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宗师待遇的林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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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乐文昌刚到顺德府，各世家设宴招待，林洛进场的时候也得到了世家子弟们起身相迎的待遇。
只是这一次不仅外面的年轻辈，连同里面的长辈们也站起身来。
这其中的差别可就大了。
当初年轻人们起身相迎，是敬少年天才。
而这一次，所有人在敬上三品，这是上三品大人物应得的礼遇。
自从祖巫之体在玄清府面世,人们再也不能把林洛当成简单的四品看待。
尽管林洛现在的境界让人们困惑，但有一点毫无疑问，他的实力堪比上三品。
既然实力堪比上三品，那他就应该得到上三品的礼遇。
就这么现实。
林洛思想一转，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他很快就接受了自己身份的转变，这是实力给他的底气。
他抬起手来往下轻按,笑道：“大家不用客气，都坐吧。”
众人再次坐下来，宴会的气氛活跃起来。
林洛带着幼微往白无忧那桌走去。
按道理他应该去暖阁,陪老太太和蓝玉先生同坐。
不过，谁喜欢和两个前辈同处呢，当然还是在同龄人中间自在。
而且他实力增长实在太快，他还没学会他这等实力所要求的行为礼数，自然是怎么随性怎么来。
詹宝玉看着两个人走过来，心中一阵郁闷。
从玄清府回来后，他本以为可以继续婚礼了，毕竟二小姐在外行走一遭，不该再那么看重世俗礼节才是。
哪知道二小姐又传出话来，想做她夫婿，要有三品修为才行。
听听这像话吗，那有提这种要求的。
要想晋升三品，最年轻也要四十岁往上了，哪有人四十岁以后再成婚。
除非是某个人…
詹宝玉怨念十足地看着林洛，心里明白，肯定是他给二小姐树了不切实际的榜样。
他在席面上环顾一周，见大家都在等林洛二人入座,显然根本没人在意他心里的怨念，不由得更郁闷了。
李幼微挨着江毓秀坐下来，林洛则坐在她身旁。
“林兄就要上京了吧？”
詹宝璧问道。
他们这种世家子弟一向消息灵通，显然早就知道了内幕。
“就等文书了。”
林洛回道。
“你我结伴同行可好？”
林洛奇道：“詹兄也要上京？”
詹宝璧道：“天下上三品世家都有子弟长驻京都，一是为了不远离天下中枢，局势有什么变化也可以早点察觉，二来也是为了与其他世家维持关系，不至于疏远了，上三品世家看起来势大，其实也是位高风大，谁也保不准有个三灾五难，多几个朋友很重要。”
“本来我前几年就该上京了，只是修为尚浅，不好前去丢丑，这才耽搁下来，恰好林兄要上京，正好同行。”
嗬，不满三十岁的六品还丢丑，这些上等世家要求可够严格的。
林洛心中咋舌。
不过以他对詹宝璧的了解，多半是这位大公子心性高傲，只要不能保证自己在世家子弟中拔尖，他就不愿入京。
现在有了林洛，他再怎么拔尖也拔尖不到林洛头上去，干脆不再等了，直接跟着林洛一起上京。
林洛随口答应下来。
谷褥
詹宝璧又道：“林兄入京任指挥使，可知最需要注意的是什么？”
林洛对京城的认识几乎为零，哪里知道这个，他知道詹宝璧有意结交他，因此必定有什么重要信息要说。
他也不吝惜面子，正要不耻请教，却见蓝玉和老太太走了出来。
众人于是又站了起来。
两人各自说了些夸奖勉励的话，说得院中的年轻人全都喜气洋洋。
这些人平日里大都斗鸡走狗，嫖娼聚赌，不挨骂就算好了，哪里得到过夸奖，还是两位上三品的夸奖，顿时觉得荣耀起来。
其中有上进心的已经立志要痛改前非，从此以后全心修炼，以后说不定也能成为上一辈眼中的红人。
等蓝玉和老太太返回暖阁，众人重新落了座，林洛才继续问道：“詹兄刚才所说要注意的事是？”
詹宝璧道：“监察司说是监察天下，其实这几十年来，他们的目标只有两个，文脉和世家，林洛本身为文士，因此文脉的事自然不由林兄负责。”
说到这里，詹宝璧不再言语。
林洛却心中一凛。
他虽然没有做过高官，可是一点就透。
他去京都后，多半会负责与世家相关的事务。
世家和文脉本就不和睦，这和文脉当初同韩星魁一起镇压世家有关。
等他负责与世家相关的事务，难免会有摩擦，摩擦升级后就是大乱。
到时候就是文脉和世家的火拼。
毕竟他现在已经是文脉的一个代表人物了。
至于世家会不会这么短见来找他麻烦，林洛一点都不怀疑。
没有麻烦也会有人创造麻烦，毕竟想让文脉和世家斗起来的可是韩相。
好家伙！
林洛心中暗自感叹。
怪不得韩相这么容易就给了他一个指挥使的职位。
大宗师固然是想在韩党心脏处安插一枚钉子，韩相又何尝不想借此做工夫，把林洛推到世家的对立面，从而同时削弱世家和文脉的实力。
这两个才是博弈者，林洛就是他们手里的棋子。
不！
林洛想了想，暗自摇头。
他不是普通的棋子，恰恰相反，大宗师和韩相都是在赌，赌林洛能不能客场作战，把世家的问题处理好。
他不是任凭大宗师和韩相摆布，反而是他的成败决定了那两位的成败。
这么说来，我倒是成了关键角色。
林洛自嘲的想。
詹宝璧见林洛面色凝重，知道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说道：“天下世家中有几家与詹家有交情，我可以替林兄把他们拦下，至于其他的，我就没办法了，尤其是几家一品门第。”
林洛拱手道：“多谢詹兄厚意，已经很好了。”
詹宝璧出面替林洛挡下世家的针对，这几乎是明着站在林洛一方了，尤其是在京城重地，这种表明立场做法立即就会反应在天下人的眼中。
这绝不是小事，里面的情谊太大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林洛表现出了足够的价值，年仅二十二岁的上三品，值得詹家下注。
两个人的谈话含而不露，说而不透，很快就停下来，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林…大哥，你进京会把李家姐姐带上吗？”
林洛一怔，竟然是江毓蘅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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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又岂在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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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毓蘅似乎有些害羞，她把身子缩在姐姐后面，像只小兔子似的，怯生生地看着林洛。
林洛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敢主动找他说话，笑道：“京城暗流汹涌，我不想她随我去冒险。”
李幼微脸色一黯。
这个话题他们之前就谈论过了，结论就是她先留在熙川郡,等林洛把京城的事情处理好，摸清了局势再接她过去。
虽然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可一想到要好久才能再见师兄，李幼微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阵阵苦涩。
“啊，可惜了！”
江毓蘅叹息道。
林洛和李幼微可以说是她心中的爱情理想。
这两人，男的英才绝世,女子则姿容冠代，而且两人的关系得到双方亲友的祝福，而不像她和秀儿姐那样根本见不得光。
可就是这样的一对情人，也不能长相厮守，而不得不两地分离，老天爷对爱情何其薄凉。
江毓蘅自小长于深闺，对爱情的理解多是来自书本，不免多了几分诗意。
此时见心中的爱情理想也难免挫折，不由得有些抑郁。
林洛看了幼微一眼，见她神情索然，心中也不好受。
他把李幼微的手放在自己掌心。
李幼微这次没有再躲避，而是任他把自己的手握住。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林洛道。
李幼微眼神焕发的神采，倏地抬起头来去看林洛，却见他也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心中顿时被幸福充满，几乎要掉下泪来。
“哇！”
旁边的江毓蘅身体微微地震颤着，惊叹地看着眼前这一对，这真是想象中才有的爱情啊。
又来了！
桌边的其他人，连同院子里一直在关注这边的年轻人都在心里狂吼。
林仙又要发功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光修为高,说情话也这么厉害，随口而出就是佳句，这谁顶得住！
以后熙川郡女子嘴边心里都是林仙，这让他们怎么活。
“林大哥，这是你新写的诗吗？”
江毓蘅痴痴地问道。
林洛摇了摇头：“不是，是一位秦姓老人的诗。”
文抄公这种事，紧要关头，为了活命不得为之也就罢了，现在他的地位已经用不着再做这种事了。
可惜在坐的几名女子都不信他的说辞。
她们都知道，林洛把自己的诗词挂在假拟出来的人名上，这都是他的常规操作了。
“诗词是小道嘛，我懂的，”江毓蘅一副了然的神态，问道：“林大哥，这位秦老人的整首诗你可‘记得’？”
林洛想了想，转头看着李幼微，缓缓吟道：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李幼微眼神迷离起来，她素来雅好诗词，可哪曾见到这么绝妙的情诗。
这种词作，即便以师兄的文采也绝非顷刻所能成，必是他多日雕琢而成。
想到师兄一边想着自己，一边写出这等绝妙的词来，李幼微只觉得今生再也无憾了。
不仅李幼微如此，江家姐妹也有些失神，传说中的才子佳人，她们竟然在现实中见到了。
院子里的其他年轻人，整个人都要麻了，心想爱怎样怎样吧，反正林仙也呆不了多久了。
过了一会儿，江毓蘅疑惑道：“林大哥，鹊桥是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也把头顶的天河称作银河，此外还有星河，星川，银川等号，倒是这鹊桥，他们是真没听过。
谷傲
李幼微笑道：“这鹊桥取自师兄曾经给我讲的一个故事。”
说着把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故事讲出来。
江毓蘅听得情难自制，一把抓住江毓秀的手。
“连天河尚且不能阻断爱情，其他的又有什么值得畏惧呢！”
桌上其他人只当她是在空发感慨，倒是林洛看着她二人手牵着手的样子，眼中闪过疑惑的表情。
这两人怎么有点怪怪的。
算了，腐眼看人姬，这个世界可没有前世那么开放，哪有这种事。
林洛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微醺，说话更加没顾忌起来。
林洛接连听到不少在坐几个俊杰的糗事，不知不觉间，他也算和众人打成了一片。
亥时初刻，宴会散席，宾客渐渐散去。
蓝玉从暖阁出来了。
“林洛，跟我回衙门？”
林洛稍一思索，笑道：“我先送幼微回去。”
李幼微不好意思地看了蓝玉一眼，这位是文脉宗师，更是林洛的长辈，她心里有些忐忑。
蓝玉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离开。
林洛和李幼微回到之前的院子，刚进门，李幼微忽然扑进林洛怀里。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林洛有些意外。
他把手轻轻抚在幼微秀发上。
“师兄，你真好！”
李幼微喃喃道。
“怎么？”
“自从母亲离世，虽然有老祖宗关爱，可我总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孤身一人，天地虽大，却没有容我栖身的地方，也没有让我依靠的人。”
“所以我才想作文士，因为文士只依靠他自己的志就能立身。”
“现在我不仅成了文士，还有了师兄，上天待我真是太优厚了！”
林洛双手碰着她的脸，笑道：“这才到哪，以后还有的是快活日子呢，好好在家里等我。”
李幼微眼睛水汪汪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越来越近，最后终于凑到一起。
良久，两个人都有些喘息地分开了。
林洛转身离开小院。
李幼微等他的身影彻底不见了，又过了半晌，这才慢慢转身往房间走去。
刚走到院子中间，却见袭人正倚在窗户上，一边闲嗑瓜子，一边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李幼微气恼道：“好你个袭人，竟然偷看！”
袭人不屑道：“两个大高手竟然没发现有人偷看，还赖我不成。”
公子八成是发现了的，不过他可不会在意这个，他巴不得有人看呢。
袭人悠悠地想道。
林洛随蓝玉回到衙门，叙过晚安，各自回房休息。
刚走到门口，林洛却停住脚步，看着头顶清冷的月魄，心中不由得想起一个人来。
随即他找来一支香，然后攒土成堆，把香插在上面点燃，然后心里默念：
黛玉！林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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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被勾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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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灵魂被牵引着，到了一处神秘的世界，眼前是高耸的神山，四周是寂寞的旷野。
果然！
林洛心中惊喜。
等他有了三品实力，凭他自身强大的精神力量，仅靠着一点点与黛玉的联系，就能沟通这方世界。
林洛驾轻就熟地往山顶走去。
还是在老地方,林洛见到了黛玉，素白的衣裳，松散披下的云发，一起一落正在玩水的小脚丫，像是位林间精灵。
“你每天都在这？”
林洛好奇道。
“哪有，”林黛玉似乎很高兴他来,说道：“我在梨花洲，听到你召唤，就立刻过来见你了,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林洛收敛了笑容。
马上就要进京了，短时间内他不可能再见到黛玉。
自从两人相识，黛玉帮过他很多忙，他理应过来说声再会。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告别还有另外一层意义，这位大神君魅力实在太强，他感觉自己不自主就在往下陷，趁着这次长久分别，他也可以把留恋彻底斩断。
林黛玉呆住了，脸上的喜色消失无踪。
“告别？你要去哪？”
林洛把自己要进京的事说了一遍。
林黛玉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过了半天，她向林洛招手道：“来，坐这边。”
指着自己身边的大块卵石。
林洛走过去坐下来。
林黛玉把自己两条修长的玉腿抬起,随后将一双纤细柔嫩的脚丫放进林洛怀里。
林洛懵了：“你这是？！”
“哼,”林黛玉仰起小脸，看着天上,说道：“上次你就在偷看,别当我不知道。”
一边说着，偷偷地斜过眼来看林洛的反应。
林洛目瞪口呆。
他这是…被勾引了？
林洛握住两只玉足，用力压下心里的一阵阵躁动，仔细地在心里斟酌言辞。
“咳，”林洛干咳一声道：“黛玉，你知道，我寿命再长也不过百年，而你却是不朽不灭长生体，我们…”
短命的人类和几乎寿命无尽的神君在一起，这还从没有过前例，黛玉可以不考虑后果，他却不能不替她着想。
等百年后他死了，她怎么办？
百年时间对大神君来说和几个月也差不多，这不就相当于你得了癌症，只能活几个月了，却还要和人家姑娘结婚，纯粹是害人嘛。
“还骗我！”
林黛玉不高兴地打断他。
林洛一怔：“我怎么骗你了？”
“你如今神躯已成，与天地同寿，比我可要强多了，我的神躯依赖熙河，万一哪天熙河干枯了，说不定我也就陨落了，到时候你还独自与天地并存呢，说什么百年寿。”
林黛玉说道。
她声音里有几分羡慕。
拥有不受制的神体，这是所有土地神灵的心愿，可惜还没有哪个土地神灵成功过，所以整个天下没有一品神灵。
谷馃
林黛玉目前也只是踏出半步，她与熙河的关系渐渐疏离，却仍不能完全摆脱熙河。
但是她心里更多的还是欢喜，她存在已经有几千年了，这是第一次遇到可以长久陪伴她的人。
这可真是个大惊喜。
林洛简直不敢相信：“你确定？”
“当然确定，”林黛玉自信道：“当初在梨花洲，你身上就有神威散发出来，当时我就有所猜测，后来在清凉府熙河之上，我感应到你的神躯，立即就确定了。”
林洛心里不淡定了，这可是永生啊，任谁处在这个位置上，也没法平静下来。
无尽的时间，只要不有意找死，他可以尝试多少东西。
转瞬间，他想到了李幼微和袭人，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一下子理解了林黛玉的感受。
一个永生的人，只能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老去，死亡，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现在还早呢，他现在身具祖巫之体，又获得了翻天印，说不定哪天就找到了可以让别人永生的法门，完全不必要现在就忧心忡忡。
林洛心中正兴奋，忽然胸口被林黛玉踢了一脚。
他疑惑地抬头去看黛玉，却见她满脸通红，这才意识到，刚才他胡思乱想，两手竟然不自觉揉捏起黛玉的小脚丫。
当下意识回归，立即发现她脚趾时而蜷缩，时而舒展，显然心里有些慌乱。
如今寿限的问题解决，心里的顾虑去了大半，林洛再看黛玉，感觉顿时大为不同。
原本美得不像凡人的黛玉，此时脸上带着点羞意，更加显得动人。
林洛心里的骚动顿时强烈起来，握着玉足的手，不自觉往小腿滑去，触手处细腻润滑，如脂似玉，让他精神不由得一荡。
林黛玉感觉一阵轻荡的痒意，从她的小腿瞬间传遍全身，最后钻进她的心里，她还从没有过这种感受，心里不由得慌张起来，小腿下意识地一弹。
林洛只觉巨大的力道打在自己胸口，下一刻他整个人飞了出去，摔进溪水中。
黛玉先是一惊，伸出手去想把他接住，却又立即把手收回来。
这人身子结实着呢，不用担心他！
林洛从小溪中站起来，满脸苦笑地看着黛玉。
“登徒子！”
……
林洛从神境退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这一晚他是不用想睡觉了，躺在床上思想在黛玉，幼微和袭人身上转来转去，最后终于转到进京这件事上去了。
今天晚上詹宝璧的话给了他提醒。
进京以后，对于世家的事还是要谨慎处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想和那些有几百上千年传承的世家作对，大家和气生财不好吗。
只不过，有人恐怕不想看到他们这么和气。
只好到时候见招拆招了，反正还有些时间，他决定再找詹宝璧请教请教，看看天下世家都有些什么成分，彼此之间关系如何，或许里面有借力打力的空间。
而且朝堂上也未必全是韩相的人。
大梁建国六百年，在天下百姓心中始终威望不倒，终于大梁的臣子还是很多的，这些人懾于韩相势大，一时间不敢表现出来，但未必不能好好利用。
思来想去，天已经亮了。
林洛从床上跳起来，直接往詹家奔去，这个时候过去，还能赶上早饭。
是不是该向老太太申请个院子住，这么来来回回也太费事了些。
林洛毫不客气地在心里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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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出发前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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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使任命文书两天后就到了，又过了三天，林洛和詹宝璧准备妥当，动身启程。
詹府门前停了三辆马车，中间的那辆是林洛和詹宝璧的，前面那辆则是几名随从。
最后的马车上满载着要带去京城的东西，其中大多数是林洛的书籍,里面有很多是蓝玉替他搜集的孤本书。
进入蓄徳等之后，文脉修行的关键就在于读书明理，该读哪些书，怎么读，这都是学问。
车上的书都是蓝玉亲自替他备好，可以说是事倍功半。
三辆马车前面是一大群来送行的人。
袭人瞧着那一大车书，黯然道：“公子，你都带了这么多东西过去，怎么就把我落下了。”
这次不比往常，公子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袭人心中空落落的。
林洛伸手揉揉她的脸，笑道：“不要孩子气，那边吉凶难料，等我站稳了脚跟，再接你过去，你在家好好陪着幼微。”
袭人叹了口气，说道：“放心吧，我会好好陪着夫人的。”
这一声夫人让所有都侧目而视。
李幼微已经习惯了这丫头口无遮拦，倒没什么表示，只郑重地说了声：“多多保重！”
林洛点了点头，向送行的众人一一道别，和詹宝璧钻进马车。
伴随着悠扬的辘辘声，马车向远处驶去。
离开熙川郡,林洛二人先去了湖东郡中庭山认师门，祖师像前敬了香，林洛从此算是正式入了黎老人门下。
在中庭山住了两天,二人离开湖东郡,通过玉京河走水路往京城而去。
玉京河于国朝初开凿完成，贯通大梁南北。
南方各地的粮食，蔬菜，瓜果等物资，都通过这条运河输送到京城，这条运河可以说是帝国南北交通的命脉。
为保证玉京河畅通，朝廷每年都会派高手疏通河道，镇压妖魔。
两人是从玉京河湖东郡河段进入运河的。
詹宝璧家大业大，直接买下一艘大船，把随从和行礼都装下。
航行中平静无事，林洛就躲在自己的舱室里看书。
蓝玉给他找的这些书有些出乎他意料，里面并不都是那种“正经”你文脉典籍，也有不少在其他文士看来有失体统的杂书。
比如里面就有一些后世人编排的关于文圣的小故事。
这些故事里文圣常常像是个滑稽角色，被别人捉弄。
读了几本这种书，他脑子里文圣的庄严形象，一下子崩塌了不少。
但有意思的是，文圣之道对于他来说，却亲切了不少。
那些道理不再像是一个板着脸的老夫子的训诫，反而是一个有些亲切的小老头在谆谆教导。
他忽然想起前世的一句话：去圣乃得真孔子。
只有这样，圣贤的道理才能真的进入人心吧。
林洛感觉自己与道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大船航行了三天，这一天林洛正在公共舱室里和詹宝璧用餐，一边向他打听天下世家的情况，忽然船身剧烈摇晃了一阵。
两人连忙到甲板上查看，却见有另外一艘大船靠了过来，和他们的船碰到了一起。
碰撞并不激烈，所以只是摇晃了一下，没有什么严重后果。
对面船上传来一阵叫喊，一名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从船舱里冲出来，随即被后面赶上来的随从抓住。
女子死命地抓住船舷，不让随从把自己拉进船舱中。
她的衣裳已经破烂，胸口的一抹玉白毫无掩饰地暴露在空气中，却顾不上去遮掩，只是凄惨地对着林洛和詹宝璧叫道：“两人大人，救命啊！”
谷冚
对面的随从显然是跋扈惯了，见林洛二人在旁也不知道收敛，依旧用力把女子往后拉扯。
见女子不肯松手，随从赶上前来，抓住女子的手指，一根根往后折去，林洛清楚地听到了咔嚓的响声，女子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
林洛眉头皱起来。
这随从未免太残暴了些。
他现在成了监察司的高官，监察司监察天下，从官员到世家都归他们管，他倒是不好袖手旁观，
林洛喝道：“住手。”
一边挥出一道劲力，把随从弹开。
随从见他竟敢动手，怒道：“哪里不开眼的东西，敢管我们顾家的事？”
天下姓顾的很多，但能这么嚣张的，林洛只想到一家，那就是湖西郡的三品顾家。
“监察司管不管得了你们顾家？让船上主事的出来。”
林洛冷声道。
监察司名头够响，随从被镇住了，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把自家公子叫出来。
就这么略微迟疑的工夫，从船舱里走出来一个中等身材，神态阴冷的男子。
“刘三，怎么回事，那小贱人怎么还不进来？”
名叫刘三的随从连忙走到他跟前，小心道：“回公子，小的正教训那贱人，这位监察司的大人把小的拦下了。”
顾家公子顺着刘三的指示，向林洛看来，不屑道：“怎么？想英雄救美啊？叫声爷，本公子把这个女人送给你怎么样？”
说着一把抓住女子的胳臂，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他娘的，这人真的是世家子弟吗？
林洛心里怀疑道。
他认识的那些世家子弟，向牛晧这种，顶多也就去逛逛花楼，平常家里管教还是很严的。
像这么跋扈的子弟，他还真没遇到过。
林洛摇了摇头，叹气道：“本官不善夺人所爱，公子还是自己留着吧，只是好歹相处一场，对家中下人还是好一点吧。”
他也只能这么说了，这个扯淡的世界允许人口买卖，只要把人买到手，是打是杀都由着别人，顶多交点罚金就好。
就算他是监察司的人，也不能阻止。
听林洛这么说，顾家公子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他抓住女人的头发，用力向后一扯。
吃痛之下，女人连声呻吟起来，身子不住地扭动着，想脱离顾公子的掌控。
“看看，人家看不上你呢，”顾公子轻声说道：“没人要的东西，还留着干什么！”
说完竟然一把将女子推下船去。
林洛不及多想，掌风一带，把女子捞上船来。
“哈哈哈，”顾公子狂笑道：“口是心非，看来这位监察司大人还是喜欢她的嘛，今日公子我开恩，这个女人就送给你了，走，开船！”
对面大船像是准备好了一般，立即快速地划开了。
詹宝璧脸色一变想要把对方留下来。
林洛伸手拦下他。
“林兄，恐怕有诈！”
詹宝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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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接下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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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中，名为凌潇的女子跪在地上，忐忑地看着林洛，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置自己。
她身上的衣裳稍作了整理，可破裂处仍旧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让她看上去楚楚可怜的同时，又有一种特殊的魅惑。
林洛坐在桌旁没有说话,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似乎陷入沉思。
他当然知道这次遭遇十分蹊跷，里面八成有诈。
最开始两船相碰就已经不对劲了，两艘船上都有世代操持船业的船夫，怎么可能无故撞在一起。
等那顾家少爷出现后，事情更加离谱起来，现在看来,他像是要故意把这个女人丢给自己。
他到底是什么意图,这个女人又是什么身份？
“詹兄，吩咐下面的人，让他们看好船夫，这些人恐怕不干净。”
林洛道。
詹宝璧点了点头，把随从叫进来吩咐下去。
他也想到这一层了，船夫都是买船的时候现雇佣的，终究不如自家人牢靠。
“那她呢？林兄打算怎么处理？”
詹宝璧指了指凌潇，毫不避讳地说道。
凌潇身体一颤。
林洛看着她，问道：“凌潇姑娘是何家世，与那顾家公子又是什么关系？”
凌潇忙道：“回大人，小女子本是承乾郡文华府人，家中本来也算富贵，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小女子不幸被人牙子拐去，几经辗转，被卖给了顾公子。”
林洛眉头微皱，说道：“承乾郡与湖西郡相隔几千里，人牙子倒是好耐性,竟然把你卖出这么远，今天还阴差阳错上了我的船。”
凌潇知道林洛是在怀疑自己，连忙磕头道：“大人明鉴，小女子所言句句属实，大人若是不信，尽可以把小女子赶下船去，任小女子自生自灭。”
“句句属实？”林洛摇了摇头，说道：“句句属实可不等于真相，你不愿说我也不逼你，只是如果被我查出什么，凌潇姑娘，你恐怕不会想尝试那种滋味。”
凌潇浑身又是一颤，她用力地咬住嘴唇，什么都没说。
林洛心中叹了口气，这种毫无方向的时候，连逼供都做不到，更不用说他根本做不来逼供的活，这要专业人士才行。
至于把她赶下船？
林洛倒是想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就把念头打消。
不管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很明显，这是有人给他下了封战书。
他当然可以避而不战，把这封战书丢掉。
但那样的话，敌人又会回到暗处，下一次再冒出来，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倒不如抓住这次机会，让他看看谜题下面的谜面是什么。
林洛深知，敌人攻击的时候，是敌人最强的时候，也是他最弱的时候。
你用拳头去大人的时候，同时也是你空门暴露的时候。
是福是祸，全看他能不能抓住机会。
当然，抓住机会绝不可能依靠什么都不做，只是干等下去。
“詹兄，让人带凌潇姑娘下去，给她换身衣裳，好好清洗一下。”
林洛道。
凌潇心中发抖，偷偷看了眼林洛，见这位大人似乎不像是好色之徒，略微镇定了些，跟着詹宝璧的人退了出去。
等凌潇退出去，船舱里没有了他人，林洛看向詹宝璧，问道：“詹兄，詹家在湖西郡应该有些势力吧？”
谷悟
他可不信身为二品世家，势力会局限于一个郡，更不信詹家对其他的世家会没有关注。
每个世家都是个庞然大物，其中牵涉到几千几万人的生计。
为了维持这些人的生活，詹家光各种店铺，土地和行商就不知多少，其势力所及，完全可以说是遍布大梁各地。
这些势力若是只为赚钱，而不兼顾情报，林洛是不信的。
詹宝璧闻弦歌而知雅意，苦笑道：“詹家在湖西郡的确是有些买卖，只是和顾家这个地头蛇比起来，可差太远了。”
林洛笑道：“又不是让你和顾家打对台戏，麻烦詹兄给湖西郡传个信，让他们帮忙查一下那个女人的信息。”
詹宝璧点点头：“这倒好说。”
当下拿过纸笔，修书一封。
林洛在旁边偷眼看去，却见都是些自己看不明白的符号，立即明白，詹家内部通讯，竟然是有暗码的。
他暗暗咋舌，这帮人对信息安全的重要性认识很深刻啊。
詹宝璧写完信，叫了一名家人进来，吩咐他把信发往湖西郡。
此时船正行驶在玉京河宽广的河面上，詹宝璧没有吩咐让船靠岸，却不担心信件无法传达。
林洛立即猜到，他恐怕有独特的通信方法。
信鸽？
林洛摇了摇头。
毕竟是个武力为尊的世界，通信方式应该更厉害一些才是。
不过这都是一个世家极其私密的事情，林洛也不打听，免得詹宝璧为难。
接下来的行程一切都很顺利，没有遇到人找麻烦。
林洛每天就躲在舱中看书，或者和詹宝璧聊聊各种世家八卦，或者朝堂风云，时间倒也过得有趣。
凌潇除每天例行请安以外，很少走出自己的舱室。
最开始几天她还担心林洛会动她，毕竟她是被顾平买下来的，现在又被顾平送给林洛，那她也算是林洛的人。
如果林洛要对她做些什么，她也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阻止。
可是接连几天下来，林洛别说动她，连找她见面都没有，她这才放下心来。
半个月后，大船驶进京城的河道，又过了小半天，他们到了京城南边的港口。
隔着老远，帝京巍峨的城墙就出现在林洛等人的眼前，连带着一种凝重沉滞的气势扑面而来，修为稍弱的人，乍一接触这种气势，立马就要跪下去。
这就是帝京的威严！
玉京河的港口就在南安门外，因此一行人下了船，把行礼装上新租来的马车，往南安门走去。
南安门外正有两支仪仗在等待，一支是宫廷的内侍，另一支却穿着监察司的袍服。
这两支队伍看上去十分相熟，各自的领头人，一名宫中大太监和一名监察司千户正凑在一起闲聊。
在这两支队伍之外，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许多人在徘徊不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从玉京港方向跑过来一个小太监。
跑到大太监身前，小太监扑通跪下来，说道：“爷爷，那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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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南安门外引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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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支仪仗队伍立时打起精神来。
周围那些徘徊不去的探子也停下脚步，往玉京港的方向看去。
那人终于来了！
那个不能叫出名字来的人，据说谁只要在韩相面前谈起他，相爷的脸色立时就阴沉下来，气氛就变得凝重。
这导致京城所有的人都开始避讳那个名字。
林洛人还没到，京城已经被他掀起一阵阵风波。
到处都在谈论他。
据说他修行天赋旷古烁今。
据说他已经成了文脉的门面，此次来京就是代表文脉向韩党发起进攻。
又据说他为人擅机变,韩相在熙川郡的事业就是被他给破坏殆尽。
类似的据说还有很多。
总而言之，近二十年，自从韩相得势以来，林洛是第一个来京的，有分量的文士。
这是否说明韩相和文脉的力量对比，开始出现翻转？
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因为这可能就决定了他们以后的出路。
是选择保皇，还是选择韩相？
因此，京城里但凡有点势力的府第都派了人来探听消息。
各上等世家,六部衙门的尚书们，几家军人出身的国公府。
这小小南安门外简直成了低配版的朝堂。
不久，自玉京港方向走过来一队人马，正是林洛一行人。
“把仪仗打起来！”
大太监大喝一声。
两支仪仗队伍全都把各种礼器，旗帜高高举起。
林洛一行人很快走到仪仗队伍前面。
大太监从队伍里走出来，高声叫道：“传韩相口令。”
林洛站定了，听他说下去。
“林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先回府歇着吧，不必进宫面圣。”
林洛面色古怪，他这是被吃了闭门羹？
按照祖训，三品以上京官任职，理应先面见皇帝。
监察司官职与其他百官不可同一而论，但指挥使从权力上考虑，并不下于三品官员,因此也应面圣。
当今皇帝一直被韩相压制,早就躲进了城北避暑山庄,面圣这一环节可以说已经被废除了。
但京官上任，按规矩总是要先去见见韩相的。
林洛刚到京城,大太监传令，让他不须面圣不过是走个过场，可是竟然让他直接回去休息，而不是去见韩相，这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很明显，这是韩相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林洛立即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他拱手道：“多谢相爷体谅。”
顿了顿，又道：“不过，本官有一事不解，内庭受司礼监管辖，司礼监直接听命于皇上，公公身为司礼监大太监，什么时候奉起相爷的令了？”
大太监黄英脸白了起来。
他没想到林洛这才刚把脚踩在京城的地界上，马上就要把刀子往心口上插。
林洛的这个问题可真是要了命了。
众所周知，官场分为外朝与内庭。
内庭掌管皇帝家事，以司礼监总管为首，外朝则负责天下公案，以首辅为尊。
谷惔
皇帝则凌驾这二者之上，为最高权力者，是为天下至尊。
黄英身为司礼监大太监，开口就是替韩相传令。
掌管皇帝家事的司礼监，什么时候也归韩相管了，如果韩相内庭外朝一把抓了，那他还是首辅吗，他直接就是皇帝了。
黄英浑身颤抖起来，这个问题他怎么应对？
应对不好这是要掉脑袋的，可他有办法应对吗，没有办法，因为韩相掌管内庭已经成了事实。
但是这个事实不能明说出来，说出来就是大乱子。
林洛上来就把这个不能明说的毒囊戳破，让黄英立即就卡了壳。
周围各家的探子也颇有点山雨欲来的感受。
见黄英汗都留下来了，林洛笑了笑：“不要紧张，说笑的，替我谢谢韩相的好意。”
说完转向另外一支仪仗队，问道：“监察司的人？”
千户张春眼睁睁看着黄英吃了瘪，当下不敢怠慢，忙行礼道：“是，属下恭迎大人驾临西城指挥使司。”
监察司四位指挥使，他们各自的衙门分散在京城四个城区里，林洛的衙门就在西城。
林洛摇了摇头，说道：“衙门就不去了，你回去告诉大伙，衙门里的事一如往日，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人拿主意，请刘少军副指挥使自行斟酌决定，若遇到什么事刘副指挥使也无法决定，到时候再来找我。”
张春愣住了。
人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眼前这位新指挥使大人不仅不烧火，反而一副要做甩手掌柜的样子是什么情况。
不都是这位指挥使是代表文脉来跟韩相作对的吗，那样他应该积极夺权才对啊。
见张春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林洛心中冷笑。
监察司上上下下都是韩相亲自调教出来的人，尤其是西城指挥使司，上一任指挥使正是郭自道。
他就算去了衙门又能怎么样，没有一个人会听他的，顶多是阳奉阴违，倒不如干脆不去趟这个烂摊子。
文脉已经尽二十年没有关注中枢官场了。
整个京城中就没有文脉的势力，对于京城官场来说，他只是一个局外人。
一个局外人想要入局，必须等到一个合适的破局机会。
在此之前，去衙门里和那些人勾心斗角，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林洛相信，这样的破局机会不会太远。
各方面势力，包括韩相自己，早就已经骚动不安。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玉京河上就收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他现在只要能定下心来，暗中谋划，敌人总会露出马脚。
林洛应对两支仪仗队伍可以说是从容自如，但张春和黄英却感觉自己在坐蜡，他们是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林洛挥手道：“好了两位，各自回去交差吧。”
“对了，”林洛忽然道：“你带我去指挥使府邸。”
他指着监察司队伍里的一名番子。
监察司指挥使在高官如云的京城也属于大人物，自然有自己的府邸。
那番子为难地看了眼张春，不敢自己拿主意。
林洛瞥了眼张春，笑道：“怎么样张千户，本官跟你借用一下这个人怎么样？”
林洛语气古怪，张春被吓得腿都有些软了，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大人说笑了，整个指挥使司都是大人的下属，哪有借用一说。”
“混账东西，还不快带大人回府！”
张春厉声斥责道。
那番子连忙在前引路，带林洛等人往府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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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御史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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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口的各家探子飞速把消息传回去。
林洛反问大太监的那个问题瞬间引起渲染大波。
这个林洛果然是个惹事精，这才刚到京城，就引发这么大的乱子。
有的事不上称没有几两，一上称千斤都打不住。
林洛问的那个问题就是这样。
韩相兼管内庭，这事没人挑明的时候，大家都可以装糊涂，可一旦有人挑明了,顿时只剩下尴尬。
林洛的这个问题，算是在韩相的体面上凿开一条缝，有心人总能想办法过去叮咬一番。
林洛一行人跟着那名监察司番子走到距离皇城不远的指挥使府邸。
府里的大小仆人都已经在院子里列队等候，林洛让他们各自散去，按照往常那样做事就好。
詹宝璧轻声问道：“林兄，要不要给你换一批人？”
想也知道，这些下人中恐怕塞满了各府的眼线。
林洛笑道：“不用了,这样就很好，有的事生怕别人知道，有的事却生怕别人不知道，为避免后者发生，还是把他们留着吧。”
詹宝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明白，林洛这是想留着这些人给外面传达一些信息。
“如果有事生怕别人知道，又该怎么办？”
詹宝璧问道。
“那不是还有詹府嘛。”
詹宝璧苦笑。
他明白以后詹府恐怕会成为西城指挥使二府了。
林洛先是吩咐下人把凌潇带下去休息，随后和詹宝璧说了会儿话，忽然有仆人跑进来传话道：“大人，御史台刘大人来了，想见大人。”
林洛和詹宝璧都愣住了。
居然会有御史来拜访林洛，这可真是奇谈。
御史本来就和监察司不对付，平常遇到了都是避着走的，更不用说林洛如今是个马蜂窝，哪有人敢主动凑上来。
事实上,两个人早就猜测，林洛府上必定会是门可罗雀，无人敢登门拜访。
结果他刚进府没多久，就有一位御史登门。
林洛赶紧吩咐下人把人带到客厅，随后和詹宝璧赶了过去。
“蓝玉兄有位好弟子啊！”
隔着老远，刘云就感叹道。
原来是蓝玉先生的朋友，林洛心中安稳下来。
“有失远迎，刘大人今天来，可有什么指教？”
林洛问道，语气中透露着疏远。
如今京中局势复杂，由不得他不谨慎。
刘云笑道：“林大人不要多想，我今天就是单纯来拜访你的。”
他长叹一口气，说道：“文脉已经近二十年没有人来了，京城中还心向大梁的忠臣，要么已经凋零，还活着的也学会了明哲保身，到处是一团死水，是时候有人给他们一些鞭策了。”
看样子这是个保皇派，还是个激进保皇派。
林洛心中作出判断，不过他还不敢就这么相信他。
他说道：“刘大人太高估我了，晚辈年纪尚轻，阅历也不足，只求在监察司中踏踏实实做些职所当为的事，也就满足了。”
刘云深深看了他一眼：“如果真是这样，林大人就不会在南安门外问那个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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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帮人消息挺灵通的啊。
林洛暗道。
只听刘云又道：“不管林大人怎么想，你的文士身份，你在南安门外那番话，都决定了你的位置。”
“如今京中还有些深受皇恩，苦思报国的老臣，你的到来给了他们希望，不管你怎么想，他们都会慢慢站到你这边来，然后找准时机向韩贼冲击。”
“还望大人多多珍重，不要让这些人寒心啊！”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显然是动了感情。
林洛脸色也变得沉重，他想了想，说道：“诸位大人忠君体国之心，天地共鉴，还请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刘云眼神一亮。
林洛没有明确表示立场，可这番话也透露出他的意思了。
刘云明白林洛此时处境危险，不得不谨言慎行，能得到这么一番话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们这些旧臣早就明白，整个天下，能和韩党相抗衡的只有文脉了。
文脉二十年不入京，他们就只能二十年低头蛰伏。
如今文脉终于来了人，他们必须弄清楚林洛的意图，这才能决定他们以后的行动。
刘云欢欢喜喜的走出了林府。
詹宝璧感叹道：“一人而动天下势，真是威风啊，我们之前都还在计较什么谁早几天或早几天晋升六品，现在想来，真是幼稚至极。”
林洛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感慨起来了。
詹宝璧又道：“这位刘大人那副欢欢喜喜的样子，不知道又会被多少人谈论，你的立场会被他们猜来猜去，然后制定许多针对你的计策，你要多小心。”
林洛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说到底，这些所谓的阴谋阳谋，都只是实力没有绝对差距时候的拉扯，等实力有了绝对的差距，一切阴谋阳谋都只是笑话。
他现在还没有绝对实力，所以不得不陪他们玩一玩。
但是官场上的胜负并不被他放在心上。
因为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拥有相对于这个世界所有人的绝对实力，而且这一天并不遥远。
当然，前提是他能活到那一天，为了能平安的活下去，他还是不得不稍微用心点去玩这些官场游戏。
皇宫，内阁值房。
值房最上头摆的是一套紫檀木桌案，这是韩星魁的位置。
紫檀木桌案下面，两侧各有三个位子，分别坐的是内阁的几位阁员。
这里面的七个人，或者说最上头的那个人就是这天下真正的权力中心。
他们的每一个举动，都能关系到天下万万人的生死。
此时韩星魁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双眼微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吏部尚书高爽出声道：“恩相，下面人说，刚才御史台的刘云去了那人府上，要不要派人把他抓来审问？”
韩星魁睁开眼睛，淡淡地看了高爽一眼，反问道：“用什么理由抓他，拜访同僚？”
高爽不敢说话了。
他心想，以前抓人的时候也没说过需要理由啊。
韩星魁又道：“刘云只是个探路的棋子，抓他没有什么用，而且也不需要抓人，让他们闹吧，他们不闹一闹，我还不知道犄角里都藏了什么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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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凌潇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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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云走后没多久，下人又进来禀报，说外面有人要见詹公子。
林洛让把人带进来。
很快下人带进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汉子身材精瘦，眼神狡黠，一看就是老于世故的人。
汉子一进大堂就向詹宝璧和林洛跪下行礼。
詹宝璧道：“湖西郡那边的消息由他掌管。”
林洛精神一震，他没想到湖西那边这么快就有消息传过来。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林洛问道。
“大人叫我刘三就好。”
“好,”林洛道：“刘三兄弟把你查到的东西说一说。”
刘三站起来道：“自从接到大公子的消息，手下的人立即开始暗中调查，我们查到，那位凌潇姑娘是上个月被送到顾家的。”
“凌潇姑娘进府的过程不像是无意中被人买去，而是特意送进去，当时有打更人目睹，说是三更半夜,用一辆罩着黑绸的马车送到顾家门外,凌潇姑娘下马车的时候,恰好被打更人看到。”
林洛和詹宝璧对视一眼。
这么神秘，看来真有问题。
刘三继续道：“经过仔细追查，我们找到了把凌潇姑娘送进顾家的人牙子，发现他确是承乾郡人士，但自从进了湖西就再也没有离开，好像是在怕什么。”
“我们派人假装买主和人牙子接触，最后终于打听到，原来这位凌潇姑娘是从承乾郡方家跑出来的，人牙子没有察觉，把她掳走，最后才知道内情，因为担心方家的报复，人牙子这才不敢回去，只好就在湖西。”
詹宝璧脸色一变,向林洛看过来。
林洛这阵子对天下世家也有了些了解,自然知道,这个所谓的承乾郡方家，指的就是天下三个一品世家之一的那个方家。
林洛沉吟道：“人牙子这么容易就把信息透露给你们了？”
刘三一愣,回道：“下面的人花了一千两才把消息套出来。”
一千两啊，确实不少了，可是能让人牙子把这种事突出来吗。
“你们还查到些什么？”
林洛问道。
刘三道：“知道凌潇姑娘来自方家以后，属下立即联系承乾郡的兄弟，让他们代为调查。”
“那一段时间，方家还真出了件奇事，据说方家大公子方源在城外的别苑中，走失了一名姬妾，原来这名姬妾在被方源买进方家之前曾许配过人家，那未婚夫是个六品武者。”
“那姬妾被买进方家后，未婚夫不忍受辱，于是偷偷潜入方源的别苑，把她给抢了出来，只可惜在逃跑的途中，二人被方家的高手追上，未婚夫为掩护那姬妾逃走，惨死在方家人手里。”
林洛皱起眉头，问道：“那女人能有个六品夫婿，恐怕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吧？”
“大人真是目光如炬，”刘三奉承道：“据属下调查，她应该是文华府凌家的小姐，凌家也是个四品家族，方源看上了凌家姑娘，想娶过来做妾，凌家不许，结果方源就设计陷害，最后害死了凌家小姐的父兄，又强占了她。”
詹宝璧奇道：“凌家只是个四品世家，居然敢拒绝方源，里面可是有什么内情？”
谷叽
刘三点点头，说道：“属下倒是了解一二，首先是这位凌家小姐已经有了婚约，这不消说，更重要的是这个方源生性残暴，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方源极好女色，可是每个女人他玩弄不久就失去兴趣，偏偏他又妒忌心重，担心这些被他丢在一边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染指。”
“于是他想出一个法子，每个女人一旦厌倦了，他就刺瞎她双眼，毒聋了嗓子，毁掉耳朵，并且给双脚加上镣铐，锁在深院中，这些女人往往活不了一个月就死了。”
“承乾郡文华府的人都传说，在方源后院中有座群芳冢，埋葬的就是这些女人。”
咔嚓！
一声脆响，林洛手边梨花木桌案被他握下一个角。
林洛把断掉的桌角放在眼前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那个死掉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
刘三道：“回大人，据说叫张林。”
林洛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刘三跪下行礼后退了出去。
“他们这是给我送了个证人来啊！”
林洛叹息道。
詹宝璧疑惑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让你和方家对上？”
所谓的有人，当然就是指韩星魁。
林洛点了点头。
詹宝璧说出自己的困惑：“那些女人虽然可怜，可终究是被方源买下来的，按照大梁律法，主家打伤打死家中下人，只要交些罚金就能免罪，这点罚金对于方家来说，实在微不足道，他们怎么可能因为这点罚金和文脉的人作对呢。”
林洛瞥了詹宝璧一眼，笑着摇摇头，说道：“詹兄的人品我是认可的，只是到底是世家中人，詹兄看问题的视角不免被局限了。”
詹宝璧立即端正了身形，准备侧耳细听。
二人共同来京，在路上的近一个月时间，詹宝璧早就发现，林洛不仅天赋盖世，文采绝艳，就见看待事情，也常常能见人所不见。
因此听林洛这么说，立即明白他又有高见要说了，这些见解他听了去，说不定哪天就能用到，甚至决定他的命运。
林洛道：“王法不同于世情，有这事王法以为无妨，世情却目之为极恶。”
“就像方家这档子事，世家打杀人命，只要交点罚金就能了事，王法也予以许可，只是百姓却不免心中生悲生怨。”
“我作为文士，如果把事情就这么放过去，天下人不免会说，所谓文脉原来也和世家一样，视人命为草芥，文脉几千年清誉可就毁于一旦了。”
詹宝璧有些不能理解，说道：“话虽如此，可是所谓世情，所谓百姓，在武道强者面前又有什么力量，为了照顾世情，就得罪一品的方家，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
林洛摇了摇头，说道：“民心是很玄妙的东西，百姓如水，君子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只要一个村的民心，就能造就一位神灵，詹兄还敢轻视民心吗？”
“民心的力量，总是发生在看不见的地方，所谓玄之又玄，詹兄想让詹家长久存续，这一点万万不可忽视。”
詹宝璧心中一凛，正色道：“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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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听凌潇诉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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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洛大谈了一番民心，詹宝璧立即明白，他肯定会接手这个案子，而且绝不会让方家交点罚金就能了事。
詹宝璧问道：“林兄打算什么时候接手这个案子？”
林洛道：“他们想让我什么时候接手，我就什么时候接手。”
那些人这么费心把凌潇送到他手上，肯定会有后手，让他不得不接手案子。
他想要看看对方会怎么出招,总好过在不知道对手情况的时候莽撞出手。
更何况，他还需要做些准备。
“可需要我的人继续去承乾郡调查，把死掉的女人的身份弄清楚，再替你搜集些证据？”
詹宝璧问道。
林洛摇了摇头，笑道：“不用了，那些人想借着方源的案子,让我和方家打擂台,不可能不做准备，我猜测，现在指挥使司里早就把一切证据收集齐了，只等这个案子落在我头上了。”
“你替我查些别的东西。”
詹宝璧好奇道：“你要查什么？”
林洛带着詹宝璧来到书房，摊开纸后写了半天，随后把写下来的东西拿给詹宝璧。
詹宝璧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了些人口，灾情，产粮，丝绸，官属，赈济等，每一项下面还有很多小项。
詹宝璧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林洛道：“让你的人去承乾郡各府县帮我调查这些东西，每一项的调查不必限定范围，越细致越好。”
“这些在朝廷六部文书里都有，为什么要专门调查？而且这和你查案有关系吗？”
林洛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信他们,一手资料才能说明问题。”
“案子不需要我查,我需要的是破局。”
詹宝璧皱起眉头,他完全不明白林洛要做什么,只好答应下来立即让手下人去调查。
没过多久，詹宝璧告辞离去。
林洛开始指挥下人把行礼拆包，将他带来的书摆到书房。
这些书他在途中都大体浏览过了，也做了粗略的分类，仆人就按照他的分类，一一摆在书架上。
之后他从书架上拿了本紫阳大宗师语录，寻到之前标记的疑惑之处，找来宣纸，一一誊写上去，准备将信件发给蓝玉先生，向他请教。
随后他又将沿途见闻也写在上面。
在信纸的末尾，他记下一个问题：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何谓也？
他知道蓝玉先生肯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天渐渐暗下来，他准备回房休息，走到半路忽然停住脚步，转进了隔壁院落。
凌潇正趴伏在抄手游廊的栏杆上，看着月亮发呆，她表情有些忧郁，精神不知道已经飞到哪里去了。
林洛的脚步声把她惊醒。
凌潇见到林洛，连忙迎上前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屈膝礼：“见过大人。”
随后惴惴不安地看着林洛的脚尖。
“张林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林洛问道。
凌潇感觉一阵眩晕，恐惧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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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声音干涩道：“大人已经知道了？”
林洛点了点头。
凌潇惨然一笑道：“可否容我进去换身衣裳再走？”
“走？”林洛疑道：“你要去哪？”
凌潇道：“大人难道不是要把我交给方源吗，听说他也来了京城。”
林洛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把你交出去的，你对我还有些用处。”
凌潇不敢置信地看着林洛，问道：“大人可是认真的？我不信，所有人都怕他，府尹大人怕他，郡守大人也怕他，连内阁的几位大人也不想得罪方家的老太爷，大人就敢和他作对？”
林洛道：“我说了不会交出你去，就绝对不会，与其怀疑我，倒不如跟我说一说方源，据说他的后院有一个什么群芳冢，那里面究竟埋葬了多少人？”
凌潇出身于四品世家。
四品世家相对于普通人固然是庞然大物，可对于朝堂斗争，却简直是微不足道。
她不明白什么文脉和韩党之争，只知道连最大的官都忌惮方家那位一品老神仙。
眼前这位年轻的大人又何德何能，敢捋方源虎须？
可是眼看着林洛郑重的样子，她又不禁生出希望。
万一他真的能替大家作主呢？
在那个小院中，她亲眼见到那么多人凄惨死掉，她自己也受尽折磨。
本来她早就应该死的，只是她的性命是未婚夫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她不得不替他活下去。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位要替大家作主的大人，她何妨信他一次呢，就算因此上当被害，也不过是遂她所愿罢了。
反正她早就不想活了，父兄和未婚夫都因为她而被害，她还有什么脸面独活下去。
想到这里，凌潇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喊道：“大人，我冤啊！”
随着这句话出口，心中压抑许久的委屈泉水般冒了出来，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林洛默然看着凌潇哭泣，等她哭得差不多了，这才道：“起来吧，把你知道的跟我说一说。”
两人走进抄手游廊，凌潇进屋给林洛搬来一把梨花椅，等他坐了，这才站在他前面说起自己的遭遇。
“大人，奴婢来自文华府凌家，祖先创下基业，发展至今，本也是四品门第，家父早就有四品修为，兄长今年二十五岁，已经是七品武者。”
“去年冬天，承乾郡组织人员去妖魔禁区扫荡，家父和兄长也在应征之列，奴婢心忧父兄，于是去庙中祈福。”
“这本是奴婢一片孝心，没想到竟然惹出祸事。”
“奴婢在路上被那方源看到，他二话不说就要纳奴婢为妾，当晚就把奴婢抢进城外的别苑。”
“消息传到禁区，奴婢父兄听说后大怒，当日就赶回来要和方源理论。”
“没想到方源用心险毒，以临阵脱逃罪，当场让家人把奴婢父兄斩杀！”
说到这里，凌潇已经满脸都是泪水，抽泣得说不出话来。
林洛心中叹息，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扶着凌潇坐了下去。
过了好半天，凌潇的抽泣声渐渐停歇，这才继续说道：“父兄死后没几天，家母惊惧交攻，也离奴婢而去，可怜奴婢被圈养在别苑，连父母丧事也没能参加！”
凌潇用力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再哭起来，她要把方源所做的恶事，原原本本地讲给眼前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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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林洛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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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月光洒在庭院里，到处都很安静。
林洛倚在栏杆上，听凌潇继续讲她的经历。
“方源就是头披着人皮的妖魔，”凌潇恨道：“刚成年，他就在文华府外建了一座别苑独居，别苑号称逍遥窟,里面关着许多从各地搜罗来，供他玩乐的女子。”
“他从来都不知道满足，总喜欢在文华府里，有时候是在下面各府县游荡，但凡看见一名女子合他心意，他就抓来玩乐。”
“女子家人有敢抵抗的,他就当场给人家打个半死。”
“整个承乾郡，自郡守往下，没有不怕他的，连郡守都如此，寻常百姓又能怎么办呢，只好暗中忍气吞声。”
“久之，承乾郡上下，凡家中有貌美女子的，都严禁女子出家门，就是为了防止被他撞见，遭了祸事。”
“可这样也不行，方源又想出新的法子，他将各府县城防图纸要来，闭上眼睛，随意丢一枚石子在上面，石子丢到什么位置，他就闯进那户人家，如果家中有貌美女子，他就当场掳走。”
林洛皱起眉头。
这个方源比他想象的要恶劣很多，他本以为那些女子都是他买来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么肆无忌惮的强抢。
看来他对这些人的底线还是估计过高啊。
“强抢民女可不同于买卖奴婢，他就不怕有朝一日被官府拿住？纵然承乾郡不敢动他，也还有中枢呢？”
林洛问道。
凌潇冷笑道：“他家是一品门第，中枢的老爷们哪里肯为了我们这些小人物，得罪一品的老神仙呢。”
“而且那方源每次把人抢过来，总会逼迫人家父兄写下卖身契，把强抢做成买卖，哪里会留下把柄。”
“一开始，大家还想着，纵然被他抢了去，可毕竟是豪富人家，在里面生活也不至于受了委屈。”
“可后来人们渐渐看出不对劲来，那座逍遥窟从来只见进人，不见有人出来，十几年间，被他掳走的有几百名女子，竟然没有半个再传出音信。”
“人们这才意识到，被掳走的人并不是去享受富贵，而是被他杀害了。”
“方源的逍遥窟共有三层结构，最中间的院落是他自己居住，里面都是他最喜爱的女子。”
“过不了几个月，这些女子被他厌倦后，就开始赶到第二层院落中，这第二层院落也时常见他降临，只是次数稀少。”
“又过几个月，那些女子便连二层院落也住不得，被赶到第三层，前两层院落中又充塞了新人。”
“被赶进第三层院落的人，会被刺瞎双目，熏聋了耳朵，毒哑了嗓子，然后戴上镣铐，过不了多久就都死了。”
“每死一位，他都会把人埋进花园里，然后在尸体上面栽种一朵离人花，如今那花园中，每到春夏季节，已经是一片红火了。”
这些经历显然早就成了凌潇的噩梦。
平日里，她把这些事藏在记忆的最深处，从来不敢主动想起来。
她怕自己一旦想起这些，就会发疯起来。
今天她清清楚楚地把它们讲出来，实在是用了最大的力气。
现在把事讲完，她整个人委顿在椅子上，浑身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林洛点了点头，说道：“你安心在府中住着吧。”
“那方源呢，大人就不管了吗？”
凌潇惶然地抬头看着林洛。
“这些我会安排，你不需要操心，只要我用得着你的时候，你别退缩就好。”
林洛道。
“大人有什么吩咐，奴婢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推辞！”
凌潇坚决道。
谷秛
林洛笑了笑，转身往院子外面走去。
“早些休息吧。”
凌潇眼见着林洛走出院子，清冷的月光重新填满了林洛留下来的空隙，仿佛刚才的谈话根本没发生一样。
她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林洛给了她一点希望，这点希望刚才显得那么真实，可此时林洛一走，一切又都虚幻起来。
真的会有人敢和方源作对吗？
……
林洛离开凌潇的院子，没有回卧室，而是又回到书房。
他需要把事情再通盘考虑一下。
那座所谓的逍遥窟里可能埋葬了几百个女人，这件事实在骇人听闻，即便林洛已经见惯了惨事，此时也忍不住心中有几分凉意。
可是这种惨案却未必能把方源怎么样。
他很聪明，知道把强抢做成买卖，手中有契约，就什么都能遮掩过去。
打杀家中奴婢，虽然为大梁律法所惩戒，却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
方家顶多需要交点罚金，考虑到死的人太多，方源也许会象征性的被流放，但过不了几年就又能回来耀武扬威。
如果林洛不得不接手这个案子，严格按照大梁律法来办的话，只能是上面的结果。
到时候承乾郡百姓见到杀了这么多无辜女人的人形妖魔，没过几年又回来了，主办此案的林洛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他背后的文脉也会被民意淹没。
可如果他把律法放在一边，决意要严办方源，势必会彻底得罪方家，给文脉又添一位一品敌人。
这是韩党给他出的一个两难的题，无论如何，输的总是他。
只可惜林洛并不想按照他们的计划来。
在别人开辟的战场上打，怎么都打不出战果。
所以他打算自己开辟战场，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他让詹宝璧派人去承乾郡调查各方面详细情况，里面会隐藏各种东西。
他倒不是一定认为承乾郡官场有什么问题，他只是不相信那里没问题。
每个郡都会有些一上称就千斤也打不住的事，他只需要把它找出来，然后做成一杆枪投出去。
承乾郡的郡守吴昭明是个三品武者，韩相的心腹，要不然也不可能被韩相委以重任，牧守一方。
林洛倒要看看，韩星魁到时候会不会保下吴昭明。
如果保下他，方源的案子就丢回到韩相自己头上了。
如果不保。
呵！
前有韩子才，后有吴昭明，林洛倒想知道，所谓的韩党还能不能坐的住。
不过这件事需要文脉的配合，林洛要写信给师祖，让他转告大宗师，这段时间关注着承乾郡，万一有什么变化，可以及时出手。
想到这里，林洛布好纸笔，开始写信。
这封信当然不能走驿站，他信不过驿卒，最好还是由詹家的人密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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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刘云诉冤
第二天林洛抽空找到詹宝璧，让他派人把信密送给黎老人。
詹宝璧也不问信中是何内容，当下答应下来，立即遣人去送信。
接下来林洛就将这件事暂且放下，每日关在书房读书，等着最后的契机到来。
一个月很快过去。
这一个月林洛过得风平浪静。
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府中度过，只隔几天去指挥使司看看,也并不管事，只是看着指挥使司的属员们忙碌。
西城指挥使司的番子们最初心里还惴惴不安，不知道这位新大人打得什么主意。
毕竟在传说中，这位可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主，后来见他真的无意插手榄权，他们也就放下心来了。
这一个月，京中大小官员都在关注着林府。
他们本以为，林洛进京后，马上就会是一场暴风雨，他们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应对一场可能动摇朝局的风波。
谁知竟然什么也没发生。
大小官员们不由得自嘲，他林洛再怎么能惹事，也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进了京城，难道还真敢和韩相掰手腕不成。
他们之前真是被文脉的名头给吓坏了！
就这样，官员们渐渐放宽心，都以为文脉和韩相的冲突纵然还没过去，也不会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激烈了。
他们不用担心可能会被卷进什么政局的风波中了。
就在这时，一名监察司番子闯进了林洛的府邸。
番子被下人带着一路赶到林洛的书房。
“回禀大人，衙门里有人击鼓鸣冤，副指挥使大人想请大人去衙门主持。”
前来报告的番子就是当日带林洛过来的那个，名叫林小九。
林洛精神一震，立即从书中抬起头来。
他明白，等待已久的契机终于到了。
“出了什么事？”
林洛问道。
林小九回道:“有人状告一品方家的大公子方源害死他女儿。”
在京城，一般的案件由应天府处理，涉及到上三品世家的案件，却只能由监察司出面。
因此状告方家的案子,自然就递到了监察司，而方家所属的承乾郡属西城指挥使司管辖，所以这件案子自然而然地到了林洛头上。
林洛从书案后站起身来，说道:“走，去衙门。”
林洛打前，林小九紧随身后，二人匆匆赶到西城指挥使司。
穿过仪门，走进大堂。
大堂上正站着一个瘦削而佝偻的身影。
这身形有些熟悉，林洛心中不由得一沉。
他快步走到公案后面，这才看清堂下之人的面目，果不其然，正是刘云。
短短一个月没见，刘云头发已经花白，他眼窝深陷，神色萧索，再也没有当日见到的爽朗直率。
“刘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林洛沉声问道。
刘云双手捧起状纸，颤声道:“请大人作主！”
林洛让人把状纸呈上来，摊开来看，越看眼中寒意越盛。
这个方源，到了京城竟然丝毫不知道收敛！
状纸上写道，三天前刘云的女儿陪刘妻去北安门外的静安寺参加庙会，途中遇到方源。
方源见刘女貌美，于是指使豪奴把刘女强行抢走，上了静安寺后面的长秀峰。
跟随刘妻母女的刘家下人向方源表明身份，谁知对方竟然毫不顾忌。
当天刘云接到消息，就遣人去长秀峰上搜寻，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在山下找到女儿赤裸的身体。
刘云夫妇只有一女，平日里珍爱非常，如今一朝遭难，刘云当天就白了头，刘妻也因悲痛过度，卧病在床，到现在还不能起身。
看完状纸，林洛猛地一拍公案，喝道:“刘少军！”
“在！”
副指挥使刘少军连忙上前听令。
“你带一队人马，去方家把方源给我拿来！”
“是。”
刘少军不敢怠慢，立即点了十几个监察司番子，往方府拿人去了。
刘云失魂落魄地站在堂上，任凭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他竟然像是不见不闻一般。
林洛心里有些沉重。
偏偏是刘云家出事，这真的是巧合吗，还是有人安排的？
林洛来京后，刘云是第一个来拜访的，可以说是给他长了些声势，最起码让这位新上任的指挥使不至于那么丢面子。
虽然说他并不很在乎这些，可也明白，这必然让刘云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结果才一个月就发生了这种事，他不得不有所猜测。
“张春。”
林洛叫道。
千户张春出列道:“大
人请吩咐。”
“给刘大人搬一把椅子，扶他坐好。”
张春立即指挥差役搬来椅子，亲自扶刘云坐下。
刘云抬眼看了看林洛，随后向他抱拳行礼，却没有说任何话。
林洛坐在公案后面，静静地等待刘少军把人拿回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刘少军回来了，却没有把方源带回来，反而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
林洛神色不善道:“刘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方源呢？”
刘少军羞愧道:“属下无能，方府有一名老仆，修为高深，属下不能敌，没能把人带回来。”
林洛这次真是有些惊讶了。
这个方源到底是什么脑结构？
来到京城，仍然恶习不改，强抢官家小姐，这已经够骇人听闻的了，现在竟然到了拘捕的地步了，他真的以为方家能遮天了不成？
想了一会儿，他又明白过来，从当下形势来讲，方家还真是地位超然。
韩党和文脉势均力敌，在这种时候，一个一品高手显得举足轻重，不管这个高手转向哪一方，对另一方来讲都将造成无法弥补的差距。
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韩党和文脉两方，还真不敢轻易得罪方家。
方源正是抓住了这一点，这才无法无天起来。
他就是瞅准了，哪怕在京城，也绝没有人敢轻易动他。
可是他却没有料到会有林洛这种人。
林洛很快想明白了方源的心思，他心中冷笑，从公案后站起来。
先是安抚下愤怒欲狂的刘云。
随后林洛道:“更衣。”
立即有差役捧出监察司在外执行公务时候的公服，让天下世家胆寒的猩红色蟒袍，黑色银里的软料披风。
当初韩星魁和文脉处于蜜月期，两方势力联手，连一品世家也要夹着尾巴过日子。
在那段日子里，天下一品世家从七家变成今天的三家。
如今连一个人渣小辈，竟然也敢在监察司面前蹦哒了。
一身红袍的林洛刚走出指挥使司，整个京城立即受到震动。
本以为风暴不会发生了，却忽然又涌起暗流，京中大小官员都有点悬心。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消极态度，有很多人早就盼着这一幕发生了。
吏部，高爽的官署。
高爽的贴身侍从从外面匆匆跑进来,兴奋道:“老爷，刚才下面人来报，林洛带着一队人马往方府去拿人了。”
高爽笑道:“终于开始了，我倒要看他怎么处理，备轿，我要进宫去见恩相，如果这次林洛真的把方源杀了,方家那老东西恐怕会发疯，这是拉拢那老东西的好机会，恩相可要早作准备。”
侍从躬身退出去准备轿子，高爽有些得意的捋着自己的山羊须。
韩党这边的知情人正在喜气洋洋的时候，一匹骏马载着一名骑士，往京城西郊的避暑山庄奔去。
这座山庄建于国朝初年，本来只是座规模不大的行宫，供皇帝炎夏来消暑。
当今天子被韩星魁压制后，从此离开皇宫，常年在此居住。
韩星魁为维持体面，将这处行宫给扩建了几倍。
骑士一路策马，到了行宫外面才急忙翻身下来，对一名守卫交代几句。
守卫把消息层层上传，最后传到皇帝寝宫外面一个年老太监耳中。
这名太监脸色一变，立即走进寝宫，
“陛下，林洛去方府捉拿方源了。”
老太监道。
康宁皇帝病弱的脸上闪过惊色。
“林洛？他为什么这么做？”
大太监把听来的消息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听到林洛竟然为了几个女人就要去抓方源，康宁皇帝愤怒道:“胡闹！这个林洛竟然这么不顾大局。”
“方家老太爷和皇祖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当家的方临也很受先皇器重，方家对我皇室是有感情的。”
“这么些年,即便有韩贼阻挠，方家仍旧会每年遣人来见朕。”
“文脉和韩贼势同水火，那林洛怎么就分不清敌我呢？”
老太监忙道:“陛下息怒，身体要紧，奴婢这就下去安排，必定让那林洛把人放出来。”
康宁皇帝仍旧不放心，嘱咐道:“你告诉林洛，他年纪还小，有什么事不要自作主张，还是要多听文脉几位宗师的意见才好。”
“奴婢这就去办。”
说着老太监躬身退了出去。
……
林洛带着一队几十个监察司番子很快就到了方府大门外。
方府门前正站着几个守卫，看监察司的人来势汹汹，他们也不畏惧，反而主动迎上前来。
“站住，干什么的？”
守卫伸手拦阻众人，趾高气扬地问道。
张春从行列中站出来回道:“监察司办案，让方源出来说话。”
“监察司？”那守卫嗤笑一声:“在这等着，我进去通报，只是大公子今天在宴客，什么时候出来可就说不准了。”
说着就要反身回去。
林洛一直在冷眼旁观，此时脸色一沉，随手从旁边一名千户手中把刀抽出来，向前劈过去。
刀气像长河一般，汹涌而去，方府堂皇的门庭被瞬间冲飞，变成一片瓦砾。
门前的守卫，机灵的见到林洛出刀，已经闪身避开，得以逃过此劫。
躲得晚的，刀气加身，只眨眼功夫就不见了人形。
林洛斜身扫了张春和跟随前来的几个千户一眼，冷声道:“监察司办案，什么时候这么温和了？”
“进府拿人，有敢阻拦者，杀！”
“是！”
监察司众人立即响应，虎狼一般往府里冲去。
林洛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外面，他感觉到周围有很多人在窥伺，猜到肯定是各家的探子。
京城里肯定马上就会传说文脉林洛和方家起了冲突。
然后还会有不少人等着看笑话，盼着他没法收场。
这些心思不出林洛意料，他正盼着他们这么想，这样他就能暗中做些什么事了。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一群锦衣玉带的公子哥从中走了出来。
林洛眼神一凝，在里面见到一个熟人，竟然是来时遇到的那个顾公子。
有点意思，回头要让詹宝璧查查这个人。
林洛心中暗自打算。
这群人黑压压一片涌到林洛前面，打头的一个身材精瘦，衣服敞开，袒露着胸膛，出来之前不知正在做什么。
这人身后还有一名面白无须，头发全白的老者，这老者在公子身后，步步紧随，一双精明的眼睛四处打量着，防止有什么危险接近。
林洛猜测，这就是方源和刘少所说的修
为深厚的方家人。
见到林洛，方源不屑道:“你们怎么又来了，刚被赶走一次，还想试试第二次不成？”
“你就是方源？”
林洛漠然道。
“没错，正是方爷。”
林洛点点头，说道:“御史台刘云大人状告你强抢官属，致人死亡，刚才又暴力拒捕，方源，跟我回监察司。”
说着吩咐旁边的监察司番子道:“拿下，带走。”
“你敢！”
方源大声叫道。
他身后的老者向前走出两步，拦在他身前。
老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位大人，我家公子不知道什么刘云，也没抢过什么人，这种不实的控告，我家公子是不会去的，这位大人最好还是向上官请示一下，再做决定，这也是为了你好。”
这老者的阴阳表情让林洛看得一阵腻味，他转头问张春道:“之前拒捕的可是他？”
张春之前随刘少军来过，于是回道:“没错，就是他。”
林洛手一招，张春的佩刀立即飞过来。
他一把握住刀，反手劈了出去。
老者没想到林洛一言不合就动手，连忙调动内息抵挡，却发现林洛身上发出一种神威。
这神威仿佛天地间的主宰，一时间天地元气仿佛得到号令，全往林洛那汇集过去。
老者也是四品强者，沟通天地元气与人对战本是这等强者常用的手段。
可此时他竟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调动元气，只能以本力抗衡。
下一刻耀眼的刀光闪过，老者的人头冲天而起，鲜血从腔子里喷洒而出。
“监察司办案，有敢反抗者，杀！”
林洛冰冷的声音传来，院中的世家公子们全都打了个寒噤。
卡文了，休息几天
第二百四十四章、抓人
一身红袍的林洛刚走出指挥使司，整个京城立即受到震动。
本以为风暴不会发生了，却忽然又涌起暗流，京中大小官员都有点悬心。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消极态度，有很多人早就盼着这一幕发生了。
吏部，高爽的官署。
高爽的贴身侍从从外面匆匆跑进来,兴奋道:“老爷，刚才下面人来报，林洛带着一队人马往方府去拿人了。”
高爽笑道:“终于开始了，我倒要看他怎么处理，备轿，我要进宫去见恩相，如果这次林洛真的把方源杀了,方家那老东西恐怕会发疯，这是拉拢那老东西的好机会，恩相可要早作准备。”
侍从躬身退出去准备轿子，高爽有些得意的捋着自己的山羊须。
韩党这边的知情人正在喜气洋洋的时候，一匹骏马载着一名骑士，往京城西郊的避暑山庄奔去。
这座山庄建于国朝初年，本来只是座规模不大的行宫，供皇帝炎夏来消暑。
当今天子被韩星魁压制后，从此离开皇宫，常年在此居住。
韩星魁为维持体面，将这处行宫给扩建了几倍。
骑士一路策马，到了行宫外面才急忙翻身下来，对一名守卫交代几句。
守卫把消息层层上传，最后传到皇帝寝宫外面一个年老太监耳中。
这名太监脸色一变，立即走进寝宫，
“陛下，林洛去方府捉拿方源了。”
老太监道。
康宁皇帝病弱的脸上闪过惊色。
“林洛？他为什么这么做？”
大太监把听来的消息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听到林洛竟然为了几个女人就要去抓方源，康宁皇帝愤怒道:“胡闹！这个林洛竟然这么不顾大局。”
“方家老太爷和皇祖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当家的方临也很受先皇器重，方家对我皇室是有感情的。”
“这么些年,即便有韩贼阻挠，方家仍旧会每年遣人来见朕。”
“文脉和韩贼势同水火，那林洛怎么就分不清敌我呢？”
老太监忙道:“陛下息怒，身体要紧，奴婢这就下去安排，必定让那林洛把人放出来。”
康宁皇帝仍旧不放心，嘱咐道:“你告诉林洛，他年纪还小，有什么事不要自作主张，还是要多听文脉几位宗师的意见才好。”
“奴婢这就去办。”
说着老太监躬身退了出去。
……
林洛带着一队几十个监察司番子很快就到了方府大门外。
方府门前正站着几个守卫，看监察司的人来势汹汹，他们也不畏惧，反而主动迎上前来。
“站住，干什么的？”
守卫伸手拦阻众人，趾高气扬地问道。
张春从行列中站出来回道:“监察司办案，让方源出来说话。”
“监察司？”那守卫嗤笑一声:“在这等着，我进去通报，只是大公子今天在宴客，什么时候出来可就说不准了。”
说着就要反身回去。
林洛一直在冷眼旁观，此时脸色一沉，随手从旁边一名千户手中把刀抽出来，向前劈过去。
刀气像长河一般，汹涌而去，方府堂皇的门庭被瞬间冲飞，变成一片瓦砾。
门前的守卫，机灵的见到林洛出刀，已经闪身避开，得以逃过此劫。
躲得晚的，刀气加身，只眨眼功夫就不见了人形。
林洛斜身扫了张春和跟随前来的几个千户一眼，冷声道:“监察司办案，什么时候这么温和了？”
“进府拿人，有敢阻拦者，杀！”
“是！”
监察司众人立即响应，虎狼一般往府里冲去。
林洛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外面，他感觉到周围有很多人在窥伺，猜到肯定是各家的探子。
京城里肯定马上就会传说文脉林洛和方家起了冲突。
然后还会有不少人等着看笑话，盼着他没法收场。
这些心思不出林洛意料，他正盼着他们这么想，这样他就能暗中做些什么事了。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一群锦衣玉带的公子哥从中走了出来。
林洛眼神一凝，在里面见到一个熟人，竟然是来时遇到的那个顾公子。
有点意思，回头要让詹宝璧查查这个人。
林洛心中暗自打算。
这群人黑压压一片涌到林洛前面，打头的一个身材精瘦，衣服敞开，袒露着胸膛，出来之前不知正在做什么。
这人身后还有一名面白无须，头发全白的老者，这老者在公子身后，步步紧随，一双精明的眼睛四处打量着，防止有什么危险接近。
林洛猜测，这就是方源和刘少所说的修
为深厚的方家人。
见到林洛，方源不屑道:“你们怎么又来了，刚被赶走一次，还想试试第二次不成？”
“你就是方源？”
林洛漠然道。
“没错，正是方爷。”
林洛点点头，说道:“御史台刘云大人状告你强抢官属，致人死亡，刚才又暴力拒捕，方源，跟我回监察司。”
说着吩咐旁边的监察司番子道:“拿下，带走。”
“你敢！”
方源大声叫道。
他身后的老者向前走出两步，拦在他身前。
老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位大人，我家公子不知道什么刘云，也没抢过什么人，这种不实的控告，我家公子是不会去的，这位大人最好还是向上官请示一下，再做决定，这也是为了你好。”
这老者的阴阳表情让林洛看得一阵腻味，他转头问张春道:“之前拒捕的可是他？”
张春之前随刘少军来过，于是回道:“没错，就是他。”
林洛手一招，张春的佩刀立即飞过来。
他一把握住刀，反手劈了出去。
老者没想到林洛一言不合就动手，连忙调动内息抵挡，却发现林洛身上发出一种神威。
这神威仿佛天地间的主宰，一时间天地元气仿佛得到号令，全往林洛那汇集过去。
老者也是四品强者，沟通天地元气与人对战本是这等强者常用的手段。
可此时他竟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调动元气，只能以本力抗衡。
下一刻耀眼的刀光闪过，老者的人头冲天而起，鲜血从腔子里喷洒而出。
“监察司办案，有敢反抗者，杀！”
林洛冰冷的声音传来，院中的世家公子们全都打了个寒噤。
卡文了，休息几天
第二百四十五章、藕香，我对你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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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源就站在老者身边，被鲜血溅了个满头满脸，身子止不住颤抖起来。
他身后那一班纨绔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没想到林洛竟然这么霸道，一个四品强者，竟然说杀就杀。
只要出了京城，随便去哪，四品强者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啊。
随着林洛一声令下,周围的监察司番子猛虎搏兔一般，把方源提了起来。
方源浑身一哆嗦，立即回过神来，他红着眼瞪向林洛，恶狠狠道：“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我会出来的,希望你家里没有女眷！”
林洛眉头微皱,一掌削出，打在方源喉咙上。
方源猛地干咳一阵，喉咙里只剩下呜咽。
林洛道：“张春！”
“属下在！”
“把方府围起来，府中下人单独关押，今晚细细审问，一个也不能跑掉，逃走一个，拿你的人头来回我！”
“是！”
张春心中胆寒道，他能感觉出来林洛心中的坚决。
这次这位方家大少爷，恐怕不像以前那么好过关了。
林洛带人把方源押回衙门。
指挥使司的辕门外面正站着一个人，林洛走近了，立即瞧出来，这是詹宝璧家的刘三。
他没有作声，押着方源走进大堂。
看到方源，刘云马上激动起来，状若疯魔地就上去撕打。
林洛让人把二人撕扯开，说道：“刘副指挥使，你负责主持对方源和方府下人的审问,明天务必给我一个结果。”
刘少军答应一声,带人把方源带了下去。
林洛叹息一声，安慰道：“刘大人，你暂且回去吧，明天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这话一出，刘云仿佛散去了心中的一口气，整个人萎靡下来，不多时，眼泪顺着鼻翼淌了下来。
林洛吩咐差役把刘云送回刘府，随即走出衙门。
刘三还在外面等候，连忙赶上来道：“大人，我家少爷有请。”
林洛点点头，随即与刘三一起赶到詹府。
詹宝璧早在影壁前面等着他了。
“詹兄，我让你查的东西，可是查到了？”
林洛忙问道。
詹宝璧道：“承乾郡的消息发过来了，等会儿我就拿给你看，今天找你来却主要不是为了这事。”
林洛疑道：“还有更重要的事？”
詹宝璧苦笑道：“有个人说要见你，现在已经在府里等候多时了？”
“要见我？”林洛冷笑道：“现在这种时候，恐怕会无好会吧？”
“是不是好会,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安排场地。”
詹宝璧说着，带林洛往书房走去。
已经是戌牌时分，天色暗了下来，书房里掌了灯。
林洛一进书房，立即见到在昏黄烛光映照下，坐着一位娴静柔美的女子。
他心里一阵莫名的憋闷情绪。
“好久不见了，藕香姑娘。”
竟然是早就从熙川郡撤走的藕香。
袁静农早就说过，藕香自己申请去其他地方活动，林洛却没想到竟然是京城。
看来藕香真是很受看重啊。
藕香站起身来，行了个万福，说道：“大人…”
林洛摆手没让她说下去。
谷戻
“让我猜一下，”林洛道：“你是来做说客的。”
藕香点了点头。
“那让我再猜一猜。”
林洛在书房踱了几步，身形有些迟滞，最后在书案后一张紫檀圈椅上坐了下来。
“方家和皇室有联系？”
“大人料事如神，”藕香重新在旁边的圆凳上落了坐，说道：“方家历代都与皇室交好，方老神仙曾经做过惠宗的伴读，这些年，即便有韩星魁的压力，方家也会每年派人拜见陛下。”
“方家是可以争取的力量，如果文脉先和方家斗了起来，最后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
藕香说完后，书房里好一阵寂静。
这种寂静让她好大不自在，心中竟然慌乱起来。
林洛面色沉静如水，漠然道：“这是他们的看法，还是你自己的看法？”
藕香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要跳到嗓子眼里，她干涩道：“这是我们的看法。”
“你们的看法？”林洛冷笑道：“那你自己是什么看法？”
藕香嘴唇嗫嚅，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天，她才重新打起精神来，有些试探又有些茫然地问道：“韩星魁势大，如果不尽力把方家拉到我们的战车上，我们怎么和他对抗，如果最后韩星魁得逞了，那后果更严重，大人可曾考虑过这些？”
林洛有些失望，说道：“你不可能通过变成虎豹的方式，来杀死虎豹，虎豹越凶狠，你越要站稳自己的脚跟。”
“要不然，他是大虎豹，你是小虎豹，你想用学他的方式打败他，谈何容易。”
“就算成功了，到时候你也不过是变成了更大的虎豹，那你比他更该死！”
“最后一定要有一个人站出来，用人的方式来扫清虎豹，这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林洛的话让藕香脸色变得煞白。
“藕香，我还是那个看法，”林洛说道：“你不适合跟着他们胡混。”
想了想，林洛咬牙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明天一早你去我府上住下，以后不再和那些人来往，要么…从此不要再见我。”
藕香倏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向林洛。
去林府住下来？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藕香很快从林洛眼中找到答案，的确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她心里一下子乱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藕香从凳子上站起来，向外面走去。
“大人，容我考虑一晚。”
林洛点点头，说道：“替我传个话，告诉那人，既然已经作了几十年老鼠，那就继续作下去，等两虎相争出了结果，再捡些残羹剩饭也就罢了，这里面没他们说话的地方。”
藕香不由得苦笑出来。
这种话让她怎么传，那位可是天子啊。
也只有大人才说得出这种话，顶天立地，任谁也不能压在他头上，否则他就一定要把对方推下去。
可她却从小生于王府，长于王府，她这条命就是王府给的，她的使命是注定了的，她要照顾好小郡主，要为皇室流干最后的血。
她真的能从里面脱离出来吗？
“大人，我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藕香回过头来，眼神怯弱不胜。
林洛点点头，说道：“是的。”
藕香心中苦涩，却听林洛又道：“总好过我对有些人的厌恶。”
“当然他们也厌恶我，我们互相厌恶。但我不厌恶你，你也不厌恶我，你是属于我这边的，我希望明天你能来。”
藕香点了点头，离开了詹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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