织扇甩了甩脑袋,长嘘一口气,“总算能好好出气了,可憋死我了。”
说完,又反应过来,忙走到凌依面前,上下看看,担忧道:“大小姐没事吧。”
凌依安慰她,“我没事,你还得回落霞苑一趟,最近一段时间,你暂时先在落霞苑呆着,主要是修整落霞苑,别人我也不放心,良疋那边,让他先休息休息,这次他也没少受罪。”
“婢子明白,那婢子就去落霞苑了。”织扇重新戴上面具离开。
人虽看到“辻娘”去凌府,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两人彼此问候问候也是应该的。
*
满江燕虽然死了,可她的尸体还是被挂在城墙上,因为罪大恶极,她甚至不能被入土安葬,需得被鸟食尽才能赎生前之罪。
这世上向来不乏看热闹的人。
宫云瑞坐于马车中,掀开车帘的一角,望着城墙上的尸体怔怔出神,好一会儿,才放下帘子道:“让血鸢接手清风楼。”
血狐抱拳领命,直到马车重新行驶起来,他才问道:“是否要属下----”
宫云瑞眼神倏地一冷,紧紧盯着他。
血狐立即住嘴,垂首道:“属下失言,公子赎罪。”
宫云瑞摆手让他退下。
血狐点头,车内一阵风动,吹开了车帘,眨眼功夫,血狐已经消失不见。
宫云瑞透过车帘缝隙,目光最后瞥了满江燕一眼,眼里,似乎有什么在流动,只是太黑太暗太深,令人看不真切。
*
织羽匆匆进屋,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碗。
“婢子刚才听人说,满江燕的尸体,昨夜被人盗了。”
凌依微微差异,旋即又笑道:“他倒也没有冷血到极致,这对满江燕来说,恐怕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了。”
织羽不明白:“既然是他的左膀右臂,为何他要放任满江燕就这样死去?”
“这就是他的残忍之处,即便是跟了他那么多年,甚至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他也没有丝毫感情而言。”
织羽不免感慨:“一个人竟能冷血至此,有些人,看似有情,实则无情;有些人,看似无情,实则有情。”
对满江燕的死,她也觉得有些可怜,毕竟后者只是个听命行事的人罢了。
凌依穿上棉外套起身,“走吧,去看看祖母。”
人各有命,一切都看自己选择了什么样的路。满江燕纵然是个可怜的悲剧,可那一切,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程氏刚刚掀开帘子往外面倒水,就看到凌依和织羽过来。
她忙放下水盆,将帘子大打开,对屋内的兰氏道:“老太夫人,大小姐过来了。”
“祖母刚起?”凌依问程氏。
程氏点头:“可不是,老太夫人这段时间睡眠很多,时常睡不醒,可又念着大小姐日日要来看,特意命老奴每日这个时辰叫她起来。”
凌依进屋。
兰氏坐靠床头,笑呵呵的道:“你日日都这个时辰过来,我为了多睡会儿,也就日日这个时辰起。”
凌依在床头坐下,看着兰氏额头的深壑,眼中泛酸。
端过织羽手中的药碗道:“孙儿打扰,还请祖母赎罪,只是路大夫说了,这些药,每日这个时辰必须喝下去,否则药效就不灵,喝了等于没喝,还苦了嘴。”
兰氏喝完药,吃了凌依递过来的蜜枣,笑道:“哪儿就那么严重了,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适,是你们大惊小怪了些。”
“大夫说的话,总是没错的,祖母还是听孙儿的话,每日这个时辰我都过来送药,您一日都不能断。”
兰氏哈哈笑:“好好好,知道你孝顺,一切都听你的行了吧。”
凌依满意一笑,将被子给她往上提了提:“那祖母休息,待会儿母亲要过来给您奉茶,孙儿就先去看看妹妹,再去给母亲问安。”
兰氏嗯了一声,“去吧,这次的事啊,也多亏了她,我还冤枉了她,以为----”顿了顿,摆手道:“罢了罢了,都过去了,你要忙什么去忙吧。”
凌依起身福礼:“那孙儿告退了。”
刚刚走出门,就看到邹氏被彩菊扶着朝这边走。
凌依上前:“正说待会儿去给母亲请安,母亲就过来了。”
邹氏笑道:“早晨冷,没事儿你也别来了,别冻坏了。”
凌依则摇头道:“母亲身怀有孕都还亲自来给祖母请安,风吹雨打都不曾耽误一日,纵是身体不适,也必让人去问候祖母,这我得向母亲学习。”
邹氏哈哈大笑:“你学什么学,你还小,这些礼啊,不用也罢。”
凌依微微垂首:“母亲快点进去吧,祖母已经在等着了,我先去看看妹妹,等母亲回沁心园我再去请安。”
邹氏劝不动她,只能无奈道:“罢了罢了,随你高兴。”然后又往屋内走。
凌依面无表情的望着邹氏大腹便便的背影。
织羽忧心道:“大小姐,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啊,这可怎么办,她还怀着凌府的孩子,恐怕不好解决。”
凌依冷笑一声,朝翠微阁而去:“那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福气了。”
第183章 女儿心事
凌依离开兰苑去翠微阁,凌慧正在由鸳鸯给上妆,听人禀报说凌依到了,她脸上慌张,让鸳鸯赶紧梳妆,并让丫鬟回禀凌依说自己刚起还未梳洗,烦请她在客厅等候。
凌依等了半刻钟,终于等到凌慧出来,脸上是刚化好的妆。
“让姐姐久等了,这人到了冬天,就是容易犯懒,也只有姐姐这样,每日都这么早起来----姐姐还没去母亲屋里请安吧。”
凌依笑道:“若是与母亲比,我又差得远了,母亲这会子应该还没回沁心园,我就想着来看看你,你我姐妹二人,终究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次还得多谢你帮忙。”
凌慧心中一怒,面上笑道:“姐姐这样说可就见外了,既然是一家人,自然要帮着姐姐的,我们可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凌府人去。”
“妹妹能这样想就是最好的,我还怕妹妹心里有结,特意过来开导开导,看来是白来了。”凌依笑的和蔼可亲。
凌慧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姐姐多虑了,我能有什么结。”
凌依起身,“既然妹妹收拾好了,那我们就一同去给母亲问安吧。”
凌慧虽然心中不愿意,可实在想不到用什么话来推辞,只能勉强一笑跟上去。
与凌慧一同给邹氏请完安,凌依就直接回了兰阁,刚刚进院,小丫鬟就拿着一张帖子过来道:“大小姐,白府二小姐派人送了帖子过来。”
凌依拆开一看,片刻后对织羽道:“去准备轿子,我去白府一趟。”
织羽忙下去准备,凌依则回屋换了身舒适的衣服,刚刚出门,轿子就到了。
路上,织羽不禁好奇问道:“大小姐,白二小姐是说了什么事?”
“白伯父给她定了门亲事,她想让我去给拿个主意。”
因为凌府牵扯上落霞苑的事,这段时日凌依也没多余的空闲去问白妙簪的事,想来亲事恐怕都定了些时日,白妙簪字里行间透露出心中酸楚,她大概也猜出了原因。
“白二小姐是不喜欢男方吧。”织羽也猜到。
凌依叹口气,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觉得女子甚少有能嫁个如意郎君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这些条条框框,禁锢了所谓的男女之情。
白妙簪想不到凌依立马就过来了,将后者迎进屋又是歉意又是责备:“我不是说去看你吗,你怎么就先过来了,这事情才刚过,你还没缓过劲儿吧。
其实我也不愿意来给你添麻烦,可是---眼看那边就要送聘礼过来了,我心中着急没办法,只能来问你的意思。”
“与我说这些可就生分了。”凌依进屋,除了织羽与白妙簪的贴身丫鬟锁黎,其余人等都被遣去门外守着。
屋里没有外人了,白妙簪才忍不住红了眼,哽咽道:“浮生,我是真的没法子了才来找你,父亲已经与那方人说好了,这月初十就来府上提亲,到时候可就由不得我不同意了。”
“到底是哪家子男儿?”凌依问道。
白妙簪嘟着嘴满脸的不满:“是户部尚书傅离的儿子傅博。”
傅博这人凌依也见过几次,在春季围猎上表现也甚佳,人品相貌皆是不差,凌依问道:“这人还不错,你为何这般讨厌?”
白妙簪眉头皱:“我也不知道,总之想着今后大半辈子就要与那人一起过,同床共枕携手而老,我就浑身难受不舒服。”
“你是不喜欢他吧。”凌依一语道破。
白妙簪也不反驳,算是默认。
凌依想了想,又问:“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你若是不喜欢,可以与白伯父说,他们那样疼你,肯定是会考虑你的感受的。”
白妙簪眉头皱的更深了:“我也不知道喜欢什么样儿的,我就是不喜欢,就是不想嫁人,我想像你一样,这辈子都不嫁。”
织羽闻言,脸上微微有些不悦。
凌依沉默。
白妙簪忽的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太不对,立马歉意道:“浮生你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
我就是----就是羡慕你罢了,想你我也差不多同岁,我则已经要许配人家,你却还能潇洒自在。
你也知道我的性子,野惯了,我只要一想到将来要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女人,还不能出门,我就觉得无比难受。”
凌依笑道:“我不生气,这是我选择的路。
北秦内这样说的,恐怕我算是开了先例,且不说将来嫁不嫁,单是姻缘自由,我也同样无奈,就算我能一意孤行,也不能保证我看中的男儿也能和我一般任性。
妙簪,你若心上无人,那就最好,若是心中已经有人了,你大可以告诉白伯父,至少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也是好的。
我的路并不好走,你可知凌府的二房三房四房,他们现在虽然还没说话,但是这次生辰上,必定是要大做文章的。
我不出嫁,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大损失。”
白妙簪没听明白:“你嫁与不嫁,与他们何干?莫非还要指摘你的不是?”
织羽忍不住道:“何止是指摘,恐怕到时候还会群起而攻之。”
凌依点头:“你若是不信,生辰之上看就是了,那些个老东西,心里的算盘我可一清二楚。”
白妙簪小脸皱成一团,“我道你轻松,实则比我还难,我至少无人逼迫,可你---”
凌依看她快哭的模样,笑道:“好了好了,今日是来说你的事,怎么反而替我伤感起来。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到底有没有心上人?”
白妙簪耸了耸肩:“我都认识些什么人,你也清楚,你可看到我对谁刻意好过?”
凌依笑:“这倒是没有,不过有些时候,你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喜欢了谁人,可能因为时常在一起的缘故,你没感觉,可若是这人突然不见了,你心里就会发慌的想念,那时候,你就会知道何为喜欢了。”
白妙簪哈哈大笑:“等着别人消失不见是不可能了,干脆我自己消失,我去个远地方,看看我最想念谁。”
锁黎着急:“二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哪儿有这样确认自己喜欢谁的。您可不能随意玩儿失踪,不然不说老爷夫人那里,就是大少爷那里,婢子也交不了差。”
被她这一提,白妙簪黯然下来,“大哥最近老是不见踪影,也不知去了何地,吃的好不好,睡觉安稳不,他一向认床,离开自己睡惯的地方,就需要好几天才能适应过来。”
凌依安慰道:“他那么大人了,总不至于照顾不了自己,你也别担心这些小事了。”
“这可不是小事,你不知道,大哥那人,金贵的很,随便磕磕绊绊一跤,一定会有个淤青,好几天都消不了,觉睡不好,第二日一定双眼布满血丝还红肿,他啊,受不得半点苦。
可偏生喜欢自己给自己找苦吃,我也不知他是怎样想的。”
凌依微微一笑:“若是如此,倒不如我做你嫂子,以后你大哥,都由我照顾好了,顺带着连你也照顾着。”
白妙簪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要做我嫂子?”
凌依半认真半玩笑的点头:“恩,有何不可,你不是说你大哥多好多好吗,我想好了,若是将来姻亲之事无法自己决定,那我就嫁给你大哥,让我们亲上加亲。”
“这可使不得。”白妙簪想也未想的脱口而出,说完后,才发觉自己说的太急了。
她忙尴尬着解释:“我是说---你这样好,我大哥那人,不顾家,时常去哪儿都任性妄为,还不顾别人感受。你要是嫁给他,肯定会伤心难过的。”
“这不妨事儿,我们性格互补,我能忍受。”凌依继续道。
白妙簪沉默的垂着头,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清。
凌依像是没发现似的,继续道:“就算不是我,将来你大哥也会娶妻,你想,与其娶一个你不相识的人做嫂子,是不是娶我更好。”
白妙簪闷闷的嗯了一声,忽然不愿意说话了,她勉强露出一个笑道:“浮生,我今日有些乏了,不如你先回去吧,过几日不就是你生辰了吗,到时候我再去看你。”
凌依点头:“既然我来了,那我也不能空手而归,我答应替你去伯父伯母那里疏导,让他们好好考虑考虑是否要将你许配人家。”
白妙簪表情瞬间欣喜起来:“你当真愿意?”
“不然我过来做什么,你可不就指望着我吗。”凌依微微一笑。
白妙簪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对,我可就指望着你了。那我带你去父亲的书房,他这会子肯定在书房看出。”
凌依摇头:“不去白伯父那里,去你母亲那里,女儿家的婚事,当与母亲说,父亲皆是听母亲的主意。”
白妙簪想想也觉得对,就要起身,忽听外面的丫鬟道:“二小姐,大少爷回来了。”
她倏地站起来,又惊又喜:“大哥回来了?在哪儿?”
话刚说完,门已经被她打开。
丫鬟道:“去了书房。”
白妙簪回头看着凌依,笑道:“我去看看大哥给我带什么好东西回来没,他每次出去都会给我带东西回来。”
又吩咐锁黎道:“你带凌小姐去母亲的房里,待会儿我与大哥再去给母亲请安。”
锁黎应是。
白妙簪欢欢喜喜的跑出门。
凌依望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下来。
锁黎躬身道:“大小姐请随婢子来。”
凌依微微颔首让她在前面带路。
第184章 必有大灾
王氏不像一般的妇人那般纤瘦,是个丰腴的美妇,面色红润有光泽,笑容慈祥和蔼,是个典型的北秦温柔妇人代表。
凌依见到后者,亲昵的喊了声“伯母”。
王氏也刚刚得知白朗回来了,正要去前院,凌依就过来了,她便打消念头回屋与凌依说话。
“妙簪说他们一会儿一同过来,我就先过来叨扰了。”凌依跟着进屋。
“可别这么见外。”王氏让人拿了好吃的糕点,关切道:“落霞苑的事,吓坏了吧,老太夫人可安好?”
凌依点头:“家中一切尚好,好在有惊无险,还要谢谢伯父亲自去皇上面前替凌府求情。”
王氏笑道:“这还需得着谢吗,你与簪儿关系好,她日日都记挂着,何况我们也是相信凌府,只是想不通何人要陷害凌府。”
“这世上见不得人好的,多了去了。”凌依不在意的笑道:“我今日过来,是因为妙簪说有心事要找我说,她一个小女儿家恐怕与父母说觉得别扭,就找了我。
虽说对不起妙簪,不过我还是要与伯母说说我们都谈了些什么。”
王氏忍不住笑:“你不说我也知道都聊了什么,她是我女儿,做母亲的哪儿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想什么。”
凌依并不惊讶,反而像是早知道似的,只是还是面露别的疑惑,“既然伯母知道妙簪不喜欢那傅博,为何两家还要结亲?
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终究与傅博过日子的,不是父母更不是媒人,而是妙簪,她若是自己都不欢喜,那将来几十年岂不是都要在委屈中度过?
哪个父母不是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衣食无忧快乐一辈子。
若是父母的决定让子女感觉到负担,感觉到不快乐,那无论是否出自好意,浮生都以为,这是不对的,甚至是曲解了父母对子女的爱意。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当事人的心情,难道不是我们最应该考虑的吗?”
王氏愣了一瞬,旋即轻笑:“看来簪儿确实找了个好帮手,就你这张嘴,都要说过天去了。”
凌依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我也是有感而发罢了,在我看来,妙簪恐怕是有心上人了,否则也不会如此抵触结亲这件事。”
王氏叹了口气:“我知道她喜欢佐伦那孩子,我也觉得那孩子很不错,可是母亲年初就去张府提过这事儿,当时被张家拒绝了。
他张天浩的儿子是宝,难道我们簪儿就是草了,女儿家比他男儿还要金贵,我怎能让簪儿委屈了。
除非是张天浩亲自上门,否则这桩亲事,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你还小不知道,虽说簪儿喜欢就好,但婆家关系也很重要,这还未过门就被看轻,往后簪儿少不了苦吃。”
凌依点头表示同意:“我也从祖母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当初还是祖母与赵老夫人一同去的,张家这件事上,确实不知好歹,妙簪多好,他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好女儿。
只是张佐伦确实不错,我听妙簪说,他对妙簪挺好的。”
王氏再叹一口气:“再好又能怎样,婚姻大事,可不是光凭喜欢就能做主的。”
“但是毫无情意,却也脱离了婚姻的本质,婚姻本是夫妻琴瑟和鸣比翼双飞,讲究情谊,若是无情,相敬如宾也是相敬如冰。
张府这件事,我回去后再请祖母出面,探探他们的口风儿。
若是能说服张家亲自来上门求亲就最好,还请伯母再给我些时间,与傅家那边的亲事,就先暂且缓一缓。
反正妙簪今年年底才满十四,也不必太过着急。”
“其实我也不想这么着急,只是算命说,簪儿明年有大灾,要想消灾,就要在今年行喜事,我和你白伯父就想着,干脆给她先定一门亲事,消灾再说。”
凌依诧异:“竟还有这样的事,那算命的可说了是什么灾?”
王氏眉头紧蹙,良久,才低声道:“性命攸关的大灾。弄不好,簪儿就----”她不敢再说下去,握紧了双手。
凌依心中咯噔一声,面色有些微微发白。
王氏也看出她的害怕,忙安慰道:“算命先生说了,只要今年行喜事,就能破灾,所以即便簪儿不乐意,我们也不敢冒险,至少----她能活着。”说着说着,人就哽咽起来。
“算命先生,可还说了什么?”凌依追问。
王氏回忆起来:“还说了‘有缘无分必是灾’的话,我也是从这句话才听出,大概是要给簪儿选一门亲事,而且还要有缘有分的,若是有缘无分,必然成灾难。”
凌依沉默起来。
这时候外面传来白妙簪的嫣笑声,还有一男子的淡淡附和。
王氏忙收敛起情绪,安慰的拍了拍凌依的手:“你也别担心,簪儿是有福气的人,当年那样的绝境老天都没收了她,这一次也一定能逃过去。”
“绝境?”凌依疑惑。
王氏表情一凝,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我们都以为活不过了,没想到又叫她死里逃生。”
“谁死里逃生啊?”白妙簪推开门走进来。
身后跟着的是白朗。显然白妙簪与他说过凌依在这里,见到凌依,他也只是微微颔首。
两人分别与王氏行过礼,白妙簪在王氏的脚边坐下,白朗则坐于凌依对面。
“母亲,你们刚才再说什么?谁死里逃生了?”白妙簪好奇的继续追问。
王氏爱怜的点了点她鼻子:“说你呐,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死里逃生又活过来了。”
白妙簪哦了一声,又献宝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圈子,“看,这是大哥回来给我带的,好看不。”
她拿给凌依看。
一根手镯而已,她却高兴至此,凌依点头笑道:“好看,与你正配。”
白妙簪高兴的将镯子戴上,满脸的喜意。
白朗嘴角也微微笑着,似乎很满意白妙簪收到礼物后的反应。
既然白朗回来了,凌依也不打扰他们一家人叙话,便起身告辞。
白妙簪将凌依送出大门,分别的时候才紧张的问道:“你跟母亲说了?母亲怎么说的?”
凌依安慰她:“你先别担心这些了,该来的总会来,我看伯母也心疼你,也知道你不愿意,更不愿意逼迫你,她和伯父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
白妙簪脸一下子耸拉下来:“那就是没办法了?”
“你放心,我还会给你想法子,我看初十那天,他们应该不会答应,所以暂时你也别多想了。”
初十不答应,可后面还是会答应啊。白妙簪哭丧着脸,“算了,还是我再去求求母亲,别这么早把我嫁出去。”
凌依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记得生辰那天早些过来,吃早饭。”
“知道,那你慢走。”白妙簪笑着目送她离开,才返身回去。
离开白府后,织羽才道:“大小姐,您看上去似乎有些担心,难道是王夫人说的那些话?”
凌依眉头不自觉的蹙起来,若是一个算命先生的话,她并不会太放在眼里,可那句话,却与前世的事实那般接近。
前世,白妙簪就是郁郁而终,在那个韶华的年纪。
她知道原因,可是改变不了,但若要她眼睁睁看着白妙簪再一次在自己眼前落气,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
“我要探一探妙簪的心思,她看似洒脱,实则很钻牛角尖,我怕她最后还是郁郁寡欢,甚至不知缘由。”
“大小姐想怎么做?”
凌依想了想,嘴角的笑意越甚,“要借用一个人,正好还能在生辰上堵那些人的嘴。”
织羽虽琢磨不透她的想法,不过看到后者露出那熟悉自信的笑,她也就放下了心。
回去的路上,正巧碰到了宫曦儒。
后者行色匆匆,看上去似乎要去什么地方,甚至没有注意到凌依。
织羽疑惑道:“侯爷这是要去哪儿,怎的那样匆忙?”
“看方向,应该是要出城。没有带祝陌和白朗二人,恐怕-----是终于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织羽越发不解。
凌依微微一笑:“走吧,赶紧回去,晚上我要去祖母房里睡,你转告路护卫,让他去探一探吴县那边的动静。”
织羽道是。
*
却说宫曦儒匆匆出城,又骑马行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在一处偏僻的驿馆停了下来。
此处是接待那些小国来的使臣,驿馆做差的有二十多人,各个都穿的粗布麻衣,比城里的实在简陋了太多。
宫曦儒刚刚走进去,就有小儿上前道:“大人是要吃饭还是住店?”
“找你家主子,告诉她,我来了。”
小儿瞪着好奇的大眼睛,冲屋里喊了声:“客人来了,不吃饭也不住店。”
虽说小儿还是个孩童,可声音却铿锵有力,并非普通的孩子。
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放他进来。”
小儿笑着指了指二楼:“主子在二楼,大人别走楼梯就行,随便怎么上去。”
宫曦儒来到楼梯口,想了想,足下蓄力,丹田吞气,一提,身体轻盈,足尖再一点,纵身跃上二楼。
小儿呵呵笑,看着宫升道:“你不上去?”
宫升摇摇头,笑的亲和:“我就不上去了,主子没吩咐跟上。”
第185章 心思各异
宫曦儒跃上二楼,感受着那一股气息,朝二楼最里面的房间走过去。
见到他后,海宁公主愁眉不展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来。
“许久不见侯爷,侯爷最近可过的好啊。”
屋内除了海宁公主,还有四位老者,从气息上看,似乎与普通老者并无不同,可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宫曦儒显然不会以为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
“公主最近极少找我。”宫曦儒面色淡淡。
“坐。”海宁公主指了指自己的旁边的空座儿,对另外四人道:“都是自己人,你们不必顾虑。”
一老者眉头微蹙,似有不满:“公主,此人是北秦侯爷,出现在这里恐怕不合适吧。”
海宁公主面色一寒:“他是北秦侯爷,可也是我的人。
你们以为本公主来了这大半年,就只是吃喝玩乐什么都没做?父皇虽然派你们过来协助,但一切还是本公主说了算。这件事不必再议。”
老者不再说话,另一人则道:“公主,既然你信任此人,那我等也不会多问。只是关于吴县的事,我们还需再议。”
宫曦儒眼神为微微一动。
海宁公主眉头又紧蹙起来,看着宫曦儒道:“我已经与你父亲商议好,这次宫家若是能助我宁国,必不会亏待你们。”
宫曦儒点头拱手:“公主若有吩咐,尽管说就是了。”
海宁公主嘴角泛笑,在宫曦儒耳边一阵耳语。
离开的时候,海宁公主拉着宫曦儒的手,情真意切道:“你知道我心里是有你的,只要这件事办成了,我便嫁与你为妻,可好?”
宫曦儒眼里闪着喜悦,虽淡,却还是让海宁公主看了个真切。
海宁公主拍了拍他的手:“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赶紧回去吧,到时候有的是你费力的地方。”
宫升看着宫曦儒从二楼下来,赶紧走过去,与后者离开驿馆后,他才感叹的回头望了一眼:“找了那么久,没想到他们竟然把窝挪到这里来了。
谁能知道这些官差,实则都是宁国人,小的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那是因为你笨。”宫曦儒打击他。
宫升呵呵直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宫曦儒率先打断他,“你别说话,一张嘴总没好话。”
“既然这样,那小的就闭嘴不言---”顿了顿,又可惜的摇头:“本来还想说来的路上,小的眼尖看到了侯爷关心之人,既然侯爷让小的闭嘴,那小的就不说了。”
宫曦儒脚下一顿,看着他问:“你看到她了?为何不提醒我。”
宫升无辜摊手:“小的哪儿知道在侯爷眼里,是公主的召唤重要,还是那凌府大小姐重要呢。”
宫曦儒恶狠狠的瞪他一眼,甩头离开。
宫升赶紧追上去道:“再有几日就是凌大小姐的生辰了,侯爷到时候再去见就是了,还能正大光明的去,像上次那样翻别人墙院的,可别再来了。”
宫曦儒脚下的速度越发快了。
*
虽说凌府被牵扯到人命关系,可这并没有影响众人对凌家的看法,凌氏嫡女的生辰,依旧如去年一样宾客满至,只是今年天寒的早,并没有去年的那般好天气。
头天晚上,胡氏激动的几乎没睡,厨房里来来回回跑了多躺,检查菜是否备好,桌子碗筷是否齐全,院内院外也没闲着,非得亲自过几遍才肯放心。
卯时中刚过,她就捧着给凌依新裁的衣服去兰阁敲门。
织扇织羽也是兴奋,这一天,她们要给凌依穿最漂亮的衣服,梳最流行好看的发髻,还要上最美的妆,总之一切的一切,都要最好的。
凌依倒也配合,并没有人叫就起了,乖乖坐在镜子前让三人折腾。
一个时辰后收拾,按照礼俗,她要去给兰氏和邹氏请安。
请完安,凌依就在后院开始负责招待来往的女客。
这个时辰还早,来的人并不多,凌依懒得坐在外面吹冷风,让织羽将兰阁的帘子掀开,自己坐于屋内,等有人来了,就到门口迎接,再将人请进屋,喝茶嗑瓜子聊天。
白妙簪来的很早,除了一份大礼已经交给管事收着,她还专门拉着凌依道悄悄话,给了后者一份自己特别准备的礼。
“这是何物?”凌依看着手中的小锦囊,作势要打开。
“诶别开别开。”白妙簪急的挡住凌依的手,“开了灵气可就散了,我特意去庙里求的。”
凌依捏了捏,笑道:“莫不是香灰?”
白妙簪神秘兮兮的道:“这可不是普通的香灰,这是我托大师在月老神坛底下拿的,这能给你带来好姻缘。”
她对凌依终身不嫁的事一直挂念着,总觉得这件事是凌依委屈了。
而且当初那件事,她也略知一二,在她看来,那就是邹氏逼的凌依不得不说下那样的话来,所以她特意才求了这样一个福袋。
凌依知她是好意,虽说实在不相信姻缘能靠这么一个小袋子带来,但为了不拂了白妙簪的好意,她还是将锦囊挂在腰带上。
“正合适,我特意挑了个素雅的袋子,以后你走哪儿都带上。”白妙簪很满意。
凌依微微一笑,“知道了,走,赶紧去吃早饭,来的早的客人,可都是亲近的,得吃了早饭才行。”
白妙簪挽着她的手,顺带着还有几房亲戚,也跟着一同出去。
“浮生啊,你走慢些,我和你红妹妹可都追不上了。”身后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这妇人是凌善道的三妹凌玉林,也就是凌依的三姑,嫁给知府孙膑做妻子,有一儿一女,分别唤孙洲和孙红。
凌依停下回头,冲妇人笑道:“三姑走快些,大伙儿可都饿着了。”
孙红比凌依小两岁,如今也才十二,眨着好奇的大眼睛,指着凌依问:“你就是那个说一辈子不嫁,要在凌府赖吃赖喝的浮生姐姐?”
话一落,除了白妙簪与凌依身边的人,其余人都是一愣,个个面色怪异的看着凌依。
凌玉林脸上尴尬,急忙捂住孙红的嘴,拍了她一下:“说什么胡话,还不赶紧给姐姐道歉。
你浮生姐姐花容月貌比天仙还美,还愁嫁不出去?我看你这一脸相,才要担心嫁不出去。”
孙红不满的嘟着嘴,嘟哝道:“我又没有说错话。”
凌玉林又歉意的看着凌依道:“浮生啊,小孩子乱说话,肯定是听了下人的挑唆,你别在意。”
凌依微微一笑:“童言无忌,我怎会放在心上,何况除了一点,她也并没有说错。
我确实有打算不嫁,只是不是赖吃赖喝,我在自己家里,吃喝玩乐,何来赖字一说。”
凌玉林笑容微微有些不自然,“是啊,孩子乱说的,你别放心上,我们赶紧过去吧。别让客人等久了。”
“我就是怕三姑和红妹妹等的久了,所以才走那么快的。”凌依笑着继续在前面带路。
白妙簪拳头捏紧,在凌依耳边道:“浮生,她也太过分了,就是我也知道她肯定是故意的,这是装给谁看呐。”
凌依安慰的拍着她的手:“别放心上,只是个嫁出去的人罢了,碍不了我。”
凌玉林眼瞅着凌依越走越远,脸上歉意的笑也越来越淡,最后变成不屑。
“哼,只不过是个长女,我看她就要得意到天上去了,什么她在自己家?也忒没脸皮了些,自古以来,哪个女儿家能在娘家呆一辈子。”
孙红揉了揉肩膀,埋怨道:“母亲你适才打的太重了些,你不是说意思意思就得了吗?还有,我真的比她差?”
凌玉林赶紧安慰她,“乖,娘那不是哄她的话吗,你当然比她好看一百倍,回去娘给你做套新衣,算是补偿得了吧。”
孙红这才心满意足的道好。
早饭只有十来桌客,除了与凌府交好者,其余皆是凌府的亲戚,凌依现在怎么说也是开始管庶务了,再加上她嫡女的身份,这种时候自然少不了要四处走动问候。
与凌善道坐于一桌的,除了另外三大家族的家主和长子外,还有就是凌二老爷凌善治一家,以及凌府的其他几位近亲。
凌依走过去与众人敬酒,落落大方神色自然,看不出丝毫的稚嫩,若非今日是她十四的生辰,真的很难让人想起这个女子还这般小。
“浮生给诸位叔伯问礼了。”简单的问候,凌依再给几位长辈满上酒,最后自己以茶代酒与一桌人喝了。
刚刚准备行礼告退,就听凌善治笑道:“大哥好福气,浮生这样懂事,将来若是嫁出去,只怕你要好生舍不得吧。”
凌善道脸上的笑容一滞。
明眼人就看出他的不悦,偏生凌善治像是没看见似的,继续道:“大哥,我听母亲说浮生还没许人家吧,今日这么多好男儿,不知你可有看中的?我倒是有些一两个好人选。”
若是别的不论,听上去只是个二叔的关心话,可凌府这样的人家,那意味可就不同了。
凌善道正要发作让其弟闭嘴,就听凌依笑道:“多谢二叔如此关心浮生的终身大事,其实浮生心中有主意。”
此话一落,纵是凌善道,也不禁看向凌依,眼神带着询问,甚至是期许。
第186章 说破心思
凌善道用的主桌,是足够坐下十多人的大圆桌,座位上的人,宫白张三家皆在,剩下的则是凌家的各门近亲。
凌依依礼给桌上的长辈敬酒,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正待要离开,却被其二叔凌善治拦下。
也不知凌善治是假装不懂还是真不明白,凌依的亲事在凌府可谓是个禁忌话题,他却不当回事儿似的,随口就提出来,还说有一两个看好的男儿。
凌善道脸上不悦,不等他黑脸,凌依就笑起来,对凌善治的问话丝毫不感到尴尬羞涩,反而是坦然的承认自己心中有了主意。
这话惹得一桌子的人都好奇的望着她。
宫曦儒心头微微一缩,目不转睛的看着凌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他的呼吸已经不自觉的轻微起来。
凌善道顾不得生凌善治的气,试探问道:“浮生---你当真有主意了?”
凌依肯定的点头:“嗯,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在我看来,今日到场的这些公子当中,当属白公子最温文儒雅,白公子一表人才又才智聪慧,我甚欢喜。”
凌善道愣了一瞬,看上去有些震惊,有些欣喜,他也看好白朗,若是浮生真的喜欢这小子,那凌府与白府,可不就是要结儿女亲家了。
白书恒也没想到,哈哈大笑:“仲伯,你这丫头可是个厉害的角色,就凭今日这胆色,也不是寻常女儿家能有的。
若是我们存锦能被浮生看上,那自然是最好的,今后我们两家,可要多多往来啊。”
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实则可要定乾坤,凌善道暗自将这件事记在心头。
只是当下不宜再谈,便打着哈哈道:“使得使得,反正这事儿也不急着,来来来,今日诸位能来给小女庆生,实在给我凌府面子,我先干为敬。”
宫曦儒默默的盯着面前的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白朗更是错愕,望着凌依半响无语。
凌依冲他甜甜一笑,福了福转身离开。
白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凌依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若是旁人,他倒是不会多想,但告白的人是凌依,他就不得不思考其中深意了,至少对凌依是否喜欢自己这一点,他不会自作多情。
消息就是这样不胫而走的,凌府大小姐当众与白家大公子告白,看样子两家一定是好事将近了。
消息传到后院的时候,兰氏正与其他几位老夫人聊着凌依,听到这样的消息,她还以为是下人乱传,立即将凌依叫到面前亲自问。
得到凌依肯定的回答后,兰氏不仅没觉得凌依太大胆,反而高兴的拉着后者的手问:“你当真中意存锦那孩子?”
凌依似笑非笑,不回答也不否认,看上去还真有那么些心思似的。
兰氏当她是不好意思回答了,就放过她,转而与赵老夫人聊的欢。
凌依坐上桌,只吃了两口菜,就感觉到袖口被人扯了扯。
她回头一望,却是白妙簪,疑惑道:“你不吃饭去哪儿?”
“你过来,过来我有话要说。”白妙簪又拉了拉。
凌依看兰氏与赵老夫人聊的起劲儿,也就没说,直接下了桌子。
白妙簪走在前面,绕着回廊快要走到外院才停下来。
此处僻静无人,凌依问道:“有什么话不能在里面说的?”
白妙簪静静的望着她,眼睛,鼻子,嘴巴,黛眉,无一不是精致美丽,她还是头一次认真的去观察凌依,却觉得竟是美丽无比。
这样的女子,是真真配得上大哥的。
“你在前院说的话,我都知道了。”她脸色有些自己都不知道的黯然。
凌依呵呵一笑:“那又不是什么秘密,知道就知道,我也没打算瞒着,那日我不就是说了吗,我想做你嫂子。”
白妙簪面色微微一白,手不自觉的握紧,目光紧紧锁住凌依:“你当真?我那日只以为你是开着玩笑话,并没放在心上。
你不是一向都不怎么喜欢大哥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凌依不解:“我何时不喜欢你大哥了。”
白妙簪垂着头,声音越发的低:“不知道,我总觉得你每次见到大哥,大哥都紧张,甚至是想要避开你,浮生,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嫁给大哥。”
她抬头,恳切的看着凌依,眼里有着期许,有着害怕。
凌依茫然道:“为何?你不喜欢我嫁给你大哥?为何?你大哥也到了要娶妻的年纪,我明年及笄就可以嫁人,你莫非真的想让我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我不是----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白妙簪急了。
凌依笑弯了腰:“看把你急的,我开玩笑呢。”
白妙簪皱着脸,“你可别再开这样的玩笑了,我给你求姻缘福袋,就是希望你能找个好姻缘。”
凌依点头,感激道:“我知道,姻缘天定,若是老天真的给我安排了,那事到临头,我还是会跟着命走。”
“哎----”白妙簪叹了口气,在廊沿上坐下,看上去很是不乐。
凌依也在她旁边坐下,问道:“怎么了?是否还在担心你的亲事?”
“我不知道,我就是心里闷的慌。”白妙簪将头轻轻靠在凌依的肩膀上,盯着某一处怔怔出神。
凌依眼里闪过一丝悲哀,却笑道:“我若是不嫁给你大哥,你觉得怎样?”
白妙簪倏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问她:“当真?那你刚才在众人面前又是什么意思?”
凌依没有忽略她眼中的喜意,觉得心中越发难过,沉声问道:“妙簪,你要知道,就算不是我,你大哥,终究还是要娶妻,而那个人,永远-----永远也不可能-----是你。”
白妙簪呆呆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哈哈大笑道:“浮生你说什么呢,他可是我大哥,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不说,你心里就不会这样想,你就不知道,你是喜欢你大哥的。”凌依再添一把火。
白妙簪脸上先红再白,愣了一会,才站起身怒道:“浮生,你怎能这样说话,我是喜欢大哥,那是因为他是我大哥,做妹妹的难道还会讨厌自己的大哥吗?
你误了我的意思,好,我不说了,你若是真心喜欢大哥,那我祝福你们。”
她说完就匆匆跑开,丝毫不想再留下来。
凌依望着白妙簪的背影出神。
织羽轻声道:“大小姐,我们快些回去吧,时间长了恐老太夫人找。”
凌依黯然道:“她心里,该是多恐慌,多恼羞,恐怕日后也会像她大哥那样,不愿与我多说话了吧。”
织羽心疼:“大小姐也别自责了,这不关您的事儿。
若是白二小姐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心思,那将来面对着自己的嫂嫂,该是何等的煎熬,她无处可说,内心怎能受得住,心血迟早会被耗尽的。”
“你说,我这是不是为她好?若是这层纸一直没有被我捅破,那她至少还可以活在自欺欺人中。”看着白妙簪那般惊慌愤怒,她突然有些不确信了。
“大小姐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只要您觉得对,那婢子就认定您。
婢子虽然比不上大小姐聪慧,可婢子知道一件事,大小姐您从未做过什么错事。”
从认识凌依到现在,织羽当真从未见过凌依做错过什么。好像一切都是计划好的,有时精妙的让她都觉得心颤。
“我何尝不是活的小心翼翼,一件事,一种想法,我必须让自己再多想出几种来,我啊,也不想这样。”凌依长吐一口气,往内院走。
织羽一面劝她:“白二小姐会明白大小姐您的苦衷的。”
回到内院,没见到白妙簪,凌依问了王氏。
王氏说白妙簪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了。
凌依知道白妙簪这是故意避开她,心中虽然难过,可面上却不动分毫。
有些事,做了总会有代价的,譬如她利用白朗,一来试探白妙簪的心思,二来堵住那些想要在今天高谈阔论的亲者。
可同样的,她失去了白妙簪对自己信任的心,同时还要应付接来下家里和外界的压力。
凌依没有什么胃口吃饭,只是让织羽拿了一盘子糕点,与兰氏告罪,说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兰阁了。
织羽摸着凌依的手,冰凉得很,就让人装了手炉,又在屋里放了一盆炭火才作罢。
凌依端着糕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呆呆的出神。
门外传来叩门声,织羽看了眼凌依,后者并不知觉,她忙出去开门。
“大小姐现在可忙?”来的是锁黎。
“白二小姐不是已经回去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织羽问道。
锁黎往屋里望了眼,确定凌依没有在床上躺下,才低声道:“还得请姐姐帮个忙,二小姐离开凌府后,独自一人在街上走,还死活不让我跟着。
我想,现在恐怕也只有凌大小姐能帮着劝劝了。
二小姐心情实在不好,我担心得很,还请姐姐快快帮忙通报一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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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福园客栈
锁黎并不知道凌依与白妙簪都谈了什么,只是分开后,后者就脸色煞白,看上去跟丢了魂儿似的,还不让自己跟着。
她担心不已,只能找凌依帮忙。
织羽听完她的话,沉默了一瞬,道:“你这样,大小姐身体不适也不宜出门,你去找你家大少爷,只告诉他一人。
心病还须心药医,现在也只有他,能让二小姐清醒了。”
锁黎脸上一紧:“什么意思?莫不是二小姐出了什么事?刚才二小姐与凌小姐说了话,脸色就不好,到底怎么回事?”
“你家小姐若是要告诉你,自然会说,别的,你也就别多问了,赶紧去找白少爷,记得一定要让他悄悄的去----就说,就说二小姐闹脾气,你又担心得很,烦他去找一找。”
锁黎不疑有他,想着凌依毕竟是今日的寿星,将寿星叫离现场也确实不妥,便福了福道:“那我去找大少爷,姐姐进去吧。”
织羽送她离开,回屋后,看到凌依放下手中的空盘子。
“大小姐还吃不吃?要不婢子再去厨房拿些过来?”她问道。
凌依摇头:“不吃了,腻得很,你做的对,这时候,只能让白朗去。正不正视,都要看妙簪自己了。”
兄妹乱伦,这样的话,就是说出来都让人胆战心惊,何况是心里承认呢。
怀揣着被世人所不齿的感情,单是那份压力,就足以击垮白妙簪脆弱的心。
一旦她意识到自己真的爱上了自己的大哥,那愧疚煎熬却又割舍不掉的情意,就会扑面而来,甚至可能令后者崩溃发狂。
虽说捅破了冒险,可若是不拆穿,按照上一世的结果,白妙簪只会在难以启齿却又抛之不掉的感情中,慢慢将自己折磨的心血殆尽。
门外,又传来了叩门声。
织羽忍不住笑:“今日果不愧是大小姐的生辰,这来敲门的人,就比往日多了许多,若是不重要的,婢子干脆就找个借口给大小姐推了。”
凌依点头同意,捧着手炉坐下看书。
织羽开门一看,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小丫头。
“你是哪个院的?”织羽问她。
小丫鬟左右看看,挠着脑袋道:“我是前院儿打杂的,有人托我将这东西交给大小姐。”
有人?织羽疑惑道:“是哪位姑娘?”
小丫鬟摇摇头,将东西交给织羽:“我也不知道,总之我东西带到了,还请姐姐一定要交到大小姐手里。”
织羽正要伸手抓住她问个清楚,小丫鬟却比泥鳅还滑,一溜烟的就跑远了。
“真是奇怪---”织羽转身回屋,“一个面生的丫鬟,说是有人给小姐您送礼,既是送礼,为何不交给常叔,兰阁这里的一切不都是他和胡妈妈收吗。”
凌依扭头,示意她打开。
那是一个狭长的锦盒,表面看上去很精致,打开一看,却是一根白玉发簪。
“大小姐,是根簪子。”她将簪子拿给凌依看。
凌依端详片刻,微微一笑:“与我的尺八那些放一起吧。”
织羽眉梢一扬,喜道:“是侯爷送来的?小姐您是如何知道的。”
“簪身的雕刻与那木箱的雕刻手法一样。”凌依指了指表面细微的花纹。
织羽微微一惊,“这竟是侯爷亲手做的。”说完,看了眼凌依的表情。
后者当众承认对白朗的心意,只怕这时候,侯爷心中不好受吧。
织羽将簪子与其他宫曦儒送的东西,放在一起。
吃过午饭,宾客们陆陆续续的离开,剩下的也只是一些亲客。
兰氏屋里好容易人都散了,她终于有机会让程氏将凌依叫到自己跟前,笑呵呵的对后者道:“你今日也忒大胆了些,女儿家的不害臊。”
凌依知她没生气,笑道:“我哪儿就大胆了,只是赞了一句人,怎的就弄的你们这般兴师动众的。”
兰氏一愣,“你不是说有主意了吗,不是说今日到场的公子,只有存锦能入你眼吗?”
“我哪儿说过就他能入我眼了,我是说,今日他看起来比往日温文儒雅。
何况我心中有主意,我也没说就是他啊,祖母又不是不知道我当日说的话,现在恐怕都传遍整个北秦了,这嫁人的事儿,哪里那么容易的。”
兰氏以为她顾虑其他,宽慰道:“这件事,有祖母给你做主,你放心,你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谁若是敢嚼半个舌头,我就拔了他舌头。”
凌依笑道:“别人要说我们怎么管得着,祖母难道要拔光所有人的舌头不成。”
见她笑了,兰氏也就放下心,“放心,这件事,祖母会替你做主的,你白伯父适才与你父亲商议了很久,白家是好人家,你嫁过去,一定不会吃亏。”
凌依只能微微点头,又道:“祖母这几日气色好很多了。”
“还不多亏了你的日日早晨送来的汤药,最近气血是好多了。”
凌依笑道:“今儿晚上,我再来给祖母泡药澡,路大夫说了,那药汤能去湿活血活络筋骨,对身体好。”
“好好好,都依你。”兰氏爱怜的拍了拍凌依的手。
女儿家一旦过了十四,就会变得炙手可热,家里也会忙着开始选亲,所谓的踏破门庭也是这么回事,因为陆陆续续的就有人开始上门提亲了。
凌依倒是个例外,也不知是她在生辰上说的那番话,还是那句“终身不嫁”实在太豪情,又或许是早先牵扯进落霞苑的惨案。
总之,即便这些都不是她的过错,传出去的话,却不好听,而上门提亲者,更是没有。
对于这一点,凌依倒并未在意,兰氏和凌善道都想要撮合她与白朗,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所以说起来,她算是过的清闲。
织扇在府里连待上几日,是绝对会憋坏的,所以时不时的就会唆使凌依出门一趟。
“大小姐,落霞苑的修缮进度,您要不要去看一看?婢子觉着比之前的还好看。”
织羽一眼就看穿了她,“大小姐去落霞苑做什么,别人会怎么想。”
织扇面带讨好撒娇,“就算不去落霞苑,那也去别的地方走走啊,整日在府里待着,多闷啊。”
今日难得好天气,凌依想了想,起身让织羽给她换了身衣服,“行,出去走走也好。”
织扇喜,忙去准备出行的东西。
“现在天儿越来越冷了,大小姐手凉,手炉别忘了,还有准备些吃的,狐裘别忘了。”织羽担心她不细心,一边唠叨一边亲自过去准备这些东西。
凌依笑两人:“不过是出去走走,何必大费周折,带上手炉就好。”
虽这样说,织羽还是将一切东西都带上。
出门后,车夫问行走的方向。
凌依略一想,问织羽道:“路护卫说的那地方在哪儿?”
“福园客栈。”
“那就去福园客栈。”凌依吩咐道。
车夫一声好嘞,驾着马车往福园客栈而去。
“大小姐去客栈做什么?”织扇好奇的问织羽。
织羽见凌依微闭着双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织扇不得不闭嘴。
福园客栈并不算华丽的客栈,住在这里的,多是平民,织扇对凌依到这里的目的,越发的好奇了。
趁着凌依往客栈里走,她拉着织羽咬耳朵:“我就知道大小姐出门,必定是有事儿要办,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大小姐来这里又是要做什么?”
“跟着大小姐就是了,这会子问那么多也说不清楚。”
两人跟着进了客栈。
凌依走到柜台前,“掌柜的,我闻你们这里的包子最出名,你给我来两笼小包,另外再三笼带走。”
掌柜的一看此女面相极好,身穿富贵,以为后者是慕名而来的,笑道:“姑娘先里间儿坐着,马上给您上包子。
您还要点些其他菜不?别看小店铺面没有朗庭轩的金贵,可这菜色,也不差多少。”
“那就再来些你们这里的招牌菜。”凌依往里间走。
织扇与织羽面面相觑,怎么,难道是来吃东西的?
两人跟着走进里间,织扇问道:“大小姐是来吃饭的?”
“不然你以为是做什么,我肚子饿了,又听说这里的包子极好吃---你们也坐,出门在外,也不必讲究这些主仆之礼。”
两人听话的坐下,织羽将筷子用帕子擦了又擦,才递给凌依。
包子很快就送上来,小二说还有几个招牌菜在做,让几人稍等片刻。
凌依点头让小二退下。
“吃啊,看着我做什么?”凌依率先拿了个包子,吃了一口,满意的点头,看上去味道不错。
她既然都这样说了,两丫头也不好再推辞,各自拿了包子吃起来。
席间只说了些闲话,织扇终于相信凌依是真的来吃包子的。
“娘,我想吃包子。”外面传来小孩子渴求的声音。
“吃什么包子,赶紧回去,不记得你黄叔的话了?”妇人责备道。
小孩子果然没有吭声了,一阵脚步声过,想来母子俩应该是上了二楼。
凌依嘴角微微的笑,吃下最后一口包子,“确实味道极好。”
第188章 妇人孩童
小二提着三笼包子过来道:“姑娘,您要的包子都给您装好了,您看是小的给您送到府上去,还是怎的?”
凌依让织羽将包子拿着,却问小二道:“刚才听到有孩童的声音,问母亲要包子吃,恐是母亲手头拮据,可怜了孩子,你再去做一笼,给上面的孩子送去。”
小二哈腰:“姑娘心地善良,小的这就给她们送上去,只是若是问起,小的该如何回?。”
“无需回答---你们的菜何时才上来?”
小二忙道:“姑娘稍等,马上就来,小的先将包子给那娘俩送上去,其实也怪可怜的,一日不曾下来一次,下来一次也只要一碗稀饭,娘俩该是要感谢姑娘的。”
凌依摆了摆手示意他可要退下了。
小二再哈腰,恭敬的退下,不一会儿,麻利的上楼脚步声,应该是送了包子去给那娘俩。
也就几句话的功夫,楼梯上又传来脚步声,只是这一次听上去多了些。
小二再一次叩门,歉意道:“姑娘,小的按照您的吩咐将包子给娘俩送上去,可他们死活不接受,若是要亲自当面谢了姑娘的恩情才肯受。”
凌依示意织羽开门。
门外站着一对母子,妇人看上去三十多岁,孩子看上去也就十岁不到。两人虽然穿着粗布麻衣,却很干净整洁。
孩童似乎从未见过凌依那般美貌又高贵的人,局促的握着手垂头。
妇人拉着孩子的手就要跪下去。
凌依忙阻止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不过是个陌路人,一笼包子,实在无需这样。”
妇人感动的红了眼眶,“姑娘菩萨心肠,请受小人一拜。”
不让儿子跪,妇人自己也要跪下磕头。
凌依无奈摇头,对小二道:“这里再添两副碗筷。”
小二怔了怔,莫非这是要与母子两同桌而坐?想归想,他还是立即去拿碗筷。
妇人惶恐推辞:“姑娘送我们包子,我们已经感激不尽,怎敢再与姑娘同桌而坐,恐打扰了姑娘吃饭的雅兴,我们回自己屋里去吃就行了。”
这时候桌上已经上了几盘菜,孩子盯着桌上的菜不住的咽口水。
凌依笑的亲切:“别在意这些,这两个也是我的丫鬟,饭一起吃才热闹,大娘赶紧坐下吧,否则就是看不起我了。”
妇人急忙摆手:“姑娘折煞小的了。”
凌依眼神示意她坐下,亲自将孩童拉着坐在自己旁边。
孩子终究是孩子,何况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好吃的东西,顿时馋的忘了局促,屁股稳稳的坐在凳子上,只怕去拉也拉不走了。
妇人没办法,只能小心翼翼的坐下。
菜已经上的差不多了,凌依让小二出去,并且吩咐没有同意,不能让谁人进来打扰她们用饭
给钱的都是大爷,何况是凌依这样身份不凡的女子呢,小二自道不敢打扰,恭敬退下。
凌依给娘俩各夹了个鸡腿,笑道:“你们别拘礼,随意吃,反正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不能浪费。”
孩童眼睛放光,抵不住美食的诱惑,抓起鸡腿就啃起来。
妇人一面提醒他注意些形象,一面自己也拿起筷子吃。
“我看大娘,似乎是从远地方过来的吧,京中没有亲戚?”吃饭的时候,凌依闲问道。
妇人放下筷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瞬间红润起来。
孩童也放下手中鸡腿,一桌子突然沉默下来。
凌依顿了顿,歉意道:“看来我是问了不该问的,大娘你们吃,当我没问。”
“我们是来告官的。”孩童大声道。
妇人急的脸色一白,瞪了孩童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又对凌依道:“我们是从松阳村过来的。”
“松阳村?可是吴县的松阳村?”凌依问道。
妇人有些惊讶,“姑娘看上去是深闺女子,竟然还知道我们那种偏僻的小村子。”
凌依笑道:“平日喜欢看些杂书,所以了解一二,大娘进京,恐怕费了不少力吧。”
正说着,忽闻外面一阵吵闹声。
“你不能进去----”小二拦在门口。
“你让开,再不让开,我可掀桌子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妇人面上一急,孩童则直接跳下桌道:“是黄叔,黄叔回来了。”
凌依让织羽去开门。
小二用瘦小的身子拦在门口,后面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
“可以了,是认识的人,壮汉进来吧。”织羽让小二让开。
小二呵呵一笑,忙让开了道。
壮汉急忙走进屋,看到妇人和孩童无恙,才放下心,旋即又疑惑的看着凌依。
妇人忙解释道:“这是----”她尴尬的看着凌依,才发现自己的都没问人姓名。
“我姓凌。”凌依善意的告诉她,又对壮汉解释:“我看大娘还没吃饭,这孩子正长身体,也不能饿着,就擅自做主,将两人叫过来吃顿饭。”
壮汉看凌依的模样,就知道是位贵族小姐,拱手道:“凌小姐,失礼了,只是我已经买了饭,小吴,大姐,我们走吧,别打扰别人小姐吃饭。”
妇人不好意思的对凌依福礼,小吴望着碗中还剩下的半个鸡腿,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刚才小吴说你们是来京中告状的,不瞒几位,我凌府在京中也有些地位,你们无权无势,若是没有外人帮忙,恐怕难以成事。
若是不嫌弃,壮汉不妨和大娘坐下来,让小吴好好吃饭,我们也可以好好聊聊,兴许我能帮你们也说不定。”
壮汉明显很警惕,狐疑道:“凌小姐与我们素未谋面,又不知我们所办何事,为何要帮我们?”
凌依反问:“这一路,难道你们就没受过其他人的帮助?我看大娘手头拮据,从吴县过来,恐怕路资都不够,可三位既然能顺利到达这里,还能住上客栈,想必没少受人帮助吧。”
壮汉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干咳两声,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拉了凳子坐下。
妇人和孩童这才重新坐下。
凌依让小二再添一副碗筷,顺便又加了两个菜。
“还不知壮汉如何称呼。”凌依问道。
壮汉拱手道:“小人黄伟,与罗大姐同乡,此次来京,也是身有要事。”
“几位要告的人,只怕身份不低吧,否则你们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可见过京兆尹了?”
黄伟面露黯然:“今日小人出去,就是为了去见京兆尹,只是没见到人,那些人,根本不看小人的诉状---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凌依点头:“京中本就是这样,若是无人引荐,你的诉状,根本到不了那人的眼前。”
黄伟惊了惊,看着罗氏与小吴。
罗氏摇摇头。
凌依等他们眼神传递完,才道:“想问我为何知道你们要告御状吧。
这其实不难猜出,吴县有州府,你们没有去州府,反而来了京城,又或许你们先去了州府,但最终肯定是没什么用。
所以,你们不辞辛苦,千山万水来到京中,是有人告诉你们,可以来京中告御状是吧。”
黄伟错愕的看着凌依,良久,才惊道:“凌小姐冰雪聪明,猜的一点没错。”
“我还知道,让你们来京中告状的人,应该是一位姓宫的人。”凌依笑吟吟的道。
黄伟像是活见鬼似的,惊愕的直接从凳子上蹦起来,“姑娘如何知道的,姑娘莫非是恩人的朋友?”
“算是吧,反正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对你们不利就是了。”
黄伟和罗氏面上欣喜,罗氏作势又要跪下去,被凌依拦住。
罗氏感动的抹泪,“没想到还会在这里遇到恩人的朋友,在吴县,若非是恩人搭救,我和小吴,可都去黄泉见他爹去了。”
一提到自己的爹,小吴眼眶一红,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哭的无声。
凌依安慰道:“事情既然发生了,那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替松阳村讨个公道。”
黄伟见她提到松阳村,以为后者已经全部知晓,便再也没有顾虑,痛恨道:“那些草菅人命的狗东西,不是人。
死了那么多人,竟然还想堵住我们的嘴,我若是不站出来,松阳村一村的人,可就白死了,我也对不起乡亲们。”
凌依同样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跟着他骂:“确实不是人,怎能如此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这世上,无论贵贱,皆是女娲娘娘造的---
几位放心,这件事我能帮忙的,一定不会推辞,还请将事情原委告知与我。”
黄伟握着拳,这才将事情缓缓道来。
原来是吴县三个月前被发现了一批锡矿,北秦矿产资源本就不丰富,所有的矿产皆是划分到户部的户部司管理,换言之,一切矿产,皆是皇家财产。
“吴县本是个穷地方,土地不好种,大家都过的很艰难,后来来了一群官府的人,说是我们私自占有矿产,夺了我们的地,还让村里但凡六十岁以下的人做苦工。”
织扇听的悲愤,拍着桌子道:“你们难道就没有报官。”
“哪里没有了,可是父母官不听我们,甚至去做工的人,还不准离开。
三个月了,我们在里面,吃喝都不够,兄弟们一个个陆续倒下,我也是最近才逃出来。
可是没想到----没想到那竟是最后的分别。一个月前,矿洞坍塌,里面的人,无一幸免。”
凌依眼神深沉,静静的听着他说完。
第189章 吴县惨状
北秦的矿产资源并不丰富,所有矿产皆是划入皇家财产,并且由户部司和盐铁司共同管理,若是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是不得私自开采矿产。
吴县确实是个穷乡僻壤之地,土地贫瘠,农民地不好种,许多村人已经陆续离开,只有老一辈的,和一些不想背井离乡之人还坚持留在家乡。
他们坚信,只要辛苦劳作,老天爷就一定能看到他们的努力,也一定会有所回报。
然而不是每一件事有付出就会有收获,即便村民们日日起早贪黑,可土地依旧种不出好粮食,直到有一天,吴县县令带来了一群官差,说是奉了皇上旨意要来此处开矿。
众人这才知晓,并非土地贫瘠,而是地下有矿,所以庄稼不好种。
元易县就盛产矿物,一个县几乎能抵得上一个市,百姓个个富得流油。
吴县之人以为自己的好日子终于到头了,哪知却被指正说他们妄图私吞皇家财产,为了赎罪,以松阳村为中心,周围四个村子六十以下十二以上的男丁都被抓去当义工。
矿中心是在松阳村,三个月的时间,义工们在鞭挞下,终于挖出了矿洞,只是这三个月,他们却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一日三餐皆是清汤寡水,每天只能休息两个时辰,没日没夜的工作终于让有些人想要奋起反抗。
但他们只是有蛮力的莽夫而已,怎能敌得过有武器的官差,很快,反抗的农民被抓,十多人,就在松阳村的村头被斩首。
官差的这招杀鸡儆猴,让那些不安分的人,再也不敢造次,大家只能默默的忍受。
不仅如此,吴县从此就成了一个封闭的县,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更别说要报官了。
真正出事是在一个月前,农民们不懂挖矿,矿洞并不稳定,终于在一夜坍塌,洞内一百多人,全被活埋在里面。
黄伟满脸痛色的回忆:“这是天不亡我,那天晚上,小人正好出恭,没在洞里,可出去一趟再回来,就是那般景象,所有人都被埋在地下。
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不想着救人,却想着让我们活着的人去搬那些矿。
小人气愤不过,就打了那领头的一拳,被抓后以为必死无疑了,还好被罗姐救了一命。”
罗氏抹着眼泪默默哭泣:“我是听说矿洞出事了,去找他爹的,正巧看到黄兄弟被关在笼子里,我就悄悄放了他。
可是黄兄弟说他爹没了----”
她哭的泣不成声,弄得小吴也跟着哇哇大哭。
凌依拉着小吴的手,像兰氏安抚自己一样,拍打着安抚他。
小吴抽抽搭搭的道:“我爹是村长,我是村长的儿子,爹说他若是有一天不在了,松阳村就要归我管,所以我要去见皇上,我要去告御状,我们一个村子的人都死了,我爹死都不会瞑目的。”
凌依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轻轻的拍着他的手以表安慰。
黄伟平复了些心情,又继续道:“罗大姐救了我,我就想着我们肯定是活不过天亮的,所以带着小吴和罗大姐准备逃出村子。
后来被人发现了,本以为这次一定死定了,可恩人出现了,救了我们仨,还给我们拿了盘缠,找先生给我们写了诉状,让我们进京告状。
一路上杀我们的好几波人,都是恩人给救的。恩人对小人的恩情,小人这辈子都忘不了。”
织扇听的眼泪哗啦,一来同情三人的遭遇,二来感动宫升的做事。
织羽也忍不住红眼,悄悄用帕子擦眼角。
话说完,饭菜已经凉了,凌依让小二将饭菜都热了一遍,招呼着三人吃完饭,最后才道:“救你们的人将你们安排在这里,但这里恐怕也不安全了。
你们若是不嫌弃,可以随我去一个地方,安全舒适,后面我会想办法让你们面圣,有什么冤屈,到时候在皇上面前说,他一定会替吴县做主。”
罗氏大惊:“天子脚下,莫非他们还敢乱来?”
凌依冷笑:“正因为是天子脚下,小动作才更多,你们太小看这个京城了。撑过今晚,我就安排人来接你们。”
黄伟再次拜谢:“多谢恩人,还请替我们给另外一位恩人转达我们的谢意,来生做牛做马,一定报答两位恩人的恩情。”
凌依让织羽收拾东西,自己则起身道:“你也不用感谢,我这样做,也有自己的目的,帮你们,也是帮我自己。”
三人离开福园客栈,凌依让车夫直接赶车回凌府。
“大小姐不是说要帮他们吗?难道要将他们接入凌府?”织扇问道。
凌依摇头:“凌府不行,凌府太招人耳目,我有预感,这几夜,恐怕那些人就会动手,私自开矿兹事体大,他们一定会下狠手要灭口。
今天晚上,你与路护卫一同,以落霞苑的名义,悄悄将三人接去落霞苑。”
织扇领命。
*
是夜,阖度堂内,宫曦儒一身漆黑劲装,头发高高竖起,脚蹬云靴,手握长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令人寒战的寒气。
宫升最后劝道:“侯爷,难道您真的要去?您是何等身份的人,竟然去做这种事,小的给您代劳,您何必亲自动手呢?”
宫曦儒将黑色面巾蒙在脸上,看上去,就是一个黑夜杀手。
“她对我还有所怀疑,若是我不动手,势必会让那几个老东西警惕。”
“可是,那三人是我们好容易才护送进京的,若是真叫那些人杀了,那岂不是白忙活了。”宫升担忧。
宫曦儒丝毫不担心,只是淡淡道:“我相信她。”
宫升眉头微微一蹙,“海宁公主身边那四个老头子,整日里盯着我们,小的没办法给凌小姐送信,侯爷却将一切赌在凌小姐能猜到我们的行动,这未免太冒险了。”
想了想,又道:“不如让无影无递个消息。”
“不行,无影的功夫与那四人相差不多,会被发现。”宫曦儒将长剑别在腰间,听到外面的更鼓声,已经过了子夜。
“注意毕和堂那边的动静。”临走前,宫曦儒吩咐宫升。
宫升拦不住他,在屋里急的来回踱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去福园客栈没见到那三人,那就好,可若是凌依并不知情,也没有想要插手,三人此时还在客栈,那么他们,必死无疑。
宫曦儒虽说应海宁公主的要求去杀黄伟三人,但他并没有带自己的人,随行的有一位老者,还有十多个宁国武士。
“不过是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何必如此劳师动众。”宫曦儒不免讥讽。
老者对他并不信任,冷笑道:“侯爷还是先完成公主交代的任务再说。
虽说杀死那三个人对老夫来说犹如捏死三只蚂蚁那么简单,但这件事事关重大,那三人一定不能活过明日,所以还请侯爷不要小看了这件事。”
“这只能说是你们办事不利,若是真的尽力,三人怎能一路来到京城。”宫曦儒明显责备道。
老者语气一凝,片刻后,才一甩衣袖道:“我宁国武士并非无能之辈,若非有人途中阻拦,那三人怎会活到现在。”
宫曦儒不屑的瞄他一眼,纵身一跃跳上福园客栈的房顶。
其余人也跟着跳上去,不得不说,为了杀这三人,海宁公主下了狠心。
来到黄伟三人住的房间上方,宫曦儒率先揭开一张瓦,透过缝隙看进去。屋内漆黑一片,也不知有人没人,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老者比划手势,让身后的人都跟着自己从后门进入客栈,再一路直奔黄伟和罗氏的房间,宫曦儒随后即到。
人分作两拨,一左一右,目标分别是黄伟、罗氏和小吴的房间。
有人用刀撬开房内的门栓,门一打开,两队人分别屏气凝神,手持武器冲进屋内,动作虽然迅速,但没有弄出一点声响。
这些都是职业杀手,目标明确,直奔床头,泛着寒光的大刀在床上一阵乱砍,本以为被子下的人会被砍成几截,但没想到一刀砍下去,却是空的。
被子被掀开,床上并无人睡。
“大人,没人。”
正在这时,隔壁的人也一群涌进屋内,也道是:“屋内没有人。”
老者做了个噤声手势,命所有人屏住呼吸,然后心神凝住,感受着屋内是否有其他活物。
突然,他眼神一寒,朝柜子方向指了指,众人会意,围成半圆状,一步步朝柜子逼近。
宫曦儒走在最前面,来到柜子前,悄然握住把手,突然用力拉开柜子,刹那间,屋内四处亮起了火烛。
突然而至的亮光,让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惊。
柜子中一人被五花大绑的捆住,嘴里噻了一团布,只能摇头哼哼。
宫曦儒长剑猛刺,眼看就要刺中柜子中的那人。
老者突然厉呵一声“且慢”,话一落,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声喊“大人”的。
宫曦儒及时止住剑势,定眼一看,眼里有着疑惑之色。
不仅是他,身后之人也面面相觑。
第190章 心有灵犀
老者及时制止住宫曦儒,上前一看,脸色怪异且难看。
此时外面的脚步声已经上了楼,动静不小,吵醒了客栈中的客人,有人不满的开门叫骂,可一看到那么多官差,顿时吓得不敢再吭声,忙关了门进屋。
“再不走,可就要被人发现了,耽误了事还有补救的机会,可若是泄露了消息让人察觉到什么,那公主那边,恐怕无法交代吧。”宫曦儒冷声提醒道。
老者眉头紧蹙,他本来对今夜的行动势在必得,可没想到最后却这样草草收场,甚至连目标都没见着,心中实在郁闷。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知道那些人是来找柜子中的人,虽然不甘心,还是只能一甩衣袖从窗户离开。
十余武士跟着陆续离开,宫曦儒是最后垫底的,没人注意到他眼角浅浅的笑意。
“大人---大人----”门被推开,紧接着二十多人一窝蜂的涌进屋。
屋内明亮,再加上柜子正对着大门口,官差们一眼就发现了被绑的人。
“魏大人-----”有官差立马上前,将魏征从柜子中扶出来,又给后者松绑。
魏征吐出嘴里的布,干呕了几声,才怒道:“你们都是干什么事的?竟然让人将本官虏到这里来,今日本官幸运,没有死,若是本官被那群马贼杀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大人息怒,小的们也不知道那马贼竟然如此大胆,连大人您都敢虏,大人放心,小的马上彻查,一定抓住那些马贼。”
魏征没好气的摆手:“算了算了,没事就是万幸了,你难道还想兴师动众的宣扬,说马贼闯如京兆尹公署,掳走了本官?你让皇上如何看待我们公署的安防?让老百姓如何再信任我们。”
官差被骂的不敢吱声,只能埋头默默听着,等魏征骂够了,才又道:“大人既然安然无恙,是否现在打道回公署。”
“不然去哪儿?难道要本官在这里住下?”魏征怒骂,抖了抖身上的灰离开。
夜晚渐渐的恢复了宁静,人群散去后,客栈内显得越发静谧。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开门声
织扇从门缝中闪进去,低声道:“东西都收拾好了?”
黄伟拍了拍肩膀上的两包行礼:“都准备好了,现在走?”
“再等等,万一那些人去而复返可就麻烦了。”织羽将门微微推开一条缝,透过缝隙观察着隔壁以及隔壁的隔壁房间。
此时他们所在的房间,就在之前住的隔壁。
这也是凌依说的,让他们换到隔壁睡,也正因为如此,三人才逃过此劫。
等了片刻,不见任何人出现。
织扇这才放心的推开门,带着黄伟和罗氏小吴一同悄然离开福园客栈。
路笑天暗中护卫,这让织扇放心了不少,出了福园客栈后门,马车刚好到,一行人上了马车,速度朝落霞苑而去。
“姑娘是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我们有杀身之祸,不知会不会给姑娘带来麻烦。”罗氏有些担忧。
织扇安慰道:“放心,我们小姐一切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
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落霞苑停下。
良疋早就得到消息,提前准备了三间客房。
“一切可顺利?人都没受伤吧。”良疋将三人带去客房,顺便问织扇。
“差点儿就完了,幸好那些官差来的及时。”织扇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又对黄伟三人道:“你们安心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跟这位管事说就行了。
最近一段时日,切不可出门,万一被发现,不仅是你们要没命,我们主子也会受到牵连。”
黄伟想了想,终于还是拿出那封被自己贴身藏着的诉状,“我们人微言轻,又见不到那些官人,还请姑娘将这封诉状转交给凌小姐,若是有她代劳上奏,应该比我们作用大。”
织扇摇头道:“这封信你收好,大小姐说了,她会安排机会让你面见皇上,你是吴县人,只有从你口中说出来,才能让皇上相信,大小姐别的能帮你们,可喊冤这种事,却还得你们自己做。”
“我去我去,我不怕。”小吴作势要去抢那封信。
黄伟赶紧将信拿在自己手里,对织扇拱手道:“我倒不是害怕,凌小姐说的对,这件事还得我们自己去,那我就等着凌小姐的好消息了。”
织扇点头,眼看天快要亮了,她让三人先去休息,自己则与良疋告别后回凌府。
凌依一宿没睡,一直在屋内等着织扇回来,好在天快微微亮的时候,织扇终于回来了。
她这才放心,让织扇去睡一觉,自己也重新躺床上眯觉。
只是再有一个时辰就天亮,凌依反而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后,最后索性坐起来。
织羽知道她有心事就停不下来,便泡了茶给后者。
“大小姐让路护卫将魏征掳去福园客栈,又暗中知会那些官差去营救。婢子担心京兆尹公署会找客栈的麻烦,若是最后查出我们去过福园客栈,恐怕会引火烧身。”
“他不会,最多说是马贼,转而将搜索路线转向城外。”凌依笃定道。
织羽想了想,困惑道:“婢子不明白。”
“魏征虽说没有全完成为宫承焰的走狗,但他毕竟惧怕宫家,宫承焰有的是办法将他拉上船,你认为为何黄伟见不到魏征?他那是早知道黄伟要干什么,所以避而不见,让其状告无门。”
织羽恍然:“所以魏征看到那些人,知道他们要杀人灭口,不敢阻拦,虽不知自己为何被绑到那地方去,却也怕查出更多的东西,反而会故意隐瞒。”
凌依笑着点头。
织羽哀叹一声:“吴县遭遇如此惨境,可状告无门,一路颠簸至此,着实让人心寒。”
“让良疋将吃穿用度全用最好的,毕竟----我也利用了他们三人。”凌依语气低沉了几分。
织羽则不赞同:“大小姐也并非利用,只是各取所需罢了,充其量可以称之为合作。”
凌依无奈的笑:“也只有你了,能给我这样的主子找借口让我安心。”
织羽低头一笑,心里却忍不住想,自己有幸能遇到这样的主子,那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宫曦儒刺杀不成功,准备直接回到宫府。
老者却不同意,说是让他进宫给海宁公主一个交代。
宫曦儒怒笑道:“那个魏征是你们找的,与我何干,自己用的人管理不当,莫非还想让我来背黑锅?”
老者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好半响,终于意识到即便自己武功高,也不能将宫曦儒帮着送进宫。
但海宁公主那边一定要知道消息,他不得不让人飞鸽传书进宫。
“天黑路窄,侯爷回去可小心了,莫要撞见什么东西,若是吓坏了,老夫还不好与公主交代。”半是嘲讽半是警告。
宫曦儒冷笑:“老伯才需注意,你年事已高老眼昏花,夜路不好走,可别跌了自己闪了腰。”
老者气的连哼几声,不想再多说下去,带着自己的人与宫曦儒分开。
宫升自宫曦儒出去后,就一直在阖度堂来来回回的走,也不知走了多少圈,终于听到门外有响动。
他急忙去开门,几乎快融入夜色的宫曦儒一身黑的走进屋。
宫升一面将门关好,一面问道:“事成了?那三人呢?”
宫曦儒嘴角泛起一点笑意,“此时应该安全了。”
宫升诧异道:“真的被凌小姐救了?她那里能藏人的地方,也就落霞苑了。”
宫曦儒站在窗前发呆,想着适才发生的一切。
其实在未行动之前,他也曾有那么一丝顾虑,可一想到那个女子,他忽然就相信了,而且事实证明,他的相信并非盲目。
凌依是真的有那样的本事,两人即便什么都不说,也能默契的猜出对方在想什么。
宫升终于松了口气,觉得浑身轻松,却又忍不住后怕:“侯爷还是太冒险了,若是凌小姐没有猜出您要做什么,若是没有发现那三人,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他去吴县一月之久,那一路,单是救那三人,就不下四五次,而这也激发了他心中的执拗,非得救下那三人不可。
“侯爷您还是先睡会儿吧,明日不是还要进宫吗。”
“毕和堂没有动静?”
宫升摇头:“小的一直让人观察着,没有什么动静。”
宫曦儒冷笑一声,私自开矿这件事,宫承焰是主谋,他现在是恨不得将一切责任推给宁国,更不愿意多插手。
甚至宫承焰想的更好,直接给海宁公主建议,让自己动手杀那三人。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事,还能推出他做挡箭牌。
宫曦儒不想睡,也睡不着,让宫升将火烛点亮一些,自己则看起书来。
天亮之后,宫曦儒随着宫承焰进宫。
其实对这一次宣召进宫,他是知道原因的,上次“帮”韦建春治好了他的嗜睡症,后者当场就承诺会在庆隆帝面前提赐侯府的事。
虽说这一等就是十多天,但终究没有白等。
宫承焰并不知晓这件事,但他也能预感宫曦儒进宫一定是有好事,不免旁敲侧击的问。
宫曦儒哪儿会告诉他,只是笑着摇头道不知,直到上了大殿,亲耳听到庆隆帝赐予他一座侯府,才“恍然大悟”。
宫承焰气的要吐血,甚至不甘心的上述庆隆帝,说宫曦儒年龄还小,赏赐一座侯爷府实在太不合规矩,希望庆隆帝能收回成命。
庆隆帝知道这两父子有隔阂,心中正满意这种状态,自然金口一开不得反悔,并且准许宫曦儒在未及冠之前,也能去侯爷府住。
宫曦儒再三谢恩,带着圣旨满意的出宫。
第191章 羡慕嫉妒
海宁公主昨夜收到自己的人送来的信,同样是一宿没睡,早上更是气的连早膳都没用,听闻下人说庆隆帝给宫曦儒赐了一座侯爷府,她立即让人去给宫曦儒送消息,约他在后宫外墙小路上见面。
宫曦儒只身来到外墙的青石路上,前后无人,等了片刻,才看到海宁公主一身宫女打扮出现。
“侯爷如今是越发的风光了,如此下去,恐怕本公主的驸马之位,侯爷是看不上眼了。”海宁公主意味不明的道。
宫曦儒面色淡淡,良久不语。
海宁公主沉默了一瞬,开怀笑道:“我说玩笑的,侯爷别放心上,我的驸马之位,不是你,还会是谁呢,皇子中没有合适的人选,京中男儿能让我海宁看上眼的,也唯有侯爷一人。”
宫曦儒依旧不说话,只是看上去像是听明白了。
海宁公主知道后者的脾气,虽说给宫曦儒用的毒能够让他厌恶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上自己不喜的人,但是终究本质的脾气是不会变化太大。
也只有这样,才让海宁公主放心,若是宫曦儒一改以往与她阿谀奉承,那才真正让人怀疑。
“你要搬去侯府住?”海宁公主问他。
宫曦儒微微点头:“皇上已经同意了,不日我就会搬去侯府。”
海宁公主沉默片刻,点头道:“搬出去也好,正好我还有些人可以供你使用,你可以留在侯府做护院。”
宫曦儒眼色微微一沉,看着不远处有人走过来,便拱手福礼:“我先走了,有事让人联系我。”
海宁公主趁机抓住他,终于还是问出口:“那三人可有下落了?”
“汪老前辈已经派人去找了,若是找到,一定会通知公主。”
海宁公主冷哼一声:“那几个老不死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个稚儿一个女人,还有个莽夫,区区三人也让他们为难成这样,还敢给本公主脸色看,等这件事完之后,我一定让父皇将他们都遣回去。”
宫曦儒微微颔首,拱手离开。
“公主,婢子总觉得这位侯爷看上去,对您爱理不理的,会不会----”说话的是海宁公主从宁国带过来的贴身丫鬟红苗。
海宁公主心中暗道,那是没见到从前的宫曦儒,若是对比起来,现在已经好太多了,之前的他,对自己可是从未正眼瞧过。
宫曦儒回府之后,就与宫承焰道,说是侯府是现成的,只需要略微翻修一番即可,并且表示出想要搬出去住的想法。
宫承焰当然觉得还是将他放在自己眼前更省心,这整日里能看到,都还摸不清后者的套路,若是人没在眼皮子底下,那岂不是更无法控制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自然百般阻挠,甚至不惜抬出宫府的四位老太爷说话。
“长彦,我知道你是个独立的孩子,可是你终究还未及冠,在外面住着,我也多有担心,你还是听话,在府里安心住着,我也才放心。”
宫曦儒面无表情,语气冷淡:“与其担心我,父亲不如想想如何抓住那三个逃跑的人。吴县的事若是败露,整个宫家,只怕就要断送在你的手上了。”
宫承焰脸色一僵,冷声道:“这件事,我自有主张,总之你现在还不能出去住,若你实在听不进话,那我只能请几位老太爷出面了。”
宫曦儒嘴角泛起冷笑,“短期我会住在府内,一旦侯府翻修完毕,我便搬出去住。”
宫承焰握紧拳头,额头青筋迸出,“你现在是公主的人了,就不将我这个爹放在眼里了?忤逆子,你眼里还有没有孝道?”
“孝道?那东西,从母亲去世的那天起,对我来说就不存在了。”宫曦儒浑身散发着寒意。
宫承焰心头一惊,蹙眉道:“这件事我说过,不许再议,你母亲是意外坠崖身亡,怨不得人。”
宫曦儒眼神凌厉,“可与母亲坐同一辆马车的你,却活着回来了。我倒是想问问,父亲随着马车一起坠崖,是如何活下来的?”
“够了。”宫承焰厉声呵斥,指着门外吼道:“不孝子,我不想与你说话,你给我滚出去。”
宫曦儒显然是见惯了这样的,收敛起脸上的寒意,面无表情的走出去。
“侯爷不该与老爷这时候闹架。”宫升跟在宫曦儒的身后,低声道:“老爷终究是与海宁公主共事,若是他在公主面前说些什么侯爷您的坏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你觉得我有必要忍他?”宫曦儒目不转睛的盯着宫升。
宫升讪笑:“侯爷如今羽翼渐丰,确实无需顾忌,可他终究是您的父亲,若是被他利用,给侯爷您扣一个不孝子的骂名,那可真冤枉。”
“我不在乎别人如何看我。”
“侯爷连凌大小姐的看法也不在乎?”宫升明知故问。
宫曦儒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终究不了解她,她不会的。”
宫升抿嘴笑:“侯爷对凌小姐,可是有信心得很呐。”顿了顿,又道:“宁国人在四处找黄伟他们,我们是不是要稍稍给他们使些绊子。”
“这种事还需要问我?”
宫升呵呵直笑,明白了他的意思。
毕和堂内。
宫云瑞走进屋,喊了声“父亲”,绕到屏风后面,看到宫承焰正在写什么东西,上前问道:“父亲叫我来是有何事?”
宫承焰并未说话,而是将手中的东西写完之后,才搁笔抬头,“你可知皇上给他赐了一座侯府?”
宫云瑞脸色一暗,“知道。所有好东西都被他得到了,父亲,我不甘心。”
宫承焰瞪他一眼,怒骂道:“不甘心有什么用?为父给你铺了那么多条路,你一条都没走通。先是那个凌府臭丫头,再是那个海宁公主,你连两个女人都搞不定,如何搞定其他大事?”
宫云瑞不甘道:“凌府是父亲让我放弃的。
海宁公主?父亲怎能说是我的不是,若非你没有明说,海宁公主会用他?他与我们势同水火,可现在却和我们一起替同一人办事,父亲就不觉得奇怪?
我不知道他给海宁公主吃了什么药,总之这件事,父亲还是留心的好,我不相信他那样的人会为人所用。”
“他哪儿是给海宁公主吃了药,是自己吃了药被用还不自知。”宫承焰脸上带着一点幸灾乐祸。
宫云瑞疑惑:“父亲是不是知道什么却没有对孩儿说?”
“这件事你不用管,总之他那边,你暂时不要动手脚。我另外有事交给你办。”宫承焰将自己写的东西递给宫云瑞。
宫云瑞看完,脸上露出冷笑:“父亲早就该如此了。”
“少说废话,赶紧去。”宫承焰催促道。
*
经过一个多月的修整,落霞苑已经有了些模样。
良疋成日里都呆在院内不出门,一来担心有人趁自己不在的时候上门,发现黄伟等人,二来嘛,他知道凌依会不定时的找他,怕错过什么吩咐耽误事儿。
在黄伟三人住进来的第三日,凌依就传信儿给他,说是让他在八音国等着。
良疋不敢耽误,收到信后即刻去往八音国,到的时候,凌依已经变装成辻娘,与几位长老聊着乐律方面的事。
良疋恭敬的等在一边。
其实凌依今日过来的主要目的,是八音国要往上提一位副管事,将几位长老都叫过来商量评定。
升做副管事的人叫秦助,虽然才进来不到三个月,但做事麻利人又机灵,很得几位长老的欢喜。
本来才进来三个月的人是没有资格提升的,只是这个秦助却有宫曦儒的推介信,再加上后者确实有能耐,也就让人无话说。
“辻长老觉得此人如何?”郭老先生问凌依的意思。
“既是宫长老推荐的,想来人应该不会差。我无异议。”凌依轻声道。
郭老先生点点头,又问了其他几位长老,皆是无异议。
最后,他才问向邹全道:“邹管事以为如何?副管事迟迟没有定人选,你身上的担子也重。
这次,我们合力推荐这个新来的秦助,也不让他做什么大事,只是给你打打下手帮着处理些不要紧的事,你也不用再忙的脚不沾地儿。”
邹全笑着拱手:“多谢长老体恤,有人帮我分担担子,我能有什么反对的。”
郭老先生哈哈笑,将秦助叫到面前,与他说了提升的事儿。
秦助感激不尽,磕头谢恩,并道自己一定给八音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鞠躬尽瘁倒是不必,你只要用心做事就行。”郭老先生最后叮嘱了几句话,才让秦助继续去干自己事。
“其他也没什么事了,几位有什么自己的事,都去忙吧。”郭老先生发话。
凌依福了福,这才带着良疋下楼。
宫曦儒就走在她后面,待到下楼的时候,走上前道:“辻长老还未吃午饭,若是不嫌弃,可一同去吃饭?”
凌依本意是要推辞,可看到宫曦儒略带期盼的眼神,她忽然就说不出拒绝了话了,便笑道:“侯爷请客,未亡人自然乐意。”
宫曦儒嘴角微微一扬,走在前面带路。
“桂邰街有个新开不久的面馆,生意极好。”他看着凌依,等她说话。
凌依有意调侃他:“侯爷请人吃饭,就去面馆?”
“你不会后悔的。”宫曦儒笑的笃定。
凌依眉梢微挑,有几分好奇:“既然侯爷如此肯定,不去就太可惜了,还请侯爷带路。”
宫升在一旁默默道了句什么。
良疋凑过去问:“你说什么?”
宫升朝宫曦儒努了努嘴道:“我说,我们家侯爷,果然是个人精。”
第192章 中了圈套
宫曦儒带着凌依来到桂邰街,果见一家面馆前排了许长的队伍。
凌依眨了眨眼不确定的道:“莫非我们要排对等候?”
“既是带你来,肯定不会让你久等。”宫曦儒绕过那些排队的人,直接从旁边的侧门进屋。
侧门直通厨房,厨房内工作的人,看到宫曦儒进来,忙放下手中的活恭敬行礼。
厨师长手中不停,只喊了句“东家来了”,片刻后,从外间走进来一人,看模样是掌柜的。
掌柜的给宫曦儒行礼:“小的见过侯爷。”
凌依恍然道:“这里是你的店。”
宫曦儒嘴角笑意明显,让掌柜的准备吃的,自己则带着凌依进了里面雅间。
坐下后,凌依才笑道:“看来侯爷是准备搬出来住了,皇上的侯爷府才刚刚赐下来,侯爷的网就率先撑开,以后桂邰街,可以改叫侯爷街了。”
宫升忍不住道:“大小姐有所不知,侯爷为何这条街的侯府,可没少与韦大人联络,喝酒吃饭聊天,就差没---”陪睡了!
被宫曦儒瞪着,宫升讪讪将最后几个字咽下去。
凌依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桂邰街是个好地方,城中央,马路四通八达,极好。”
“离长寿街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宫曦儒忽然幽幽道。
凌依愣了一瞬,旋即恍然:“确实挺近的。”
面上来之后,凌依吃的心不在焉,也不知在想什么。
吃过饭,凌依道要先回落霞苑看看。
宫曦儒怕自己引来那些宁国人的关注,便与她在岔路口分开。
回去的途中,凌依问了良疋宅内的情况。
“那三人都住的挺好的,只是没法儿出门,孩子有些憋坏了。”
凌依点头,“让他们都忍忍,现在宁国人四处找他们-----”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前面一阵喧哗声。
凌依好奇,让良疋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良疋很快就回来,道:“前面有个说书的,看上去讲的热闹,围了不少人。”
凌依了然,说书而已,她看的书也不少,并不喜欢听那些说书人的夸夸而谈。
良疋则道:“大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凌依正要摇头,眼角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沉吟片刻,改口道:“去看看。”
说书人是京城中有名的大牙,只因后者两颗门牙夺目,不过口才确实了得,说书说的绘声绘色,最擅长说那些幽默搞笑的事,听众们只要看到他那两颗大门牙,就觉得多了几分乐趣。
良疋替凌依开道,挤进人群。
“老侯爷一声怒喝‘不孝子,翅膀硬了,不将老爷子放在眼里,要遭天打雷劈’,哪知他骂了,小侯爷却不听劝,依然说要离家出走,这可气的老侯爷吹胡子瞪眼睛,就差背过气去-----”
凌依听着听着,问良疋道:“可听出是哪个段子?”
良疋摇头:“不曾听过。”
凌依又朝对面的角落看过去。
宫云瑞嘴角挂着冷笑,盯着说书人。
凌依略一想,心中立即明白过来,敢情老侯爷和小侯爷,就是暗喻宫承焰与宫曦儒两父子吧。
看来宫曦儒是打定主意要搬出宫府的,不用想也能猜到,宫承焰一定会阻挠。
“走吧----”凌依转身就走。
良疋正听的有味儿,有些不舍,跟着凌依走出人群,才问道:“大小姐不喜欢?”
“无聊之极,一群蠢人做的蠢事。”凌依冷冷道。
良疋惶惶,连忙道歉,只是没想到一个说书人就让凌依如此讨厌,心道以后一定不能让大小姐去听书。
回到落霞苑,良疋去找黄伟,可来到后者的房间,屋内却空无一人。
良疋疑惑,又来到罗氏和小吴的房间,同样无人。
他将院内里外找了个遍,不见三人踪影,这才慌神,赶紧禀报凌依:“大小姐,人不见了,小的将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就是没有他们的踪影,会不会别发现,被----”灭口了?!
良疋不敢深想,着急的等着凌依说话。
“屋里可凌乱?”凌依问道。
良疋回忆,摇头道:“被子都整齐的叠着,屋内摆设皆好,并无打斗挣扎的痕迹。”
“桌上可留有纸条?”
良疋怔了怔,一拍脑袋,“小的笨,还没来得及看,小的这就去看。”
他又重新回黄伟住的房间,果然在桌上看到一封“信”。
良疋拿着信给凌依看,为难道:“小的实在不明白此画是什么意思。”
黄伟不会写字,他只能用画的。
画上画着三个小人,和一个大人,大人身后还跟着无数小人。
凌依端详片刻,眉头微微蹙,“他去告状去了。”
良疋一惊:“告状?莫非去公署了?这可糊涂了,那魏征与宫府是一家,看到他还不得抓起来。”
凌依摇头:“只怕不是去找京兆尹,而是去见皇上了。”
她指着图中大人的额头,画了一个‘王’字,这不是指的庆隆帝又是谁。
良疋越发不解:“他怎么会见到皇上?难道他还能进宫不成?”
凌依脸色忽的一紧,霍然起身急促道:“赶紧派人去找,看何处有演戏的,或者表演的,若是找到演宫廷戏的,一定仔细找。
他们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以为皇上要出宫,想要拦路喊冤。”
良疋也急的头冒虚汗:“这糊涂的,皇上怎会轻易出宫,他们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赶紧去,那些人就埋伏在什么地方,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另外,再派个人去笑仁堂,让路护卫也去找。”
良疋不敢耽误,连忙派了个心腹去通知路笑天,自己也出去寻找。
凌依跌坐回座位上,脑子里不停的转。
若是有人给黄伟等人送消息,那就说明三人的行踪已经暴露。但是路笑天做事滴水不漏,来的路上并未被人发现。
换句话说,那些宁国人,根本没那么厉害的找到自己落霞苑,而是用了某种引蛇出洞的方法,主动将黄伟三人引出去。
凌依忽然想起回来的路上见到的那个说书人。
当时围了不少人,可现在想来,只是一个说书的,并不能将几条街的人都集中过来,肯定还有其他事。
她倏地起身,提起裙摆就往外跑。
*
却说黄伟不知从哪儿听到消息,竟然说皇上要出宫巡视,他以为这便是凌依给他们三人制造的机会,当即就留了书画,带着罗氏和小吴出门。
消息说,哪儿的人多,哪儿就是皇上出现的地方。黄伟一想,觉得有道理,皇上出现,肯定会围不少人,于是一路打听哪儿的人最多。
一连走了几条街,终于让他找到了人最多的地方。
“黄叔,我们真的能见到皇上吗?”小吴问道。
罗氏也有些担忧:“我们没与良管事说,就直接出来,万一惹了麻烦怎么办?”
黄伟心中也忧虑,可他更怕错过了这次机会,就再没有第二次了。
“一百多口人,全都系在我们身上,我必须赌一把,若是真能见到皇上,自然最好,若是见不到,我们再回去也不迟,总之我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罗氏望着人海茫茫,以及站在人群中央的高台之上的说书人,困惑道:“皇上真的会出现吗?”
“罗大姐别担心了,这么多人,就算皇上不出现,也应该不会出什么事。”黄伟安慰两人,“待会儿若是能见到皇上,我一人前去,你们只需等着我的好消息即可。”
罗氏还待再说,忽然听到说书人喊道“有请皇上登场”。
台下的人一阵欢呼。
黄伟精神一震,欣喜的看着罗氏和小吴,低声道:“看来是真的,我去了,你们在这里等着。”
他奋力往人群前面挤。
罗氏拦他不及,只能紧紧拉住小吴的手,祈祷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黄伟一步步靠近高台,看着有一人从台后面走到台前,那人一身紫色锦袍,嘴里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文。
黄伟一愣,皇上怎么会唱戏文?这----他心中有些犹豫,也就是这瞬间,突然一双手擒住他的后衣领狠狠一拽。
黄伟被拉的一个趔趄,回头一看,却是个不认识的白衣女子。
他疑惑道:“姑娘为何拉住我。”
凌依心里暗暗摇头,朝台上扬了扬下巴,“此人名叫黄尚,是个唱戏的,颇为出名,平日很少出台,今日免费在这里设台,所以才有这么多人围观,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
黄伟心中一慌,他都不认识眼前的女子,为何她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
“赶紧走,再不走,那些人可就要盯上你了。“凌依催促道。
黄伟这才知道自己犯了糊涂,其实想想也对,皇上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出宫巡视呢,只是他一时听到这个消息,就不愿放过罢了。
“还未请教姑娘是谁?为何要帮我?姑娘是否是宫----“话还没说完。
凌依就忽的顿住,旋即转头,经过黄伟的时候,低声道:“往回走,往人群中央走。“
黄伟听出她语气中的急迫,放眼一看,就看到几个面色不善的人慢慢挤过人群。
“罗大姐和小吴怎么办?”黄伟急忙回头,对凌依道:“我去将那些人引开,麻烦姑娘带着罗大姐和小吴逃出去。”
第193章 险中求胜
黄伟三人逃跑,让海宁公主以及宫承焰都心急如焚,只是偌大的京城,谁知道他们逃哪儿去了?更不知是否有人接应。
按理来说,黄伟等人来自偏僻的松阳村,在京中是不可能有认识的人,可如果要宫承焰相信三人能一路逃过多次追杀,并且还能躲过海宁公主亲自派遣的人的追杀,这实在不可能。
那到底是谁在背后帮那三人呢?
宫承焰本来怀疑宫曦儒,可后者已经成为海宁公主的人,他又不得不打消怀疑的念头。
虽然不知谁在幕后操控,但他却想了个好法子,将黄伟三人引出来。
其实要将引蛇出洞并不难,三人的目的是要面圣告御状,那只要让他们相信皇上亲至就行了。
宫承焰让宫云瑞请了最有名的说书人大牙以及戏子黄尚在四宝街开台,这两人一说一唱颇受欢迎,而且还是免费开台,老百姓自然欢喜,消息不胫而走,但凡书迷戏迷的,十之八九都涌到四宝街。
宫云瑞则带人在四宝街的周围埋伏,就是等着黄伟三人自投罗网。
只是人海茫茫,要找到黄伟几人,并没想象中那般简单,何况宫云瑞并不知道黄伟长相,只是凭借一幅不真切的画,如此肯定还是要费些力气。
现场虽然人多,凌依却认识黄伟,何况所有人都站立不动,要找到一个拼命往前挤的人并不难。
她在人群中张望片刻后,终于看到往人群中挤过去的黄伟,心中暗道一句不好,急忙追上去。
眼看黄伟一副要冲上台的准备,凌依手疾眼快擒着他的后衣领,一面低声道:“跟我走。”
黄伟被拉了个趔趄,回头看却是个不认识的女子,不禁愕然:“姑娘有何事?我还有要事,还请姑娘放手。”说这就要挣脱凌依。
凌依来不及跟他多解释,只是冷面呵斥他:“你要找的人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若想活命,赶紧跟我走。”
黄伟被她骂的清醒了几分,仔细一想,心下慌张,是啊,皇上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唱戏。
“多谢姑娘,姑娘快些走,免得连累了你。”黄伟心中已经认清了见皇上是不可能的,便打算回罗氏和小吴身边。
凌依脸色一沉,声音中有着不容置疑:“我说了,跟我走。”
黄伟愣了愣,女子面上虽然蒙着一层白沙看不清楚,但是从后者的眼神中,他看出了不同于一般弱女子的眼神,那是凌厉的,带着不可抗拒的眼神。
脚下不自觉的跟着凌依的步子走。
既然凌依能看到逆向往人群中挤的黄伟,宫云瑞又怎会看不到呢,他从人群中注意到唯独黄伟一人急迫的想要挤进人群,心中已经有了判断,立即做手势让埋伏的人围上去。
凌依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直看到外围多了些面色不善之人,知道再出去已经不可能,当机立断往回走,朝人群中央挤过去。
“姑娘------我们-----”
“往里面走,你走我前面。”凌依低声道,“他们追过来了。”
黄伟下意识的想要回头看,又被凌依呵斥一声,让他不动声色的赶紧往前走。
“多谢姑娘好意,可是我担心罗大姐和小吴他们,我去将那些人引开,还请姑娘一定要将罗大姐和小吴送去安全的地方。”
“这时候不管他们,才更安全,那些人已经锁定了你,若是你再去,反而泄露了两人的身份,听我的,往前走。”凌依不容置疑道。
黄伟并没见过辻娘,住进落霞苑之后,他甚至不知道良疋的主子叫什么,所以对凌依的帮忙,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担忧。
但眼下情况紧迫,容不得他多想,且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他总觉得凌依应该不会害自己,遂按照凌依说的做,继续往前走。
远处的宫云瑞让手下人加快速度挤进人群,此时他已经能断定,那个往前走的人必定就是黄伟没错了。
但不是还有一对母子吗?他在周围黄伟周围看了一圈,并未看到有带孩子的妇人,反而是看到了一白衣女子也同样跟在黄伟后面。
因为是背对着自己,他并没看到女子的正面,不过依然将她当做是罗氏了,当即命人加快脚步追上去。
凌依知道宫云瑞就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她再催黄伟快点,眼看着就要达到最前排的位置,她又突然喊住黄伟,让其蹲下。
黄伟哪儿敢不从,想也未想的蹲下。
站着的人已经面露不满,凌依一面悄悄给他们噻银子,让他们都围着自己和黄伟,然后朝人群外围走去。
宫云瑞目光一直锁住黄伟,眼看着他蹲下后,脸上顿时一急,手再扬,不再悄然追,而是直接让人冲散人群。
他的人行动粗暴,见到人挡在前面的,直接或推或掀,一时间引得大家抱怨连连。
也许是人多的原因,也许是其他,总之群众们被惹的不高兴了,不但没有让开,反而所有人都围拢,将路挡的水泄不通。
这种情况下,要挤进去自然困难。
宫云瑞气的大喝:“谁若是挡着路,一路格杀勿论。”
此话一出,手下人结拔出腰间的武器。
这下子是吓得老百姓们惶惶,再也不敢拦着了,有人跑有人叫,然而这样,不但没有让路更通畅,反而是造成了严重的拥堵和踩踏。
趁着混乱,凌依让黄伟跟着自己,沿着台子边缘躬身绕出去。
一面走,一面取下面纱,好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辻娘已经变成了凌府大小姐。
走出来后,黄伟长长的舒了口气,却看到眼前的白衣陌生女子竟变成了自己的恩人凌小姐。
他愣了愣,旋即恍然道:“原来凌小姐,小的-----”
“行了,叙旧的话等脱身再说,赶紧走。”凌依让他弓腰跟着自己,做小厮模样,两人往后台走。
却说罗氏等在人群外面,她本就担忧,目光一直随着黄伟,看到后者怪异的举动后,心中顿时就明白了,而反观自己周围,已经不知何时围了越来越多人。
罗氏心下惊慌,不敢透露半点,抱起小吴指台上的人道:“孩子,好不好看?”
小吴聪颖,拍着手笑,“好看好看,若是爹爹能来就好了。娘,我们去找爹爹吧,把爹爹也叫来看好戏。”
罗氏道一声好,抱着小吴就往外走,刚刚转身,就与一个眼神阴冷的人撞上。
罗氏吓得浑身直冒冷汗,连连说着道歉的话。
小吴踢了那人一脚,叉腰怒道:“我爹爹可是尚书大人,你敢对我娘不敬?”
被踢的人便是宫云瑞的手下之一,他一听尚书二字,以为自己得罪了大人物,可见小吴和罗氏身穿朴素,便以为两人不过是某位尚书的庶子和姨娘,便没放在眼里,绕过罗氏继续往前。
罗氏惊的额头直冒汗,倒是小吴,絮絮叨叨的说了句“狗眼看人低”的话,拉着罗氏就要离开。
“等等。”身后有人突然喊住二人。
罗氏拉着小吴的手猛地一紧,脸色惨白,以为自己被发现。
正要反扑过去好让小吴先跑,人群这时候却突然一阵骚乱。
罗氏被旁边的人撞的一个摔倒在地上。
小吴赶紧扶她起来,正好周围的人都如见了鬼似的跑,两人也随大流跟着跑。
黄伟跟着凌依从后台绕到主街,他本以为凌依会有人接应,没想到后者却说是只身一人。
既然是一人,那还不赶紧跑?黄伟不熟悉地形,问凌依该往哪边走。
可凌依不但没有加速跑,反而在一个首饰摊子前停下来,并且让黄伟将外套脱下来。
“凌小姐------”黄伟满脸的担忧焦急之色,因为他已经看到有人追到主街上了。
凌依先给了小贩一钱银子道:“把你衣服脱下来。”
小贩怔怔道:“姑娘要什么?小人的衣服?”
凌依眉头微蹙,将银子塞进小贩手里,竟然直接去拔他衣服。
小贩吓了一跳,何况手中确实有一钱银子,忙不迭的将衣服脱下来递给凌依。
凌依让黄伟穿上,然后拿起一个镯子,戴在手上,放在阳光之下,又认认真真的问了小贩几个问题,最后才似不满意的摇头要走。
小贩好容易等来一个客人,哪肯轻易放过,再见凌依衣着华丽,立即从底下拿出自己的镇店之宝,给凌依热情的推荐。
“这些都是最好的货,小姐一看就是识货之人,您看看这些玉的成色,绝对值二两银子-----”
正说着,一群人急匆匆的从小摊前经过。
黄伟惶恐的垂下头,后背一阵虚汗直冒。
“就要这个了。”凌依一面往外掏银子,一面用眼角的余光瞥,确认那些追寻的人都跑前面去了,才放下镯子转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走。
小贩再一愣,追问道:“小姐镯子不要了?”
可话说完,凌依和她旁边的小厮就走出了老远。
小贩呸了一声,摇摇头,突然感觉到浑身冷的发抖,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都给了别人,不过转念一想,一件破衣服就换了二钱银子,这买卖实在划算得很。
第194章 计划失败
宫云瑞带人好容易追到主街,四下张望,可街上人多,他一时也不知黄伟跑去何处,只能让人顺着主路往前追。
“二爷,人在那里。”手下有人指着一条胡同禀报道。
宫云瑞定眼一看,果见一人拼命奔跑,还不时的回头看上一眼,似乎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追---”他正要朝胡同追过去,忽又听另一人喊道:“二爷,左边那人也可疑。”
宫云瑞顺着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见到一人慌慌张张的跑。
他左看看,右看看,一时拿不定主意。
“二爷,我们追哪边?”随从问道。
宫云瑞咬了咬牙,厉声道:“分作两批,那两人都别给我放过。”
随从领命,可刚刚分作两批准备朝不同的方向去追,却又有人喊道:“二爷,那边也有两人。”
宫云瑞看过去气的咬牙,他今日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以为一定能抓住黄伟等人,这样也能给宫承焰一个交代,可谁想到还是出了各种各样的意外,譬如说那些不受控制的人群,又譬如说现在这样的情况。
无论如何,都必须抓住才行,他气急败坏的喊道:“都给我追,但凡在街上跑的,全部抓起来,我就不信今日抓不到他。”
自己带了两人,让剩余的人两人一组,只要看到街上狂奔的人,一应先抓住再说。
街上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吓得个个四处乱跑,想要快点远离,如此一来,街上到处都是在逃跑喊叫的人,更是显得混乱不堪。
眼见与追寻的人距离越来越远,黄伟终于松了口气,忍不住对凌依道:“凌小姐聪慧过人,小人佩服。”
刚刚说完,心又忽的提到嗓子眼儿,因为他忘了罗氏和小吴还留在原地。
“凌小姐,不知罗姐和小吴他们----”黄伟面露担忧。
“她们比你想的要聪明,小吴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会子说不定已经回落霞苑了。
你赶紧回去看看,若是人没回来,再让良疋通知我,我会派人寻找。
我也不宜与你呆太长时间,前面路口你就自己回落霞苑去,千万小心,不要被人跟踪。”
黄伟感激不尽,心下愧疚:“若非小的人笨,也不会漏了踪迹,小人死不足惜,若是连累了小姐,那才是罪过。”
凌依摆手表示并未在意,安慰道:“既然已经发生,就别去后悔了。”
黄伟再三道谢,在分岔路口与凌依分开而行。
凌依回到凌府后,织扇织羽还没回,恐是出去找人。
她算着时间,这时候黄伟应该已经到落霞苑了,便在府内等着良疋送消息来。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良疋才派人悄悄送信进来,说是罗氏和小吴已经先回落霞苑,黄伟也安全回了。
凌依完全放下心来,安心的等着织扇织羽回来。
织扇本来是去叫路笑天,想着后者能耐大应该更会找人,可不巧刘大夫和柳大夫都没在笑仁堂,而一位患者却这时候赶来看病。
路笑天没办法,不得不让织扇先去找人,自己留在笑仁堂给病人看病。
等他忙完事儿,匆匆来到凌府,凌依一人在屋,织扇织羽皆没在。
路笑天不担心织扇,却担心织羽,“织羽妹妹可有说要去什么地方找?她不会武功,若是遇到歹人怎么办?”
凌依想了想,让他去宫府看看:“我与黄伟遇到人帮忙,兴许是织扇求助了侯爷,织羽也许与她在一起。”
路笑天不等她再多说,立即出门去宫府找人。
事实上凌依猜的并不错,织扇找路笑天不成,便去了宫府找宫升,宫升将这件事禀报给宫曦儒,宫曦儒便与凌依猜到了一处,便让宫升带了几人去帮忙。
找到织扇织羽后,路笑天告诉二人,说黄伟三人已经安全回落霞苑,两丫鬟这才放心,告别宫升赶紧回凌府。
织扇一回屋,就忍不住笑着给凌依说刚才发生的事。
“婢子就说明了情况,没想到侯爷一猜就猜到在宝四街,还让宫升带人去捣乱。婢子虽然没看到,但是光想一想就觉得好笑,只怕那些人还在猜谁才是真正的黄伟吧。”
凌依猜到这件事宫曦儒帮了忙,笑问道:“可道过谢了?”
“婢子哪儿能这么不懂规矩,自然是要千谢万谢的。不过若是小姐能亲自去谢一谢,想必侯爷会更高兴-----”织扇顿了顿,又问道:“侯爷侧面问过婢子,说小姐是不是觉得好婚嫁的人了。”
凌依愣了一瞬,看出织扇没说谎,却还是不肯定的问道:“他当真这么问了?”
“自然是真的,这种事婢子怎敢胡说八道,小姐若是不信,可要问姐姐。”
织羽颔首:“侯爷确实这么问过,婢子只说这些事都是凌府长辈们决定的,大小姐年纪还小,暂时还未考虑这件事。”
凌依点头,心中有什么缓缓流过,她不愿多想,让路笑天暂时先回笑仁堂。
*
宫云瑞带着大队人马在街上大肆抓人,被人质问,则说是有贼人,众人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敢反抗。
但最后抓住的人,经过审问和探查,确定这些人都只是普通的百姓,宫云瑞不得不将被抓的人都放了,然后回去禀报宫承焰。
“孩儿明明已经埋伏下众多人马,明明人就在眼皮底下,若不是那些可恶的低贱人,孩儿这时候已经抓到人了。”
宫承焰已经气的无话可说,只能狠狠的给他一巴掌,怒骂道:“蠢货,无用,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我已经将法子告诉你,你只需要带人去追就够了,可还是让人给跑了。
就凭你这办事能耐,你还妄想奈何他?你别痴心做梦了,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可你倒好,没一件事是让我放心的,你说我还留着你何用?”
宫云瑞面无表情,脸色已经红肿他却毫不在意,淡淡道:“父亲若是觉得我办事不利,干脆也将我逐出宫府得了,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父亲的儿子了。”
“你----”宫承焰气的捶胸顿足,又是拍桌子又是吼,“你给我滚,滚-----”
宫云瑞也不想再待下去,拱手行礼退下。
刚刚走出门,就遇到宫曦儒。
宫曦儒看出他脸色不好,担心道:“二弟又被父亲骂了?”
宫云瑞心中恨的咬牙切齿,可脸上还是不得不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没什么事,我办事不利惹父亲不高兴,还是大哥好,我听说侯爷府再半个月就能翻修完毕,到时候大哥可就要出去住了。”
宫曦儒笑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父亲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生完气,你还是他的宝贝儿子,你知道的,父亲一向疼你,你可别学我,再府里好好跟着父亲,将来若是我靠不住,他还能靠你。”
宫云瑞定定的看着他,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
“我先回去了,你若有什么事要帮忙的,让人来说一声就是了。
我听说你在街上抓人,不知是抓的什么人,可抓到了?”
“一个小偷,抓倒是抓住了,不过又放了。”宫云瑞微微一笑:“那大哥回去忙,我也回会宇轩了。”
两兄弟告了别,看上去和乐融融。
分开之后,宫升才哈哈笑道:“二爷这次吃了这么个绊子,恐还不知道是谁在作怪,小人已经想到个法子,能够让二爷越发郁闷。侯爷想不想听?”
宫曦儒淡淡瞄他一眼,“以前没发现,原来你也是这样的人。”
宫升呵呵笑道:“小的可没说自己是好人,给人使绊子这种事,小人最擅长了。”
“侯爷可想好如何让黄伟三人入宫?吴县的事拖不得,时间越长,他们越有时间消灭证据。”
宫曦儒略一想,淡淡道:“这件事我要与凌小姐商量。”
宫升不解:“侯爷难道没办法?为何要与凌小姐商量?”
宫曦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就是想与她商量,如何?”
“可是----侯爷您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怎能自降身份去迎合女子,小的-----”宫升又开始唠叨起来。
宫曦儒懒得理会他,让他找个时机去给凌依送信,两人约在桂邰街的面馆见面。
宫云瑞回到会宇轩,一肚子的恼火无处发泄,只能闷坐在屋里。
血狐此时出现在屋内,道:“属下已经查明,当时出现的女人,确实是凌府大小姐。”
宫云瑞脸色一僵,倏地站起来,蹙眉道:“你确定是她?”
“属下问过那条街的所有商贩,最后从一个卖首饰的人那里打听到。外貌穿着打扮,皆与凌府大小姐相差无异,属下肯定,那人就是凌府大小姐,公子是否要属下去凌府深探?”
宫云瑞呆滞的坐下,沉吟了良久,忽然问道:“江燕葬与何处?”
血狐表情微微一动,“在瑞江旁,她曾说过,那条江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属下便擅自做主,将她葬于那里。”至少让她死后能够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呆着。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宫云瑞无力的摆手。
血狐领命,退下。
宫云瑞又独自坐了片刻,终于起身,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