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八章
方老爷和方夫人的墓设在一个凉亭里，四周种植这高大的松柏树，何飞打开手电照了照墓碑，确认我们现在的所在就是方老爷和方夫人的所在。
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上镌刻着金色的楷体字，确认名字后大家对着墓碑郑重的三叩首，然后各上三支清香。
何飞趴在地上四处敲打，因为方老爷方夫人下葬的时候大家都在现场，所以很快的就确定了棺材所在的位置。
沈小婉负责打手电，陆洐和何飞两人合力掀开了水泥盖板，然后用铁锹往下小心的挖掘，听到铁锹触及木板的声音，他们知道可以停手了。
棺材盖被钉子结实的钉在棺材上，余恩博拿过沈小婉手中的手电，照射着棺材，然后用手拍去棺材盖子上的泥土，又仔细的摸着棺材的纹路“铁锹。”余恩博对着沈小婉伸手。
沈小婉立刻给他拿来了铁锹，放到了他的手里。
“榔头，动作快，我们没那么多时间，给何飞也拿上！”
沈小婉立刻拿来了榔头给余恩博，让又拿了榔头和铁锹给何飞。
他们把铁锹用榔头砸如棺材和盖板的缝隙，榔头敲击棺材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薤露园可以传的很远，沈小婉担心极了，这么大的动静恐怕是会招来守墓的人。
“好了没有啊！你们什么太响了！”沈小婉小声的提醒着。
“你去外面守着，有人过来的话你就——以猫叫作为暗号。”余恩博道。
于是沈小婉走出凉亭，躲到一棵松柏树后面望风，刚刚身边有人陪着好不容易没有那么害怕了，现在她一个人站在松柏树后面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黑暗本来就能给人更多的联想空间，还好身后有不断传来的榔头的声音这能给她些许的安全感。
突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突然掉进了沈小婉的衣领里，她能大概的猜到这应该是一个蜘蛛，她不断的抖动着领口想要把蜘蛛抖出来。
可是她觉得那蜘蛛好像往衣服里面爬去也不知道是爬到了哪里，顿时间她觉得好像浑身都早被这可恶的小虫叮咬，到处收拾疼痒难耐。
此时她忽然听到了脚步声，她立刻投过树丛往外看去，是守墓的人，他正打着灯笼寻声而来，神色慌张的左顾右盼。
“喵！喵！”沈小婉发出信号，锤子敲打的声音戛然而止。
哪知守墓人好像是对猫叫的声音起了疑心，打着灯笼一点点的走过来“谁?谁在那边！别鬼鬼祟祟的！我看到你了！”守墓人道。
此时的沈小婉是心如死灰，她低下头蔫蔫的准备走出来，哪知道那个守墓人忽然大叫了一声，然后嘴巴里骂骂咧咧道“原来是你这个小东西，净知道吓唬人！”
沈小婉定神望去，原来是一只小野猫，真是老天保佑，她心想。
守墓人继续往前走，沈小婉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一来她怕自己被发现，二来她担心余恩博他们会被发现。
守墓人一点点的像她走来，然后突然绕开，可他说走的方向正是方老爷方夫人的凉亭，她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喵！”她又叫了一声。
“还没到春天呢，瞎叫什么！”守墓人骂骂咧咧道。
完了完了，沈小婉叫苦不迭，看来余恩博和何飞肯定是被抓到了，但是凉亭里却迟迟没有传来声响，又有过了一会儿那个守墓人慢慢悠悠的从凉亭里出来，嘴巴里还念叨着“又是这几只野猫，把人家墓碑前面弄得乱七八糟，看我后面怎么收拾他们！”
守墓人走远后，沈小婉小心翼翼的回到凉亭却发现凉亭里面空无一人，她走到墓碑后面发现水泥板被盖的严严实实的，瞬时间她看过的所有的恐怖故事全部涌向心头，这怕是惹了方老爷方夫人不满意把他们全部带走了，沈小婉小声小唤着
“余恩博！何飞……”
“何飞！余恩博……”
沈小婉反复的低声唤着他们的名字。
没有任何回应。
她想这下是完蛋了，还不如被守墓的人抓到呢，至少能保住一条命，现在余恩博和何飞已经被抓走了，下一个该不会就轮到她了吧。
想到这里她开始蜷缩成一团，蹲到墙角陷入无尽的懊悔，可是又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这个时候她突然冷静下来了，逃！对！赶紧逃！她踉踉跄跄的起身。
突然墓下面传来了鬼魂的声响，再一看，水泥盖板正在慢慢的往上移动。
沈小婉只觉得脚下一绊就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再想起来就觉得全身无力，她匍匐着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候水泥盖板被完全打开了，方夫人和方老爷从里面慢慢悠悠的飘了起来，沈小婉几乎要昏厥过去了，突然眼前一阵刺眼的光芒然后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还不快过来帮我们打手电！”
她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余恩博和何飞，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连忙从地上怕了起来，接过余恩博手中的手电。
棺材盖已经完全被打开，可能是因为大火烤光了他们身体里面的水分，所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两具尸体并没有很严重的腐烂，但是这一片焦灼的样子沈小婉看了实在是觉得恶心难忍。
何飞从包里拿出了工具两个人就开始仔细的检查，眼前的场面实在过于难以直视，所以沈小婉干脆扭过头不看。
突然何飞惊呼“头儿！是子弹！”
“什么位置找到的?”
“太阳穴。”
过了一会儿余恩博道“方夫人的太阳穴位置也有一颗子弹。”
……
检查完毕后，二人迅速将现场恢复原样，最后三人齐齐的再给方老爷方夫人鞠躬行李。
所有的动作将将赶在他们十二点换班之前完成，回到车上所有的人都送了一口气。
“何飞，你子弹带出来了吗?”
“带出来了。”
“开车。”
“是。”
随着汽车的启动，今晚的一切就算是尘埃落定了，回到家中余恒睡得正香，沈小婉觉得身上晦气太重里里外外洗漱了一遍后，洗漱完了以后她已经累的不行，但是只要一闭上眼睛，之前发生的事情就一幕幕的出现在她眼前，一夜未眠。
一百三十九章
“这两颗子弹分别正中方老爷和方夫人太阳穴的子弹出于勃朗宁m1911，口径为零点四五英寸，有效射程为五十米，也就是说，如果直接拿枪抵着人的头颅，那么子弹就会射穿方老爷和方夫人的太阳穴。”余恩博把玩着手中的两枚子弹缓缓道。
“所以，射杀方老爷和方夫人的人并没有拿枪抵住他们的头颅，而是隔着一段距离瞄准。”何飞接话道。
“对，你接着往下说。”
“虽然尸体已经焦灼，但是全身上下除了太阳穴的子弹并未发现其余的弹孔或者是子弹，也就是说这是一枪毙命的！种种迹象表明，凶手绝对是受过训练的人，杀手，或者是军人。”何飞头头是道的分析。
余恩博一个响指，然后从书桌上跳下来“对！你说的没错。”
沈小婉：“所以我们现在可以把这件事情告诉方小姐，有了这两颗子弹就能证明方老爷和方夫人是他杀而不是以外，由政府介入调查就会方便很多！”
沈小婉几乎是高兴的要跳起来，惹得原本还在角落里折纸飞机的余恒立刻跑过来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于是沈小婉又给了他一些纸让他回去继续玩，余恒就真的乖乖的拿着纸准备坐到角落的办公桌上又继续折起了飞机。
余恒走了一小会儿才走到了最角落的办公桌，沈小婉这才发现，这巡捕房的办公室可真大，层高又特别的高，可这件办公室就只有余恩博和何飞两个人，未免显得有些浪费。
余恒坐定后余恩博继续道“不可以，这件事情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如果真的那么简单，在你认识的人当中例如我的父亲，例如陆洐在例如沈老爷，这些人之中随便拿出一个来在租界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为什么所有的人都那么默契的选择了隐瞒?在弄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之前，这件事情就只能是我们自己私下去查，沈小婉，你现在是不是可以把你所知道的线索告诉我?”
余恩博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沈小婉的头脑之中一片空白，她压根高就没有什线索，那只不过是为了骗余恩博带着她一起探案的一个谎言罢了，真没想到他还真信了，并且还一直念念不忘。
“还没到时候。”沈小婉回答。
“你再不把你知道的和盘托出，那么接下来的行动你就不要参加了。”余恩博威胁道。
“好啊，那么方老爷和方夫人是他杀的事情，我想方小姐很快就会知道了。”沈小婉灵机一动道。
只要余恩博想要对此事保密，他就没有办法拒绝沈小婉的请求现在的余恩博真可谓是。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三个如法炮制，去私验过所有受害者的尸体，事隔苦主遇难已经很久了，还好最近天气寒冷，再加上他们选择的棺材木制上乘以及墓地的土质干松，所以经管尸体已经停留了数月，虽然尸体已经重度腐烂，但是关键性的线索还在。
经过多番查验，果然，所有的人都并非死于意外，他们身上都有几处的弹痕，有些是贯穿的，有些则是留下了子弹，所有的子弹都来自于勃朗宁m1911，。
但是奇怪的是方老爷和方夫人是一枪毙命，子弹精准的射在方老爷和方夫人的太阳穴位置，可其他几具尸体的身上却有多处枪伤，这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所为又或者说其实方老爷和方夫人的身上也有多处弹痕，只不过尸体被烧焦，所以掩盖了原本的伤口。
在上海法租界，有一种特殊的职业叫做包打听，他们每天聚集在茶馆酒肆，他们游走于各个人群之中打探巡捕房所需要的信息。
这种人中有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也有十来岁的孩子，余恩博作为巡捕房的探长，收下当然也有那么一号人物，根据这些天包打听在茶馆酒肆收集到的情报，已经日日夜夜跟踪那些受害者的家人所得到的结论，所有的人正常的不得了。
那日到底一共有多少人参加宴会，余恩博是不知道的，他仅仅只知道周边的一些朋友之中都有些谁去了，他把他知道的人的名字一一写在黑板上，后面标注着他们的背景，没有任何的共同之处。
余恒在角落里安静的画着画，巡捕房的办公室里陷入一片安静，一时间感觉全部的线索都断掉了，有种泥牛入海的无力感。
所有的人都按部就班的生活着，沈小婉觉得奇怪的很，这些人明明都是他杀，排除掉方老爷方夫人被烧的面目全非，剩下来的人身上的弹孔都那么明显，那么他们的家人为什么都要同时选择隐瞒这件事情“我觉得这件事情不对，不该是这样！”沈小婉道。
余恩博和何飞同时看向沈小婉。
沈小婉继续道“家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在身边加防护，刚刚听包打听说所有的人行动都和之前无异，换作是我，我肯定进出都要安排保镖跟随以防再出现这种意外，可是为什么这些人全部可以这么安心的生活?”
这时沈小婉突然想起了那个胁迫沈之华的宋明“你们还记不记得宋明?”
听到这个名字，余恩博一下子来了兴致，当时这个叫宋明的人在各大报纸上揭发路易斯贸易，其中有些篇章是夸大其词，但是有些又好像是确有其事。
他一直觉得路易斯有问题，而路易斯贸易又在他的管辖之内所以他一直都想会一会这个宋明，可宋明这个人行踪不定，他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后来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宋明，结果警察局的人又都来了，并且带来了逮捕令，能引巡捕房出动这么多的警力，必定是不简单的。
看当时巡捕房的意思是想要宁可杀掉也不能放过，他就更加确认其中必有蹊跷，可再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给逃脱了。
“你知道宋明在哪里?”余恩博问。
此时沈小婉突然想到，她不能告诉余恩博是沈之华放走了宋明，要是算起来沈之华就是包庇罪“没，没什么。”沈小婉道
一百四十章
沈小婉越想越肯定，要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要摸清楚那个路易斯贸易的底细，然而查了半天，她竟然忘记了那盘宋明留下来的录影带。
第二天下午，沈小婉没有再带着余恒到巡捕房，而是去了陆家，想想也确实是有日子没有去见沈之华了。
他们到达陆公馆的时候，沈之华正在逗陆子飞玩，一两岁的孩子最是好玩，浑身还散发着奶香味，任谁看了都想要捏两下，余恒呢则是一到陆公馆就飞奔去找他的老朋友陆子琪玩，两个人在外面的草坪上追来追去，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开心的就是“哈哈哈”的傻乐。
录影带就放在阁楼一个废弃的柜子里面，可现在沈之华一直拉着她的手要和她聊天，她必须避开沈之华一个人偷偷的行动，可是许久没有见面沈之华有太多话要和她说。
好不容易沈小婉趁着沈之华为陆子飞换尿片的机会一个人偷偷溜上了阁楼，阁楼的窗户开的很小，只有很细微的光线从窗口斜射进来，照射在漫布在空气中的灰尘上形成一道道亮白色的光带，阁楼的层高很矮，尽管天花板并不会碰到沈小婉的脑袋可她还是习惯性的把头低的低低的。
那张柜子就在阁楼的最西南角，看到它之前沈小婉无比的担心它已经被陆家扔掉或者是被下人偷偷拿出去卖掉了，可它现在还依然在这阁楼的角落里，那真是太好了。
沈小婉立刻打开那个装着录音带的柜子，录音带还在，她轻轻拍掉信封上面的灰尘装进了手包，然后若无其事的下楼，此时沈之华刚刚帮陆子飞还好尿片，正到处找她呢。
“小婉，你都去哪里了?到处都找不见你的人！”沈之华道。
“哦，我就是想起后院那棵柿子树了，想说柿子有没有孰就去看看。”这是她一早就给自己准备好的理由，所以这个时候就脱口而出。
“柿子树，这个天气早就没有柿子了呀！你这馋鬼，不过厨房有做柿子饼，一会儿走的时候你带上些回去，上次我看余恒也爱吃。”沈之华道。
其实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中，沈之华也渐渐的接受了余恒，虽然觉得沈小婉嫁给这个智力不健全的男人，可余恒处处会为沈小婉着想，在餐桌上看到好吃的就会想着夹给沈小婉吃，看到好玩的也想着拿给沈小婉玩，她觉得她也许理解了沈小婉当时说的话了，女人这一辈子，能够找到一个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人真的是很难很难了，为什么还要奢求那么多。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陆洐，尽管算算时间陆洐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住到素心那边去了，可陆洐过去是多么喜欢那个女人啊！
现在回想起陆洐第一次到他们家，当时她还不能够理解陆洐为什么会把雷宇辰带来，后来他想明白了，陆洐真是是一个太过聪明的人，他一定知道雷家和沈家有合作，一来他就是想要表现的对这门婚事极为不重视，二来他是在提醒她的父亲原来他的老朋友家里还有这么以为未婚的绝世佳公子。
当时的陆家财力是绝对不及沈家的，陆洐不想要娶她无非是旧爱难忘。
再后来陆家又从新向沈家提亲，至今沈之华不知道是什么让陆洐突然改变了主意，嫁进陆家后陆洐让她学习古琴，她就学了，最后她才知道不过是让她学着素心的样子一解他的相思之苦罢了。
原来这么久的相处都是一个笑话，现在陆洐又突然回到了她的身边，她不知道陆洐为何突然又有这样的转变，但她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全身心的投入，她必须把她的感情像是做生意那样计算的清清楚楚因为她再也受不住第二次打击了。
所以她真的好羡慕小婉，余恒虽然不够聪明，但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切都是明明白白的做在脸上，不必猜忌不必怀疑。
见沈之华对余恒的态度转好，沈小婉十分的开心，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小姐，再者就是余恒，之前沈之华一直不喜欢余恒她也很难受，可现在沈之华竟然会主动提起给余恒带一些他习惯的柿子饼“谢谢小姐。”沈小婉道。
“谢什么啊?不就是几个柿饼”沈之华疑头也不回，继续逗弄着怀里的孩子道。
“谢谢你终于接受余恒了。”沈小婉回。
沈之华轻笑了一下没有回应。
原本沈小婉拿到了录音带就准备瞧准了时候就打道回府的，可是陆家人非要留她在这边吃晚饭，余恒也正和陆子琪玩的开心半点都不想要走，于是沈小婉就给余公馆去了电话。
今天晚上陆洐回来的很早，兴致也不错，回来后还陪着陆子琪和余恒玩了一会儿，可是沈小婉不喜欢他，因为他对不起她的小姐，所以从陆洐到家开始到现在，沈小婉愣是一声招呼都没有和他打。
余恒果然是和小孩子一样像，总觉得别人家的饭菜就特别好吃，平时在家里就只吃得下一碗饭，这会儿吃了两碗还说要再添。
沈小婉不得不控制他的食量，以防吃多了消化不良到时候就又麻烦了，嫁到余家后沈小婉才发现，余恒不但是智力没有发育好。
他的身体也较之常人要弱很多，他不能着凉不能生气不能晚睡，总之好多禁忌，一不小心就会发烧，而一发烧就会很危险，所以她一直把余恒当心的很好。
小孩子就是这样，每次分别就像是生离死别，其实陆家到余家也没有多少路，沈小婉常常要来看沈之华，所以余恒和陆子琪也会常常见面，可他们两个非要弄得像十八相送一样，余恒苦陆子琪也哭，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不定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余家的汽车一早就在陆公馆门口候着了，余恒上车后还不断的把脑袋探出汽车，和陆子琪挥手告别。
汽车开稳后，沈小婉打开手袋，确认录音带真的已经被她带了出来，她没有听录音带的机器，所以这件事她必须要求助余恩博，她想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向余恩博交待这录音带的来处。
一百四十二章
这段时间好像所有的事情就都风平浪静了起来，余恒很久都没有去公园玩了，正好汽车也空着，于是今天下午的时候沈小婉就让司机载着他们去公园玩。
沈小婉发现余恒好像很喜欢公园边上的那家画廊，每次吵着要去公园，结果到了公园后就窝在公园边上的画廊不愿意走了。
余恒好像特别喜欢这些有着浓烈的色彩的画作，上次看地毯也是一样，既然余恒这么喜欢这些图案，或许她可以帮余恒请一位美术老师。
走的时候沈小婉买下了一副余恒特别喜欢的油画，说帮他在卧室的墙面上敲上一个钉子，然后把它挂起来，余恒很开心，
画廊的老板告诉沈小婉这副画的画家还是一个学生，现在正在美院读书，虽然她还是个学生但是她的画作已经相当具有水准了。
这位画家所创作的画用色和构图都很大胆，她的这种对色彩敏感，对笔触和构图的把控是业界少有的。
不过这个画家家中条件就一般，所以才不得不卖画来凑足学费的钱。
听到这里沈小婉想，这不就是她要找的可以给余恒当老师的人吗，于是她让画廊的老板帮她去问问这位画家，愿不愿意来余公馆教画。
在画廊中泡了整整一个下午，还买到了心怡的油画，余恒很开心，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路蹦蹦跳跳的跳进了余公馆。
余恒心情好，沈小婉心情也就跟着好了起来，她一路跟在余恒的身后看着他蹦蹦跳跳的，可刚一进屋就听到了余瑾年的怒喝声。
余瑾年在商海中沉沉浮浮几十年了，好像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什么事情都不会触怒到他，永远是一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样子。
沈小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由于刚才那一声过于伶俐，再加上她刚一听到余瑾年的怒喝声，那怒喝声就戛然而止了，所以她想可能是真的听错了。
突然，楼上传又传来了余恩博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然后就看到余恩博满脸不开心的从楼梯上下来。
不等沈小婉问明原因他就推门离开，只听到汽车启动的声音，余恒似乎也意识到了家中氛围的奇怪，他问小婉发生了什么，可小婉也不知道。
晚餐的时候余恩博并没有回来，沈小婉意识到家中的气氛有些奇怪，余瑾年的愤怒，余夫人的忧心。
用完晚餐她打电话到巡捕房余恩博的办公室，想要问出个究竟，可是余恩博的办公室里似乎没有人。
这时候沈小婉想起余瑾年那被烧掉的公寓，想必他现在应该又重新购置了公寓吧。
第二天有一个陌生的女学生按响了余公馆的电铃，这个女学生穿的是最普通的学生服，留得是学生头，五官说不上惊艳也算不上清秀，但有一种吸引人的特质。
这是沈小婉说不上来的一种特质，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平淡，但是却又让人无法挪开眼睛。
“请问您是余家二少奶奶吗?”女人怯生生道。
沈小婉道“是啊，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您好，我是赵秀，是公园画廊的老板让我联系您的。”女人道。
听说赵秀是那副画的画家后，沈小婉又从新审视了一遍这个女人。
这时她好像明白了那个吸引人的特质是什么，是自信，就像她画中张扬的笔法，夸张的用色和大胆的构图，那是自信。
这种自信和沈之华或者是方文沁又或者是关沂这种从小到大养尊处优没有被生活欺负过的大家闺秀的身上的自信不一样，她的自信里带着一些神秘的野性美，这是她的才华和她的经历所赋予她的。
沈小婉带着她去见了余夫人，余夫人听说余恒喜欢美术，又听说这位画家愿意做余恒的美术老师她自然是高兴的。
后面余瑾年也加入了进来，面对余瑾年这样鼎鼎大名的人，赵秀表现的不卑不亢，一点也不怯场，对答如流体态举止端庄大方但是又保留那么一点点无伤大雅的距离感，作为女人的沈小婉都被她所迷住了，大家谈的很愉快。
余恩博由管家陪着在房间里面玩耍，因为还没有确定要聘用赵秀所以大家决定暂时不要让余恒知道这件事情。
赵秀离开后，余瑾年派人调查了这位赵秀姑娘，很快赵秀的资料就送到了余公馆。
美院的大学生，从前赵家也算的上是小富之家书香门第，后来为了帮朋友渡过难关借了一大笔钱出去，结果那位朋友却拿着钱跑路了，后来赵家就一日不如一日。
赵家还有一个儿子他现在在做私塾老师，学生对他很是认可，可以这么形容赵秀出身清白品性良好，余瑾年立刻让管家去给信花园画廊，就说他们愿意聘用这位美术老师。
余恩博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沈小婉偶尔听到余夫人向余瑾年抱怨，但是只要一看到沈小婉他们两个就会停止关于余恩博的对话。
有一天晚上，余夫人找到了沈小婉，说沈小婉和余恩博都是年轻人，年轻人之间就比较好沟通，让她去劝劝余恩博让他回家，有什么事情一家人先商量商量再去决定……
余夫人说话欲言又止，走的时候长吁短叹，沈小婉想了想，明天赵秀要来家里教余恒画画，她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去找余恩博谈谈。
虽然她说的话也不一定有用像，但是余夫人都这么说了她总归是要做做样子的，于是她和余夫人告了假，说第二天就去巡捕房，余夫人也同意了。
余恒很喜欢他的这位美术老师，他也很喜欢画画，时常到了下课的时间他都拉着赵秀的手不愿意让她离开。
每当看到余恒对这个新老师那么喜欢，沈小婉心中不免有些吃味，然后她又觉得赵秀比她优秀太多就会觉得有些自卑。
但对于赵秀这个人沈小婉更多的是羡慕，羡慕她知道什么是她所爱，什么是她的追求。
一百四十三章
沈小婉到达余恩博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翻阅着档案，对于沈小婉突然出现在巡捕房这件事情他已经很习惯了，他连起身都没有起，仅仅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母亲让你来的?”
“对的，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父亲和母亲都很担忧。”沈小婉回。
余恩博大手一挥“你看看这些。”然后就把那叠资料递给了沈小婉。
这是法租界十余家公司的银行流水，就在那次宴会后，这十余家公司都与路易斯公司发生了财务往来，主要是打款。
以陆华公司为例，这四个月之内，陆华公司给路易斯贸易打款将近两百万，还有就是余氏资本打款三百万，沈家的海运公司打款一百五十万。
余恩博“这每一笔都不是小钱，对于一家企业来说，流动资金就是新鲜的血液，然而大家竟然把这么大一笔钱转入路易斯贸易，并且在他们的财务报表上没有任何的提现，这难道不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吗?所有的真像都已经呼之欲出了！可是父亲却让我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沈小婉的心情是复杂又矛盾的，一方面她害怕会真的想余恩博说的那样硝烟四起民不聊生，一方面又不希望会陷余家于危险之中。
余瑾年会这么反对想必此事是凶险万分了“我想你可以和父亲多谈谈，也许事情比我们想像的都还要复杂上许多。”沈小婉回。
关于这么多人的生命，关于上海的危难存亡，余恩博不能不管不顾，要是他可以只顾个人的安慰那么他也不会选择探长这个既危险又辛苦的工作，余家的财产足够他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奢侈的过完这一生。
他对这份工作这么珍视还有一个原因，要是从商他这辈子也不会超越他的父亲了。
从小到大他过的虽然一直都很好，但是也很苦闷，他的父亲瑾年余男爵，是他遮风挡雨的巨伞，也是他永远无法逃离的阴霾。
似乎他无论做什么，做的多好人家也都会说他是靠着他父亲的关系，所以他一定要在他父亲所不触及的领域做到最好，让所有置疑他的人通通闭嘴，也让世人看到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一个余瑾年。
所以他经管知道此事危机重重，可他依然不管不顾的要调查个水落石出，他要向自己和他的父亲证明，他不是光靠一个厉害的父亲，他自己也能是一棵大树。
后来余恩博也还是回来了，只是他回来后家中的氛围比他不回来还要沉重，余瑾年找了余恩博谈了好几次话，最终都是不欢而散。
那天赵秀带着余恩博到马斯南路写生，沈小婉怕赵秀一个人照顾不来就陪着一起去，余恒进步神速，画的很好，赵秀说余恒是很有天赋，要是没有学画画那几太浪费他的这种天赋了。
随着余恒的越来越进步，沈小婉觉得她和余恒的距离好像逐渐拉远，余恒再也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得小孩子了，他知道西方艺术史，他懂得几何透视，有时候余恒说起一些关于美术的专业名词她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关于余恒的变化，她又是欣喜又是害怕，她害怕余恒终将会离她远去，但是看着余恒在自己喜欢的领域不断的学习和摸索，她也是真心的为他感到高兴。
看赵秀正在指导余恒画画，两个人都十分认真，她一个人站在那边好像有些格格不入，于是她决定四处晃晃。
她很喜欢马斯南路，每次走在这条路上她总有一种特别安心的感觉，大路两边法国梧桐的树叶已经全部落尽，新的叶芽还不是很明显，出来看起来光秃秃的树枝一根根比比直的指向天空，看上去别有一中苍劲的美感。
绕了一圈后，赵秀突然慌慌张张的找到了她“你看到余恒了吗?”赵秀抓着沈小婉的双肩急促道。
被赵秀这么一问，沈小婉知道，不好了，余恒不见了！余恒不同于常人，要是单独一个人行动是很危险的事情，沈小婉顾不得质问苏绣，紧张道“分头找。”
马斯南路并不算很长，也没有太多的分支，除去两边的法国梧桐几乎没有任何遮挡，可此时的路面上空空荡荡的，沈小婉的心都快要揪了起来。
“小恒！”
“余恒！”
“余恒！”
“余恒！”
“小恒！”
……
沈小婉一路喊一路找，她多希望突然之间余恒就站在她的身后，而这一切都是余恒和赵秀联合起来的恶作剧，可是事实是她喊哑了嗓子都没有找到余恒。
她知道这怕是不妙，她立刻吩咐司机，让他先去巡捕房和告知二少爷，让他派巡捕房的人过来，然后会余公馆告知余老爷余夫人，让他们加派人手。
很快巡捕房的人和余家的人都聚集到了马斯南路，他们几乎翻遍了马斯南路的每一个角落，可是依然没有找到余恒。
余夫人哭的差一点晕厥过去，赵秀倒是坦诚，直接向余瑾年和余夫人承认是自己的失职，但是承认失职有什么用，承认了也不能把余恒找回来。
他们从下午一直找到半夜都没有找到余恒。
回到余公馆，令人欣喜的是余恒居然已经回到了余公馆，他现在正蹲在公馆大门的边上，沈小婉和余夫人一下子就冲了上去，余夫人抱住余恒“傻孩子，到家了为什么不进去！”
余恒不说话，继续蹲在那边，沈小婉看出了异常，此时的余恒正不停的发抖，她伸出手来摸余恒的额头“好烫！”
余夫人立刻也摸摸余恒的额头，然后立刻和沈小婉一起把余恒扶进了卧室，扶到了床上。
余恒的身体很弱，最怕的就是发烧，余瑾年立刻打电话给家庭医生，让他赶紧过来。
沈小婉给余恒量了体温，三十九度半！余家人都急坏了，余恒的卧室里一时间乱成一团，家庭医生又迟迟不来，沈小婉最先沉下气，她烧了热水给余恒擦伤，擦完后，余恒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点点。
一百四十四章
家庭医生来了以后给余恒打了一针退烧针，发了一晚上的汗，到了第二天早晨余恒还没有退烧但身体却开始有点脱水了。
热度一直没有退下来，又出了一身的汗，医生给他挂了葡萄糖才稳住了病情。
医生说这次病情来的凶险，即使是治好了身体也会大不如前，还说让大家做好准备，这次恐怕不是很乐观。
正当余夫人哭的死去活来的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找余瑾年的。
余瑾年晚电话后，整个人的样子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余恩博见状上前询问，哪料余瑾年反手就是一个巴掌“你是要把你哥哥害死吗！你是不是想要把我和你母亲也害死，这样你就可以胡作非为了！”
余恩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被打感觉委屈极了，他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的父亲，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余恩博拿着手中的文明杖就往余恩博的身上抽，每一下都使尽了全力，看这架势，分明是想要把余恩博给打死，余恩博疼的不得了，但是他都咬咬牙忍了下来。
可能是突然想到家庭医生还在余恒房里，余瑾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厉声道“你跟我上来。”
余夫人见状不对，但是她又舍不下躺在床上高烧不退的余恒，于是就让站在一旁的方文沁上去看看，方文沁上去后余夫人还是不放心，就有让沈小婉也上去。
沈小婉匆匆赶到释放门口，只听“嘭”的一声，书房的门就在她眼前被关上。
站在门外能够很清晰的听到文明杖重重的打在余恩博身上付出发出的沉闷的声音。
文明杖质地坚硬，再加上余瑾年这力度，再这么打下去怕是真的要出事的。
沈小婉找人来撞开了书房门，只见余瑾年不停的用文明杖打在余恩博的身上，而余恩博站的比比直一声不吭，沈小婉连忙上去阻拦“父亲，不要再打了！您这么打是要出事情的！”
“出事情！他想要把我们全家都害死！我现在不打醒他，明天恐怕我们一整个余家都要给她陪葬！”余瑾年也打累了，他坐到沙发上粗粗的喘着气，肩膀强烈的起伏着，眼睛里似乎还冒着火光，似乎是还没有打够，还未能解开心中之气。
“文沁，你去把你阿姨叫上来。”余瑾年无力道。
余夫人到了书房后，余瑾年再一次的把书房门关上锁好“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我本来并不想要把当天的事情说出来，但是我不能看你再冒险下去了。”余瑾年缓缓道。
沈小婉觉得这个时候她应该回避所以起身欲走，她刚走到门口余瑾年就叫住了她“小婉你不用走，今天在这边的你我，余恩博还有我的夫人大家都是一家人，这件事情我想就不要在有对此事心存疑惑了。”
瞬时间沈小婉觉得很温暖，她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个外人，但是在余瑾年让她留下来的那一刻，她第一次在除沈之华以外的另一个地方找到了归属。
余瑾年艰难的把当日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余夫人坐在边上面色凝重，虽不说一字，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她心中的恐惧。
沈小婉和余恩博对那天的事情做了无数种猜想，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事实的真像会是那样的。
那日所有参加慈善宴会的人都做好了他们各自认为的最坏的准备，然而慈善宴会发生的事情要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还要坏的多的多。
每一个人进入会场之前都会被搜身，以防带进什么武器当天余瑾年才知道，并不是每家被绑架的都是当家主母，有的是直接绑架了家主，然后受邀的是家中的公子。
进入会场后就会看到，所有被绑架的人整整齐齐的坐在舞台的椅子上被五花大绑，借着就有训练有素的人把所有前来参加宴会的人都钳制住。
他们被要求每一家都必须有一个人在当日会场中杀掉一个指定的人，要想要活着回去就必须杀掉一个人。
第一个被轮到杀人的就是方夫人和方老爷，他们要求方夫人杀掉方老爷或者是方老爷杀掉方夫人，总之两个人之中只能活下来一个。
方夫人和方老爷不愿意，结果对方就举起了枪，短短两秒钟之内方老爷方夫人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手枪装了消音，然后所有的人都被蒙上了眼睛，他们就轮着解开我们的眼罩，被解开眼罩的这家人就要按照他们的指示杀掉一个人
蒙上眼睛后，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呜呼，谁也不知道自己身边倒下的家人是被谁杀死的，但是他们会在你开枪的时候拍照记录，然后用这个照片为要挟，这就是为什么余家这短短数月会给路易斯贸易打这么多钱的缘故。
每个月都要交给路易斯贸易巨额的“善款”那件事情就像是一柄利刃一直悬挂在余瑾年的头上。
余瑾年原本准备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中带进棺材的，他没想过余恩博会真的查出个什么来，可没想到余恩博竟然去逐个调查和路易斯有经济往来的公司。
余恩博离真像越近那么他们也就越危险，这次余恒的事情不过是一个警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谁都不知道。
沈小婉一直很想要知道那日的真相，现在她终于知道了，也终于能解释的通为什么这么多人讳莫如琛，为什么沈夫人会发疯，为什么这么多人力气的死亡，一切都有了解释，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是如此的疯狂。
余恩博像是放空了一般的瘫坐在沙发里，些许“父亲，我给你听一个东西。”
他起身离开书房，片刻之后他将那盘录音带拿了过来，然后在书房里翻出一台黑色的机器，将声音调调到大家刚刚好能够听到的音量。
放完过后屋内一片寂静，片刻之后余恩博问“父亲，如今我们还可以去英国吗?”
余瑾年回“走不了了。”
一百四十五章
这盘录音带已经是两年前的了，当时路易斯贸易已经掌握了政府的中层，但是他依然迟迟不肯动手，这次他竟然可以这么大胆的一次性绑架了上海滩这么多的权贵，这说明时机就要成熟，现在谁也不清楚目前路易斯贸易的势力已经扩大到如何一个让人恐怖的地步。
发生那件事情以后余瑾年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航空公司购买机票结果被告知最近一年的机票都已经被售空。
船运公司也是一样，结果当天晚上就接到了路易斯贸易的电话，对方告诉他，在完成他们的计划之前谁也不要想离开，他再由类似的举动就会把但是拍下的照片登报示众。
余恩博的意思是可以把这卷录音带直接交到法国领事馆，让法国人出面，余瑾年说罗伯特任期已满回英国了，新的大使迟迟没有上任，余瑾年怀疑路易斯背后的孙起浩就是想要利用这个空挡趁机起义。
他们从新盘算了一下当天被“邀请”过去的人，最终发现他们除了都是有钱人这个共同点以外每个人的身份都各有深意。
海运可以帮他们偷运武器，药业就更不用说了，打起仗来除了军火以外最重要的就是药品。
余家和陆家在租界身居高位，孙起浩这个老匹夫把所有的后路都已经想好了，要是起义成功，最后他就让余陆两家登高一呼，那么其他的豪门大户必然跟随，事已至此孙起浩一定是把一切都已经设想好了。
如果按照录音带里面的设想，那么孙起浩的目标就不仅仅是租界，而是整个上海滩，或者是整个国家。
他想要设上海为都推翻现在的政府，按照现在的火力分配，他这无非是想要以软击石，最后就是整个上海滩陪着他生灵涂炭。
余恩博和余瑾年盘算了很久，最终决定把当日参加宴会的人再聚拢起来，每个人发动自己身边的资源，这也许是唯一对抗孙起浩的办法了。
关于那次宴会的名单，余瑾年报余恩博记，两个人在也没有提起当日发生的事情。
余夫人紧紧的搂着沈小婉，像是即将溺死的人抱着一棵能够让她浮出水面的枯树。
经历了这么恐怖的事情，为了不给已经饱受压力的余瑾年再压上最后一根稻草也为了保护孩子不被这可怕的事情影响，她必须要保持冷静，要守口如瓶，要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午夜梦回，那天的事情就像是放电影一样一幕幕的在她的脑子里不断的上演，现在终于把事情说出来了，她所有的伪装就一下被卸了下来。
现在余夫人整个人就像是被关押在密闭空间里很久的人突然被放了了出来，正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释放着内心的恐惧。
沈小婉能够感觉到当余瑾年和余恩博决定要插手这件事情的时候余夫人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
沈小婉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余夫人都恐惧，她轻拍了两下余夫人表示安慰，其实她的内心也十分的忐忑，但是此时她必须要镇定，要让余夫人安心下来。
从讨论开始到到结束，尽管余夫人有万般的担心，有万般的害怕，但是她始终都没有阻止余恩博和余瑾年去做这件事情。
到了这个时候，沈小婉终于明白为什么余瑾年坐拥千万家财却没有像寻常老爷那样左拥右抱，她不得不承认余夫人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换作绝大多数的人，在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都无法做到像余夫人这样的地步。
所有的事情讨论结束后，沈小婉和余夫人又回到了余恒屋里，此时余夫人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端庄，方文沁正守着余恒，很显然她并不会照顾病人，所以当看到沈小婉和余夫人回来立刻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三点多钟的样子，赵秀来了，她并不知道余恒已经找到了原本是过来负荆请罪的，当她知道余恒已经找到了以后简直是大喜过望。
可当她发现此时的余恒正躺在床上高烧不退，那种高兴就褪去了一半，她自责万分的她跪在沈小婉和余夫人都跟前磕头认错，说一切都怪她的疏忽大意。
余夫人把她扶了起来，告诉她这不怪她并且让她回去，可她非不愿意，说这是她造成的，所以她要留下来照顾余恒，余夫人拗不过她也就只好答应了。
虽然沈小婉知道这件事情错并不完全在赵秀，因为孙起浩想要警告余家的话他有一百种办法，即使那天没有把他掳走也总有其他的机会的，但是她依然对赵秀有说不上来的不喜欢。
不过沈小婉并没有表现出对赵秀的丝毫不喜欢，因为就连她自己也讨厌她自己这种是非不分的想法。
在大家的静心照料下，余恒总算是一点点的好起来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今天余恒虽然高烧是退下来了，但是整个人还是很虚弱，胃口也不是很好。
到了下午的时候余恒有点反复，不过医生说这都是正常的，余恒身体本来弱所以恢复的会比常人慢一点，但是温度已经控制下来了所以基本也就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了。
从参加那次慈善会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不顺利，现在余恩博和余瑾年父子父子两个正以身犯险，余恒又被吓到病倒在床，医生说的这句——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了真是这些天来大家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余瑾年和余恩博已经联系了那场宴会上被迫参加的所有的人，按照所有人的档期，他们的聚会就定在两天后，就在余公馆举行。
不得不说余瑾年这个男爵的头衔果然还是有一点点用的，一说到是余瑾年相邀所有的人都答应的十分爽快。
尽管现在一切看似都十分的顺利，可余恩博依然十分的担心，因为距离聚会还有两天，可此时的上海滩是一天一个变化，怕就怕还没有等的急他们相聚，孙起浩就启动了他的计划。
一百四十六章
今天余恒终于开始会觉得饿了，他愿意开始吃饭，那也就是说他的病已经好了大半了。
虽然沈小婉很不愿意承认，但赵秀确实是帮了大忙了，余恒不爱吃药不爱打针，谁说也没有用，往常都是大战三百回合，把他折腾累了在趁其不备进行的。
你想啊，生着病还这么折腾，能还的快才怪了，但是赵秀来了就不一样了，赵秀什么也没做，就是在床前支起一个画架开始在那边画画，余恒看的入神，然后赵秀说“你要是不打针不吃药就不给你看了。”于是余恒就会乖乖“就范”。
平时对沈小婉俯首帖耳的余恒一到打针吃药这件事情上是完全不听话，可是赵秀那么三言两语就能四两拨千斤这让沈小婉感到很挫败。
但是赵秀的画技精彩绝伦，沈小婉虽然没有学过美术也不懂美术，但她是这么评论赵秀的画技的，就是精彩绝伦，一张大白纸上，她就这么大笔一挥看似十分的随意。
初看也不知道她画的是什么，就见她的笔在纸上来来回回的点画，看了很久依然还是看不出再画些什么，可是再过一会儿，就在那一瞬间你突然就能觉察出她所画的东西。
然后画的越来越深刻越来越像，最后呈现出来的画作简直就更神奇了，你拿着她的画去和实物相比对你分明觉得最多只是有些像，但是如果你撇开实物单看这画你就会觉得，那样东西就该是如此的，赵秀的画作就是有这一种“指鹿为马”的能力。
就在余恒和沈小婉一起欣赏赵秀画画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震的窗户都在微微的颤动，像是爆炸的声音，然后听到外面乱做一团的声音，沈小婉嘱咐赵秀看紧余恒，把门关好之后跑到大门外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团熊熊烈火，火光之中依稀可以看到一部汽车的轮廓，高温之下汽车间隔着发出金属变形的声音。
沈小婉跟着人群往前走去，只觉一阵阵的热浪扑面而来，隐约间她突然看到了汽车的车牌，只觉得一阵眩晕，她大声的喊着父亲，但是这团烈火并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直冲向头顶，似乎要从头顶喷涌而出，眼前短暂的几分钟空白后又是一团炙热的火焰。
过了一会儿余夫人也赶了过来，她也认出了这部汽车，一时间她踉跄了几下就昏了过去，还好她身边有下人搀扶着。
很快消防队的人就赶到了，大火扑灭后那汽车就像是一块黑乎乎的冒着热气的大铁块，这个时候车门已经被爆炸冲击的有些变形。
打开车门花了消防队员一点力气，从车里面抬出了两具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体型和身高都同余恩博和余瑾年完全吻合，余夫人终于支撑不了昏厥了过去。
余瑾年和余恩博就这么殁了，余公馆一夜之间被一片雪白覆盖，过去余公馆一旦办个什么事情总是门庭若市，如今余瑾年殁了前来吊唁的人确是稀稀落落还多半是看在公董局公董陆洐的面子上。
余瑾年殁了，余恩博也殁了。下个痴傻儿和一个并非正统出身的儿媳妇，可以说这家也就没落了。
过去人家为了巴结余瑾年这个男爵，只要余瑾年一个电话，即使身在千里之外也恨不得立刻出现在余瑾年的面前，而如今，余家是没有任何指望了。
这些天余夫人一直是恍恍惚惚的状态，余恒本身就需要人照顾，现在又是大病初愈，要不是方文沁一直从旁协助沈小婉，沈小婉真担心自己也会撑不下去。
办白事要准备的东西极多，风俗礼教每一样都必须办的妥帖，从灵堂布置道入殓，整整五天的时间沈小婉觉得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送走了余恩博和余瑾年之后整个余家一下子就安静的不能够再安静，整栋房子都空荡荡的，每天晚上都能清晰的听到外面风吹动的声音。
余瑾年和余恩博入殓以前她只觉得要忙的事情好多，要通知的人，每个人该穿什么样子的孝服每个人该回什么样的礼，要安抚余夫人，要稳住余恒，整个人好像是被这些责任和琐事塞得满满的，现在一下子空了下来，所有的往事一下子涌现了心头。
气温正慢慢回暖，整个上海滩正万物复苏，过去的回忆也都还在，只是这两个人就这么彻底的消失了。
她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余瑾年的样子，原本她对这个未来的公公是万分的害怕，她不过是一个丫鬟出身，一想到什么英女皇亲授的男爵就觉得一定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人物，哪知道他是那么的和蔼可亲，亲切的就像真的是自己的父亲一样。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从未忘记过第一次见到余恩博的样子，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小丫鬟，而余恩博确实高高在上的探长是男爵的儿子。
原来第一次见到余恩博的时候他那种万夫莫敌的样子真可以说是气度不凡，只是当时的她太过于紧张所以主动忽略掉了余恩博的耀眼，接下来的第二次遇见、第三次遇见……她终于意识到余恩博在她心中的重量远远要超过她的所想。
然而这两个人都走了，走的那么的干净，就像小柔一样，带着在世者的牵挂和不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就像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一样。
沈小婉轻轻走出房门蹲在了地上大哭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为谁而哭，为了小柔？余恩博？还是余瑾年？又或者都不是，她只觉得自己异常的悲伤。
已经入夜，四处都是那么的安静，好像全世界都已经沉睡，她终于可以放肆的大哭，慢慢的她停住了哭声。
并不是因为痛苦悲伤就有所减少了，而是她真的很累很累了，她又轻手轻脚的回到房间，钻进被窝盖好被子，就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安然”的睡去。
一百四十七章
余恒还不懂什么叫生死，他一直觉得余瑾年和余恩博不过就是在睡觉，所以在后来的这一段日子里余恒尝尝会问父亲和弟弟什么时候醒过来，还说等他们醒过来了还要一起玩耍。
每当余恒这么说，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余夫人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的淌，沈小婉教了好几次余恒不要再问这个问题，可是余恒就是忍不住。
等到到了余恩博和余瑾年的下葬那天余恒才明白，余瑾年和余恩博不会在回来了，死亡就代表再也见不到了。
他对着牌位号啕大哭，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于是好不容易恢复了的身子又病了，又是最麻烦的高烧不退。
家庭医生又是帮他挂水又是给他吃药，病情迟迟不得好转，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赵秀得知，过来整日整日的陪着他，哄他吃药，可依然手收效甚微。
赵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说这可能是已故之人放心不下余恒，让余夫人去坟头去说一声，就说从今往后阴归阴阳归阳，让他们不要再来看余恒了。
余夫人现在也是没了办法，第二天就去余恩博和余瑾年的坟头上烧了纸钱，说知道他们不舍得余恒放心不下余恒，但他们死了以后就是阴归阴阳归阳了，以后不要再来看余恒了。
说来也奇怪，不知道是余恒的病到这会儿确实就该好了，还是因为余夫人在余恩博和余瑾年坟头说的话奏效了，余恒的病情确实慢慢的有了起色，到这里余夫人的心也算是慢慢的放了下来。
可就在日子才稍微好过了一点点的时候，警察局的人冲进了余公馆，说余夫人和余瑾年涉及一场命案要进警局协助调查。
还说原本早就该请余夫人去警局了，只不过念在余夫人同时失去了两个至亲的份上容许余夫人为其办好头七才来“请”人的，不容分说，余夫人就被“请”上了警车。
所谓的命案，沈小婉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次路易斯贸易组织的所谓的慈善宴会，孙起浩一定是知道了余恩博和余瑾年的想法才织造了那场爆炸。
尽管余恩博和余瑾年已经死掉了可他们还是不愿意放过余家，他这是在警告参加那次慈善宴会的每一个人，要是背叛了他，不但要你死还要让你背负恶名的死。
为孙起浩的手里有事发时的照片，有当时杀人使用的手枪，所有的证据都齐全，沈小婉想余夫人恐怕很快就会被定罪，所以她必须要想到办法去把余夫人救来。
就在她准备出门去一家家的找找余瑾年的旧友求救的时候警局的人又一窝蜂的冲了进来，说是要搜查嫌疑犯的住处，看是否有什么关键线索。
几个警察及其粗暴的搜查着所谓的证据，管家在一边看的心惊肉跳的，就怕他们摔坏什么昂贵的古董。
这时候沈小婉想到了当年有人来抓小姐时，沈老爷的处理方式，她立刻命管家去取一些钱给她然后再泡一点茶水给那些来搜查的警察。
首先她找到了那个为首的警察，亲手把茶水奉上道“这位警长也是辛苦了，也还好有您这么敬业的警官才能保证我租界的长治久安！”沈小婉毕恭毕敬道。
马屁没有人不爱听，这个臭脸的警察虽然鼻子里是“哼”了一声可是脸上却好看多了。
沈小王知道她的话起了效果又继续道“这位警官，你看看，这栋房子就是我们家了，您想想啊，像我父亲母亲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杀人啊，我的父亲可是英女皇封的伯爵要是穷凶极恶之徒怎么可能会骗得了英女皇的眼睛，再说了即使是退一万步来讲，以我父亲母亲的身份何必要起自己动手呢？所以呀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的，我相信这位警官一定会办案的。”
这是沈小婉钱不动声色的塞到了警察的口袋里又道“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按说几位警官第一次到访余家我们本该尽心招待的。”
警察假意推搡了几下又把钱装进了口袋。
“敢问这位警官，可否将家母的现状告知一二，家母信佛，别说是杀人了，平时连厨房都不敢进怎么可能会杀人呢？”沈小婉道。
“唉，我也觉得余老爷余夫人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但是这次证据都是齐全的，这件事情说来也是邪门，哪有人杀人的时候边上还有人从头到尾记录的？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照片上拍的都是余老爷，余夫人只是协助调查。”警察道。
沈小婉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把余夫人抓走了，除了震慑其他人以外他们还要找一个借口过来搜那卷录音带。
很明显他们就是要找个借口过来找东西，她仔细的回忆余恩博和余瑾年追悼会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当时确实有那么几个有些鬼鬼祟祟的，形迹十分可以，可当时沈小婉实在是无暇顾忌他们，后来也就把事情给忘记了。
沈小婉和这个警察应酬完后立刻感到余恩博的房间，那卷录音带一定在他房间，她要赶在有人发现之前把它藏起来。
可到达余恩博房间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警察在里面翻查了，余恩博死后，他的房间一直就按照之前的样子程设丝毫没有动过，可现在已经被那几个警察翻的乱七八糟。
这几个警察每翻一个地方沈小婉都心惊肉跳的生怕那盘录音带会突然跳出来，她很想上去阻挠他们搜查，可是她知道不能，因为这会让人怀疑那盘录音带就在这里。
“各位都警官都累了吧，楼下有准备茶水。”她故作镇定，然而这些警察却没有一个人理财她。
原本沈小婉以为那盘录音带是肯定要被找到了，可没想到这几个警察却是一无所获。
送走警察后，沈小婉只有一个疑惑那就是孙起浩都已经杀了余恩博和余瑾年，既然他还是那么不放心，那么他为什么不把他们也都杀了，现如今的余家已经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了，他到底在顾忌什么？
一百四十八章
很快，沈小婉就想明白了，孙起浩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正真朝他们动手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还用得着余家。
余家的产业众多，几乎上海滩每一个举足轻重的企业里都有余家的股份，打仗最需的说到底就是钱，药品需要钱军火需要钱军人也需要钱，而余家就是他的造钱机器。
而今余恩博和余瑾年都殁了，余家就只剩下两个女人和一个智力低下的大少爷，这样的情形，看起来是最好掌控的，所以他才会继续留着余家，但是在此之前他要保证余家已经没有能力反击他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余夫人很快就会被释放出来，至于下一步他们要做什么，沈小婉不知道。
现在的情况即使她知道也没有任何用处，于是她一如往常的除了照顾余恒什么都不做。
她知道，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比做什么都好，她必须要麻痹孙起浩，要让孙起浩认为她没有任何办法，更本不值一提，只有这样孙起浩才会对她放心才会更早的把余夫人放出来。
方文沁才到上海不久，所以在上海是没有什么关系，她急得团团转，沈小婉安抚她，让当着余恒的面的时候不要表现出焦虑，余恒的病情才好，千万不可以再让他再病倒了。
沈小婉没有告诉方文沁她的想法，在背开余恒的时候她甚至也表现的很慌张，她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人监视她，但是她必须要把戏做足，余夫人，她还有余恒，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经不起一点点的意外了。
晚上，她一个人偷偷潜入余恒的房间，又翻找了一遍，墙角、衣柜、床底下、书桌……所有的地方她都翻了一个遍，可依然没有找到那盘录音带。
既然路易斯贸易这么重视这盘录音带，那么就说明它真的至关重要，也说明了路易斯贸易现在还没有到达只手遮天的地步，她必须找到那盘录音带。
经过这件事，她彻头彻尾的明白了，她必须要扳倒路易斯贸易，她必须要扳倒孙起浩，否则的话余家、沈家、陆家将永远生活在孙起浩的阴影之下。
所以沈小婉决定再从新翻查一遍，可正当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她迅速本能的关掉了手电躲到了沙发背后，然后从沙发的缝隙里往外看。
这个人也是打着手电进来的，隐约间沈小婉能看得出这是一个女人的身形，可是她实在是太过于昏暗，所以看不出这个人究竟是谁。
这么晚还打着手电来到这间房间，这一行为看着就觉得很奇怪，虽然沈小婉看不到那个女人，她能够感觉到这个人也在找东西，而且极大的可能实在找那盘录音带。
书柜和书桌和床边她都找过了，接下来脚步声就越来越近，沈小婉心头一紧。
沈小婉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女人就是孙起浩那边的人，要是她被发现的话，余夫人和他们所有人就都危险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手电筒的余光有一点点的照射到了她的身上，短短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她的脑子里迅速的过了好几便要是被发现了她该如何表现该说什么话。
她能感觉到这个时候那个人就在沙发前面了，突然！脚步声停了下来，然后脚步声越来越远，再过了一会儿，沈小婉确定那个人已经真的走掉了就赶紧离开了这间房间，以免再横生枝节，但经过这件事情，沈小婉确认，在余公馆有孙起浩的人。
一切果然按照这沈小婉的预料进行着，第二天的傍晚，余公馆接到电话说让沈小婉去接余夫人回家，还道了歉说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尽管沈小婉知道同样的伎俩对方不会使用第二次，但她依然不敢乘坐汽车，在路上她随手招了一辆洋车去警局接余夫人。
在此之前，沈小婉安排管家准备好接风的一切事宜，一路上她给余夫人买了套新衣服，在和平饭店洗漱，换好衣服后再回到余公馆，回到公馆后过火盆去掉这一身的晦气。
现在这一切算是暂时结束了，接下来就等着孙起浩的下一步动作了。
余夫人回来后依旧是沉默不语，终日以泪洗面，余恒还是原来的天真无邪，他还是会提起父亲会提起余恩博，但是孩子最大的好处就是健忘，很快他的情绪就平稳下来了，很快他就恢复了往常的生活。
这个家现在一个崩溃一个是低智，沈小婉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崩溃，她必须带着这个家走过这倒关卡，她知道这个家现在就只能靠她来支起了。
这些天沈之华常常打电话过来安慰她，今天沈之华又打电话来了，她让沈小婉要是有什么难处就告诉她，她一定会想办法帮忙的。
但是沈小婉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知道，沈之华也并不好过，沈之华说要来看她，结果被她死死的拒绝了，说最近忙的很，来了也见不上面的。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沈之华就带着大包小包的来看沈小婉了，沈小婉喜出望外，这么些天她经历的种种，这真是她最开心的一天了，除了在余恩博和余瑾年的葬礼上的这匆匆一面，沈小婉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沈之华了。
沈之华带的东西多是一些糕点，还给余恒带了玩具，她让沈小婉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些话说的沈小婉一愣，她想难道沈之华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事情的真像?转念一想，她不会知道的，她连慈善宴会发生了什么都一无所知，她不会知道的。
整整一天沈之华都在余公馆陪着沈小婉，反复的开导她，还说有什么事情她会陪着她一起面对，这些话把沈小婉说的晕头转向的，但沈之华这么说着，沈小婉就那么应着，然后说了些其他的事情，一直到很晚沈之华才离开。
她走后，沈小婉脑子里过了一遍沈之华说的话，最后沈小婉认为，沈之华说的那些话应该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她不可能知道那些事情的。
一百四十九章
今天余家的律师过来交接了余瑾年和余恩博的用章以及田产地产，将他们生前所有的财产过户到了余恒和余夫的名下。
需要签字的确认的文件众多，余夫人每签一个字就像是在和自己确认一边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离开了自己的事实，她一边签字一边落泪，移交几度终止，花了整整两天才把余恩博和余瑾年的财产全部交接完毕。
和沈家还有陆家一样，每天早上用早餐的时候，报纸必然被熨烫平整，然后被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餐桌上供余瑾年边吃早饭边了解这天上海滩发生的重要的事情，有经融财经的也有家长里短的，这报纸上一方方的内容往往就是一家人这一天之中第一个话题。
如今余瑾年殁了，原本他坐的那个位置空荡荡，回忆起过去的种种让人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早餐结束后，沈小婉向管家要了张报纸，因为这些天的忙碌好像把她真空了一样，她现在对外面的世界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管家面露难色，然后打着哈哈说明天再把报纸给她，今天并没有准备。
管家的神情引起了沈小婉的怀疑，她命令管家立刻把报纸送来，于是管家做了个眼神让她避开余夫人，然后有些鬼鬼祟祟的把报纸拿了过来。
沈小婉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她一目十行的翻看着报纸，那张印有余家的新闻的头版被折在了最里面。
余夫人都已经回来了沈小婉觉得一切也都已经结束了，可没想到现在报纸上竟然把余夫人余瑾年当做犯罪悬疑故事的男女主人公在写，余夫人荆楚警局的照片被拍清清楚楚的刊登在报纸上，标题是四个大字——豪门命案。
内容玄之又玄，意思大概是写的是余瑾年涉及多起命案，这是源自于英国一种古老的祭祀仪式，而最后余瑾年和余恩博之所以会死于汽车无故爆炸，那是因为遭受到了反噬，沈小婉当官家把最近几期的报纸一起找出来。
原来从余夫人进警察局的第二天就已经有报纸开始编撰故事，简直把是给余瑾年出了一本玄学版的自传。
这些报道把当年余瑾年是如何靠着豢养鬼魂发家写的几乎“有理有据”，其中还包括了各种血腥残忍的祭祀。
居然还有人拍了余公馆的照片并且分析余公馆建筑的风水构造，说的是头头是道，要不是沈小婉一早就知道余瑾年的为人，恐怕她自己都会相信这是真的了。
另一方面，余氏的股票暴跌，在余瑾年还活着的时候他就鲜少去管公司的事情，公司的事情他全部都交由他的堂弟余修去管理，只有坐到重大决策的时候才需要余瑾年过目，余瑾年可以说是很器重这个人了。
可是股票都跌成了这样，余修是一个字都没有同余家讲，沈小婉虽然不懂股票，但是她知道股票在这么跌下来的话余家很快就会完蛋。
她打电话到余氏的总经理办公室，是秘书接的电话，他说余总现在正在忙不方便接听电话，过了一个小时后依然是秘书接的电话。
沈小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安排好了余恒和余夫人就独自前往余氏，在上车之前，她让司机反复的检查过了汽车才敢坐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到达余氏大厦，余氏大厦被一个小花园围绕着，大厦楼高六层，看起来比陆华大厦要气派很多，陆华大厦的保安不认识沈小婉，但他认识余家的汽车，还有开汽车的司机，随意沈小婉全程畅通无阻。
余氏大厦里面装有电梯，这是沈小婉第一次坐电梯，司机帮她关好了电梯门再按好楼层，电梯起步那瞬间的拿一下颤动，吓得沈小婉心脏“嘭嘭”直跳。
她极力的维持着面部的平静，可手却不自觉的抓扶住电梯的箱壁，随着有规律的机械运动的声音，再一个颤动，电梯停住就到了六楼。
整个楼层布置的十分简单，在楼道的尽头就是总经理办公室了，司机告诉她。
沈小婉见过几次余修，一次是在她的婚礼上，还有几次是在余家的宴会上，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余恩博和余瑾年的葬礼上。
余修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是商人，倒像是政客，腰板永远挺直说话起来慢条斯理的，一副金丝框眼镜看起来彬彬之中夹杂着一丝狡黠。
沈小婉敲了下总经理室的大门，门内传来了余修有些疲惫的声音“进”
沈小婉打开门，余修表现的很惊讶，沈小婉可以确认，这种惊讶是余修装出来的，因为余修的惊讶显得太过的浮夸，十分的不真实，可以肯定多是刚刚一定已经有人上来通报过了。
“贤侄媳，你怎么来公司也不提前支会一声，这样我好来门口接你不是?”余修道。
“小伯说这话可是折煞侄媳了，侄媳是晚辈，哪有晚辈要长辈迎接的道理?”沈小婉顺从道。
余修让沈小婉坐下，然后安排秘书给沈小婉倒茶，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虚长问短说了好一会子话，然后余修就开始回忆起他和余瑾年的艰难创业史，情到浓时恨不得是声泪俱下。
“小伯，你也知道我的，我就是在陆华做了几天的翻译，对股票啊什么的都不是很懂，但是最近余氏的股票是不是跌的有些太厉害了，母亲很担心。”
事实上余夫人并不知道这一切，但是她不过是个刚入门不就的儿媳妇，由她来过问这件事情未免就显得有些师出无名。
“股市起起伏伏都是很正常的，你不必多想，公司有我你们一切皆可放心”余修转身拿了一叠资料给沈小婉“最近的财务报表你看下，一切都很好嘛。”
在陆华的时候，沈小婉陪着陆洐做过提报，其中就有财务报表，为了提报的时候不出差错，沈小婉认真的研究过。
她看着余修给她打这份所谓的报表，简直是不知所云，这根本就不是一份报表，她想余修一定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够看得懂报表，所以就随意拿了几页纸来毕竟她。
一百五十章
“报表我是真的看不懂，但是有小伯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沈小婉假装自己一头雾水，不耐烦的把所谓报表往桌上一放道。
余瑾年一直都把余氏交由余修来管理，不要说沈小婉了，这余氏的上上下下恐怕余瑾年都不一定会比余修来的熟悉，现在余瑾年已经不在了，就凭她，要是和余修来硬的，恐怕是一丝一毫的胜算都没有。
“女人家么，最重要的就是相夫教子，唉，我这可怜的大哥不在了，恩博也走了，你啊，公司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为余家开枝散叶传宗接代啊！”余修道。
沈小婉点点头认可道“小伯说的是，那么公司的事情就麻烦小伯多多上心了。”
余修亲自把沈小婉送上了汽车，回去的路上，沈小婉可以确定余修在打余氏的主意。
按照股权来说，余夫人现在是余氏的董事长，那么每周周末的时候余修都应到向余夫人递交周报，可显然余修在余恩博和余瑾年下葬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余家出现过，股票跌成这样他竟然还想要诓骗说这没什么。
这件事情要是由余夫人出面就会变得比较容易一点，可是就现在余夫人的状态来说，不要说让她去余氏面对那帮子的牛鬼蛇神，只要她不每天都那么悲悲戚戚，凄凄惨惨戚戚就已经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进步了。
沈小婉原本以为余恒离了她会吵闹，所以她一路上都没敢有任何的耽搁，可回到家中却发现余恒同赵秀正玩的开心。
余恒丝毫没有要找她的意思，自从有了赵秀以后，沈小婉就轻松了很多，可是时常就会感到莫名的失落。
她不愿意参与到赵秀同余恒之间的游戏，并且今天她也没有玩游戏的心情，从余氏回来后，她的心间就好像一直压着一块大石头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有太多理由必须得要保住余氏了，第一她坚信孙起浩之所以没有动他们那是因为他需要钱，需要源源不断的钱，要是余氏垮了，那么就没有留着他们的必要了。
第二她嫁进余家就是为了报答小姐的恩情，只有余氏不倒，那么她才能有利于陆家有利于沈家。
第三余家待她不薄，从来没有嫌弃过她的出身，待她就像对待亲生的女儿这么好，她一直觉得能嫁进余家简直就是她几世修来的好福气，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尽管她有这么多要保住余氏的原因，可是她却丝毫没有保住余氏的办法。
她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脑子里不断的盘算着她该怎么办，可惜她的力量太小，在余修的面前，她就像是一只想要撼动大树的蚍蜉，实在是可笑。
余公馆的景色依然如同沈小婉初来时的那样美丽，可是余公馆却已经物是人非，沈小婉感叹人生无常，似乎人的生命好像还不如一棵野火吹又生的野草的强韧。
就这么在花园了绕着，转着散着步，沈小婉徒儿被桂花树下一棵奇怪的石头吸引住了。
余公馆所有的石头都是从昆明运过来的，每一块的颜色都几乎一样呈现磨砂质感的灰色，而桂花树下的这颗石块却出奇的光滑，颜色则是熟褐色的，这样的石块在余公馆的花园里并不多见。
沈小婉本能的捡起这块石块，她觉得自己在这所谓的上流社会就像是这块石块在余家一样那么扎眼，那么格格不入。
她把玩着手中的石块，猛然间她发现这石块的表面被尖锐的东西刻出了一个记号，这个记号极为眼熟，短短的几秒钟时间，无数个画面在沈小婉的脑海中闪过，突然一个画面和眼前的这个几号重合起来。
她想起来，那次去余恩博卧室的时候，在那块黑板上也画有相同的记号，再看这块石头所放置的位置，这块土地上草皮覆盖的明显没有其它地方覆盖的来的均匀。
直觉告诉沈小婉，这里一定藏着什么!她左右张望，发现此时这边并没有什么人，于是折下一根树枝照着石块放置的位置往下挖。
没挖一会儿她就感觉到了泥土的松动，她拿出被埋在地底下的那个油纸文件袋移动到花园里最偏僻的角落打开。
一共包了三层油纸，然后是一个用腊封住的陶瓷收纳盒，沈小婉小心翼翼的打开——果然！就是那个消失已久的录音带！
她轻轻的吻了一下录音带小声道“谢谢你”也许有办法对付路易斯贸易了，原本她只想着如何接路易斯贸易的招，如何苟且的护着余家好好的在上海存活下去，现在有了这个证据，也许就有了击倒路易斯贸易的机会。
虽然沈小婉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于天真，虽然她知道她的办法要是执行起来难度不是一点半点，但是她依然很开心。
她再左右张望确认确实没有人能够看得到她，她把录音带塞进衣服里面藏好，心脏飞快的跳动，脸上滚烫，她感觉到自己的面部神经都好像在不停的跳动。
经过那天晚上在余恩博房间发生的事情，她肯定他们府里有孙起浩的人，所以她做起事情来就必须愈加的消息谨慎。
余恒贪玩，现在加上一个随意进出他房间的赵秀，这盘录音带要是放在余恒的卧室就太不安全。
她思量再三决定把录音带放到余恩博房间里，到了今天，已经太多人去搜过余恩博的房间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下以后，她避开了众人，再一次来到余恩博的房间，现在余恩博的房间已经被整理的像从前一样了，她快速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这间房间还是会有人经常来打扫的，所以必须放到平时打扫不到的地方。
她用手电环绕着房间照射，书桌书柜肯定是不牢靠了，衣柜？衣柜也不行!最后，沈小婉把录音带放到了床垫的夹层中，然后快速的离开了余恩博的房间。
一百五十一章
沈小婉想，他必须要搏一搏，否则余家将永远生活在路易斯贸易的阴影之下。
沈小婉自知自己实在是太弱了，要想要扳倒路易斯贸易就必须找到一个同盟，这个同盟不能是沈之华，她不能够把沈之华带入到危险之中。
关于同盟沈小婉已经有了人选，这个世界上最想要扳倒路易斯贸易的恐怕就是雷老爷了。
偌大的雷远洋行一夕之间就易了主这口气想必他是咽不下去的，沈小婉花了整整一天构思如何同雷老爷去讲这件事情。
雷老爷虽然败落了，但他的女婿李介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在李介的背后就是整个盐商银行，不但如此，李介同现在的政府关系还十分密切，所以雷老爷将是最好的同盟。
余瑾年殁了，加上现在余家的谣言满天飞，生意人讲究利字当头，更何况雷老爷同沈小婉之前并无交情，沈小婉不确定这次的结盟是否能够成功，但无论成功与否她都必须去试一试，这也许是最后的办法了。
余公馆有路易斯贸易的眼线，要是这么光明正大的去势必就会被人发现，她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
就在这个时候余恒正好从她面前走过，看到余恒，她心生一计。
大概是傍晚的光景，余夫人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呆呆的望着外面，也不知道是在看着什么，总之是空洞无神。
沈小婉看着如今的余夫人不由得心头一紧“母亲，明天我想带着小恒去雷家，雷家的大少爷雷宇辰在国外学的医，小恒这体质太差，我想带着小恒去看看，看雷家大少爷有没有什么办法调理，雷家同陆家交好，我想，他会尽力的，医院里面病菌多，我怕小恒会被传染到什么，所以就挑晚上的时候去雷公馆。”沈小婉道。
半晌余夫人没有说话，还是呆呆的望着外面，然后缓缓开口“也好……也好……那就去看看。”
第二天晚上用过晚饭，沈小婉就带着余恒到了雷公馆，此前沈小婉给雷家去过一个电话，所以这会儿雷宇辰已经做好了准备正在家中等着他们的到来。
此时雷公馆的副楼也就是孙公馆此时正在举办酒会，悠扬的西洋音乐伴着热闹的人声还有酒杯碰撞的声音不断，而雷公馆确实冷冷清清。
沈小婉在心中算了算距离上一次到雷家做客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的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久的当她想起雷家过往的气派的时候都觉得十分的恍惚。
沈小婉到达雷公馆客厅的时候，雷老爷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他的身侧摆着一杯茶，雷夫人则是在一旁逗弄这一只小乌龟，整个客厅里就只有一个下人，相比于过去的来来往往，显得十分的冷清，两个人看到沈小婉来了就客气的打了声招呼。
沈小婉和雷宇辰讲了下余恒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以及余恒现在的身体状况，雷宇辰就仔细的听着，然后又给余恒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
余恒起初有些抗拒，但是雷宇辰三两句话就把余恒安抚的很好，可以看得出雷宇辰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医生。
沈小婉原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雷宇辰会变得十分沧桑，可这一见却好像是见到了初见时的雷宇辰。
趁着雷宇辰给余恒检查的时候，沈小婉绕到了客厅，此时的雷老爷依然还在客厅里看报，而雷夫人和那个下人正好离开了，沈小婉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雷老爷。”沈小婉道。
雷老爷缓缓抬头看向沈小婉，他的眼神里少了当年的春风得意，多了些沧桑和疲惫，面容也消瘦了许多。
“雷老爷可否借一步说话。”沈小婉又道。
雷家的下人多数去了副楼，留下的很难说没有孙礼正的眼线，虽然这里四下都没有人，但是沈小婉还是不得不小心谨慎。
“就在这里说吧，这里没有别的人了。”雷老爷道，语气中透着些许的无奈和自嘲。
此时沈小婉再次环顾四周，她发现在一些角落的地方布着许多灰尘，又回忆起刚一进门时正在逗乌龟的雷夫人手边有一方抹布，沈小婉瞬间明白了，现在整座雷公馆就只剩下一个下人了，沈小婉略微有些尴尬的坐下。
“雷老爷，关于余家的新闻，我想您也看到了，家父尸骨未寒却谣言四起，现在余氏的股票不断的下跌，我怕余家在这样下去恐怕是要难以支撑，您也看到了，余家如今就只剩下我、母亲还有我的丈夫，我丈夫的情况您也看到了。”
沈小婉说的悲悲戚戚，虽然这些话是她事先在脑子中过了好多遍编排好的，但是如今的哀伤却不是演出来的。
雷老爷是多年的生意人，能够把雷远做的那么大也绝不是光靠运气那么简单，随意当沈小婉几句话一出口，雷老爷就几乎明白了沈小婉的来意。
他原本还显得沧桑而无奈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这是精明的商人特有的像是猎豹嗅到猎物时的眼神，是发自内心的兴奋，而这种兴奋沈小婉也明显的感觉到了。
“雷老爷，您也是知道我的身份的，我不过是沈家的义女，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是万万不敢指望陆家和沈家了，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也没什么当讲不当讲的了，余家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败路易斯贸易所赐，而雷老爷您也该清理门户了。”
沈小婉知道自己有些词不达意，但是她相信精明如雷老爷，一定能够听出她话中的含义。
“你看看，你看看这个雷家，现在的雷家已经不是过去的雷家了呀。”雷老爷苦笑“你如何觉得我能够清理门户？”
方才沈小婉还只有七成把握，现在沈小婉有八成把握这位雷老爷绝对会同她结盟，凶狠的猎豹是不会轻易示弱的，因为这回让敌人有机可乘，他示弱目的要么是射下陷阱，要么就表示友好。
一百五十二章
跟着陆洐参加了这么多场谈判，沈小婉知道无论什么样的谈判总有人要先亮出底牌，在亮出底牌之前就是互相试探，谁先亮出底牌，谁就站下风。
谈判的道理沈小婉懂，但是她没有时间同雷老爷周旋，她也没有后路，所以她直接道“雷老爷”她顿了顿觉得这称呼有些不妥，似乎不够亲切。
“雷叔叔，我知道路易斯贸易的背景，我也知道路易斯贸易的目的，路易斯贸易更本就不是什么跨国公司，他们的目的也不是赚钱，雷叔叔，您可知道一个叫做孙起浩的人？”
雷老爷似乎没有想到沈小婉会这么轻易的就亮出底牌，一时间讲话有点不利索，但很快又恢复了他本来的沉稳“不认识，但听说过，皖系军阀，早年间风生水起，袁世凯死后就没落了，你的意思是，他就是路易斯贸易背后的那个人？”
“对的，晚辈这边有一个及其有利的证据能够证明我说的这些话，此事凶险万分，若是扳倒了路易斯贸易，雷远洋行和余氏都能重回正轨，但还是行差踏错很有可能就是万劫不复，晚辈可以把证据和您分享，但是如果您图的是一个安稳，那么就当晚辈说的这么多的话都是胡话，或者权当没有听到。”沈小婉试探道。
“唉，我和瑾年兄算是十多年的老朋友了，他这么一走。”
雷老爷眼皮一抬竟是满眶的泪光，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只能说是世事无常啊，我雷某人活到这个年纪，所有的一切对于我来说斗不过是身外之物了，但小恒是瑾年兄的后人，我不为别的，就为了和瑾年兄多年的情分，我也要竭尽所能帮你们渡过这次难关！”
真是个老狐狸，沈小婉在心中暗暗感叹。不要说是什么多年的情分了，余老爷同雷老爷恐怕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顶多也就是点头之交，他还真是会为自己找台阶下，果然一个好的商人必然会是一个好的演员。
“那我就在这里替我和小恒亡故的父亲在这里谢过雷叔叔了！”沈小婉做感激涕零状。
“雷叔叔，我手上有孙起浩策反的铁证，也有路易斯贸易背后就是孙起浩的铁证。”
沈小婉并没有把录音带拿给雷老爷听，因为雷老爷至今都没有亮出自己的底牌，沈小婉还没有那么傻，如今的雷老爷是没什么用了，有用的是他背后的李介，她要雷老爷自己把李介推出来。
“这样吧，明天下午三点你在凯司令等我，我带你见一个人。”雷老爷思量再三道。
雷老爷这话一说出口，沈小婉就知道，这事情，算是成了。
然而这一切雷宇辰并不知情，他为余恒检查结束后告诉沈小婉，要想余恒的身体能和普通人一样强健这是不可能的了。
能做的只能是适量的增加一些运动和控制餐食的营养，尽可能的避免让他生病。
至于智力方面，儿时的高烧已经对他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所以现在是别无他法了。
沈小婉一早就料定了是这个结果，并且这也不是她来雷家的主要目的，虽然再一次订到余恒的病情她依然有些难受，但是这对她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
第二天他们在约定的时间和地点见面，果然雷老爷说的那个人就是李介。
李介同上一次沈小婉见到他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那种得体的让人无地自容的外教腔调，举手投足，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手势，都好像被精心设计过的，优雅是优雅，但总让人有一种疏离感。
三个人各要了一杯咖啡，沈小婉并不爱喝咖啡，她只是觉得来了这里就是要点上一杯咖啡。
李介并没有像雷老爷那样绕弯子，他简明的说出了他的来意，原来关于路易斯贸易的事情他也一直都在追查，也是前不久他才刚刚发现了路易斯贸易同孙起浩的关系。
并且路易斯贸易在盐商银行的资金往来一直都很奇怪，撇开雷家的关系他也一直都在追查这件事情，但是在追查路易斯贸易的事情上他常常受到干扰，他表示如果沈小婉真的有关键性的证据他希望能够交给他。
沈小婉今天并没有把录音带带出来，因为她并不确定雷老爷说的那个人就是李介，她必须保证录音带的安全，所以沈小婉同他们又重新约定了时间。
晚上趁着所有人都已经入睡，沈小婉再一次蹑手蹑脚的来到余恩博的房间，在一片漆黑中沈小婉摸索着从床垫的夹层中找到了那卷录音带，明天下午就要把它送到李介的手中了，希望一切能够如愿，沈小婉把录音带捂在胸口想。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不眠之夜了，沈小婉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天亮，她借着去买鞋子的由头一个人出了门。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把录音带交给李介就代表着把余家的命运全部寄托于李介的身上，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她强行否定自己所有的疑虑。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很是热闹，可能是因为包里放着录音带的缘故，沈小婉每一步都走的很拘谨，总觉得到处都是路易斯贸易的眼线。
李介就在位于沈小婉大概三百米的对面，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间两，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今天李介同昨日一样避退了左右，是一个人来的，想必在盐商银行和李家也都布有孙起浩的眼线。
突然！李介怒目圆睁，然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周围的人尖叫着四三奔逃。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沈小婉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动，这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拖着她的肩膀往后退。
这个人的力气很大，沈小婉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并且现在大街上乱作一团，跑的跑叫的叫，所以经管她拼命的呼救也没有人能够听到。
这个人带着宽檐礼帽，宽大的墨镜把眼睛遮的严严实实，加上满脸的胡渣让人看不清他本来的相貌。
一百五十三章
沈小婉就被这个男人拽着走了好远的路，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周围也安静了下来沈小婉趁机想要大叫来摆脱这个男人。
“不要说话！跟我走！”
这个声音莫名的熟悉，但是沈小婉很快就否定了她心中的想法，不可能!这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本能还是让她不再开口呼救并且乖乖的跟着这个男人走。
男人的步子跨的很大，走的又很急，沈小婉走的有些艰难，但这个人似乎对沈小婉的艰难毫无意识，他仍然是大步流星的走着。
当沈小婉好不容易稍稍适应了这个男人走路的节奏的时候，他突然一个转弯沈小婉又踉踉跄跄的差点摔跤。
沈小婉跟着这个男人七拐八拐的走了几个弄堂，沈小婉几次想要开口问到底是去哪里，可每次她刚要开口就又被这个男人的气势所吓到不敢说话。
最后他们到了一幢大楼，男人拉着沈小婉上楼，这下沈小婉开始感到害怕了，这周围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想要喊救命都没人能够听到，但此时她再想要逃跑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男人一手捂住沈小婉的嘴巴，一手钳制住沈小婉，沈小婉的力气在这个男人面前简直不值一提，所以她尽管很抗拒，但还是跟着这个男人上了楼。
进了公寓后，男人立刻把门锁好，公寓的程设让沈小婉觉得十分的熟悉，这种及其简约及其冷淡的风格像极了她认识的一个人。
这时候男人拿下来帽子和眼镜，沈小婉看到的是一双因为长期失眠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和深陷的眼眶。
尽管在他的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沈小婉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只不过她一时间还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然而周遭的一切，和这个男人刚毅的轮廓再加上刚刚他说话的声音，一切都一切似乎都是在提醒她，她并没有想错。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是在找死！”余恩博开口，低沉的声音传入沈小婉的耳内，同时间，她确定，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余恩博。
此时的沈小婉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愤怒？欢喜？又或者是惊讶？这些词单独，或者是合在一起都无法用来表示沈小婉此时的感受。
“你知道母亲这些天是怎么过的！你活的好好的为什么不回来？你知道我这些时日过的有多艰难？”想到每天过着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的余夫人，沈小婉脱口而出道。
原来那日的车上一共有三个人，余瑾年、余恩博还有何飞，快到余公馆的时候余恩博发现有东西忘在了公寓，所以就下了车。
恰好那天他有点想要走走路就准备步行回公寓，可没成想他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余恩博没说他当时有多难过有多惊讶有多害怕，他只说他知道他必须立刻离开，不然的话他也得死，他知道这爆炸是孙起浩做的，一次炸不成还会有第二次，甚至可能会危及家里，所以他必须立刻逃走。
他告诉沈小婉，在距离他们现在所住的地方一百米范围之内就是孙起浩的住所。
这个地方是在爆炸发生之前他以何飞都名义购置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他现在住在这里。
他告诉沈小婉在爆炸发生之前，他和何飞两个潜入孙府装下了窃听器，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观察孙起浩的动向，他知道今天孙起浩要杀了李介。
他知道李介他有掌握了实质性的证据，除了这盘录音带以外李介另外还有实质性的证据，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李介现在死了，那么他掌握的秘密就真的变成了无人所知的秘密了。
余恩博原本是想要在孙起浩之前找到李介，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但他却看到了沈小婉他看到沈小婉的那一刻就知道沈小婉一定是找到了他藏在桂花树底下的录音带。
发生爆炸之后，他潜入了沈家把录音带藏在桂花树底下，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办，追踪孙起浩没有任何的结果，他就像是一个活死人不能再太阳底下露面。
他很担心会被人发现，毕竟杀死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太容易了，所以他趁着夜深人静把录音带埋在了桂花树底下。
“母亲这些天并不好过。”沈小婉说，虽然余恩博没有问，但是她知道余恩博一定想知道余夫人的现状。
“帮我好好照顾母亲。”余恩博低沉道。
“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回去。”沈小婉知道，这是一句废话，余恩博是不可能跟她回去的，现在的情况也不容许他回去。
“雷老爷不可能再参与这件事情了，李介一死，雷家也就彻底结束了。”余恩博没有接沈小婉的话。
他歇了口气继续道“孙起浩的背后肯定另有势力，我在巡捕房的时候就感觉到现在巡捕房、警局、还有政府都有孙起浩的人，商界估计也差不多，不过现在还有一个人应该能够控制住局面，他既不属于任何的领域，但是所有领域都有涉足。”
“这个人是谁？”沈小婉问。
“三金公司的董事长——杜先生，张长林是清帮的头目，手下众多，做的都是蝇营狗苟见不得光的事情，而张长林之所以能够坐上那个位置，能在上海滩呼风唤雨就是因为有这位杜先生的帮扶。”余恩博缓缓道。
说到杜先生，沈小婉就立刻有了印象，她见过几次杜先生，映像中这位杜先生样貌平平，穿着也就是普通上流社会老先生的穿着，但是有一种不知名的强大的气场，以至于即使隔着十几米远，沈小婉都能感觉得到这个人并不简单。
她还记得沈之华当时是怎么形容这位杜先生的，沈之华说这位杜先生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片汪洋，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波汹涌，再往下就躺满了尸骸，当时沈小婉弄不明白沈之华说话的意思，但是她却莫名的感到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