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早朝
皇宫,太极殿外。
往日早朝,按理说早在辰时就该开始了,那个时辰,天色刚刚破晓,群星依稀,雾蒙蒙,露气尚重。
但由于李世民昨夜身体突感不适,今日早朝不得不推迟了些。
原本众臣以为圣上龙体抱恙,早朝应该免了,哪知他们的圣上是个勤勉的圣上,即使带病也要上朝。
李世民此举,不禁让众臣神色一凛,心中愈加折服。
“圣上真乃千古明君也!有圣上在位,天下未来可期!盛世将至啊!”一老臣由衷感叹道。
谁知此时他身旁另一大臣拉了拉他:“哎,这话心中知道便是,可莫要魏相听到,免得他以阿谀奉承为由参上你一本!”
那老臣顿时吹了吹胡子,没好气地说道:“怕什么?圣上圣明,我只是感叹一句罢了。”
“这不是怕赞美的话落到圣上耳中,圣上因此而骄矜嘛。”
前者张了张嘴,冷不丁来了一句:“没事找事……”
大臣立时神色大变,赶忙捂住他的嘴巴,挥了挥手,驱散打量过来的视线,低声劝告道:“慎言,慎言!”
老臣顿时翻了翻眼睛,以表达自己无语之情,这年头,真心话都不让人说了?不就是带了点赞美圣上之意嘛,这就阿谀了?
那我他娘的给圣上献上个什么物件岂不是大大的奸臣?
“扯淡!”他忍不住骂了一句。
……
众臣交谈间,忽听太极殿内传来一句高亢中带着一丝尖细的声音。
“圣上进殿!”
群臣立时肃然,再度整理了仪容,于太极殿外排好队列,走入了这座气势宏伟、森严肃穆的大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世民身着金线黄袍,头戴同色皇冠,脸色略显苍白地坐在龙位上,俯视着下位百官,好不气派,好不威严尊贵!
忽地,他咳嗽了一下,身旁贴身太监王升立时要上去搀扶,却被李世民挥手制止。
“今日早朝,有两个议题,一则雪灾,二则流民。”李世民缓了缓,继续道,“诸位爱卿,与议题相关事宜皆可上报,有何见解也皆可畅所欲言……”
位于前列的房玄龄与杜如晦对视一眼,眼观鼻,鼻关心,最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一时间,诺大的朝廷竟无人出来奏对,李世民观此,眉头微微皱起。
诸臣眼见圣上龙威就要发作,一个大臣这才走出朝班,先是向李世民行了一礼,而后面露忧色道:“托圣上洪福,天可怜见,陇右、关内、河北、河南、河东等道雪势已减,流民已妥善安置,但流民人数实在太多,光靠各府道节俭出的余粮,恐怕还是不够的。”
民饥则乱,乱则生事,事多则天下难安。
“既如此,何不让当地驻军匀些粮食出来暂济流民?”有人开了头,其余人随即附和道。
“圣上!此事万万不可啊!”一个武官立时站了出来反驳道,“内乱暂且不说,北方突厥虎视眈眈下,若是削减了将士们的粮食,万一突厥趁势南下,将士们又哪来的力气抵御敌人?”
最先禀报的文官当即一哼,针锋相对道:“但凡各府道还有半点余粮,又岂会将心思打到军粮上?难道说就不管那些流民了吗?你可知流民一多,难免聚众闹事,有前隋前车之鉴,难道说眼睁睁看着亡国吗?”
“而且据我估计,军粮还足够撑几个月!”说到此处,那大臣冷冷嘲讽道,“军中将士一个个养得膘肥体壮,寻常百姓却瘦骨嶙峋,这样的场面你可曾见到过?”
“不,你哪里见过!但我却真切地看到过!”
说到此处,那大臣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他眼眶含着热泪,立时拜服道:“流民遍地啊!各道府早已忧心忡忡,还请圣上应允!”
“糊涂!”那武官又岂不知百姓生活的艰难,心中虽说同情,但他的立场却不允许他做一丝一毫的妥协!
“你们这些文人总说我们一介武夫目光短浅,依我看你们才是目光短浅之辈!”那武将越说越激动,“你可知近来北方突厥已有异动?大批大批突厥人犯境越来越频繁?一场战事已然无法避免,此时匀粮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兵强马壮的敌人,若是攻破了我们的防线,我们战死没什么,但我们身后还有千千万的百姓,莫非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杀死我们的兄弟亲友,掳走我们的妻儿?!”
武官的话字字铿锵,犹如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此时,另有一位武将站了出来,他道:“我倒有个想法,可解流民危机。”
“哦?”一时间,群臣的目光都投向他。
他轻声咳了咳,道:“时令上快到阳春三月,因战乱大片大片荒芜的土地,何不让那些难民回到耕种土地?只要坚持到丰收的季节,粮草充足的情况下,又怎么有难民?”
这名武官说罢,便觉朝廷中寂静了一瞬。
“老子就说俺这计划好!”他颇为得意地想到,只看群臣那怪怪的眼神就知道了。
然而,刚等他夸完自己,位于朝班前列的房玄龄呵呵笑道:“诸位只当方才那位将军是个玩笑话吧。”
“且不说那些流民是否能活到丰收的时候,实际情况恐怕是刚将粮种发到他们手上,就被吃光了吧?”
救灾如救火,哪里等得到那个时候!
所以就只能当笑话听听。
“房相怎知俺的计谋不行?”
“好了!”
那武将不服气,刚想在于房玄龄争论一番,却听龙位上的李世民威严一喝,立时让朝中寂静下来。
众臣肃然,无论他们争论多么激烈,事情的决定权最终还是在圣上。
李世民揉了揉太阳穴,脑袋隐隐作痛,让他很难受,过了片刻他这开口问道:“国库中还有多少余粮?”
“回圣上,隋朝余粮还剩有八万担左右……”
“够了,军队中的粮草不能匀,从国库内取六万担赈济流民。”李世民似乎很疲惫,下达这个命令用尽了所有力气。
“可是圣上,那这长安……”先前提出从军队匀粮那文官犹豫说道。
“朕意已决,无需多言,朕可以节俭些,但不能苦了天下百姓!”
此言一出,所有大臣都倒吸了一口气,而后具都跪伏下来,齐声说道:“圣上圣明!”
“好了,朕累了,退朝吧。”
群臣又道:“妄请圣上保重龙体。”
李世民挥了挥手,随后在王升那公鸭嗓音中,群臣退朝。退出太极殿,李世民正待去尚书房处理奏折,此时一宫女匆匆前来禀报到。
“圣上,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回来了。”
“哦?他们怎么回来了?”
他记得距离这两小子历练结束时间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不过李世民没多想,立即道:“嗯,我知道了。”
第8章 狗眼看人低
李世民回了尚书房,未等片刻,便听侍卫禀报太子与魏王到。
他头也没抬地传令下去:“让他们进来吧。”
不多时,李承乾与李泰走了进来。
此时两人身着绛紫色华服,肩挂香囊,配明月带,头戴珠玉,英姿勃发好不神气,远远看去整个人珠光宝气的,此时的两人方才有了一丝皇室的高贵之气,哪里还有先前调戏芍药的放荡风流。
两人似乎都有些畏惧李世民,在他面前都成了个乖宝宝。
“孩儿承乾见过父皇。”
“泰儿见过父皇。”
端端正正给李世民行了一礼,两人便紧紧跪在了原地,没有他的命令他们是不敢起身的。过了片刻,李世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来。
让他们起身后李世民继续埋头批阅奏折,并未再理会李承乾、李泰二人,但也未示意他们就这么离开。
对此情形他们倒也不急,静静坐于原位,等待李世民批悦完毕。
半个时辰过去,李世民这才抬起头看向许久不见的两个孩儿。
“不错,眉宇间多了份凌厉,皮肤也变得更黝黑,体型上也魁梧了许多。”李世民首先打量李承乾,不由得点了点头,“这才是我李家男儿,比起之前文弱的样子好多了!”
李承乾顿时一喜,也不居功:“父皇,这还得多亏程元帅、牛元帅对孩儿的锻炼。”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
一旁的李泰也不甘寂寞,连声道:“父皇,还有泰儿!泰儿可在战场上亲手杀过突厥人!泰儿也进步了很多!”
李世民露出了一丝笑容,满意地点了点头:“都很不错!不愧是朕的孩儿!”
李泰被李世民这么一夸,心情是无比激动,兴奋地对李世民讲述了军营历练中的事。
这幅样子简直就是外出见识了一番的孩子回到家,希望得到家长的夸奖。
李泰滔滔不绝地说着,李世民也不打断他,静静地听他说着。
听他说到如何从虎口中脱逃,李承乾当时受的伤如何严重,后来叶欢如何用神奇医术救回李承乾。
听他说突厥人如何卑鄙,巧设陷阱,突袭盐矿,后如何如何自己大发神威,于危难中拯救众人。
李承乾看着李泰说的唾沫横飞,心中好笑,也不去拆穿他故意夸大的事实,以及强调自己的起了重要作用等虚构成分。
等他讲完,李世民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既如此,你们见到叶欢了?”对于这个屡次起重要作用的叶欢,李世民心中还是有些好奇的。
“他真是未加冠的毛头小子?”
王升未禀报前,他还一直以为叶欢是个得道高人,常年隐居的隐士,不出山则以,一出山则惊人的人物。
这种人肯定不寻常,要么长有三只眼,要么三头六臂……嗯……总之不是人。
若是李世民这个想法被叶欢知道,叶欢一定心中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哼哼,我谢谢你啊!
哪知道叶欢是个其貌不扬的人,而且还是个毛头小子!
李承乾、李泰俩兄弟古怪对视了一眼,回答道:“对,年纪跟孩儿相差不多,他也来到了长安,若是父皇对他感兴趣,将他召进宫一看便知。”
李世民点了点头,忽然问道李承乾二人为何早了些日子回来。
李承乾俩兄弟忽然收起了笑容,将他们知道的事都告诉了李世民。
“墨族,苏家……”李世民喃喃念了几句,眼中露出一丝危险的光芒,但随即收敛起来。
“父皇,有关此事,叶欢同样更加清楚。”
“我知道了。”李世民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倒是愈发期待跟叶欢见一面。
……
苏府外。
叶欢正踏上台阶,门外的府卫便将他拦了下来。
“公子有何事?”那府卫倒还算客气地问道。
“我来寻故友。”
“故友?”府卫打量了一眼叶欢,见他衣着寻常,往日所见与府上公子哥相交的哪个不是非富即贵?怎会与一个乞丐般的人相交?
想到此处,看向叶欢的眼神不免有了鄙夷之色。
叶欢将府卫眼神看在眼底,心中暗骂了一句狗眼看人低,老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他道:“没错,苏府,苏云岚,你只需要禀报‘若非姑娘相救,怕早死在那冰天雪地里了,特此前来感谢。’”
呦!
这回的理由倒是新鲜呵!自从小姐回来后便名震京城,长安但凡是雄性的生物,都想见咱家小姐,哪次不是想尽办法想见我们小姐一面?
但我们小姐又岂是你这狗一般的人想见就能见的?
想到此处,府卫冷哼了一声,不想理会叶欢。
看到府卫那副面皮,叶欢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苏府管家本来心情就不好,方才因为新进崛起的苏云岚,而被苏府少族长苏石痛骂无能,心中正郁闷,便看到府门处发生的事。
苏管家面庞削瘦,嘴唇浅薄,眼窝深深向内凹陷,头戴这一定圆帽,眼神阴翳得让府卫后背一凉。
府卫畏惧地吞了口唾沫,恭敬地将方才发生的事告诉了管家。
管家听完府卫的介绍,眼神似是更加阴沉了一分,打量了叶欢一眼,心头一动,有了个主意。
当初我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能活着回到苏府,哼哼,回来也就罢了,还妄想抢走本该属于少族长的东西……少爷难为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那也就别怪我使些手段了!
苏管家声音冰冷地说道:“我不管你们曾经是不是朋友,但如今苏小姐早已今非昔比,我家小姐原本就是个性子高傲的人,说不定他根本不想见你。”
“你还要我通报么?”
叶欢轻笑一声,面上带着一丝苦涩,遥远的记忆被渐渐唤起,他忽然记起穿越之前,那个让自己发了疯、醉过酒、最后打算去内蒙徒步的原因。
没想到现在又出现相识的一幕。
老子瞎了眼看错了一人,又怎会再次看错人?
“没事,你尽管去通报。”
管家看了叶欢一眼,不再言语,转身走入苏府。诺大苏府行了许久,苏管家这才来到一处典雅的幽阁,内种梅树,此时正开得正艳。
幽阁内。
苏云岚端坐于案前,神色恍惚,提着的毛笔迟迟未落笔。
她的脑海中,又一次浮现了那张面孔,虽说没有帅的惊为天人,但却胜在耐看。过往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回放,他的果敢,他的坚毅,他的临危不乱,他的一个个闪光点都浮现在苏云岚的脑海中。
在他失神间,一滴笔墨落到了宣纸上,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哎呀,我……我这是怎么了?”苏云岚一下子慌乱起来,害羞地觉得摸了摸脸颊,很烫。
书案上摆着一面铜镜,苏云岚又忍不住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
黛眉弯弯,秋水剪眸,高挺的鼻子,一口雪白的编贝,红润的小嘴……此时此刻,脸颊上红晕未散,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脯,脸色愈加羞红:“不知,入得了叶公子的眼么?”
“哎呀,羞死了!”
就在苏云岚遐想之际,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门外苏管家恭敬说道:“小姐,府外有位公子求见,想来应该也是慕名而来的人。”
苏云岚恢复神色,眉宇间毫不掩饰的厌烦,在她落魄时可从未这么多公子哥前来拜访。没想到如今芳名传了出去,爱慕的人如潮水一般涌来,赶也赶不走。
“这些人连叶公子万一都不及,不,怎么能拿叶公子与他们相比。”
“直接告诉他,本姑娘一点都不想见他。”苏云岚道。
门外苏管家闻此,悄悄扬起了嘴角,他接着说道:“但那公子说不见小姐一面誓不罢休,除非……有小姐您亲手写的书信作证。”
“这人怎地如此烦人?”
苏云岚立时写了一字,交与苏管家后便又是闭门不见,苏管家接过宣纸,展开一看,却是以浓重笔墨写的“滚”字……
第9章 看诊
“这便是小姐的回信。”
管家将苏云岚回信递给叶欢,阴翳的眼眸不着痕迹扫了他一眼,转身回了苏府。
叶欢接过宣纸,缓缓将其展开,那个浓墨重彩的“滚”字映入眼眶。他静静矗立于原地,目光死死注视着那个字,沉默良久。
“呵。”
叶欢自嘲地低笑了一声,随手丢弃了宣纸,朝远方行去,背影单薄。
……
“叶公子,您回来了。”
叶欢在长安城内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回过神来,抬头一看竟是又回到了济世堂。
“嗯。”
叶欢低声应了一声,从小牛旁走过,回到了程处嗣休息的屋内。
“叶公子这是怎么了?”
小牛嘀咕了一句,不明所以,收回视线继续抓药。
进入屋内,叶欢见孙思邈正好在收拾药箱,而程处嗣也已从木桶中捞了出来,躺在床上,此时的他虽说依旧昏迷,但面色却是好多了。
“毒素已经排得差不多了,要不了多久小国公就会苏醒了。”孙思邈呵呵笑道,“只是这面色苍白了些,这样吧,我让小牛开些温养的药。”
望着慈眉善目的孙思邈,叶欢露出一抹笑容,随即郑重地行了一礼。
“多谢孙神医出手相救。”
孙思邈当即摆了摆手,呵呵一笑:“神医不敢当,本来这毒也没什么难解嘛,好了好了,老朽还有事要做,他就交给你了。”
叶欢点点头,只当老孙方才的话是在谦虚。
孙思邈走出病屋,又见一群公子哥缠着义女芍药不罢休,握着一根银针,脸色一沉就走了过去。
“你们这群兔崽子,造反了不成?在此拥堵着,叫那些真病人怎么办?”
“再挤在此处,当心老朽给你们施上一针!”
故作阴沉的老孙还是有几分威严的,一群贵公子、阔少爷当即缩了缩鼻子,对于德高望重的孙思邈是万万不敢得罪。
毕竟谁能保证自己没个病痛呢?
真把老孙惹火了,将来生个小病,老孙来一句没救了就要吓个半死。
就算救好了,便是要折磨你一番,你也要感恩戴德地多谢老孙出手相救。
当然,那些事也就是想想,老孙的医德是不允许他做那些事的,这就是医学大家与寻常医生的差别。
受到孙思邈恐吓的一群贵公子,当即就溜出了济世堂,至少这几天是不敢来了。
“义父。”
芍药见老孙走了过来,竟开始有些紧张,连忙立起身来,想将坐诊的位置让给孙思邈。老孙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
“今日就由芍药你来看诊,正好考验你的医术进展如何。”
芍药明眸闪了闪,檀首轻点,心中既有欣喜激动,也有点小担忧,唯恐自己将病人病情看错。
但芍药进入状态得很快,刚开始因为老孙在旁边看着,表现出了一些不适,但很快便沉入了自己的世界。
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和病人,她和病情,每种不同病情,望闻问切,每一步她都十分熟练。对病情的把握,分析,也都做到了她所能做的全部。
每一位病人药方的开出,老孙总要仔细查看,但每次看完后都是不禁满意地点头。
沉浸在医术世界的芍药,十分地专注,几个病人看了下来,额头上早已布满细汉,殊不知专注的人才最迷人,比之惊世的容颜更加让人欣赏。
芍药两者兼备,正因如此,那些贵公子、阔少爷才无药可救地爱慕上了她。
这时,最后一位病人坐到了芍药面前,他伸出手掌放在了软垫上。
“这人的手并不粗糙,很干净,不似之前的病人,应该是位贵人。”芍药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脉搏上,并始终未抬头看过这位病人一眼。
不过,正当她收敛心神时,却忽然看到此人手腕处有着一道显目的伤疤,熟悉药理,并时常医治各种伤口的芍药立时知晓那是一处剑伤。
“既是贵人,又怎身具剑伤?”
困惑之下,芍药忍不住抬头看了此人一样。
身着黄袍服,仅仅是端坐与此,便觉此人气宇不凡,衣着虽说简单,但细节之处却是凸显着此人的高贵。她再往上抬看去,只见这人剑眉星目,五官让芍药有种熟悉之感,好似见过。
芍药心中一动,失态地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才记起此人相貌与昨晚太子极其相似,只是更加老成。
太子跟他长得相似,更加老成沉稳,这……这不就是当今圣上嘛!
芍药立时站起,就要跪伏下去:“民女芍药……”
李世民伸手扶住芍药,阻止了她下拜,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又看了看身后等待看病的病人。
“叫我黄老爷便好,芍药姑娘之名,本老爷可是早有耳闻啊!”
芍药又是一惊,她区区贱名,没想到落入了圣上耳中。
“小女子受宠若惊。”
李世民旋即问芍药:“你看本老爷的病情现在如何?”
李世民此问,一下子让芍药猛地失措,学艺未精的她怎敢给圣上看病?若是误判了病情,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了,连她的义父孙思邈每次都是慎之又慎。
“小女子不敢……”
芍药向孙思邈投以求助的眼神。
“呵呵,无妨,你只管将知道的都说出来就是,就算说错了,本老爷也不会怪罪。”
他的病症,昨晚都让孙思邈看过了,李世民此举更多的是考验一下芍药,对与不对,知道“正确答案”的他自有判断。
孙思邈也给芍药一道鼓励的目光。
犹豫了片刻,芍药只能点头答应下来,组织了一下语言,她小心翼翼说了出来:“黄老爷,您是偶感风寒,加之操劳过度,所引起的身体不适。主要症状是头痛、食欲不振、咳嗽……”
“虽说黄老爷操劳的事都是无比重要的,但还是请您保重身体……”芍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在芍药看来,您是圣明之人,仁德之人……芍药真的很庆幸有黄老爷您。”
“此乃民女肺腑之言,民女自知已然妄言,还请黄老爷责罚!”
芍药那句很庆幸有黄老爷您,让李世民陷入了沉默,触及到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玄武门事变携父杀兄让他背上了千古骂名,万民指着脊梁骨暗骂,他知道多的人是不承认他的皇位的,他之所以那么拼命,不就是为了证明吗?
证明给李渊看,他是可以当好这个皇帝的,这个皇位也只能是他坐的!证明给万民看,你们的皇帝是多么圣明,你们痛骂的皇帝带来了盛世、带来了繁荣!
而如今,终于有一人承认了他,认同了他,他的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孙思邈在芍药说出此话时,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这些话她怎敢当着圣上面说出来!
心中早已做好哪怕豁出老命,也要让芍药活下的念头,孙思邈立时道:“还请圣上息怒!芍药年幼,胡言乱语,惹怒了圣上,还请圣上责罚!”
事到如今,孙思邈也管不得暴露李世民的身份。
“圣上?”
后方的病人眼中露出一丝困惑,但随即看到了正在问诊的那个人,方才他就觉的此人不凡,没想到居然是圣上亲临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噗通一声,在场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身体颤抖着,无比诚恳地呼喊着。
李世民这时站了起来,比起那些大臣的呼喊,这些寻常百姓的尊称更让她深受触动。
“平身吧。”
“孙神医,朕觉没有怪罪芍药的意思……”李世民说明自己的态度,让孙思邈不必慌张,随后他看向那些百姓,“朕今日很高兴……请相信朕,有朕在一天,便不会让你们再受苦了!”
李世民宣言般的话语,让这些多是穷苦百姓的人后背发麻,产生了一股来自心底的颤栗感!
“吾皇圣明!”他们大吼着,落着泪,捏着拳。
……
第10章 休憩之所
济世堂内,午时过了一半。
李世民示意跪伏的百姓起身,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感慨的、苍老的面容,他的心中有未消散的满足,无比坚毅,此时此刻身上那种责任感愈发明显。
多么质朴的百姓啊……李世民在心中深深感慨了一句,他不再停留于此处,将此地留给了百姓,有他在此处恐怕连简单的注视都会给他们带来莫大的压力,让百姓觉得局促。
李世民似是来过济世堂,轻车熟路地走在前方,进入了济世堂的后院。而在他的身后,孙思邈吩咐了义女芍药继续看诊,随后跟着李世民一同走入后院。
李世民消失在济世堂正堂,所有人都悄然松了口气,刹那间,猛烈的喧嚣声响起,患病的百姓、原本苍白脸色的病人此时都面色红润。
他们无比高兴,而高兴的理由很简单,只是李世民的那个承诺,因为他是他们的君王。
……盛世可期……所有百姓心中如此想到,莫名地,他们很相信李世民的那个承诺,因为他们看到了李世民那真诚的眼神,而这,是以往皇帝身上看不见的。
……
芍药同样因为李世民的离开松了口气,而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手掌在微微发抖。
帝王之威,真是恐怖啊,简单地举手投足,都让人战战兢兢……芍药犹有些畏惧地想到,旋即看到新的病人坐到了她面前,她立时收敛了思绪,将全部精神投入到坐诊上。
而当芍药专注于坐诊时,药童小牛也从方才圣上到来的惊讶中回过神来,正要按照药方抓药,他忽然看到两个衣着朴素的男子靠近了门。
这个门通向济世堂后院。
小牛视线望去,只看这两人各自抱着一把亮银剑鞘的宝剑,靠近门后便如同门神一样,站到门的左右,他们面色不变,宛若是两座人形石雕。
果然……一个皇帝微服私访不可能没有守卫……小牛刚要收回偷偷打量的视线,便惊讶地看到那两人其中一人视线投了过来,冷淡、冰冷、不似看人,仿佛在看一具尸体的目光。
小牛何时见过这样的目光,当即感到畏惧,不敢再看。他后怕地摸着自己的心脏,方才那一刻他有种错觉,仿佛下一刻那个人就要秒杀了自己。
太恐怖了……这两人绝对不简单……小牛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接过一位病人递过来的药方,开始抓药。
……
“喂,夜,你吓到了那个孩子了。”
过了许久,站在门右边的男人忽然开口说道,两人中他的身材更加强壮,身高也比左边那人高,络腮胡,面部线条较为柔和,因为他抱着长剑在胸前,可以看到他握剑的右手有一根断指。
若非是此刻是在保护圣上,右边此人肯定会忍不住笑话一下,他的叫做夜的同伴。
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因为夜严肃的表情,冰冷的眼神,吓到许多孩童。
“暮,收起你那随意的行为,你要记住,我们正在保护圣上,因此我们必须保持高度专注,戒备任何无理由想要靠近圣上的人,哪怕这个人是孩童。”
夜眼神依旧冷漠,因为同伴暮的随意而皱起眉头。
“是是……因为即便是孩童也可能是杀手、刺客。”
暮应付地回答道,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过了一会,暮似乎想到了反驳夜的理由,他道。
“也只有我受得了你,现在我知道了为什么其他人不愿和你一起共事了,难怪当初你跟其他师兄弟是最合不来的。”
夜的话中更冷了几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执行一些秘密任务时,例如我们现在:暗中保护圣上,你这严阵以待的样子不就是等于告诉别人你有问题,你不好对付吗?”
“所以,要想任务成功,就要像我一样,放松地对待。”
暮像极力地蛊惑着夜,试图让他不那么冷漠,跟夜搭档久了也实在是无趣啊!
“这样能让那些想要袭击的刺客觉得我们好对付,即便他们发现了我们的存在,而当他们以为能轻松解决我们,并就这么做时,那个时候……嘿嘿……”
面对暮的蛊惑,夜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倒是深深看了一眼身旁的同伴,似乎很意外一直都是行动先于思考的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见夜根本不为所动,暮知道方才的话算是白说了。
“你这家伙真是无趣……”
暮毫不忌讳地说了一句,也只好收敛起懒散,专注起来。
……
济世堂,内院。
李世民一进入内院,便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土地。若是按照惯例,这块土地原本是应该做安置假山假石等装饰,或者种植一些鲜花、四季都能观察到赏心悦目的景色。
但孙思邈是个在除医学外其他方面都挺随便的人,他并不贪恋视线上的享受,于是这块土地被种植上了各种药草。
有从郊外移植来的,也有自己种出来的,各色药草,用的最多的、甚至连一些稀缺的,不易找到的他都这个药圃中都或多或少种植着一些。
对药之一道颇有心得的孙思邈,对药性、药草的生长环境等也算是了解,如此一来,这片药圃中的药草倒也生长得良好。
李世民一进后院,一股让人思绪通透、精神为之一振的药香传来。
之所以选择不引人注目的微服私访,李世民知道这也算是一种放松,一看到眼前生机勃勃的药草,他身心的疲惫不由得传来。
“臣于这药圃中种了些凝神静气的药草,其香可提神、缓解疲劳……”
李世民点了点头,一边观赏者药圃,一边进入后院北方的待客的地方。后院之中,西面是孙思邈、小牛的居所,东面是芍药的居所,南面则空了出来,用作重病之人医疗之地。
这是一个四座屋子围成的小院,院子内屋檐之下同样设有几条排水的用灰砖制成的通道。小院虽小,但胜在精简,婉约,热闹,一年四季从不冷清。
李世民放松下来,这里简直就像是他的小小避难所,小小的休憩之地,诺大的皇宫,充满畏惧地眼神,总是难免让人觉得疏远,冷清。
这个时候的他,更像是个寻常人,或者说李世民暂时卸下来皇帝的身份。
有的时候,皇位带来的不仅仅是权力,也有难以想象的压力。
便如行走在深渊边际,行走在薄冰之上……
李世民刚放松地坐了下来,浏览起小院中看不够的景色,忽然间,便见南边专用于病人的房屋房门被打开,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从屋内走了出来。
李世民心头一动,注视着那少年,嘴角微微掀了起来。
第11章 求放过
叶欢从屋内走出,打算请来孙思邈,该给程处嗣换药了。
他刚转身,便见孙思邈走了过来,暗暗地给自己使了个眼神。
叶欢困惑地看着孙思邈,朝他眼神示意的地方望去,看到了一个中年人。这中年人端坐于上位,没有丁点身为客人的自觉,举止之间仿若这间医倌他才是主人一样。
而且看面貌,叶欢初时错以为是李承乾那家伙。
但随即叶欢凝目看去,心中顿时便是一阵骇然,这……难道是李世民?历史中大名鼎鼎的人物?
嗯……很有可能。
这时孙思邈悄然道:“叶小友,那位身份无比尊贵……”
叶欢不傻,心中一动就明白孙思邈想要传达给他的意思,这是让叶欢说话深思熟虑啊!
叶欢点了点头,心中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一时间心中难免有些悸动,这位可是名人啊,万万没想到自己与李世民见的第一面是以这种形式。
“那位老爷想见你……”孙思邈又道。
叶欢敏锐地抓住了“老爷”这个词,这是否说明李世民不愿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他是微服出宫的?可方才分明济世堂内传来了一阵喧哗,很明显骚动的来源是他,既然众人都认出了他,那么微服不就是没意义了吗?
嗯……不排除李二亲自开口让那些人保密。
想见我?看来他已经知道我的行踪了,也难怪,想瞒住一位天子,而且还是在他的地盘上,实在是太难了。
叶欢思绪流转间,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大概知道李世民找他是为什么。
叶欢深吸一口气,绕过要药圃,走向北方的的待客屋内。
再此之前,叶欢曾幻想过很多次面见李世民的情形,本以为来自几千年后的自己,也该有自己的性子、自当有自己的桀骜。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该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概。
叶欢走进了屋内,正孤傲清高地站着,自有一番翩翩风度。
李世民见叶欢走了进来,见他在自己面前竟然面不改色,丝毫不受自己侧漏的王霸之气影响,暗中微微点了点头。
在李世民的印象中,那些隐士高人、道家方士,都应该是这种姿态,不畏惧权贵,超脱于世俗之外。
虽说心中有些不爽,李世民也没计较什么。
“喝,你就是叶欢?”李世民嘴角噙着一抹不知是好是坏的笑容,正开口说了一句话,紧接着便愕然地看见眼前之人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你该保持的那份超然,那份自傲呢……李世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是,小子正是叶欢。”
去她娘的清高孤傲,还是小命要紧,至少这种姿态让他顿觉安心了不少,也不用防备冷不丁那天李世民看自己目中无人的样子不爽而砍了自己。
叶欢此时也算是明白了,就算他来自未来,知晓李世民大概是个怎么样的人,他有着现代人的自傲,但当真正看到目光幽深的李世民时,双腿也忍不住要弯曲下去。
“小子叶欢见过老爷。”叶欢恭敬顺从地向李世民拜了一拜,简直就是一直温柔顺从的小绵羊。
这幅样子可不能被李承乾、李泰他们看见……叶欢心中暗道,被他们看去了,指不定被这两个家伙揪住不放。
“我还以为又多了一个敢在朕面前站着的人……起来吧。”李世民依旧噙着笑容,看着叶欢道。
叶欢自动忽略掉“朕”这个字,苦笑这回答道李世民。
“小子哪敢,还是跪着舒服些。”
“朕与你既不相识,你为何要跪下?还是说你心怀鬼胎?”
叶欢早就预料到李世民会问这个问题,心中早就有了应对的说辞,另一方面,叶欢也听出了李世民话中的调侃的意味。
于是,叶欢暗中长舒一口气。
李世民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个长辈见到了有意思的晚辈,故意逗逗他,看他战战兢兢,处处小心的模样觉得好笑有趣……
没想到堂堂皇帝也有这样的恶趣味,看着我这幅样子您就高兴么?叶欢敏锐地把握到了李世民现在的行为心理,他当即暗暗撇撇嘴,好吧,谁让我是鱼肉呢?
您想逗我就逗我吧。
心中有了决定,叶欢也是干脆放弃了挣扎,甚至从某方面来说,刻意却没有丝毫明显地配合着李世民的恶趣味。
“您是长辈,小子是晚辈,晚辈给长辈跪下又有何不可?而且,小子举目无亲,见您面想觉得面善,不免生一些亲近之意,给您下跪也是发自内心,并未心怀鬼胎……”
呕……叶欢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说得出这种话,心中暗暗鄙视了自己片刻,又渐渐接受了这样。
“倒是长了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李世民并未因为叶欢的恭维而面露喜色,作为帝王,最忌惮的就是将自己内心的情感直截了当地表现出来,面无表情才能保持高深莫测,让他人难以揣度自己内心想法,而这也是保持皇帝威严的一种办法。
作为一种无意识的举止,李世民此时就是这种状态,不过,叶欢还是从他眼底发现了愉快的情绪。
看来叶欢这马屁……不……龙屁没有白拍。
“朕问你……你可知晓朕的身份?”李世民并未就这么放过叶欢,因此,抛又跑出了一个堪称致命的问题。
叶欢顿觉苦恼,心中直叫求放过。
皇帝的身份叶欢自然是猜出,但此前他又从孙思邈的交谈中猜测到李世民似乎不愿让他人知道他的身份。
回答知道,那可能会让李世民觉得不爽,回答不知道,似乎又是欺君之罪。
叶欢难啊,面上很犹豫,而李世民看着叶欢这副模样,心中又是变态般觉得有趣。
若是换个臣子,做出叶欢这副模样,李世民早就大怒,但偏偏是叶欢,是一个未加冠的孩子。
“您就饶了小子吧,小子不敢说啊!”
叶欢此言带着一丝晚辈求长辈放过的语气,仿佛面对的不是圣上,不是李世民。
看着叶欢快要哭了的样子,李世民心中很畅快,但也就此放过了叶欢。
既然这小子愿意主动亲近,不是以隐士高人的姿态面对朕,而是以晚辈的姿态,朕若是再这样逗他,怕是有些欺负他了……李世民心中想到,顿觉这小子有些意思。
“好了,起来吧。”李世民失笑地摇了摇头,示意叶欢不必跪着了。
“小子不敢……”
“这是命令!”
叶欢只好站了起来,李世民又仔细打量也叶欢一阵,这一次是真心地露出了笑容,他道:“多亏你救回承乾……”
第12章 对答
李世民的感谢之意,表达得极其委婉,帝王的身份让李世民即使是感情的表达也必须得以暗含的方式,不过这并不阻碍叶欢强大的理解能力,一时间,他受宠若惊。
另外,叶欢也有些诧异,他很难相信李世民居然如此轻易地平易近人!
面前此人很难与叶欢设想的李世民重合在一起。
逼父退位,悍然发动玄武门事变……叶欢这才明白他设想的李世民应该更冷漠、更无情才对。
或许这才是李世民最放松的状态?因事而异?叶欢想到此处不由得赞同地点了点头,若是换做其它事,真正威胁到了朝廷、皇权的事,他毫不怀疑李世民会痛下杀手。
叶欢认为自己只是没有见识到李世民这一面罢了,当然,叶欢也绝对不想见识到这一面。
毕竟李世民凶残起来,连自己儿子都要杀的……
叶欢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再怎么说李世民是一代君王,叶欢差点就以为他这人很好,心胸间涌起了一股要跟他称兄道弟的情绪。
嘶……
叶欢倒吸了口凉气,立时下定决心对李世民保持敬畏、敬而远之。
“那都是小子的本分,且不说小子救的人是太子,即便不是,见到那种情形也要出手相助的。”
叶欢这个回答得极为巧妙,既表达了自己的性格,乐于助人、热诚,又没有居功自傲,态度谦虚。
李世民点了点头,心中大概对叶欢此人有了个印象。
通过李世民一些举止,叶欢愈加松了口气,他很明白身为皇帝,自己的突然冒出,献上制盐法、救助太子李承乾、军中多次帮助程咬金……一般人见到这种情况,都会免不了怀疑叶欢到底有何目的,更何况李世民?
对于李世民来说,叶欢颇为古怪,相当于未知和难以掌控。
知道了这一点,叶欢也就不难猜测李世民此番前来的目的:他是想亲自确认叶欢是否能被掌控,是否能为皇室所用。
把握住了这个,叶欢通过对话隐约向李世民透漏自己是个怎样的人,有何追求,那么就会极大程度地打消李世民的顾虑。
不能怪叶欢在这方面上多想一点,毕竟这位是皇帝啊……掌握着生杀大权,叶欢可不想刚来这里没几个月就没了。
“你是何方人士?”这时,李世民又问道叶欢。
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一问……叶欢早有准备,因此很快地就回答道。
“小子本是前隋叶家人士,哦,老爷您不知也不为怪,那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后来因为战乱,为避战乱流亡于北方,后不幸被突厥人俘获,后来找到机会才从突厥人大帐中逃脱,自陇右道入唐,后入兰州,最近才从兰州入京城。”
叶欢故意说得很详细,所叙述的大多是真实的,只在关键点进行了一点艺术加工,就算李世民真要追根究底地查,得到的也只是真实大于说谎的结果。
李世民端详着叶欢,过了片刻,终于是点了点头,叶欢所述跟程咬金、牛进达禀报上来得几乎差不多,也跟派出去查探的结果很吻合。
李世民不再此上纠结,转而故意感叹了一句。
“你这制盐法当真是奇妙啊!”
“老爷谬赞了,这制盐法实际上不是小子的智慧,小子只是拿来用罢了。”
“那是何人的智慧?”李世民略感惊讶。
“是前人的智慧,可惜遭逢战乱,前人早已离世,小子不过是偶然得知,按照那些前辈的遗愿将其献给了当今圣上而已。”
当然,也就是献给了你……叶欢忍不住腹诽道。
“如此说来,那你这断骨续接,化腐朽为神奇的医术也是那些人教授的?”
李世民揣测道。
“没错,前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小子只是享受余荫罢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叶欢并未说谎,他的知识来自前人,他不过是个借用者,只是特殊的是这些知识只有他一人知道。
而所谓的“那些人”只是叶欢利用这些知识的一个借口,“那些人”实际上只有他自己。
叶欢这个说辞,让李世民点了点头。
“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大智之人,不知他们是否还留存于世?”
有此人才,何不为我所用?李世民此时甚至连相仿刘备三顾茅庐的决心都有了,毫不怀疑,若是有叶欢所说那样的人,面前的饥民、雪灾、内忧、外患等国家层面的问题能更好地解决。
叶欢当然知道李世民打得什么主意,他心中一叹,一个谎言的掩盖需要借助无数的谎言啊!
“小子方才已说过,那些前辈都已离世了。”
李世民神情顿时一暗:“当真是让人惋惜啊!”
不过,李世民并不绝望,他的视线落到了叶欢身上,过了片刻,他问道:“你与程咬金是何关系?”
还能有什么关系?从某方面来说我既然跟程处嗣拜了把子,那程咬金就是我的义父了,不过他不愿让我叫他义父,让我叫他伯伯……叶欢想到。
“程伯伯收留我,有恩与我,将我当成亲侄子……”叶欢长叹了一声,发自心底地说道,“对于小子来说,他们就是我的亲人。”
“好!好一个他们就是亲人!”李世民大悦,满意地看了一眼叶欢。
“你走吧,本老爷乏了……”
这……就结束了?叶欢不敢相信,但看到李世民轻闭上双眸,叶欢也只好退了出去。
叶欢走后许久,李世民忽地道:“来人”。
刹那间,一个身着麻服的人自屋顶上轻巧地越了下来,落地之时悄无声息,他快步来到北屋,立即单膝跪道:“圣上有何吩咐?”
“后日早朝,让新晋男爵叶欢入朝。”李世民依旧闭着双眸。
“是。”
麻服之人领了命令后立即退出北屋,纵身一跃,飞一般回到屋顶,轻巧到没有一丝声响发出。
……
离开了北屋,叶欢尚且还感到一阵紧张。
迅速平复了自己心境,叶欢开始冷静地分析起今日对答的内容。
李世民为何会突然问我程伯伯与我的关系?叶欢思付了一阵,立时有了某种猜测,程咬金是乃是立朝的将领、凌霄阁的功臣之一,对李世民的也是绝对的忠诚,而我视程伯伯为家人,实际上也是这样认为的……
我效力于老程,老程忠诚于李世民……额……这不就是相当于我效力于唐朝么?这是想用这份感情让我效劳?
察觉到李世民心思的叶欢不由得撇了撇嘴,在叶欢看来,他大可不必如此旁敲侧击,因为一直以来他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生性多疑啊!看来还是不够信任我……我一个小子,无权无势,又能翻出多大的风浪嘛……叶欢嘀咕了一句。
正当他走进济世堂内,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声……
第13章 凤求凰
叶欢寻声望去,只见一群人将芍药坐诊处团团围住。他不觉意外,心道能让一群人在哪干嚎,也只能是因为年轻貌美的芍药姑娘了,总不可能是孙思邈那个老头吧?
好歹她也算救了处嗣……叶欢轻笑一声,走了过去,若是这群人为难芍药姑娘,他不介意出手帮助一下。
经过几个月军中历练,叶欢已经不是当初刚来到唐朝时的弱鸡一只,现在的他身高长高了一截不说,力量上也有所增长。
凭借一身干练的肌肉,叶欢略显粗鲁地推开了人群,挤了进去。
自动忽略了被挤开人的低骂声,叶欢立于人群最里面,立时将发生的事收入眼中。
又不知道是长安哪家的贵公子……叶欢只看此人的装束就能看出他身份不低……嗯,至少跟其他寻常百姓衣着有很大差别,还真是又够不怕的,他真想被孙思邈扎上几针?
明明此前老孙放出话来过,还真有人不怕的啊?还是说他并不知道老孙的“威胁”?
呵呵,有好戏看了……
芍药坐诊处。
一身着洁白长袍公子正端坐于坐诊台的一侧,那是病人位置,而另一侧,芍药正一脸为难地看着这位公子。
“魏公子,您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体虚……”
芍药声音轻柔,魏言听来只觉那声音犹如三春暖阳、犹如和煦春风,让他心头一暖,瞬间有了无穷的好感。
嗯,马雄果然没骗我,此等佳人果然与上官姑娘各有千秋,恰似春兰秋菊……魏言由衷地感叹在心中感叹了一阵,此时的他竟说不出自己到底更倾慕谁更对谁有好感。
魏言皱着眉头,似乎陷入了极大的抉择中。
上官姑娘美是美好,但就像是雪山顶上,雪池中一朵洁白的雪莲,想要接近实在是太难了,不但如此还很容易让人产生自卑感,骄傲如我也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但芍药姑娘却是跟随和温柔,不至于高不可攀……呵……四位中能得其一好感都是天大的幸运了,我方才居然还幻想同时追逐两位……魏言自嘲地一笑,他不妄想什么,就芍药姑娘一人就好。
叶欢现场一时又陷入了沉默,又看了看那位魏公子,立时就反应过来这里正在发生什么。
凤求凰嘛……额……春天这就到了?
叶欢撇嘴间,身为凤求凰主角之一的魏言又以炙热的眼神看了芍药一眼,因为紧张,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芍药姑娘,不知小生是否有幸邀请您姑娘一同去踏春?”
届时,全长安达官显贵、才子、才女、世家千金、阔少爷、贵公子等等都会参加,可说热闹非凡,而且踏青活动与诗会同时举办。
试想一下,一群少男少女一边欣赏着美丽的景色,一边性情豪迈高涨地与一众才子才女吟诗作赋,最最重要的是,此时的他们是当之无愧的焦点。
诗会上一语惊人,意气风发间,收获无数的,或可爱、或美丽的倾慕者,那才是最最得意的。
因为没有任何约束,但凡是有学识之人都可参加,这也就意味着,不论是高贵的人、亦或是寒门子弟,都可以参加。
踏青节上、诗会里,一鸣惊人者有之,更有甚者直接一步登天,被世家千金相中。
魏言此举,有着自己的心思,他本就身份不凡,想要借此诗会与芍药更进一步。而且最重要的是顶着踏青诗会的名头,家中长辈也并不阻拦。
若是芍药姑娘对我有意,诗会之后,我便让父亲上门提亲,走传统流程……嗯……这真是一对良缘……魏言遐想连篇,心中有了几分自信。
“可……济世堂内事务繁忙,小女子脱不开身……”
芍药此言隐含着拒绝之意,毕竟诗会意味着什么,她也算明白。
可魏言像是根本没听出芍药姑娘的潜台词,又道:“这好办,药童小牛也跟孙神医学了这么久的医术,诗会只举行一天,在那一天正好可以给小牛一个锻炼的机会,让他尝试着坐诊。”
“既是孙神医教导,小牛应该有能力应付那天的病人,这样一来,小生只需在雇佣一个懂药理的人帮着抓药便好。”
“这样一来,姑娘有一天的闲暇时光。”
魏公子所言却是如此,小牛早就跟我说过很多次想要试着坐诊了,却每每被我以你以再堪堪医书的缘由劝住了,几个月来,小牛很努力,也看了更多的医术……
但……芍药美眸看了一眼魏言,暗暗摇了摇头……
“可是小女子未读过四书五经,也不懂如何作诗……”
这话不假,芍药看过最多的就是医书,除此之外很少涉猎其他书籍。
见芍药略有些意动,魏言心中一喜,立时激动说道:“没关系,芍药姑娘能去诗会便让诗会增添了光彩,相信小生,很多才子心心念念盼望着能在姑娘你面前一展才学的……”
这小子有我当年一半不要脸啊!叶欢在一旁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这一番言语下来,羞涩如芍药恐怕也只能答应了吧?
即便芍药姑娘本质是不愿的。
联想起李承乾两人都在芍药姑娘面前吃了土,按照芍药姑娘的择偶观来看,这兄弟没希望啊……叶欢看着魏言,忽然有些可怜他了。
真以为美女就那么好撩的么?在见识过各种撩妹达人后,魏兄啊,你只能算是个青铜……嗯……我勉勉强强王者吧……叶欢更不要脸地想到。
“可是……”就在这时,芍药黛眉轻轻皱起,又想拒绝。
“姑娘放心,小生会安排好一切,姑娘只需赏脸来就是,小生必不会冷落姑娘或者让姑娘你觉得为难。”
魏言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很是真挚,若是芍药姑娘愿意来,又何须故作高傲吸引其他姑娘?到时候我与芍药姑娘便是那众人瞩目的存在,便是诗会的中心!
“这……”魏言愈加显得体贴,芍药此时越加显得为难。
她要妥协了!魏言立时察觉到了这一点,立时又要开口,添加最后一块砝码,打破她最后的矜持。
不过,就在此时,叶欢开口了。
“你这厮当真是没有脸皮么?你没看到你的邀请让芍药姑娘如此为难么?哼!也是芍药姑娘为人温柔善良,顾忌到魏公子你的脸面,呵,要是我,早就将你这下半身支配上半身的生物轰出去了!”
第14章 匹夫无智?
此言一出,立时引来诸多注视。
叶欢并不在意众人的眼光,但魏言却未必,他犹如被拔掉了最后一块遮羞布,立时恼问道:“你是何人?我与芍药姑娘之事,与你何干?”
“呵呵,既受了芍药姑娘照拂,姑娘为难之时,我自当该站出来替姑娘解围。”
叶欢呵呵一笑,随即眼神和善地向芍药点了点头,后者立时眼露感激,心中稍定。
魏言从叶欢的话中大概猜出了叶欢是何地位,为何要帮芍药。
他见叶欢衣着朴素,其上甚至还带着肮脏的污渍,认为他不过一介普通百姓。甚至可能是最近才到长安的人,也只有不知道本公子是谁的人,才敢说出方才冒犯的话。
而叶欢之前还担心这人是个软骨头,以为面对他时一言不吭,那时候反倒是他不好说下去。
但没想到,魏言这厮有些血性,而且骨子里带着自傲,那种源于自身身份,看不起衣着破烂、浑身带着臭汗的劳苦百姓。
魏言俯视着叶欢,忽然自嘲一笑,怎么跟这种低贱的东西争执?
实在是有失了身份……
“哼哼。”
叶欢轻声一笑。
“我是谁不重要,也没公子你身份高贵,但我即便身份低贱但也知道何谓礼仪廉耻。”
“在姑娘本人不愿之下,强求其非要与你一起去,莫非公子是人面兽性?”
叶欢不给魏言反驳机会,继续道:“还是说,魏公子图谋不轨,想要对芍药姑娘做些什么?”
“既然此事被我遇到了,即便与我无关,我也做不到熟视无睹!”
叶欢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似乎洞穿了魏言的灵魂,每一句话都像是剥开了他的包装,将他的内心展示在众人面前。
魏言何曾被人以言语中的?脸上顿时一阵青红交替,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话。
在这重视礼仪廉耻朝代,礼仪观几乎是深植在人们内心,众人见魏言不敢回答叶欢的话,立时发出了一道道轻咦声,从心底看不起他。
魏言再一次脸色变得铁青。
压抑着心中的怒气,魏言说道:“小生只是诚心邀请芍药姑娘参……你一个半个字……”
忽然间,魏言想到了什么,上下打量了一眼身材魁梧,面带些许木勒的叶欢,立时嘴角上浮现起一丝嘲弄的笑容。
“对,你一个半字不识的莽夫,又何曾体会踏青时的情趣?何曾体会到吟诗作赋的乐趣惬意?”
饱读诗书,学富五车,正是魏言骄傲的资本,除此之外,还有他的身份于地位。
哼哼,跟我比,你简直是完败!想到这里,魏言愈发觉得叶欢此人多么可笑。
一条狗还敢对着人狂吠?
“未曾体会到其中乐趣的人,自己以为无趣,便狂妄地认为什么都无趣?”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生物……匹夫无智……”
魏言毫不吝啬自己的嘲讽,叶欢这种人在他看来,跟每年来诗会捣乱的武将之后一样,一群匹夫不懂文学却还想参与文人间的盛会,一边去举石头、争强好胜不好么?
至少还能逗笑我们……
魏言又一次看向了叶欢,想从他脸上看到自卑的神情,这会让他觉得自己胜利,感到舒畅。
不过,他看到的却是叶欢逐渐凝固下来的表情。
“你说什么?”叶欢语气徒然变得森冷。
魏言方才的话不就是变相地说程咬金、程处嗣他们是二货吗?只知道用力气、武器解决问题?
喂喂……你跟我对骂怎么骂都可以,上升到对老程他们人身攻击的程度就是你的不对了,而且你这话辐射范围还那么广……这位仁兄你说话经过脑子了吗?
叶欢顿觉好笑,到底谁才是“莽夫”?
“你,你要干什么?”察觉到叶欢冰冷的气息,魏言这位自小在庇护下张大的少爷畏惧地缩了缩脖子。
我此时若是打了他……额……这不就让别人以为我无法反驳,终于暴露了憨批本质?
踏青节,诗会?有意思……叶欢暗自一笑……那我就去看看好了,希望那些才子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
呼!
芍药深吸了口气,看着叶欢因为自己的事于旁人争执起来,这让的芍药心中充斥这愧疚。而且叶欢还是被魏言当着众人的面羞辱,愈加让芍药有些自责。
被耻笑无知,叶公子该是多么羞愤啊!
此事因我而起,我不能放到当个看客……芍药下定决心,眼神逐渐变得坚决,哪怕因此会让魏言没颜面。
“魏公子,小女子很感谢您的好意,但踏青之事还是算了,小女子才疏学浅那等高雅盛会不适合小女子去。”
芍药缓慢而坚定地说了出来,算是正式拒绝了魏言,更深层次上意味着拒绝了魏言这个人。
随后,芍药看向叶欢,当着众人的面致以谢意。
“此次,还要多谢叶公子,若非您帮助,恐怕小女子都要答应下来了,是您让优柔的我,这一次选择了坚持自己的想法。”
“叶公子,在芍药看来,即便您不识圣贤书,也是个坦率的人,受芍药尊敬。”
这姑娘是在宽慰我?双手抱在胸前、满不在乎周围视线的叶欢察觉到芍药的意思,人生中头一次被别人宽慰,呵呵,有些受打击了啊!
“我的小心脏还没那么脆弱。”叶欢开玩笑地说道。
随后,叶欢看向魏言,忍不住笑道:“魏兄,听到了吗?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哎,没事,别伤心,你会找到你的意中人的。”
“你!”魏言脸色顿时涨红,“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姓叶名欢,呵呵,魏兄可别忘了小弟啊。”
魏言点了点头,算是记下了这个名字。
过了片刻,叶欢忽然凑近魏言,问道:“呵呵,魏兄,小弟对那什么踏青节、诗会有些兴趣,不知魏兄能否告诉小弟是在何处举办?”
“你也想参加?”
方才明明还冷笑着与我嘲讽互骂,为何现在居然还能不知羞耻地来向我询问?魏言一时半会难以理解叶欢的行为,过了片刻他才知道……
原来这厮是没有羞耻心的!
“你想来?就凭你?”
叶欢呵呵笑道:“是的!虽说芍药姑娘没兴趣,但小弟想来见识一下诸位的英姿。”
魏言见叶欢一副认真的模样,心思流转,暗暗冷笑。
“好啊!只要你来,不就是诗会么?本公子届时,也就勉为其难举荐介绍一番你。”
当时候……我便要当着面羞辱你,将今日所受之辱,千倍百倍讨回来!
当魏言心中有了计划时,叶欢也面带笑容地望着魏言……
第15章 医术
再将踏青节举办地告知叶欢后,魏言在一众哄笑声中,灰溜溜地逃出济世堂。
经过这个小插曲,济世堂再度归于平静,夜幕很快笼罩了长安,在此之前,李世民在济世堂内休憩了一个多时辰便回到了皇宫。
一夜无事。
第二天,照顾了程处嗣一夜的叶欢刚躺下,小牛便将他叫了起来。
叶欢睁开打架的眼皮,就看到一脸高兴的药童小牛,他激动地对叶欢道:“叶小哥,程将军醒了!”
处嗣醒了?
叶欢精神一震,连忙披了一件外袍,被兴奋的小牛拉着来到了病房内。
一进屋子内,叶欢看到了正在收拾药箱的孙思邈,他方才再一次替苏醒过来的程处嗣把了脉,程处嗣现在除了身体有点虚之外并无大碍。
叶欢望向程处嗣时,程处嗣也睁开了有些迷茫、有些无神的眼睛看向叶欢,他似乎在思索面前这人是谁。过了片刻,程处嗣露出了一抹笑容。
“有吃的么?我感觉自己可以吃一头牛!”
“你这家伙心真大,鬼门关都走了一趟,醒来第一件事居然是想吃东西!”
叶欢哑然失笑,笑着笑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安静的病房内,叶欢轻声说道:“谢谢你。”
周围寂静了一瞬,躺在床上的程处嗣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叶欢会说出的话么?平时跟我不是恨不得一人挑一杆长枪,杀个你死我活么?
呵呵。
程处嗣笑了,脸上带着带着一抹病态,他抬起手臂锤了叶欢一拳。
“咱们是兄弟,说这些干嘛?”
叶欢刚被他这句刚感动到,又听到程处嗣说道:“下一次你替我挡一箭就是了,我也不是白给你挡的,这是要还的!”
“我……”
叶欢笑着锤了程处嗣一下,痛得他嘴巴直抽搐,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不过,能像往常一样开玩笑,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笑了一阵,叶欢又再次向孙思邈道谢,若没有这位神医,恐怕程处嗣坟头上都长草了。
这份礼仪该是不能免的。
叶欢向孙思邈深深鞠了一躬,既是代程处嗣,也是代自己。
笑着接受了叶欢一躬,孙思邈摆了摆手,一边吩咐小牛去给程处嗣熬一些补身体的食物,一边凑近叶欢,似乎有什么想要询问叶欢的。
叶欢见状,心中纳闷,主动问道孙思邈:“孙神医,若有困惑只管问就是,小子知无不言。”
“被你看出来了。”
孙思邈这老小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嘴巴下面的胡须,说道:“你的医术当真是师从那些前辈?”
“那些前辈?”叶欢一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过随即叶欢便反应过来,知道孙思邈问的是自己那从未有过、虚构出的一众前辈。
叶欢嘴角微微扯了扯,心中已是无比后悔,早知现在,他当时就不该说出那个谎言。
“是的,小子之前对太子进行的手术就是那些前辈教导的。”事到如今叶欢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手术?”孙思邈被这个新名词吸引了。
叶欢立时解释道:“嗯,我更喜欢称‘断骨续接’为‘手术’。”
“那么,那些前辈在医术方面还教你其它的了吗?”孙思邈立即追问道,他很紧张,甚至屏住了呼吸等待叶欢的回答。
手术的奇妙就连他都感到惊讶,叶欢带来的医术方面的知识是他此前从未接触过的,这让这位老人很激动。
初闻手术时,孙思邈便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很多很多光凭自己掌握的医术无法治疗的病症一下子都可以解决。
这让他心中某个熄灭的愿望重新燃了起来,他想编撰一本医书,一本旷古的医学巨作,将他迄今为止医治过的病状,无法医治的病状都记录在里面。
手术这门方法将是他医书中重要的一块拼图,他要将这新的方法推广开,留给后辈!
所以他才有此问,并且抱着更大的期许,希望面前这年轻人能展示出更多更多新奇的医学方面的知识!
叶欢倒是隐约猜到了孙思邈的目的,他也很想配合孙思邈,但问题是他知道的太过笼统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而且叶欢所专的也并非医术,他在现代是也并非医学博士,只是略微懂些急救知识的普通人。
他自己是不觉得自己掌握的医学常识有多了不起,但孙思邈却并不这么认为了。
直到这时,叶欢才意识到自己不以为然的正是别人心心念念无比渴求的!
叶欢皱着眉头,面带苦恼地说道:“这倒是难为小子了,小子的确知道一些,但怎么说呢?嗯……无法表述,这样吧,若是孙神医您感到困惑,您遇到现在医术无法解决的问题就知会小子一声。”
“嗯,这么说倒是显得小子太狂傲了。”
叶欢正为此感到苦恼,却听孙思邈急忙道:“怎么会!叶小友愿意跟老朽分享医术,老朽乐意之至!即便拜在小友门下也未尝不可!”
孙思邈说的无比认真,叶欢看着他真挚的眼神,毫不怀疑自己若是有那个念头,这老头还真的愿意拜自己为师!
不愧是孙思邈,果然整个人生都奉献给了医学……叶欢感叹一句,心中对孙思邈肃然起敬。
“您真是折煞小子了!先生为医学付出一切的决心小子知道了,小子向您保证,但凡小子所知医术知识,皆毫无保留告知于您!”
叶欢一笑,毫不在意地道:“即便被别人说狂妄,小子倒不在乎。”
得到叶欢承诺的孙思邈愈加高兴,他哼了一声:“有老夫在,我看谁敢说小友半句闲话!”
事情商定下来,考虑到叶欢之后可能有许多事要办,叶欢只需在空闲时间尽可能多来济世堂,届时老孙以拿出病症给叶欢看,叶欢思索看能不能找到解决病症的方式。
以此达到记录新医术的目的。
最终确定好之后,孙思邈满足地离开了病房,将此地留给了这程处嗣和叶欢。
叶欢本就有了安排,在程处嗣安定好之后拜访一次程府,顺便将写好的信传达出去,免得老程一众人干着急。
“怎么样?你既然醒了,我就受苦一下,让程婶婶接你回去?”
“额,等我好的差不多时再去不行吗?”程处嗣脸上顿时苦了下来。
程处嗣的心思叶欢怎么看不出来,这家伙就是不想让程夫人担心,叶欢呵呵一笑。
“最好现在,等你好了才回去,这不就相当于对程婶婶撒谎了?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毕竟是一家人,你这种做法会让程婶婶心寒的!”
“而且你想,你现在回去身体虚弱,程婶婶他们看着你这样子于心不忍,疼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揍你?”
“若是等你身体好了回去,哼哼,我保管你又会被抬回济世堂你信不?”
程处嗣听着听着身体忍不住发抖,半响后他才道:“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吧。”
第16章 家
见程处嗣答应下来,叶欢便让他继续养伤,自己则拿上要寄给程咬金的书信和老程给他的通关文牒出了济世堂。
叶欢不用担心在长安城内找不到程府,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便知道该怎么走。
不多时,叶欢出现在程府之前。
七层青石铺就的台阶下,府门左右,两尊栩栩如生、威武的石狮矗立,石狮呈左雄右雌分布,两人多高,口中含着玲珑球,狮眼仿佛正注视着立于府门前的叶欢。
叶欢一边感受到石狮的压迫,一边将视线投向这座府邸,雕刻着百兽浮雕的屏风阻挡住其后的院色,隐约有众多侍女、仆役来回奔走。
叶欢视线上移,烫金的匾额高悬,其上正是“程国公府”四个大字。
“没错。”
叶欢确定是此处后,踏上阶梯,走到程国公府大门之前。
没有丝毫意外,叶欢被府卫拦住了去路。
“容禀程夫人,小子叶欢奉程元帅之令,将程领军送了回来。”
府卫并未刁难叶欢,接过叶欢递来的文牒,翻开查阅一番,立时道:“小哥稍等,我这就去禀报夫人。”
叶欢点了点头,便看这身着铠甲,腰佩利剑的府卫小跑了进去,不多时,屏风后在众人的簇拥下,一中年妇人出现在叶欢眼前。
妇人身着宫袍,衣着雅致,掺杂着些许白发的黑发披散在身后,身材上略微发福,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尊贵。
这位尊贵的妇人面貌并非惊世骇俗,皮肤也并非是雪白如凝脂,相反她的面颊上带着点点雀斑,皮肤也是代表着健康的棕色。
叶欢知道此人就是程夫人了,嗯,倒挺符合程伯伯的审美的。
在两位侍女的搀扶下程夫人迈过门槛,来到叶欢面前,下一刻她便伸出手来捏了捏叶欢胳膊,又捏了捏叶欢脸颊和肩膀,这副模样就像是正在审视自家晚辈一样。
一众侍女仆人见妇人如此亲近一位陌生人,眼露惊骇地看着叶欢,心中惊疑地揣测起眼前这位的来历。
“嗯……不错!”老妇人当着众人面夸赞了一句。
“夫人竟然夸赞一个陌生人!”
一众仆人无比惊骇,她们都知道夫人是多么的严格,她的夸赞是多么的吝啬,至少她们侍候了这么久很少见夫人夸赞过别人,便是连少爷程处嗣都经常被夫人臭骂。
想到这里,所有人对眼前此人愈加感到好奇。
“程婶婶过赞了,小子此番前来是来向您请罪的!”
“请罪?”一众仆人愈加纳闷。
叶欢边说边半跪下来,一副任凭发落的模样,言语间充斥着后悔:“都怪小子不好,一次行动中,一时大意,忽略了身后,被歹人暗中射了一支毒箭。”
“千钧一发之际,处嗣挡在了小子身后,替小子挡下了这支毒箭!”叶欢声音低沉,他能听到丫鬟、仆人传来的惊骇声,能想象到程夫人眼中露出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惊讶、担忧。
“那石牛现在如何了?”程夫人立即问道叶欢。
见叶欢这副模样,程夫人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难不成他是来报丧的?
“处嗣中的毒,便是连吴牙子先生都没把握。”说到此处,叶欢甚至感觉到程夫人屏住了呼吸,不过随即叶欢面色缓和,将千里奔行至长安,得孙思邈孙神医救助后,程处嗣已无大碍的经过告知了程夫人。
他不想欺骗这个他叫程婶婶的夫人,也不想推脱自己是造成程处嗣受伤的责任,他甚至愿意为此接受一切后果。
呼!
程夫人长舒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跟程处嗣年纪相仿的叶欢,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看着他疲惫的神色,她的眼中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柔和。
他伸手扶起了叶欢,像是再确认什么似的,时而点了点头。
“铁牛信中说得没错,你是一个好孩子!”程夫人柔声说道,“既然回来了,圣上封赏下来之前,便住在程府吧。”
“这里便是你的家。”
这里便是我的家!?举世无亲的叶欢这一刻心中既是酸楚,又是温暖,酸楚的是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时代,相隔的若是距离,叶欢会想方设法回到故乡、回到家。
但阻隔叶欢的却是几千年的时光!让人绝望无比的时光!人的一生相比于千年时光,是何其短暂……
无法言语的痛苦,每到月圆时的乡愁,反反复复折磨着叶欢的内心。
但这时程夫人却告诉叶欢,这里就是他的家!无需更多什么,只这一句话,便让叶欢乌云密布的心灵世界瞬间充满阳光。
此一言足以!
叶欢只觉眼眶有热流涌动,他快速抹去,狠狠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发生的事,让一众丫鬟、仆人微微张大了嘴巴,居然居然说程府是他的家!发生了什么?此人是谁?
忽而间他们想到了程夫人方才说过的话。
圣上封赏下来之前……圣上封赏!可此人这么年轻,居然能被圣上封赏!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不过转瞬间他们想起最近流传于贵族间的让人惊讶的事,圣上封赏了一位因制盐和医治好太子的人为男爵!
而这个新晋的男爵未及加冠,是古往今来最年轻的男爵!
“难道说此人是那个最年轻的男爵!”想着想着,一众仆人嘴巴缓缓张大,看向叶欢的眼神中也渐渐充斥起尊敬。
如此年纪都被封为男爵,有了爵位,有了自己的土地,有了自己的庄园,这是他们用一辈子或许都无法达到的成就!
不仅如此,仆人们甚至想到几十年后发生的事,到那时说不定又会多一位公候!
这并非不可能,因为,叶欢有老程、有李承乾、最重要的是他还很年轻。
“石牛现在济世堂内养伤?”程夫人很满意面前这个人,她安抚完叶欢,故意转移换题问道。
“对,处嗣还嚷嚷着肚子饿。”
程夫人呵呵一笑,立时一边吩咐仆人熬好补品,一边派人去济世堂接回程处嗣。
不多时,程处嗣被人从马车上搀扶了下来,扶着他朝程府内走去。
忽然他转过身来,看着不知为何还在发愣的叶欢,立时催促了一句:“走啊!还愣着干嘛?你不走的话家里准备好的吃食,我半点都不给你留!”
叶欢愣愣地注视着程处嗣,笑着摇了摇头,迈步跟了上去。
“家么……”
第17章 白活了
进入程府,叶欢站在雕刻着百兽的浮雕下。
“怎么了?”程处嗣自小便看到这屏风,因此不觉一个屏风有什么好久看的。
叶欢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你先去歇息吧,我想自己走走。”
程处嗣敏锐地察觉到了叶欢情绪的不对劲,但他并未多说,只是握起拳头锤了锤叶欢。两人都一起患难过,因此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我们先走吧。”
在一众下人的搀扶中,程处嗣离开了。
叶欢这才收回视线,他想记住程府,记住程府每一个人、每一处地方,以此来填补他心中的某些东西。
顺便见识一下唐代的府邸……叶欢心中暗道。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一座府邸,诺大的程府呈现在叶欢面前,狠狠让叶欢惊讶了一番。
跨过程府大门高高的门槛,正对着的是雕刻着百兽的屏风,古人向来喜欢隐约含蓄,便是连府邸的设置都是这样,此处石制屏风的目的便是让人一样一眼望不完府内。
这能给人以遐想的乐趣。
屏风左右是两条狭长的走廊,左右连通着各一处小院,左边的小院内是一处种满着各色花卉和品种繁杂的观赏树。
花卉与树木各有区域地分布着,一条小道隐藏在树间,因为时令的缘故,这座小型花园内只有梅树开得灿烂。
一抹抹嫩绿映入眼中,彰显着此处的生机。
右侧的小院则是一处池塘,池面上冒着寒气,一只只颜色各异的鲤鱼悠闲地伸出嘴巴,巴喳巴喳地不断张合。
池中一朵朵莲花宛若羞涩的少女,不肯将自己的惊艳展示给世人,它们呈花苞状,包裹着一层绿色的外壳,便如此亭亭玉立于水面之上。
若至盛夏,此地定是一番洁白的与墨绿夹杂的景致,五颜六色嬉戏于墨绿之间,和风阵阵让观赏之人宛若至于无边无际的莲海内。
屏风之后同样有一条走廊,绵延向北。
这条走廊左右便是奇石和假山,叶欢沿着这条走廊向北走去,不多时,一间正堂出现在他的面前。
正堂而后,隐约中叶欢又仿佛看见了一处别院,很是宽敞。
“原来方才我观赏到的只是外院?”心中惊叹一番,叶欢走进正堂,正看见程夫人端坐于正北左位,面色慈祥地看着走来的叶欢。
在这位夫人的右手下位不远,面色苍白的程处嗣心情不好地低着脑袋,应该是刚才又被程夫人好生教训了一顿。
叶欢露出笑容,不去管程处嗣,向程夫人再度一拜。
“小侄叶欢,见过程婶婶。”
“哎,贤侄请起。”程夫人少有这般和煦地说道,“此番多谢你将石牛从鬼门关就回来。”
叶欢没敢自傲,他道:“还得多谢吴牙先生、太子承乾、濮王……”
当然,叶欢并未忘记护送了一程的那几个有意思的劫道的人。
“嗯,我吩咐下人给你收拾了一个房间,你就住在程府吧。”程夫人点了点头,转移了话题。
这时,被骂了一顿的程处嗣道:“这多麻烦,就让义弟跟我住就是,反正在军营中我们俩就住一个帐篷里的,彼此早就习惯了。”
“这成何体统!”当程处嗣这话刚说完,程夫人便皱起眉头,端起一家之主的姿态,这让程处嗣脑袋愈加低下。
“军中是军中,府内是府内,就算你两兄弟再好,也得分开住!况且我程府又不是没有房间了!”程夫人语气中带着一丝教导,又带着一丝责备。
叶欢大概能理解程处嗣为什么惧怕程母了。
不过,紧接着叶程夫人语气柔和了些:“放心,我早就想到你两兄弟有话要说,因此你们的房间安排的紧挨着。”
“如此甚好!”程处嗣既然无法反抗程母的意志,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服从程母的意志。
这一次程夫人的安排显然也让程处嗣感到满意。
“好了,与其陪我一个妇人,还是你们聊吧。”
程夫人笑着说了一句,经历过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她似乎有些乏了。
正当程夫人要离去时,叶欢开口叫住了她,郑重地说道:“此是小子写给兰州的一些信封,事关重大,小子又走得匆忙,忘记向程伯伯询问通信的方法,只能找婶婶您将其寄给兰州。”
程夫人是跟程咬金从战乱中经历过来的,立时明白了什么,她也多了份郑重之意,接过信封将此事交给了心腹去办。
办完此事,叶欢便跟程处嗣离开了正堂,来到程处嗣屋内。
不多时,屋内被轻轻推开,一个个丫鬟端着各色食物走了进来,摆放在桌上,短短片刻,桌上便摆满了引人唾液疯狂分泌的食物。
做完这些,一个个丫鬟立于桌旁,悄然吞着唾沫,正等待服饰程处嗣和叶欢用餐。
程处嗣这人是伤到胸,并未伤到肠胃,立时坐到桌前,等到叶欢入座,毫不客气扯下一只鸡腿,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吃了起来。
叶欢刚吃了一口饭菜,便默然停止了筷子,只在一旁看着程处嗣这家伙风卷残云。
额!
程处嗣打了个饱嗝,满脸的油脂,双眼无神地说了一句:“太难吃了!”
“难吃你还吃得那么多!”叶欢忍不住腹诽道。
“还没你做的一半好吃!”
程处嗣在军营中整日跟着叶欢蹭吃的,不知不觉间胃口也变得叼起来,自从吃过叶欢做过的饭菜后,所谓的美食也不再入这小爷的眼,在他看来,面前食物根本算不上食物。
“要不你给我做顿吃得?”程处嗣试探地问道。
“滚,我都累成狗。”叶欢毫不客气地道。
“我现在才发现自己前半生算是白活了!”程处嗣感慨道。
“怎么说?”
“我都没尝到过真正的美味,这不算白活了吗?”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给你做的……”
而在一旁侍候的丫鬟则是面带麻木地看着自家少爷,这他喵的不算食物?不好吃?少爷这是伤到脑袋了?
哎!
程处嗣叹了口气,看着还剩一半未动的食物,看着身旁的丫鬟:“要不你们替我解决了它们?”
嗯嗯!
丫鬟们早就垂涎很久了,立即点头道。
“可别让我娘知道了,你们收拾完后就退出去吧……我累了……想睡一觉……”说着说着,程处嗣声音渐低,传出鼾声。
在他身旁,叶欢也悄然闭上眼睛,安静地睡了过去。
丫鬟们自然不可能就在此吃食物,她们熟练地将食物平分掉,离开时还贴心地将这两位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叶欢和程处嗣弄到一张床上。
不知睡了多久,叶欢从迷糊中醒来,朦胧中看到了一张面孔,离得他很近……
第18章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
靠!
叶欢惊叫着从床上弹起,一脚将程处嗣从床上踢下去。
心有余悸地抹了抹嘴,还好,老子还以为初吻没了。
叶欢斜眼一看死猪样瘫倒在地,还哼唧哼唧的程处嗣,跳下去又给了几脚以泄心头之恨。
这家伙睡个觉都不老实,看来程婶婶分开住的决定是正确的。
“你就躺在这吧!”
叶欢嫌弃地跨过程处嗣,推开屋门,一股寒风吹来,让叶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回头看了一眼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程处嗣,叶欢沉吟了一下,连忙又关上屋门,走过去要将他扛回床上。
“你这家伙死沉死沉的!还真是猪么?”
叶欢扛沙包一样将程处嗣扛了起来,刚要甩手扔到床上,程处嗣梦呓了一句什么。
“什么?”
叶欢刚伸出耳朵听他说什么,没想到脑袋却被他的手狠狠抱住,说什么都不撒开。直到这时,叶欢才听清楚这家伙念叨的什么。
“小翠,爷回来了。”
说着,程处嗣伸出了一只咸-猪手,熟练地在叶欢身上游走。不仅如此,他整个身体顺势一滑,滑至叶欢后背,双腿一个交叉擒拿般锁住了叶欢。
叶欢面色阴沉地站在原地,心中一万头尼玛奔腾而过,真是眼拙啊!他万万没想到平时憨厚的程处嗣竟是个闷sao!
这让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还是他在读大学的时候。
工科大学,还他喵的是机械系,工科学校女的本就少,机械系能分到一个女生都是上天保佑,祖坟喷烟。
叶欢的几个闷sao室友,想女人想疯了,一次洗完澡后拍着大腿,露着邪恶的笑容道:“小欢子,咋家好看不?”
“滚,老子不gj。”
叶欢对这几个闷sao的室友已经免疫,专注地看着手机里的一张照片。
“呦!原来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呀!”室友话里酸溜溜。
“说人话。”
“你女朋女友?呦!长得还可以啊!看这尺寸,快到C了吧?”
他这句话,让其他同样狼性的室友,闻着肉味,电一般从床上飞下来盯着叶欢手机里的照片,喉咙上下不停地滚动。
“以前老子想,就咱这帅气的面庞,女朋友一定要配得上咱这颜值的才行。自从上了这尼玛工科学校,老子现在什么都不求,只要是女的就行!”
“快!小欢子,咱们是兄弟不?是兄弟就将照片里这位美妹介绍给兄弟我。”
“你他娘的想屁吃!”另一个室友,对方才拍着大腿勾引叶欢的室友骂道,“凭我跟小欢子的感情,怎么也得我先来!”
“算了吧,我可不敢跟你有什么感情。”叶欢撇了撇嘴。
四人寝室里最后一个室友问道叶欢:“这小妞确实可以啊!对了,你还没回答是不是你女朋友呢,如果是的话,嘿嘿,本少爷不介意散发一下自己魅力,横刀夺爱!”
“他喵的,原以为你是单身狗协会的忠实一员,没想到你是贩卖狗粮的!”
“不厚道啊!!”
一众室友不怀好意地嘿嘿直笑。
“滚!一群lsp。”叶欢笑骂道,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些,“以前是,现在我不知道还算不算……”
“哎!我懂我懂!”刚洗完澡的室友道,“无言便散了嘛,正常。”
“正常个屁!”
就在这时,叶欢的第二个室友疯了一般抓住他胳膊,激动得直摇晃:“这么说几年前的时候都是c了?靠!叶大哥,叶爸爸!求您了,把这个妹子微信号给我!”
“有d了,一定有d了……”这兄弟跟魔怔了一样,喃喃自语道。
“儿子,别伤心,天涯何处无芳草,既然你与这位妹汁无缘,为父便替你收了这个妖孽,哼,敢欺负我儿子!我要让她欲-仙-欲-死,呸,不得好死!”
“微信号……”
看着眼前几个露出讨好笑容的室友,叶欢无语地翻了翻眼睛:“一群二百五,那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我他喵的这就报警送你们回去!”
“切!小气……”众室友抛下一句话,无趣地散了。
一室友抬手看着自己手掌,幽幽地叹了口气:“长夜漫漫,唯有与君共伴尔。”
……
哼!怎么可能会介绍给你们?我会让你们这群狼性糟蹋我初恋?
……
叶欢收回飘飞的思绪,心中免不得感慨了一句,那群sao货只能永远留在记忆里了啊!
等他回过神来,程处嗣这厮手中开始更加过分,叶欢趁着这家伙做更过分的事之前,伸出手掌便要反扣住他,好巧不巧,偏在此时屋门被推开了。
一身穿淡紫色衣物,穿着精致棉鞋,头上梳着刘海的姑娘走了进来。
“呀!”
一入屋中,她便看到了这一幕,立时脸色潮红地尖叫了一声,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羞得不敢再看过来。
“你们,你们这是在干吗?为何……衣物……都没了?”
fuck!
叶欢这才发现自己衣服不知何时被程处嗣这厮拔掉了,好家伙,手挺快的嘛!
“姑娘,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叶欢连忙朝前走去,拖着程处嗣。
发丝整齐地梳成两个环,好看地搭在绯红耳朵两边,颇具姿色的她闻言,张开了手指,一双眼睛从指缝里偷瞄着叶欢。
便在此时,叶欢忽觉下-体一凉,他顿时暗叫不好,朝下一看,奶奶的裤子被扒掉了!
“呀!变tai!”
那姑娘脸彻底红了,惊呼着,仓惶不已跑了出去。
叶欢在空中伸出去的手,僵硬地保持着挽留地姿势,脸上布满黑线。
“你……听我解释啊……”
完了,老子的名声啊……刚到程府难不成就要落个变态的名称?一想到以后走路被别人投来鄙夷的神色,一想到漂亮姑娘见到他就绕着走,一想到被李承乾、李泰指着鼻子疯狂嘲笑……
妈蛋,老子还做不做人?
不行,趁着那姑娘还没把我是变态的事传出去,先想办法把她拦截下来,嗯,办得到,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让她闭嘴……叶欢甚至想到了灭口。
叶欢虎躯一震,刚想挣脱程处嗣,便看到程处嗣砸吧着嘴,抬起手开始揉眼睛。
尼玛,现在才醒!刚才干什么去了?
“额——”程处嗣渐渐张开了眼睛,下一刻,他忽然看到眼前的叶欢,又瞥见自己和他尴尬暧昧的姿势,立时触电般跳将开来。
他注视着叶欢半响,惊讶无比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叶欢!”
叶欢低头不语。
“哎,兄弟理解你,少年人嘛,血气方刚,可你不能……咳,我们是兄弟啊!”
叶欢低头不语。
“哥知道你饥ke,要不这样,兄弟晚上带你去云烟阁发泄发泄?”
叶欢低头不语。
“哥知道你没去过,不过那里的歌姬、琴女乃是一绝,特别是当红花魁小翠,那姿色……渍!”
“啊?义弟你说啥?”
程处嗣将耳朵伸了过去,想要听清楚他的低语。
“嗯?兄弟你身体在发抖啊!哎,哥知道你心里激动,想当初我第一次见到小翠时也是这样……哥理解。”
“翠你妹啊!”
叶欢大怒,彻底爆发,对着程处嗣就来了一套军体拳,打得他嗷嗷叫。
看着埋头护胸的程处嗣,打累了的叶欢又扑了几脚,他吼道:“大白天做尼玛的cun梦啊!老子名声被你败坏完了!”
说完这句话,叶欢才惊觉,当务之急是先堵住那丫头的嘴。
“回头再好生收拾你!”抛下这句话,叶欢迅速穿好衣物,跑了出去。
刚走出屋子,就发现一群丫鬟迎面走来,叽叽喳喳地,脸上时而露出惊疑,时而露出鄙夷。忽然看见叶欢,一丫鬟使了个眼色,另外的丫鬟立时悄悄点了点头。
分明在说:你看,就是他。
叶欢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能感觉到那些丫鬟异样的眼光,此时此刻,心如死灰。
晚了,一切都晚了……爷的名声啊!叶欢仿若承受了一万点暴击,神情顿时萎靡下来,双眼呈现灰色。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靠了过来。
这是要当面嗤笑?爷都这样了,算了,想笑就笑吧。
谁知这丫鬟道:“叶少爷,夫人让您去接旨。”
“接旨?谁的旨?老子郁闷着呢,不去!”叶欢本想这么说,但立时反应过来,这世上还有谁敢下旨?
李世民的旨意!
敢不接旨?来呀,拖出去砍了!
叶欢强行憋出一丝笑意,“哎,我这就去!”
第19章 小贼,给你两个选择。
等叶欢穿戴齐整,在程府丫鬟的带领下,来到正堂。
此时正堂内,坐在上首左边的是程夫人,与她面对,坐于右首的是一个面白无须,身材中等的宦官。这人叶欢认识,正是此前已见过一面的王升,圣上李世民的贴身太监。
“小侄叶欢,见过程婶婶、王公公。”
程夫人仪态端庄,朝叶欢点点头。
“侄儿可住的习惯?”
叶欢心中轻叹,可不住的舒服,脸还没丢尽,都怪程处嗣那厮,不行,越想越气。
“回婶婶,程府很好。”
“嗯。”程夫人点了点头,随后向叶欢介绍道,“这位是王公公,带圣上旨意而来,好在丫鬟回报说你睡醒了……”
睡!
叶欢现在听到这个字心中都一阵抽搐,总觉得周围侍奉的丫鬟、仆人看他的眼神不对。
也不知道那姑娘是程府何人,别让我逮住,敢将爷的秘密传出去,看爷逮住后不打屁股!
这时宦官王升白净面皮上扬起一抹微笑,他道:“叶先生,好久不见了啊。”
“别,公公折煞小子了,‘先生’二字不敢当,您就叫我叶欢吧。”
就在这时,程处嗣撅着屁股一瘸一拐走进正堂,一时间众人都看向他。
程夫人看自家儿子脸上疼得直抽搐,心中不解,伤到的是胸膛,连腿都不利索了?她见程处嗣落座,于是问道:“嗣儿,你这是怎么了?”
程夫人在有外人在场时通常如此唤程处嗣。
程处嗣看了叶欢一眼,叶欢回以白眼。
“哦,娘亲无须担心,这是之前受伤还未好,叫娘亲担心、王公公见笑了。”
叶欢坐于程夫人下位,程处嗣紧挨着叶欢落座,首位的王升看着程处嗣感慨道:“此番兰州之行,太子和濮王多亏你护持。”
程处嗣拱拱手,“公公哪里的话,这本是臣子的本分。”
王公公点点头,又道:“你为毒箭所伤之事,圣上已是知晓,定不会轻饶了那帮人。”
“此番咋家前来是奉圣上口谕。”说着,王升站了起来,看向叶欢,“叶欢接旨!”
王升的声音很有穿透力,这句话一说出,程府上下整齐地跪了下来。他挺胸抬头,面色肃穆,“令叶欢那小子明日上朝,哼,那小子若敢晚了,等着挨板子吧!”
口谕念完,周遭空气寂静了一瞬,众人低着头左看右看,眼神里透着怪异。
这口谕太奇葩了!
我亲爱的圣上啊,这么多人庄重肃穆地等着您的口语,还以为多重要的事呢,结果你给我来个调侃的语气?
玩儿呢?
而且小子哪里惹到您了?当这么多人面扬言要揍我,小子现在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您知道不知道?
叶欢满脸黑线,尴尬的要命。
派贴身太监来就为调侃我,甚至还动用了皇权,这他瞄的跟用尚方宝剑削苹果有何区别?秀,是真他喵秀。
“小子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欢硬着头皮将李世民的口谕接下,他头一次见别人调侃自己,让自己当众出丑后,自己还得表现得感恩戴德。
“呵呵,快快请起。”王升宣示完李世民口谕,立时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叶先生快快请起,先生深受圣恩,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深受圣恩?开玩笑吧!爷都怀疑会不会被他弄死。
叶欢只能暗中逞口舌之厉,这话是绝不敢说出来的,他挤出一丝笑容:“王公公说笑了,小子现在喜没感觉到,倒是心中一阵阵惶恐。”
王升明智地没接下叶欢的话,转身向程夫人拜了一拜,打算离开。
目送王公公离开,叶欢忽然见到一道轻灵的身影自程府正门窜了出去。他立即告别了程夫人,在程处嗣不解的眼神中连忙窜了出去。
叶欢赶到程府大门外,朝外一望,果然见到那道身穿淡紫色丫鬟服的身影。他连忙跑过去,趁着她不注意便握住了手腕。
“好大胆的小贼,嚣张到敢从程府正门走出,看我不拿你去见官老爷!”
“哎呀,是你变态!”这姑娘立时惊讶道。
叶欢脸色立时一黑。
“我是程府的丫鬟呀,奉夫人的命令,出程府办事。”这姑娘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可怜兮兮。
哼,少对老子放电,老子才不吃你那一套。
叶欢冷冷一笑,毫不犹豫拆穿了她,“撒谎!程婶婶贴身丫鬟爷岂不认识?”
“小女子是普通丫鬟啦。”
这姑娘是不是脑瘫?叶欢腹诽了一句,他都不忍心揭穿她了,但为了自己名声,他不得不继续道:“又撒谎!呵呵,暂且认为你是普通丫鬟,那我问你,你是何时接到程婶婶的命令的?命令又是什么?”
“怎么了?说不出来了?”
“别试图蒙混过关,你说的是真是假一验便知。”看着这姑娘忽然不言语了,叶欢知道她心虚了,“怎么样,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跟爷回去……”
“啊……你不是喜欢男人么?”她眨了眨修长的睫毛,露出一副别人要把她怎么样的样子。
“闭嘴,你才喜欢男人!”
额,她一个女的,好像本来就喜欢男的。
“听爷说完,爷这是看你可怜,给你条路走。”叶欢瞥了一眼她,抓着手腕的手依旧牢牢握着,“第一,爷就当你是个小贼,这就扭送官府;第二,听爷解释,然后好生配合我,爷给你一炷香时间,自己散播的谣言,自己解决,之后就放你离开。”
“还有第三个选择么?”她试探问道。
“滚蛋!”
叶欢不知道这姑娘在想什么,只看她很快就说选择第二个选项,揣测到她应该很怕见官。
嗯,还算识相,爷本来还打算用强制手段的,既然这么配合那就算了。
于是,叶欢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
随后,叶欢将她拖到程府门前,撒开手,将她送了进去,提醒道:“不要试图逃跑,告诉你,爷就守在这里,不把交代的事办好,你翻不出我的五指山。”
说着,叶欢恶狠狠做了个虚抓的动作。
看着叶欢凶恶模样,他似乎感到了叶欢的恐怖,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在她消失在大门后,叶欢轻轻掀起嘴角,配合个鬼,信才怪了!他估计这姑娘现在正想办法逃呢。
不过叶欢既然将话撂在哪里,就不怕她逃,只有让她真正明白不答应他是无法离开时,她才会真正去办叶欢交代的事。
交代了府卫不准丫鬟出门后,叶欢走出程府,绕到程府的一侧围墙外。
之前叶欢观察程府时,发现这里是程府内从内往外翻墙最容易的地方,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叶欢所在是一条街道,时辰上未到宵禁,因此还有许多行人来往。他的正对面是一家小餐馆,特色是混沌。
叶欢闲来无事观察许久,明白了开餐馆的夫妇是对热心肠善良人。一个饿极了的乞丐抢了一碗生混沌就往嘴里塞,然后梗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就要一命呜呼,这时餐馆妇人送来一碗热汤,让他喝下去才缓过来。
这时餐馆妇人说,“犯不着抢,你来,我给你盛一碗热混沌。”
说着让乞丐坐下,立时端来满满一碗让他吃下,那乞丐边吃边流泪,最后在两位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扔下一个又臭又脏的包裹就走了。
在乞丐走后,夫妇两打开包裹一看,原来是几件破衣服。
叶欢朝着乞丐离开的方向看了几秒,忽然听见身后墙内传来细微的声响,他立时一笑,身体缓缓站到了墙边阴影中。
“果然贼心不死,爷等的就是你。”
第20章 登徒子
叶欢浑身笼罩在阴影中,不多时,果然见到一袭淡紫色衣衫的她从墙头轻巧地越了下来。轻巧落地,她立时左右一看,见没人,又朝前方看去,那些行人都未注意到她。
她随即起身,拍了拍手掌的灰尘,小嘴上立时挑起一抹轻笑。
“哼,就凭那个变态,想抓本姑娘!”
“皇宫守卫那么森严,本姑娘还不是想进就进,小小程府又岂能困不住我?”
“就让那个变态在那里等着吧,略略略,本姑娘做了的事泼出去的水,又岂有收回的道理?”
吐了吐舌头,这姑娘就打算离开。
不过,就在此时,她忽然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很近,几乎是贴着她耳旁响起。
这姑娘被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得花容失色,立时尖叫了一声,跳将开去注视着背后。叶欢自阴影中走出,嘴角略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看来你翻墙很有一套啊。”
叶欢伸手摩挲了一下下巴,看到她俏脸徒地变得雪白,心中暗自得意,这将人玩弄于鼓掌的感觉真他喵的爽。
“我说过,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叶欢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便要将她带回程府,却发现她愣在了原地,似乎正陷入逃跑意图被发现的巨大打击中。
“玩也玩够了吧?走吧,跟爷回去。”
叶欢见这姑娘深吸了一口气,旋即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心中顿时骂了一句娘,他知道这鬼灵精怪应该是想到了什么损招。
“哎呀,你看我这么可怜,公子就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来程府偷东西了。”
叶欢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眼底含泪,梨花带雨,别说,有那么一瞬间还真被打动了。
不过叶欢立时反映了过来,心中一惊,妈蛋,差点被这小狐狸精感动到了,看来她深谙男人的心理,又知道自己如何才能让人产生同情。
叶欢立时对她警惕性上升了一个档次。
“少来这套。”叶欢冰冷地说。
可怜?爷才可怜好不!莫名其妙被认作变态,险些一世清白就毁了,这叫我以后如何勾搭妹子?铁定之后在程处嗣、李泰面前抬不起头。
切!
她撇了撇嘴,见叶欢不吃这套,明眸一转,计上心头。
“哎呀!”
这姑娘摔到地上,露出了修长的腿,以手揉着脚腕。
“方才翻墙时崴了脚,小女子也想替公子去澄清,但现在看来倒是办不到了。不如公子先将小女子送去医倌?等小女子脚伤好后,再澄清也不迟。”
叶欢哼哼一笑,看着她道。
“你想借医倌人多眼杂逃吧?你觉得我会上当么?”
哼,笑话,你那点小聪明爷这么聪明又岂会看不出?手段太稚嫩,也太老套了。
说着,叶欢拖着她就要走,眼见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她眼中终是露出了一抹慌张。不过她却并未就这么放弃,心思流转间,又呜呜道:“小女子真是扭到脚了,公子真是无情,忍心看着我痛苦。”
说着,她以手抚着脚踝,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叶欢本来是决计不会上当的,但看她额头上都出了细密的冷汗,心中犹豫了一下,难不成真是伤到脚踝了?好端端的一个妹子,水灵灵的大白菜,虽说以后还是会被哪个猪拱了,但因为我落个残疾就不美了。
唉……
叶欢叹了口气,蹲了下来。
这姑娘见叶欢蹲了下来,伸手就要掀开自己裙底,一时慌了,立时伸手压住。
“你干嘛!”
小脸上还带着一抹因为愤怒带上的潮红。
“你不是说你脚伤到了吗?若真伤到了脚,我总不可能强拉你去程府吧?”叶欢翻了个白眼说,撇了撇嘴,“要不是你不分青红皂白散播谣言,爷也不至于盯着你不放。”
她见叶欢脸上并未露出什么猥琐油腻的神色,心中稍安,哼了一句:“本姑娘乐意。”
不过随即看到叶欢那阴沉的目光,只好惺惺闭上了嘴巴。
叶欢轻轻脱掉她的棉鞋,朝脚踝看去,好家伙,根本没受伤,雪白的肌肤粉嫩嫩的,白里透红,只是十根脚趾微微冻得发红。果然在耍小心思,叶欢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空气中顿时有些尴尬。
“哎呀,我的脚就是疼嘛,再说刚受的伤怎么可能一下就看得出来。”
别想试图用撒娇蒙混过关,叶欢心中骂了一句,良久,又叹了口气,真的对这姑娘没办法。他伸出双手,就要公主抱起她,却没想到这姑娘被叶欢的动作惊到了,身体一僵,挣扎起身。
“你这登徒子!”
啪!
这姑娘脸颊潮红地给了叶欢一巴掌。
叶欢皱起眉头,怒了:“你干嘛?我这不是抱你去医倌么?爷要是垂涎你的美色,你早就没了知道不?我要是登徒子,那天下都没正人君子了!”
“就凭你,还没有到让爷心动的地步……”
言外之意是:你姿色一般,别自恋了,以为天下男人都要绕着你转么?离了你就不活了?
叶欢又看她没事一样地站起来,心中有些失望,眼神是真的冷了下来,他低声道:“解释清楚后你就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话中冷意,毫不掩盖。
渐渐地,她眼中噙满了泪水,胸前那一抹惊鸿前后浮动,难受、委屈、屈辱在心中久久留存并越来越浓厚。
她何时遭人这般对待过?
在她面前,那个男人不是眼带炽热,垂涎不已?叶欢居然说他姿色一般!在她面前,那个男人不是卑躬屈膝、露出讨好的笑容?叶欢居然对她又威胁又逼迫!在她面前,那个男人不是低眉顺眼、说着好听话?叶欢居然冷言相对,话语中毫不掩盖的冰冷!
此时此刻,她只觉面前叶欢是多么可恶,占自己便宜不说,还欺负自己。
一时间,眼泪如断线了的珍珠,止不住地往下落。
“你这登徒子,本姑娘跟你拼了!”
说着,她伸出手来就朝叶欢头发抓去,女人打架都是这样,抓脸、扯头发,踢要害。
“够了!”叶欢冲着她低吼了一声,他开始觉得她有些讨厌了。
“哇!”这时候姑娘是真的哭了,抽泣的哭声带着无边的伤心,让过路之人忍不住侧头看过来。
“你这登徒子,放开我!”
“堂堂男儿,就知道欺负我!”
“呜呜……”
叶欢皱着眉毫无所动,他是不会在相信她的把戏,任由她泪落如雨。
看到这一幕的行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呔!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下竟然出现了调戏良家妇女的一幕!天子脚下,目无王法,我等侠义之人又怎会坐视不管?
“放开那女子,让我来,呸,我来保护你!”
一人暴喝出声,其他人立时有了动静。
小餐馆夫妇最先动手,立时一人拿了一把扫帚,一人拿了擀面杖冲了出来。在这对夫妇身后,挽胳膊的挽胳膊,拿木棒的拿木棒,敢祸害姑娘,看不打死你!
“姑娘莫慌,本公子这来救你!”有人喝道。
叶欢正静静地看着,忽然后背一凉,转身一看,一根手臂长的擀面杖势大力沉地横扫了过来。叶欢眼睛一缩,反应不慢,立时松开那姑娘的手腕,跳将开去。
下一刻,叶欢见黑压压的一片人,而且还全都怒目看着自己。
咕!
叶欢吞了吞口水,心中一阵骂娘,老子这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犯得着群起而攻之么?我才是受害者好吗……我才是正面人物啊……
“孩子,没事了,没人在欺负你了。”老妇人用粗糙的手抚摸着她的脑袋,谁知她哭得愈加厉害,愈加让人心疼。
下一刻,叶欢见到了一道道几欲喷火的视线。
靠,着小妖精蛊惑人心、让人怜悯的本事不小!好汉不吃眼前亏,被逮住至少也要将爷打个半死不活才可能送去官府。
小妖精,你给爷记住,别让爷再见到你!
叶欢见人群汹涌而来,立时玩命狂奔,逃得远远地。这群人当真是锲而不舍,追了叶欢足足几个时辰,直到宵禁鼓响时,才骂骂咧咧褪去。
叶欢抹去额头大汗,后怕不已,饶了一个远路才回了程府,而那姑娘早已消失不见。
他喵的,现在不仅变态名声没洗去,还落个调戏良家妇女的臭名,我想说我才是最无辜那个啊……叶欢无比郁闷,险些控制不住自己仰天长啸的冲动。
第21章 命里犯贱
挨了一顿揍,程处嗣总算消停了些,也不再说要跟叶欢来个促膝长谈。
郁闷了一整天,叶欢本打算早些入睡,没想到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夜半才迷迷糊糊睡去。
入睡没几个时辰,叶欢便被叫醒,无精打采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几盏烛火。叶欢揉了揉疲惫的眼睛,睁开眼便看到一个丫鬟立于床边,在她身后,两个丫鬟一人手掌着一盏烛火。
“我去!”
叶欢一惊,连忙拉起被子挡住身体,这都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叶欢刚开始还以为进了采花大盗,心说完了,爷的清白不保。结果一看,原来是程府的丫鬟,还憋着笑,有个丫鬟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你们这是干什么?”
叶欢已经无力再吐槽,反正即便解释了也没人相信。
“回叶少爷,此时已经卯时,您今日要上早朝,夫人特意吩咐奴婢们叫您起床,别迟到了。”说着,一个丫鬟捧了一套官服走上前来,“既然您已醒来,奴婢这就服侍您更衣。”
“卯时!”
叶欢朝屋外一看,见天色昏暗无比,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他娘的还这么早,就要往皇宫里赶了?谁定的这个规定,别让老子知道!
“天色还早,我再睡一会也不迟……”
说着,叶欢眼皮一沉,又要倒下去。
“叶少爷,时辰已经不早了啊,您再不起床就迟到了!圣上口谕,您可要挨板子的!”
负责叫他起床的丫鬟顿时一急,夫人吩咐的事她若是办砸了,她也是要受责罚的。
“去他娘的板子,爷不怕……”叶欢睡梦中喃喃道。
那丫鬟一急,眼中转而就布满了雾气,看着不为所动的叶欢,一咬牙,委屈地说道:“既然少爷不起床,那奴婢就只能使些手段了,叶少爷您莫怪奴婢哦。”
她随即转身,对着身后几个丫鬟点了点头。丫鬟们会意,出门不久后返回了叶欢屋内,此刻手中已是多了一个铜锣。
负责叶欢起床的丫鬟接过铜锣,悄悄放到叶欢耳边,下一刻猛然敲响。
铛!
刺耳的声音震动叶欢的耳膜,一时间叶欢整个大脑中都是刺耳嘈杂的声音回荡,叶欢猛地睁开眼睛,蹿了起来,手中比划着招式。
叶欢愣了一下,又看到身旁的丫鬟,眼神变得幽怨。
“叶少爷,真的快来不及了,奴婢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负责他起床的丫鬟红着脸,低着头说道,一众丫鬟瞥了眼他,也随即低下了脑袋,不敢看。
“哎,好吧好吧。”
叶欢叹了口气,既然已在程府,那么也该适应一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了。以往的他,总是向往着这样的生活,娘的,这就是富人的生活吗?在大-波美眉人堆中醒来,住豪房,开豪车,生活那叫个滋润。
而如今叶欢总算是过上了这样的生活,没想到却是以暴力叫醒这样奇葩的方式。
唉,咱这命真是苦啊!叶欢一时间长吁短叹。
“叶少爷,您衣服……”负责叫醒叶欢的丫鬟面色羞红的说道。
叶欢这才惊觉,立即用被子挡住自己,尴尬得老脸一红。他这人睡觉有个习惯,喜欢挂空挡,他认为这样才舒服,才能感受到肌肤和被子亲密接触的感觉。
娘的,又在妹子面前出了糗,爷最近这是命里犯贱么?
叶欢手忙脚乱穿好内袍,随后在丫鬟们的帮助下又传好了外袍官服,叶欢此时才明白为何古人又更衣这个说法。他惊呆了,好家伙,若说这外袍官服说是一层铠甲叶欢都信,死沉死沉的,没几个丫鬟抬着,一个人还真穿不上。
着装好后,叶欢只觉身上背了个沙包似的,走几步路累的直喘气。
简单填了下肚子,拜别完程夫人后,叶欢坐上马车,左拐右拐进入了朱雀街,朝北行去。原本程处嗣也该跟叶欢入宫上朝的,但他身上伤没好利索,也就免了。
叶欢坐在马车内打着哈欠,掀开侧帘,朝外望去。
早晨的长安,空气中漂浮着淡淡薄雾,宽敞的朱雀大街两旁,多是酒馆、茶馆、住宿的小店等,虽说晨鼓未到,宵禁没有结束,但大多屋内都亮起了烛火。做生意的趁此时间清点好货物,打算开门营业;卖早点的,早就忙活起来,为接下来大批顾客做准备;一件件小院内,洁白的蒸汽从墙后袅袅升起,那是煮着早餐的人。
光看这样的景色,叶欢还以为这是盛唐。
但叶欢知道,某个狭小的胡同,看不见光的屋檐下,或许就躺着一个或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这个冬天很冷,光是陇右就接连下了好几周的大雪,暖春晚来,流民遍布整个唐朝,犹且以北方为最严重。叶欢知道,也大概猜得到李世民叫他入朝的目的。
可是饥民问题就那么好处理的吗?即便是后世,粮食问题、饥民问题也是一个长期恒久的问题,直到近代杂交水稻的出现这个问题才得到极大缓解。
叶欢不是科学家,杂交水稻他弄不来也办不到,只能另寻办法。
还在兰州时叶欢就有了这个想法,并且生活中时常留心着一些可用于代替水稻的粮食,但那种东西哪有那么好找。
土豆,马铃薯、玉米这些后世常见的食物,现在也在美洲大陆上,除非叶欢组织个船队漂洋过海去取经,这些东西现在还是别想了。而且叶欢此时位卑言轻,就算想要去做这件事,李世民大概率鸟都不鸟他。
甚至还会以为叶欢这人疯了。
难怪古代常常闹饥荒,叶欢叹了口气,这样看来饥民问题似乎是无解的,即便是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好办法。
思绪飘飞之间,程府马车已经走到朱雀街的尽头,叶欢走下马车,一座气势恢宏的皇宫矗立在他的面前。后续的路程马车不让进,只能叶欢自己步行进去,程府马车在皇宫外等待他。
尼玛,遭罪啊!叶欢没走几步,前胸后背汗水直淌,热成狗。
想解开官服,一个个同去上朝的老头视线直打量他,叶欢最终还是选择了忍耐,他可不想又一次被认为变态。
等叶欢走到太极殿外时,都去了半条命,一时间打量他的视线越来越多。叶欢第一次来上朝,又不知道该站到哪里,一时间倒成了众人的笑料。
老子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正当叶欢手足无措时,叶欢看到了李承乾和李泰。这两兄弟好不要脸,插着腰毫不吝啬地疯狂大笑,笑话的对象自然是他。
会有机会收拾你们的,叶欢咬牙切齿地想到。
笑了一阵,李承乾方才道:“你在程国公手下任过领军,诺,自然是站在武官阵营。”
叶欢一看,喔,一群大佬,自认为辈分官职最低的他,连忙屁颠屁颠跑到了武官阵营最后去了。这位置好,叶欢喜欢,荫蔽地打瞌睡李世民也发现不了。
太极殿外朝班站好,叶欢困到站着都会睡着,趁着辰时未到眯了会。
时间很快过去,到了辰时,就在此时,一道嘹亮的公鸭嗓自太极殿内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