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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我情衷     状元郎他国色天香txt下载     状元郎他国色天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一章 情愿

    邵夫人的这身衣服,是景瑚和秀宁共同完成的。这是为了让嘉禾的富商贵人们都知道她们这间铺子的存在,且看见她们的潜力,自然也是用了十分的心思的。

    铺子里的生意显见着是好了起来,订单几乎已经排到了明年春天的时候。目前这样的状况,最要紧的就是让其他的绣娘也能顶事,景瑚几乎日日都在铺子里呆到晚上才回去,也颇为辛苦。

    邵家的那位小姐还是常常到她的店铺里来,在她的铺子里守株待兔。一来二去,她们倒也算是混了个脸熟。偶尔柯明叙过来的时候,也能遇上邵亦萱,她在他面前百般痴缠,有些举止,景瑚如今是旁观者,倒是觉得也很眼熟。

    自己从前简直是太幼稚了,难怪柯明叙总是将她当作一个不懂事的妹妹。到今日,也只能将她当作朋友。

    那时她觉得自己能跟在他身边就很好,可是他看着柯明叙的眼神,才明白其实这种举止,也是很令人讨厌的。

    景瑚一直盼着周老先生下江南的消息,很快又到秋日农忙时节,柯明叙的事情也就更多了,倒是一直都没有过来告诉她新的消息,他们见面的频率,又低了下去。

    反而是她从许昱的家书里知道,他们会和景瑚去年一样,在腊月之前动身下江南。周老先生夫妇准备在衙门里陪着柯明叙过节。

    有事在忙碌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的很快。十月里许雁侨要出嫁,景瑚如今开着成衣铺子,自然也要为她的嫁衣费心。忙忙碌碌的,居然也就到了腊月里了。

    腊月里,按说该是铺子里最忙的时候。人人都想穿新衣过年,可是景瑚铺子里的订单已经实在太多了,干脆就早一个月关了门,只专心处理积压着的订单。

    供不应求是好事,可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也并不是一种健康的经营方式。

    谢池莹和许旻说好了要回来过年,杨氏有许久没有看见儿子儿媳了,年下原本就忙,自然更是要忙碌起来,令儿子和儿媳能过一个舒适的年了。

    景瑚既然在家里,也不好借口忙店铺里的事情,每日就跟在杨氏身后转悠,帮她打打下手。

    如今家中未嫁的姑娘只剩了她一个,景瑚总觉得家里的人对她的疼惜都更多了几分,也就有更多的注意力落在了她身上,反而令景瑚觉得不安起来,日日都盼着谢池莹能早些回来,替她分担一些注意力。

    这一日大家坐在一起用晚膳,崔氏来的稍稍晚了些,手里拿着一封信,满脸的喜气。

    她坐到了汪老夫人身旁,“娘,今日又收到昱哥儿的来信了。他说小年夜那一日他就能到家,不过要先侍奉周老先生夫妇去府衙住下。”

    “您看,柯大人一个人在府衙里过年,就算有了周老先生夫妇,那也不热闹。若是咱们能将他们请过来一起过年,那就好了。周老先生毕竟是昱哥儿的先生,远道而来,咱们总该表示表示的。”

    自从许昱进了松石书院,拜在了周老先生门下,甚至还有侍奉他老人家下江南的殊荣,每一日崔氏的脸上都有止不住的笑意。

    毕竟周老先生一生就只得两个入室弟子,一个是柯明叙,另一个是齐元放,如今都是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崔氏也许就在心里盘算着,许昱能成为周老先生的第三个亲传弟子吧。

    原先景瑚刚来嘉禾时,汪老夫人提起景瑚和她的亲事,她总是有些不情愿的表情的,总是要杨氏出来打圆场,将话题叉了过去。

    如今看景瑚倒是怎样看都满意,有时候满脸笑容的看着景瑚,反而令她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汪老夫人听说孙子要回来的消息,自然也很高兴,笑着拍了拍媳妇的手,“这是自然的,等到了日子,你和你大嫂一起去接他们,务必要将他们请到我们家来过年。我们若是不闻不问,那成了什么样子了。”

    崔氏便道:“只怕我和大嫂都还没有这样的面子呢,还是要瑚儿跟我们一起去才好。昱哥儿的信里也问起了瑚儿,说是给她带了很多她爱吃的东西。”

    她脸上堆着笑,望着景瑚,“瑚儿知道你二表哥要回来了,高不高兴?你们又可以在一起淘气了。”

    话语之中的暗示之意太浓了。她根本就不喜欢许昱,许昱也不喜欢她,是这些长辈误会了他们之间的情谊。再这样一厢情愿下去,依许昱的脾气,只怕到时候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会更难看。

    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景瑚放下了碗筷,勉强笑起来,“二舅母放心,周老先生是我的长辈,他到嘉禾来,我自然是要去迎接的。不过我和二表哥年纪都大了,虽然是家人,也不好和从前一样淘气的。”

    她也把话说的隐晦,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直接的表达她的不满。

    不过崔氏显然是会错了意,愣了愣,又重新笑起来,“瑚儿果然是长大了,这话说的很是。过了年你就有十五岁了,的确是个大姑娘了,尤其是……”她的笑容暧昧,“更是不好随意见面了。”

    景瑚心里觉得不快,只是不好当着汪老夫人的面发作,一时间觉得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还是杨氏察言观色,“二弟妹真是的,怎么好当着小姑娘的面说起这些事情来。就是个大小伙子在这里,听见这些话,也要臊得慌呢。”

    又打发景瑚出去,“瑚儿已经吃饱了?去你大表哥院子里看看,你和你表嫂是好朋友,你看看屋子里的摆设会不会合她的心意。”

    景瑚感念杨氏的好意,也就站起来,告辞出去了。

    她走到了院门前,听见崔氏在和汪老夫人说话,“瑚儿这孩子真是的,跟我们还这样害羞……媳妇的意思,不如趁着周老先生还在嘉禾,便先将昱儿和她的亲事定下来,请他做个媒人,您觉得如何……”

    景瑚快步走出了院门。

第五百一十二章 孝心

    等到小年那一天,周老先生夫妇和许昱果然就按时到了嘉禾。景瑚和两位舅母一起在码头上候着,柯明叙自然也过来迎接他的恩师。

    邵家兄妹不知道何时也得了这个消息,居然也赶到了码头来。装模作样的在码头不远处的茶楼里坐着,朝着这边探头探脑的。

    景瑚只当作没看见,柯明叙也如是。

    杨氏便上前去和柯明叙攀谈起来,“柯大人,近来想必很忙吧?已经有许久没有见您上门来探望冱哥儿了,哥儿心里常常念叨着呢。”

    柯明叙在长辈面前向来很谦逊,“临近年关,衙门里的确有一些事要处理。不过如今已经封印了,也就有闲暇了。待安顿好了老师夫妇,再上门来叨扰。”

    崔氏便笑道:“柯大人何必这样客气,您在嘉禾也是一个人,周老先生夫妇有又年事已高,想必也喜欢热闹。您若是不嫌弃,今年除夕,不若便到府上做客,大家一起守岁,也热闹些。”

    “大家也都是沾亲带故的,冱哥儿在,莹娘也要回来过年,大家一起聚一聚。”

    他并没有应承下来,“许二太太太客气了,我是一个人,去哪里都好。只是老师的脾气有些古怪,未必就喜欢热闹。您也知道,若是他喜欢过年热闹,也就不会在腊月时下江南了。”

    “还是等我将老师夫妇安顿好,问过他们的意见,再决定要不要去府上打扰。”

    崔氏便回过头来,笑着望了景瑚一眼,是要她说几句话。

    景瑚便上前一步,“周老先生的脾气我是知道的,须得慢慢哄着才行。若是可以的话,还是请柯世兄多多费心,全了我两位舅母的这份用心吧。”

    她也希望过年的时候能和柯明叙在一起。冱哥儿在她面前总是念叨着舅舅,而她的思念,从来都是无声的。

    柯明叙的神色温柔,“我会向老师转达两位太太的盛情的。”

    景瑚点了点头,又站回了原处。她知道有人一直在盯着她的举止,她也没必要在这时候争什么长短,又平白惹来敌意。

    许昱他们的船终于靠了岸了。周老先生精精神矍铄,第一个从甲板上走了下来。许昱跟在后面,反而是嬉皮笑脸的搀扶着周老先生的夫人。

    他一见到在船下等候的景瑚一行人,立刻就连牙花都要笑出来了,用力地挥着手,“娘,大伯母,瑚儿,我想死你们了!”

    崔氏的目光紧紧的黏在儿子身上,等他走到近处,才笑着拍了他一把,“年节下呢,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难道你在燕京,还有人亏待你了不成?”

    也不等儿子回话,便先和杨氏去与周老先生以及他的夫人安氏见礼。

    这也是景瑚第一次正式和安老夫人见礼,她之前不过是在燕京的码头上和她匆匆见了一面而已。

    安氏从一开始,便在不着痕迹地打量她,此时见她行下礼去,笑容慈和地将她扶了起来,“这就是瑚儿吧?你表哥,还有我们家这个不着调的,都时时念叨着你呢。”

    “今日难得一见,只觉得闻名不如见面,娇柔的如花朵一般,实在叫人怜爱。”

    景瑚知道这也就是安老夫人给她面子罢了,站在一旁,也不再答话,做出了娇羞的样子来。

    许昱这个不长眼的,却又扶着安老夫人道:“您看,我就说了吧,瑚儿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您见到她,一定会喜欢的。”

    许昱现在倒是知道她是个姑娘了,从前还和她打架呢。从前她听了这话,不过觉得只是寻常夸奖,可今日崔氏也在场。

    景瑚忍不住看了崔氏一眼,果然她望着自己的儿子,笑容又深了几分。

    冬日里码头风大,他们的马车向着城中驶去。府衙比许宅近些,便先在府衙停下来。

    许昱原本和崔氏同车,此时又不老实起来,“我要侍奉老师和师母现在府衙里住下来,等师母习惯了,我再回家去。”

    景瑚失语,这马屁拍的也太离谱了些,果然许昱还是许昱。他能呆在周老先生身旁,不会是因为讨好了安老夫人吧?

    崔氏的神色眼见着就有些不好了。

    还是安老夫人道:“昱儿不要胡闹,你许久没有给你祖父、祖母,还有父亲、母亲问安了,还是快回家去。等过完了年,你再过来,陪着我和你老师在这里逛逛。”

    许昱倒是听她的话。“那我先帮您将东西整理好再回去。”又回头道:“母亲还有伯母先回家去吧,我自己可以回家的。若是还不放心,那把瑚儿留下好了。”

    景瑚才不想单独留下,“今日家中还有事,要帮着大舅母准备晚膳的。”

    崔氏却又道:“昱哥儿说的是,还是让瑚儿留在这里帮忙好了。家中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二舅母会帮忙的,不至于忙不过来。你也是许家的主人,该帮着两位舅母留客呢。”

    又提到了除夕的事情。

    她这样在意,难道周老先生来许家过年,来年许昱就能考个状元不成?许旻明年要下场,得周老先生一句话可得千金,都没有见杨氏这样急切。

    崔氏既然这样说了,景瑚不留下来,未免有些不尊重周老先生夫妇的意思。

    柯明叙却还为她说话,“我请了两个小姑娘在府衙吏帮忙,倒是并不用许公子留下来。你在燕京已久,难得回嘉禾来,还是早些回去陪伴家中长辈吧。”

    周老先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昱哥儿快回去吧,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吵的老夫头疼。”

    安老夫人便瞪了他一眼,作为警告,又十分慈和地对许昱道:“昱哥儿先回去吧,师母这里不用你。这一路上你将师母照顾的很好,师母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只是此时也该让你师兄尽尽心了。”

    听完这句话,崔氏的脸色稍霁,也客气了一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是昱哥儿该做的。”

    许昱这才点了点头,认真的同周老先生夫妇行了礼,看着他们进了门,才转身重新和崔氏一起上了马车。

第五百一十三章 告知

    等到了许家,大家陆陆续续的下了马车。景瑚扶着杨氏,许昱便笑嘻嘻地走到了景瑚周围,“瑚儿,我们一年多没见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景瑚并不想答他的话,只是不着痕迹的白了他一眼。在安老夫人面前装乖巧也就罢了,还到她面前来作怪。

    许昱却仍然缠着她说话,“我从燕京来,是给你带了礼物的,你不想要吗?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些,从燕京出发下江南的时候,你都没有告诉我。”

    景瑚只好道:“我派人去你外祖父家说过的,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好吧好吧,那我就不怪你了。我等下就把给你的礼物拿过来给你。”许昱回家,自然是先要去给许老太爷和汪老夫人问好的。

    景瑚并不想跟他一起,“你叫个丫鬟把东西送过来就好了。今日我已经给外祖父和外祖母请过安了,我三哥和三嫂的节礼今日送来了,刘嬷嬷又要带着冱哥儿,又要清点东西,我还是早些回去帮忙吧。”

    杨氏和崔氏也没有阻拦她,只是崔氏又道:“昱哥儿和瑚儿也许久没有见面了,给爹和娘请完安,昱哥儿就亲自把礼物送过去吧。”

    景瑚懒得理会崔氏,也搞不清楚许昱在想什么,是不是到此时还不知道崔氏的打算。她行了礼,也就往自己的清熙院去了。

    清熙院里,刘嬷嬷带着冱哥儿在房中,正在教他认字。冱哥儿过完年就有四岁了,也到了可以开蒙的年纪了。也不知道嘉禾这里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老师,能教冱哥儿读书。

    景瑚心中烦躁,站在窗外看了一会儿,才收拾好了心情,往房中走。

    冱哥儿和她倒是不像,耐心要比她好的多,无论是写字还是读书,都能安安静静,用心地将事情做完。此时冱哥儿见了她进门,却也没有像从前一样即刻就兴奋起来,而是坐在刘嬷嬷怀里,认真读完了一首诗,“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还是奶声奶气的,景瑚心里不由生了些怜爱。见刘嬷嬷点了点头,冱哥儿才站起来,伸出手要景瑚抱她,“姑姑今天看到舅舅了么?嬷嬷说你去接表叔了,舅舅也去了。”

    景瑚和他碰了碰额头,“见到舅舅了,姑姑还邀请舅舅过来,和冱哥儿一起过年,冱哥儿觉得好不好?如果舅舅不答应的话,我们就再写一封信过去给舅舅,让冱哥儿也来邀请他,好不好?”

    冱哥儿望着景瑚,“那为什么姑姑不带着冱哥儿去见舅舅呢,冱哥儿亲自邀请舅舅,舅舅不会不同意的。”

    景瑚哄着他,“这几日姑姑太忙了,没有时间。等过几日看看有没有空,再带着冱哥儿去见舅舅,好不好?”

    冱哥儿就不要她抱了,挣扎着下了地,又跑到了刘嬷嬷那里。“嬷嬷说,冱哥儿有了一个小弟弟。可是都过去好久了,都从秋天变成夏天了,为什么小弟弟还没有来看冱哥儿啊?”

    八月的时候,万之瑜在西北生下了她和景珣的第一个孩子,是一个小男孩。从那以后,刘嬷嬷独自发呆的时候,好像就更多了。

    景瑚知道她是牵挂着万之瑜,可是也同样放不下冱哥儿。西北距离江南实在太远了,书信并不能承载她满满的思念。

    她还是应该想办法将刘嬷嬷送到西北去,等到冱哥儿有了一个好的养娘,有了一个很好的先生,她就应该去见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和她的孩子了。

    “前几日收到了三嫂的信,说凌哥儿长的很好,我和嬷嬷给凌哥儿做的衣服也都给他穿了,觉得很好。还说想让我再给他做几件夏天穿的小兜兜,嬷嬷到时候来帮我选一选图样。”

    刘嬷嬷一手拉着冱哥儿,笑着应了。

    窗外又传来了许昱的声音,“瑚儿,你在里面吗?还是在库房里。”

    景瑚心里一下子烦躁起来,却也知道这并不是许昱的错,便仍旧让刘嬷嬷看着冱哥儿,自己走到了院子里。

    许昱一见到他,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将手里的锦盒塞到了景瑚手里,“喏,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你肯定会喜欢的。”

    景瑚并不打算现在就拆开,将这盒子递给了一旁的豆绿,“你跟我一起到花园里走走吧。”

    许昱却并不想去,“我还没会自己院子看过呢。”

    景瑚瞪了他一眼,他只好跟着景瑚一起,往花园里走。一路上许昱都在埋怨,“我们都一年没见了,你为什么从开始到现在,一个好脸色都么可有给我看。我今天其实很累的,天寒地冻的,去花园里逛什么啊?”

    一直走到没有人的地方,景瑚才停下来。“二舅母的打算,你知道么?”

    许昱一脸迷茫,“什么打算啊?和你有关么?只是每次收到她的信,她都会叫我好好念书,而后就是提到你。只是说一些杂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今日在马车上她又反复的叫我多关心关心你,我一从祖父那里出来,她就让我过来给你送礼物了。你不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可是博彩阁新出的骨牌,我花了很多银子才买到的。”

    既然许昱什么都不知道,景瑚的怒气撒在他身上,是很不公平的。更何况他作为她的兄长,的确是一直都很照顾她的。

    她有些不习惯和许昱说感谢的话,别别扭扭地道:“那就多谢你了。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先把家里人的打算告诉你。”

    许昱的神色也严肃起来,“是什么事,是不是我娘又闯什么祸了?”自从他姐姐的事情出了以后,他心里其实一直都是有些觉得对不起景瑚的。

    景瑚摇了摇头,“不是,其实这件事和我母亲也有关系。那时候她已经知道我父亲他……所以想要保全我,写信给外祖母,要他们把你和我的亲事定下来。”

    “什么!”许昱还是毛毛躁躁的样子,一听完景瑚的话,急的直跳脚。“那怎么行,我只把你当妹妹看待的,而且我都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说到后面这句话,泄露了自己的秘密,他下意识的捂住了嘴。

第五百一十四章 意愿

    许昱这话一说完,景瑚更放下了心来,他和她是一样的,都不想和彼此共度一生。那反而就是关心他喜欢的姑娘是谁了,“是哪家的姑娘,她喜欢你么?”

    反正都已经说出口了,许昱也还算大方,“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姑娘家的名声重要。”

    景瑚忍不住笑起来,“不错,如今还知道这些事了。”

    “她是周家的姑娘,是周老先生的小孙女。我们在书院里见过,她笑我的字写得难看,

    一来二去,就熟悉了。我只知道我喜欢她,并不知道她怎么想。不过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娶你,我若是娶了你,既是对不起你,也是对不起我自己。”

    他说这句话,面上浮现起了歉意。景瑚故意装出没好气的样子来,“你以为我喜欢你,我想嫁给你啊,想得美!所以我们更应该联合起来,打消了你母亲还有外祖母的主意,这样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

    “你喜欢那位柯大人,对不对?”许昱忽而冒出这一句话。

    景瑚的脸莫名的烧起来,侧过了身去,“我和柯世兄只是朋友,我很感激他保护了我而已。”

    许昱又蹿到景瑚面前来,“你怎么跟我也不说实话,你明明就喜欢他!周老先生都知道,他和师母谈天的时候,我偷听到了。”

    景瑚就板起脸,“非礼勿听,你是读圣贤书的人,却做这种事。”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如何来打消他们的念头呢?你的事情做不得准,我的事情也做不得准,那就只剩下反抗了。其实我不想让我娘和祖母伤心的。”

    景瑚又何尝是呢,“走一步看一步吧。到时候你早些回燕京去,你人都不在这里,他们就是想押着你我如何,那也没有办法。”

    许昱低下了头,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

    周老先生夫妇最终同意了来许家过年,这几日崔氏的脸上一直都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好像许昱已经考中了进士,做了大官似的。景瑚只当作没看见,她和许昱都在避免着和彼此见面,省得长辈看见了,又当成他们是天作之合的证据。

    到了除夕夜的时候,柯明叙便侍奉着周老先生夫妇一同来了许家。

    几位老人家坐了上首,长辈们围绕在周围,谢池莹夫妇也回来了,便又开了一席。小辈人少,柯明叙便和他们在同一桌用晚膳。

    景瑚的祖父曾经也是燕梁的官员,和周老先生也能有话说,除此之外,长辈那一席,便只听见崔氏的奉承声了。

    柯明叙虽然坐在景瑚身旁,可是景瑚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她总觉得好像会出什么事似的。

    酒过三巡,晚膳大家都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崔氏便将许昱唤了过去,叫他给他的恩师还有师母敬酒磕头。

    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边。许昱从善如流,饮了一杯酒,说了几句吉祥话,便要给周老磕头,被他扶住了,“别急,还没过完年呢,等过完了年,再好好给你师母行礼就是了。”

    安老夫人笑着瞪了他一眼,“昱哥儿不用这样客气,师母早已经准备好了压岁钱要给你的。先回去用膳吧,二太太这样客气,我们反而坐立难安了。”

    安老夫人这话,其实对崔氏的行为也有些不满。只是崔氏有她自己的打算,“其实今日倒是还有一件事要求老夫人和老先生呢。”

    她的话说到一半,安老夫人也不好置之不理,“哦?二太太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崔氏便望了景瑚一眼,景瑚心中的不祥之感愈浓。“您有所不知,昱哥儿的姑姑临走之前,写了信给娘,说是要为昱哥儿和瑚儿定下亲事的。眼见着过完年,瑚儿也就及笄了,此时谈起婚事来,不早不晚,正正好。”

    “刚巧周老先生又是昱儿的恩师,在嘉禾游玩,我便想着,请您和周老先生为昱儿做主,做个媒人,早些将这门亲事定下来。”

    崔氏说这话,似乎是和汪老夫人商量过的,她也是一脸的期待。

    景瑚沉默着站起来,终于到了她不得不和他们把话说明白的时候了。她不想是这时的,她原本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个年。

    许昱先嚷了起来,“娘,您说什么呢,我只把瑚儿当作妹妹罢了,对她根本就没有男女之念。我们是兄妹,怎么能做夫妻呢?”

    崔氏冷冷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又道:“这是你祖父祖母给你定下的亲事,这天下亲上加亲的事情多了去了,怎么你就不行?”

    谢池莹之前并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此时就站到了景瑚身边,握了握她的手,而后上前道:“二叔母这样心急做什么,要谈起亲事,等瑚儿及笄了也不晚。”

    “周老先生和安老夫人是来咱们家做客的,他们也不是即刻便要离开嘉禾了,等过完了年,再慢慢商量就是了。”

    崔氏知道谢池莹的出身好,和周老先生夫妇也熟稔,随然只是小辈,也并不好对她太不客气,“是我一时喝多了酒,高兴起来,便只想着这些事了。这件事早些定下来,我也早日心安些,莹娘不知道,自从你进了门,我也都日日盼着能有一个像你这样既乖巧,又听话的儿媳妇呢。”

    景瑚不想再继续粉饰太平了,一再推迟,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她也上前去,同崔氏行了礼,同她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也行了一礼。”

    “大表嫂也不必为我说话了,这件事不必再提了,我不愿意嫁给二表哥,二表哥也不愿意娶我,我们不应该彼此耽搁。我母亲临终之前也应承过我,她说我可以不必嫁给二表哥的,希望舅母和外祖父、外祖母也能体谅我的心情,体谅二表哥的心情。”

    房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听她说话。

    这一段时间她在许家其实过的很不快乐,也尝试过说服自己了,可是她不能自私,也不能将旁人的心愿,建立在她自己的痛苦之上。

    “等我及笄,我就想要搬出去住了。我手里还有足够的钱财,也已在城东寻好了宅子。此生是并不想出嫁的了。”她跪下来,郑重的给屋中她的长辈磕了头。“养育之恩,瑚儿是无以为报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暗示

    景瑚忽而将这件事说的如此郑重,兼且她从未向这屋中的任何人流露过她想要离开许家,购置宅院独自居住的心思,一时间屋内又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知道该怎样反应。

    安静了片刻之后,汪老夫人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似乎就要昏厥过去。谢池莹眼疾手快,连忙过去扶住了她。

    “祖母!”许昱也跑到了汪老夫人身旁。

    屋内众人顿时乱作了一团,又有丫鬟过来帮手,将汪老夫人扶到了东里间去休息,而后杨氏在一旁,忙着打发人去请大夫过来。

    周围一片乱糟糟,景瑚站在原处,只觉得一切都无比的荒谬。她觉得她应该去东里间看看汪老夫人,可是是她将她气成这样的,她很害怕再面对她。

    几乎所有人都在往东里间涌,到最后,只剩下景瑚,还有今夜他们请来的客人们。

    刘嬷嬷抱着冱哥儿,尽量让他保持了安静。柯明叙走到景瑚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景瑚抬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柯世兄,我是不是一个只会把事情弄得很糟糕的人。”

    她早已经发现了,前十三年她只知道任性,仗着县主的身份,还有父母的宠爱胡作非为。纠缠了他许久,到最后还要他牺牲自己的功绩来照顾她,保全她。

    曾经真心爱她的人已经不在了,她来到了许家,又在除夕夜时,将自己的外祖母气到晕厥。她真是什么事也做不好的。

    柯明叙摇了摇头,“我从没有这样觉得,你也不要这样想自己。待会儿大夫过来了,你再跟着进去探望你外祖母,她不会有事的。”

    一切也都会好起来的。无论是她的亲事,还是铺子里的生意,还是旁的一些事,都会好起来的。

    安老夫人也从位置上站起来,同柯明叙对视了一眼,示意由她来安抚景瑚。

    她揽了景瑚,和她一起走到了院中。万家团圆之时,天空中却没有月亮,只有蒙昧的星光,照亮了景瑚面颊上的两行泪。

    安老夫人掏出了手帕,将景瑚的泪擦干净了。“脑子太热了些,该站在清凉的地方好好晾一晾。”

    景瑚和安老夫人并算不得熟识,也不知道她的性情如何,此时得了她的训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是保持着沉默。

    她的脑子的确是太热了些,一直想说的话,也就那样说出了口。丝毫没有顾及到她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身体,只是一心想让崔氏打消念头。

    “您说的是,方才的确是我太不理智了。外祖母最疼爱我,舅母们也如是,将我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可是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更应该早些让她们放弃将我和许昱凑做一对的心思,再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景瑚又长叹了一口气,觉得五脏六腑都冷,“许昱心里早已经有了旁的女子,我也如是,我们在一起,只会成为一对怨偶。”

    “与其让他来说这些话,不如还是我来。我只是外姓之人,许昱是二舅母的亲生儿子,是外祖母的亲孙子,他不能,也不应该违逆他们的意思。”

    安老夫人便道:“你方才既说她们都将你当作亲生女儿,亲孙女,此时又来说什么‘外姓之人’?你外祖母疼爱你之心,不回避疼爱昱哥儿更好,无论谁说,其实都是在她心里捅刀子。”

    景瑚默默无语,“总之我是不能和许昱在一起的,我知道您喜欢他,今日又是除夕之夜,酒喝过几巡,二舅母就想拉您下水。您若是应承了,将来又遭到许昱的反对,您又该如何自处呢,其实很没有必要。”

    安老夫人揽着她的肩,揽的更紧了些,“难不成在你和昱哥儿眼里,我和屋里的那个糟老头,都已经老糊涂了不成?”

    她回头望了一眼,屋内暖融的灯光照耀在她已然青春不再的面颊上。美人到了如今,也是美人。而她方才口中的“糟老头子”也正望着她,与她对视了片刻,便煞有介事的偏过头去,和柯明叙说话。

    于是景瑚和安老夫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柯明叙身上。

    “我和他一样,都知道你的心思。叙儿是个好孩子,可是他的善心,也并没有到用尽全力来保护一个无关女子的地步。叙儿侍奉我夫妇多年,到头来,我们还要往他的心口插刀,那是绝无可能的。”

    安老夫人在暗示她什么……

    她回过头来,又对景瑚道:“我和那个糟老头子不同的是,我还知道昱哥儿的心思,我知道他爱慕我们家的朝姐儿,这段时日,不过也是一直在考验他而已。”

    “你放心就好,我们老夫妇一把年纪了,不会在这时候,还要做这种错点鸳鸯的造孽之事的。等到你外祖母醒来,我便会允诺,将来为昱哥儿说一门好亲事,能帮助他在仕途上走的更远一些。”

    她揽着景瑚,重新往房中走,“你二舅母要为昱哥儿聘你为妻,自然也有喜爱你的缘故,可是想必也有看中你同我们家这位松石书院老山长之间关系的缘故。”

    “我说我将来为昱哥儿说的亲事,一定能在他的仕途上有所帮助,她不会拒绝的,反而只会觉得是亏欠了你。”

    在迈进房门之前,景瑚也停住了脚步,“多谢您为我考虑。只是,二表哥也同我说过,在他心中,那位姑娘也是无法取代的。若是您觉得他始终不能通过您的考验,也就不要为他说亲了。”

    那种认定了一个人的感觉,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了。若是安老夫人始终认为许昱并不是她的孙女的良配,那是不能勉强的。可是要让他娶旁人,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安老夫人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都活到如今了,所想的事情,无非是让自己高兴,让小辈们也高兴罢了。”

    聪慧之人,话就只能说到这里了。

    “最近这一个月,想必你在家中也不会高兴,不如搬到府衙里住一阵子,陪陪我说话,如何?”

第五百一十六章 上元

    转眼间便过了半个月,这一个年,许家人也过的颇为冷清。大房新嫁了女儿,虽然娶了媳妇进门,也总是不如往年热闹。

    景瑚和冱哥儿一起搬到了府衙里,名义上是陪伴安老夫人,实际上是安老夫人在陪伴她。开解她。许昱也是三天两头往府衙里跑,原本冷清的府衙,反而要比许家热闹的多了。

    在汪老夫人醒来之后,安老夫人便去探望了她。当着许家众人的面,说起了她对许昱亲事的安排。

    她只说了为他看好了一户人家,姑娘贤惠,家世也很不错,暗示了崔氏,那姑娘家里人一定能帮到许昱的家人。却并没有言明具体是哪一户人家,这是给自己留了一点退路。

    崔氏看来很是心动,汪老夫人却坚持想让许昱娶景瑚,她总是认为那是她亡女的心愿。崔氏不敢违逆婆母,景瑚的二舅舅更是个大孝子,这件事便暂时搁置了。

    景瑚去府外住一阵子,也正好让大家都冷静一下。

    今日已是上元佳节,许昱也并不在家中过,早早的来了府衙,和景瑚她们一起用了晚膳,而后便侍奉着安老夫人和周老先生往街市上赏灯。

    景瑚和冱哥儿以及柯明叙晚走了一步,刘嬷嬷细心,发觉忘记给冱哥儿穿上小斗篷,坚持着回去拿了一趟。

    便在府衙前遇见了谢池莹夫妇。谢池莹最有眼色,用一块姜糖将冱哥儿骗走了,景瑚就只喝柯明叙一起,在街市上赏灯。

    他们上一次在街市上同游赏灯,还是那一年下江南,她生辰时在扬州度过的七夕了。

    那一日其实天公并不作美,下了许久的雨,将有情人都从街市上赶走了,聚集在人家的屋檐下。

    今日他们一同走在将街市映照的如同白日的花灯之下,一时间反而有些不知道该和彼此说些什么。

    “冱哥儿倒是比我哥哥也好一些,我记得我母亲从前跟我说,我哥哥小时候也是不愿意读书的。后来她下了狠手,打过他一次,他从此才改好了。”

    “冱哥儿倒是很喜欢念书,我原本还在发愁要上哪里去给他找一个好些的开蒙先生,这半个月来他日日跟着你读书,也学了不少东西了。”

    柯明叙想起了冱哥儿在念书时问问题停不下来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冱哥儿很聪明的,有旺盛的好奇心的人,总是比旁人都能学的更好一些。不过过完了年,我又要忙碌起来,也就没什么时间能教他念书了。”

    “为他找先生这件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上心的。反而是你,如今老师和师母还在这里尚且好说,若是他们回燕京去了,你是要搬回许家,还是真如除夕那一日所说,打算买一处宅子,自己独自居住?”

    这个问题,景瑚并没有想好。她实际上也根本不想思考这个问题,今夜美景动人,不应该用来思考这些问题。“今夜可是上元佳节,我只想过节,小柯大人不要叫我考虑这些问题。”

    她的语气里难得的带上了一点撒娇的意味,许久没有这样和柯明叙说过话,他也愣了片刻。

    “你说的是,那我们就不说这些了。”

    可是不说这些,还能说什么呢?“周老先生和安老夫人回燕京以后,许昱应该也要回去了。他都不在嘉禾,就是想要按着我们的头逼我们同意,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是都说不再讨论这个问题了么?”柯明叙领着她,走到了一间灯笼铺子里。他早已经在这里定好了一盏花灯,比寻常的花灯要大一些,却很轻巧。

    最妙的是这盏花灯和她为谢池莹做的那条裙子是一样的,足有八面,每一面都是不同的西湖风景,比之衣裙,更可以轻巧的转动起来,采莲女的菱歌,仿佛就飘荡在她耳边。

    景瑚静静的注视着这盏灯,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柯明叙也在注视着她。“这盏花灯,你可还喜欢?”

    景瑚很久没有笑的这样舒心了,“很喜欢,不过,这上面的纹样,小柯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喜欢就好。是莹姐儿拿过来给我看的,那条裙子她收好了,不舍得再穿。我想这是你自己绘的纹样,想必会喜欢,所以便定制了这些。”

    无论是否是出于男女情爱,他对她的关心,总是让此刻的她觉得很舒心的。

    他们并肩走在街市上,总是有人时不时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目光落在花灯上的人少,望着柯明叙的人多。景瑚渐渐的也觉得有些不快起来。

    邵家兄妹却迎面走来,走的近了,便上前来和他们打招呼。

    邵亦萱对柯明叙的心思从来都没有掩饰过,一走过来,立刻便占到了柯明叙身侧。“柯大人,今夜如此有兴。你我也有缘分,不若同游?”一面说,一面还要满怀敌意的望景瑚一眼。

    望了景瑚一眼,目光就落在景瑚手中的花灯上,再不肯移开了。“好漂亮的花灯啊,是哪里买的。”

    景瑚故意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话,“这盏花灯是那边的灯笼铺子里买的,是柯世兄为我定制的。邵小姐若是喜欢,不如去铺子里问问,看看能不能做一盏类似的。”

    邵亦萱的眼神中就多了一些嫉妒,“旁人已有的东西,我就不稀罕了。”转而对柯明叙道:“柯大人,六月是我的生辰,我好喜欢这花灯上的纹样,我听闻您的画技很好,能否为我做一幅图?”

    六月的生辰,此时就来讨礼物了。

    “邵小姐也觉得这幅画不错?这是景姑娘所绘的。你可以问问她,能否替你绘一幅荷花图。我其实并不擅长作画,便不在邵小姐生辰之时献丑了。”

    柯明叙对邵亦萱的拒绝之意从来都明明白白,只是她不肯懂而已。

    另一边邵亦燃站在景瑚面前,一直支支吾吾的,“景姑娘,我有句话想跟你说,能否借一步说话?”

    景瑚正欲拒绝,忽而起了一阵大风。他们头上都是密密匝匝的花灯,以绳索系在空中,花灯剧烈的摇晃起来,火光顷刻之间吞没了几盏灯的灯罩,继而烧断了绳索,几行花灯全都朝着地面上砸来。

    “小心!”

第五百一十七章 保护

    那些花灯俱燃着火星,如流星一般铺天盖地地朝着站在其下的人们砸来。景瑚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被人按在了身下,圈在那人的怀抱中,有淡淡的杜若花香。

    “快来人救火!快!”

    “救命……来人啊……把这些花灯撇到水里去……”

    “大家快些散到周围,不要站在花灯下面!”

    周围一片乱糟糟,无数的人在仓皇奔走,景瑚被他包裹在斗篷之中,眼前一片黑暗,景瑚却觉得莫名的安心,她知道柯明叙在保护着她。

    等到周围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柯明叙才放开了她,有人认出了柯明叙,上前来搭话,“柯大人,您和这位小姐没有事吧?”

    景瑚是毫发无伤的,但是她不知道柯明叙。

    “我没事,老伯放心。”他的神情并不像是没有事,景瑚绕到他身后,原本大红的猩猩毡已经被火星燎出了不少的破洞,他的直缀似乎也被烧开了,景瑚分明看见了他被烧伤的皮肉。

    应当是有人朝他身上泼过水,那一片都是湿淋淋的,还是寒冬之时,景瑚光光是看着,都觉得冷的彻骨。

    “柯世兄,你受伤了!”景瑚解下了他身上的披风,将自己的换给了他,“你的衣服都坏了,先用我的。我陪你去医馆里找大夫!”

    她的手也曾经被烫伤过,那时候还只是热水而已。柯明叙今日却为了保护她,为火焰所伤。她毫发无伤,是因为柯明叙为她承担了痛苦。

    柯明叙不接受她的披风,压抑着身上的痛苦,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今日太冷了,我没事,你不要把衣服给我,你的体质本就不好,若是受了寒,会生病的。”

    景瑚也不再理会周围人的目光了,她将她的披风按在他身上,固执的系好了结,“若是我会觉得冷的话,柯世兄只会觉得更冷。若是柯世兄生病了,我会觉得比我自己生病更难受的。”

    她一再坚持,柯明叙也不能再说什么。景瑚要拖着他往医馆走,他却仍然站在人群中央。“各位乡亲请听我一言,我是嘉禾如今的知府柯明叙。”

    原本乱糟糟环境,慢慢的安静下来,他们都在听柯明叙说话。

    “请各位帮忙照顾伤员,负责悬挂花灯的人若在场,请先去将所有悬挂在街市上的花灯都摘下来,以免再次发生危险。”

    今夜上元节,也是有衙门里的官差在场的。他们见到了柯明叙,纷纷聚集到了他周围。

    柯明叙见了,便一一吩咐他们。去帮助百姓将花灯摘下,清点受伤的人数,又将这些受伤的人安排到了不同的医馆里去。

    景瑚知道劝他是没有用的,若是做不完这些,他是不会离开这里,自己去求医的。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方才那个老伯才上前来,“柯大人,您自己也受伤了,伤口上恐怕还沾了水,这就不容易好了,您该早些去看病的。”

    柯明叙的面色渐渐变的有些苍白起来。

    他仍然对着他笑了笑,“老伯你放心,我年纪还轻,这点小伤而已。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作为嘉禾知府,也是有很大责任的。您没有受伤吧?早些回家休息吧。”

    那老伯也就不再劝他了,“您是大人,小的该听您的话,可是您也千万要注意身体。”

    柯明叙又高声向着仍然围在附近的百姓道:“今日本是上元佳节,却除了这样的差错,我难辞其咎。”

    “今日大家都受惊了,若是有觉得不适,请都去寻相熟的大夫看一看。不必担心延医问药的银钱,若是的确由今日之事引起的疾病,府衙里会为大家出钱治病的。大家若是没有事,便早些回家去休息吧,街市上恐怕还是不安全。”

    他的话一说完,人群中又起了许多啧啧称赞之声。

    上一次景瑚被人这样围着的时候,人群中全是咒骂她的声音,这大约就是她和柯明叙之间的区别吧。

    景瑚在心里自嘲了片刻。

    柯明叙心系百姓,她却只关心他。她尽力扶着他的身体,压制着自己的眼泪,“小柯大人,好了,已经结束了,他们都走了。你该去看病了,你坚持不住的。”

    柯明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他看起来已经十分苍白虚弱了,“我没事的,只是一点小伤。剩下这些没有拆完的花灯仍然很危险,我要看着这些花灯都被拆下来,才能放心回去。”

    “今日之事幸好只是小事,并没有多少人受伤。可是街市上的房屋都是连在一起的,若是不小心点着了房屋,一间接着一间,那可就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受苦了。这是我的疏漏。”

    “倒是你,快去寻老师和冱哥儿他们,早些回府衙里去吧。不要同他们说我受伤了,我的伤真的不严重的,回去用些药,很快就会好了。”

    景瑚如何苦劝他都是不会听的,“小柯大人不走,我也不会走的。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你若是生病了,到时候谁来照顾我呢?总不能让老师夫妇来照顾我吧。回风和流雪夜不如你仔细,到时候你健健康康的,过来照顾我,就算是还了我今日保护你的情分了,如何?”

    她知道柯明叙只是想将她骗走而已,他的伤在腰上,他才不会让她来照顾他。最多不是是要她陪着他说说话而已。“小柯大人不必劝我了,你不走,我也不会走的。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不然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心。”

    围观的百姓都渐渐散开了,只有邵家兄妹还站在原处。方才邵亦燃也护着自己的妹妹,一直走到了安全的地方。

    景瑚扶着柯明叙往前走,对上了邵亦萱眼睛。她眼中的神采慢慢熄灭了下去,很快便转了身,先自己的兄长一步离开了这里。

    邵亦燃站在远处望了景瑚一眼,很快也垂头丧气地转身追随自己的妹妹而去了。

    街市上万千的花灯都渐渐的被拆掉了,他们周围都暗了下来。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两全

    “我表哥上元节那一日都用性命保护你了,你还觉得他对你没有男女之意,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给我分析分析你的思路。”

    景瑚和谢池莹坐了对面,素灵和豆绿凑了角,坐在一起抹骨牌。那一日的最后,周老先生夫妇和谢池莹夫妇都赶了过来,找大夫的找大夫,帮着处理街市上事情的是许昱和许旻。

    柯明叙腰上伤了好大一块肌肤,就连大夫都说,那并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可是他却偏偏在那一日坚持到了最后,谁也没有犟的过他。

    伤在腰上,果然他说让景瑚照顾他的话就是一句空话。景瑚又在府衙里住了半个月,最多不过是帮着回风把药端到他房中去给他喝而已。

    新年一过,衙门里积压了不少的事情,又有这次花灯事件中的一些伤员的事情要处理。就算柯明叙自己也受了伤,每日还是忙的脚不沾地。

    明日谢池莹便要和许旻一起回淮安谢家去了,难得有空闲,她非把景瑚拉回了许家来,将许旻赶到了许昱院子里去睡,和她一起抹骨牌。也是大战到天亮的意思。

    既然是抹骨牌,也总不能只盯着牌,旁的话一句也不说,她就又提起了那一日的事情来。

    景瑚就开始心不在焉起来,随手出了一张牌,“那日邵家兄妹不是也在么,邵亦燃也一样保护着自己的妹妹。柯世兄对我,恐怕也就是看作妹妹罢了。”

    “这种事情哪能类比。你就说那一日若是我和你大表哥也在,难道他还能不护着我?不过都是因为人在遇见危险的时候,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在意的人罢了。”

    景瑚瞥了她一眼,“你可以坚持你的想法,我也可以坚持我的。你不必非要说服我的。”她不想对这件事有任何的期待,她只想将这段时间,许昱还在许家的时间平稳的过渡过去。

    要她相信谢池莹,安老夫人除夕夜的说辞也可以,除非是柯明叙自己同她表明心意,或是直接向她外祖母提亲,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想知道。

    谢池莹碰了景瑚的牌,摇头晃脑,“哎呀,我只是觉得有些替我表哥不值,都为某些人伤成那样了,某些人心里还一点也不感激,不赶紧以身相许。”

    “奴婢总觉得小姐没有从前的那种精神气了。”

    景瑚瞪了豆绿一眼,“怎么连你也不帮着我说话。你再这样,就把你这个月的工钱扣完了。”

    豆绿笑了笑,一副憨憨的模样,她知道景瑚只是和她开玩笑,“今日才是初三,那正好奴婢这个月就什么活页不干了。若是这样,小姐只怕要求着奴婢回来为您做事呢。”

    谢池莹便关切道:“你如今身边只有两个大丫鬟,是不是再该添两个?”

    景瑚摇头,“都一年多了,早已经习惯了。你到此时才来关心我,是不是有些假惺惺?如今我也不是什么十分尊贵的人了,有豆绿和柳黄就足够了。”

    “不过,她们俩也到了年纪了,给她们找婆家是正经。”

    谢池莹笑眯眯的看着豆绿,“我们谢家有一些出身寒门的门生,不少都是有才华的,也不会以娶大家婢女为耻,不如我替你定一个?”

    景瑚抓了一张牌,恰好是她想要的,“不用了,你给柳黄找一个吧。我们豆绿她就是不喜欢文邹邹的读书人,她喜欢庄稼汉。自己种出来的东西自己吃,她最安心不过了。”

    豆绿和景瑚在抓牌的间隙相视一笑,“小姐说的对,奴婢自己肚子里没有墨水,最讨厌和肚子里有墨水的人说话了。他难免要嫌奴婢不解风情,我也听不懂他说的话,这样两个人在一块,怎么可能把日子国到一起去呢。”

    “哦,难怪你和你们家小姐这样要好。从前那个最会抹骨牌的宝蓝没有带在身边,倒是带着你。”

    谢池莹这话简直就是明涵,在说景瑚没有文化罢了。“这话也不全对,我还和你谢八小姐是好朋友,很合的来,巴不得天天在一起过日子呢。怎么人人倒都说你是才女。”

    “宝蓝在燕京,夏天的时候应该就要出嫁了。我是没缘分送她了,什么时候你去燕京,再替我问候她吧。”

    谢池莹意兴阑珊起来,“一说到燕京,我就觉得头疼。原本去年就该动身去燕京了,结果还是没去。我是真不想在淮安待着了,一点意思也没有。从前谢池容还在家,我也还能找点事情气气她,打发打发日子,如今才真叫无聊。”

    今年有今上登基加开的恩科,谢家老太爷思虑再三,还是觉得让许旻错过这一科,再扎扎实实的读几年书。他们在谢家生活的日子,也就更长了。

    “若是我没有出嫁呢,还可以同我姐姐串通好,叫她接我去杭州住一阵子。如今这样,我又不放心你表哥一个人在谢家,哪里也去不得。”

    “我是时常想着我姐姐的孩子的,正是可爱的时候,我却没什么机会见到。”

    景瑚碰了谢池莹的牌,“你急什么,很快自己也就做娘了,才没心思管别人家的孩子呢。”

    谢池莹笑着瞥了她一眼,“就你这张嘴最坏。我姐姐现在也不念着我了,你知道么,燕京城里的那位淮邑乡君,她和她夫君去年便来杭州了。她和淮邑乡君谈的来,他们两家人在一起,她都不嚷着无聊了。”

    淮邑乡君,原来他们夫妻也来了江南。她从没有听柯明叙提起过。

    “我这张嘴可不坏,说不定就被我说准了。你的日子无论如何,总是比我好过的。我才是真的过了今日,不知道明日该在哪里。等明日送走了你们,我还是要回府衙去住的,陪着安老夫人说话,我倒觉得我这阵子收获了不少东西。”

    一面盼着许昱早些回燕京,她身上的压力就能小一些了。一面又盼着安老夫人夫妇能够晚些回燕京,她就可以在府衙里多住一阵子,和柯明叙日日相对了。

    难两全。

    人生到什么时候才能变得不这么艰难呢?

第五百一十九章 心痛

    谢池莹回到淮安以后,很快写了信过来,告诉大家,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她和许旻成婚还没有满一年,便有了消息,可见他们夫妇感情不错。

    也可见景瑚这张嘴简直灵的不得了。谢池莹在给杨氏的信里特意提了这件事,虽然本质是和景瑚无关,可杨氏看景瑚到底还是又亲切了几分。

    景瑚倒是也不在意,除夕之后外祖母的身体在渐渐复原,景瑚也是每隔两三日进许家去给汪老夫人请安罢了。汪老夫人是不得不见,至于崔氏,还是少见面为妙。

    安老夫人和周老先生在淮安已经一月有余,柯明叙的身体好起来以后,周老先生倒是并没有让景瑚和许昱陪着,在嘉禾附近游玩,而是日日都和柯明叙在一起,去了嘉禾治下的许多田庄与较为偏远之地,每日忙忙碌碌,也不知道是在忙些什么。

    崔氏巴不得许昱能多和安老夫人亲近,只怕在她心中,安老夫人是要给许昱说什么高官显贵之女为妻。最后若是知道许昱心仪之人是安老夫人的孙女,不知道会不会失望。

    大约是不会的,她的目光不会这样短浅。她当时想要许昱娶景瑚,也就是看中了她和周老先生的关系。如今忘年小友变作货真价实的亲孙女,崔氏应该是偷着乐才对。

    等到三月,天气渐渐暖融起来的时候,柯明叙和周老先生的事情似乎也办完了,终于有了心情,要在嘉禾周边游玩一番。

    去杭州要游西湖,到了嘉禾,自然就是要去游南湖了。

    正是草长莺飞时节,湖岸上杨柳如丝,无数盛装丽人出门游春,消磨这风和日丽的好时光,本身亦构成了风景,许昱和周老先生都看的津津有味的。

    景瑚却没有这么好的心情来欣赏,这一回,却是因为邵亦燃。

    前几日他的父亲亲自登了许家的门,想要为他求娶景瑚,带来了数以万金的礼物,希望许家老太爷能够答应。

    如今许昱和景瑚的婚事大约是不成的了,景瑚眼见着就要及笄,也是该订下亲事的时候了。从前邵亦燃的父亲是知府,对许家也颇有照顾,若是一口回绝,总有些忘恩负义的意思可是也同样无法答应,一时间陷入两难,只好将这件事暂时搁置。

    暂时搁置,总有要重新提起来的时候。

    景瑚从杨氏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曾经去找过邵亦燃一次。她不是猜不到邵亦燃对她的心思,之前太爷帮过她的忙,令嘉禾的贵妇人与小姐们都知道了城东还有她这一家成衣铺,可是她以为上元那一夜过后,他已经明白她的心意了。

    结果短短两个月之后,他居然就说动了他的父亲,直接到许家来提亲了。

    若不是除夕夜景瑚曾经闹过那一出,将自己的心意说的很明白,她不会嫁给许昱,也不会嫁给旁人,只怕许家老太爷未必就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邵亦燃也算是他有所了解的后生,他和邵亦燃的父亲更算是故交,知道他们家的事,在他眼中,邵亦燃未必不是景瑚的良配。

    既然邵亦燃不懂,也不肯懂,便只能由景瑚亲自来告诉她,她是不会嫁给他的。

    那一日也是在景瑚的成衣铺子里,她难得的将邵亦燃请到了后面待客的厢房里喝茶。谢池莹同样也给她送来了龙井春茶,同时也谢谢她这张金口。

    她看起来对于她和许旻之间有了一个孩子这件事很高兴,写给景瑚的信里,也一点都没有彷徨犹疑之色,仿佛一切都在她计划之中,她已经期待许久了。

    不过景瑚觉得这样也很好,她整个孕期,都会在她母亲的照料下度过。婆母再好,总是比不上自己的母亲,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有母亲和丈夫陪伴,她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而三年之后,她家的孩子也该会走会跳了,再带着上燕京,或是去其他地方赴任,那也就都不怕了。

    她真的很羡慕谢池莹,她的人生看起来总是很顺利的。

    而她还要亲自和想要求娶她,她却不想嫁的男子面对面,郑重的拒绝他,请他不要再打她的主意。

    邵亦燃应当是知道她请他过来的目的的,可是他看起来,却要比她还要胸有成竹。

    “没有和景姑娘打一声招呼,征得你的同意,便请我父亲上门去提亲,这是我的不是。只是景姑娘在开口说服我之前,能否先听我一言?”

    他先说,还是她先说,都是一样的。景瑚不会改变她的想法。从昭永十八年开始,她心里就只有一个人了,不会改变的。

    “我知道景姑娘或许此时并不喜欢我,可我的确是十分喜爱景姑娘的。或许开始之时又被容貌吸引之故。”

    “可到后来,我见过很多次你在铺子中忙碌的身影,见过很多次你认真做事的模样,我想我应该就是忘不掉你,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了。”

    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身边的人都说我有些痴,我从前并不这样想。人想要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是应该义无反顾的。上元夜之后,其实我也明白了景姑娘的心意,你眼神中的关切与忧虑,不会同样因我而生。”

    “我也远不如柯大人那样伟大,又有能力,有机会用自己的功劳和性命来换你的平安。但是景姑娘不知道的是,其实我和柯大人私下谈过你,我问过他对你的想法。”

    “他说,他只是将你看作朋友的,并无男女之念。”

    这样的话,景瑚早就听过,也劝过自己无数次了。可是这样被无关的,不熟悉的人说来,她还是觉得有些钝钝的心痛。

    她也该习惯这种心痛。

    邵亦燃又道:“或许我这一生,都及不上柯大人的成就。可是我唯一比他要强出许多的,便是我很清楚我爱慕景姑娘。若是能得景姑娘为妻,我愿一生不纳妾,不养通房外室。为你遮风挡雨,保你衣食无忧,度过一切磨难。”

第五百二十章 依靠

    这话于普通的女子而言,或许很动人,可是于景瑚而言,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邵公子搞错了,我需要的并不是衣食无忧,有人替我遮风挡雨。我母亲从前也是这样做的,可是临终之前同我说过,没有人是能永远依靠着另一个人的。”

    “父母如是,兄弟姐妹如是,丈夫子女也如是。所以我才那么努力的想要将铺子开下去,想要看着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好。这并不是我赖以生存的东西,却是我独立于旁人的第一步。”

    一年多以来,景瑚早已经从刚开始做生意的惶惶无定,变的胸有成竹了。因为绣娘的缘故,她此时还是不能赚到多少的钱财,可是她并不会因此而觉得灰心,她反而有信心,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地走下去。

    她不再总是陷入思念柯明叙,想要和他见面,有所交流的情绪里,这令她觉得自由了许多,快乐了许多。而失去柯明叙的痛苦,未来的几十年,她可能也就只能用这种快乐来填补了。

    景瑚没有什么可以羞于承认的,“如邵公子所说,我的确爱慕柯世兄,我从十二岁第一次在正阳门上看见他的时候,就已经情窦初开,开始爱慕他了。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不想改变了。”

    “他是否喜爱我,与邵公子无关,其实我自己也并没有想过要强求。我觉得我如今的生活就很好,有家人朋友在旁,不想再和新的人交往,去揣摩旁人的心意了。”

    她若是嫁给邵亦燃,便要融入他的家庭,他有父母,有妹妹,她光是想一想,便觉得太累了。

    “邵公子也有父母家人,却不是我的家人。若是我不想同他们交往,难道你也可以与他们断绝关系么?”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违背人伦。可景瑚也实在不想再委屈自己,为旁人折变心意,生活在某一处宅院,成为日日等候丈夫,伺候公婆的寻常女子了。

    这种生活或许于很多女子都算是不错的归宿,于她而言,却太苦涩了。

    邵亦燃觉得他能说服她,无非是告诉她柯明叙并不喜欢她,告诉她他能给她安逸的生活。可是她前十几年的生活要比他所能给的更安逸,结局又如何?

    他没有再想出别的话来安慰她,几乎是有些仓皇的逃离了景瑚的铺子。在这之后,他和他的家人沉寂了许久,到如今都没有新的消息。

    景瑚和许昱一起坐在船头,发了好久的呆,许昱喋喋不休的说了许久,她都没有回应。

    许昱便起了要捉弄她的心思,迅速地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船下拽了片刻。

    景瑚一下子回过神来,惊魂未定,“许昱,你又在这里做什么死?”

    许昱大笑起来,“这样凶巴巴的,才像你嘛。方才在发什么呆,这可是船头,若是不集中注意力,我们的船小心撞到了别的船上,你可就真要掉下去了。”

    景瑚干脆站了起来,她心里还是觉得恼怒,“我不想和你说话了,我要进船舱去了。”

    许昱一把捉住了她的手,“别走嘛,再陪我玩一会儿。安老夫人夫妇和柯大人还有事要说,你进去做什么?”

    景瑚和许昱一起从船舱里出来的时候,他们尚且还在说一些闲话,此时景瑚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脸上的神情,倒的确像是严肃起来了。

    “他们在讨论什么事?”

    她重新在许昱身边坐下了,她们望着岸上的人,岸上的人也在望着她们。

    许昱将手边的糕点碾碎了,喂给了湖中的游鱼,“还能商量什么事,这都三月了,他们也该回燕京去了。不过周老先生的意思,可能也想在其他地方游玩一番。他才和柯大人一起做了件大事,该好好放松放松。”

    周老先生和柯明叙做的大事,便是在嘉禾偏远之地又设立了一些学堂。鱼米富贵之乡,要想长远的富贵下去,还是要读书才行。

    学堂不收束脩,中一切的开销,皆由嘉禾府衙来承担。还令嘉禾下属的许多县令与官员亲自去说服一些不肯让自己的孩子念书的百姓,尽力让所有人都可以有学习的机会。

    这是一项很大的工程,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如今也就是初步定了几间学堂的位置,聘请一些老学究来讲课,再让各地县令调查本地不曾上学的孩童数目罢了。

    说起来似乎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可是有很多异想天开的事情,都是要人坚持不懈的去做的。她相信柯明叙,相信周老先生,他们一定能做到的。

    “还有,他们都要离开嘉禾了,我自然也要跟着走。可是安老夫人许了我母亲我的婚事,总不能什么交代也没有吧。我估计她是要和周老先生以及柯大人商量一番,到底要不要把孙女许给我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一副满不在乎,吊儿郎当的模样。

    景瑚忍不住道:“那你居然还不焦急?”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有什么可焦急的。”他笑的狡黠,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他说的这样只能听天命,想必他是有很大的把握安老夫人会将孙女许给他的。

    景瑚也就不理会他了,谁让他在她面前还不老实。

    若是真能这样的话,只要解决掉邵亦燃的事情,往后她大约就可以过清静的生活了。住在自己的宅院里,每日去铺子里转转,画一些新花样,再交给秀宁她们绣出来。看着冱哥儿一日日长大,她其实还是充满期待的。

    而且谢池莹和许旻也有孩子了,许昱将来也会有。等她年纪渐渐大了,会有一群孩子偶尔过来看看她。

    等柳黄和豆绿成婚了,若是可以,也叫他们夫妻住在她的宅子里。她从来都把她们看作姐妹,能和姐妹相伴一生,也是许多人求不来的福气。

    这样一想,景瑚觉得看着南湖的风景都更美的多了。

    只是周老先生和安老夫人要离开嘉禾了,下一次再见,就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他们毕竟年纪大了,终有一别。

第五百二十一章 同意

    许昱嘴上说着不紧张,到底还是把那一整盘芙蓉糕全都捏成了碎末,全都丢到水里喂了南湖的鱼。

    景瑚原本想笑他一句,将好好的糕点都糟蹋了,最后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都是局中人,谁也不必嘲笑谁。

    景瑚和许昱静静地在船头坐了一会儿,柯明叙出了船舱,“湖面上风大,不如还是进船舱里说话吧。”

    他们兄妹俩也就站起来,想跟在柯明叙身后进了船舱。许昱踉跄了一下,好险是没有摔进湖里去。重新站稳了,见景瑚和柯明叙都关切地望着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讪笑了片刻。

    等进了船舱,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只能面对了。安老夫人喜欢许昱在身边服服侍,他们相处的多,她对他也很了解。可是这种了解,和对后辈的喜爱,并不足以支撑她将孙女许配给他。到底还是要看两个人的心意,看他们的性子究竟能不能相处的下来。

    在一起生活,若是性情难合,原本的爱意消磨干净之后,人生便只剩一片狼藉了。

    想到这里,景瑚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走在许昱身后,轻轻地拍了拍许昱的背,以作安慰。许昱回过头来,也望着她笑了笑。希望在船舱里等待他的,会是一个好结果。

    周老先生和安老夫人在柯明叙走出船舱的短暂时间里,不知道又和彼此说了什么,正在大眼瞪小眼。

    等许昱一行人进了船舱,安老夫人才别过了眼去,笑着对许昱道:“昱哥儿,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许昱依言坐到了安老夫人身边去,挽着她的手,仿佛不知道他们方才在商量什么,十分亲密的样子。

    景瑚则和柯明叙一起,坐到了周老先生那一侧。

    安老夫人慈爱地望着许昱,“昱哥儿也长大了,该到了说亲事的时候了。我曾经答应了你母亲和祖母,要为你说一门亲事。瑚儿这样漂亮聪慧,又与你相熟的女子你不想要,那你想要哪家的小姐呢?”

    这话问的奇怪,安老夫人早就知道许昱的心思了。难道她的意思是要装作不知道,而后以此回绝许昱么?

    可许昱却是个愣头青,不会听懂她的暗示。安老夫人问他话,那他也就诚实地回答。他跪在了安老夫人和周老先生面前,郑重地拜下去。

    “我心中唯一的女子,只有周仪一人。从我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今生是忘不掉她了。我资质资质愚钝,就连能进书院,认识周仪,亦是托了瑚儿的福。”

    “也许您和先生会觉得我配不上她,想要为她另寻佳偶,我不敢阻拦,也会祝福她今后的日子过的幸福美满。可是今日您既然问我一句,我还要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也算是不辜负我自己的心意了。”

    他的话说完,头仍然磕在地上,没有抬起来。

    安老夫人和周老先生对视了一眼,周老先生便轻轻哼了一声,忍不住笑起来,弯下身子将许昱扶了起来。

    “臭小子,起来吧。剩下的话,叫你师母同你说。”

    周老先生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别过脸去,却又是在偷笑。景瑚望了柯明叙一眼,见他眼中也含着笑意,那大约这件事便是能做的准了。

    安老夫人瞪了丈夫一眼,又笑着令许昱坐回了她身边去。“其实你的心意,我们早就已经知道了,之所以没有给你准话,没有给你母亲和祖母准话,是因为还没有问过仪姐儿的意思。”

    “这几个月她每有信写来,总是要不着痕迹的问一问你的近况,我故意地不回她的消息,她下一次还是照样写来。既然是这样,那我心里也就大概有数了。”

    “我给她寄的最后一封信,便是问了她自己的意思。我和你先生从来都不迂腐,仪姐儿的父母亦不是指望着女婿能飞黄腾带,令他们也风光无限之人,只要女儿开心便好。”

    她看着许昱,只觉得越看越满意,“仪姐儿的回信里,只提了一个要求,便是要你亲口在我们老夫妇面前承认你对她的喜爱,只要你肯放下一切的顾虑这样做,我们便会答应这门亲事。”

    许昱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了,“您说的是真的?仪儿她也喜欢我,她愿意嫁给我做妻子?”

    他跑到了景瑚身旁,摇着她的肩膀,“瑚儿,你听见了吗,我可以娶仪儿了,我怎么这么幸运啊!”

    景瑚被他摇的头晕,他掐的她的肩膀也疼,她把他的手拍开了,“许昱,你有病就去治病,在我这里发什么疯。”

    许昱并不理会她,重又坐回了安老夫人身边去,可怜巴巴地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把事情定下来,什么时候回燕京啊?”

    有了媳妇忘了娘,这句话不假。他说的好像燕京才是他的故乡了。

    安老夫人知道他高兴,要他好好在座位上坐好。“别急,这件事你娘和你祖母还不知道呢。若是你的家人不同意这门亲事,那也没有办法。”

    崔氏才不会不同意呢。就算许昱往后常住燕京,其实于她也没有什么影响。

    其实崔氏自己就在燕京生活了很多年,嘉禾也不是许家人的故乡。若是将来有一日,许家老太爷和汪老夫人都不在了,也就是各奔各的前程而已。

    许昱拉着安老夫人的手撒着娇,景瑚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老夫人,我父亲母亲,还有祖母祖父他们不会不同意的。”

    “我在家的时候,我母亲天天都说,您看起来那样端庄大方,周家的女儿想必也都随您,若是能得一个为妇,那简直是天大的福气。她说她只恨我不争气,要辱没了周家的姑娘们,不然她也就厚着脸皮向您求亲了。”

    这样的话,编是编不出来的。这大约也就是崔氏的想法了,只看当初,她宁肯教许雁伽编那样的谎话,便知道她的心其实是很高的,不甘心让子女一生都在嘉禾这样的小地方。

    周家可不光是有松石书院而已,还出了当朝皇后,崔氏不会看不见的。

第五百二十二章 试探

    这虽然是恭维人的话,可是是自己的小辈说出口的,安老夫人还是觉得很受用。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又承诺他,“过几日你母亲说要请我和你先生去府上用晚膳,等到那时候,我再同她提起来。”

    “若是她们也愿意,仪姐儿是五月的生辰,等她及了笄,再谈起亲事来正好。后面的事情,都可以慢慢商量。”

    许昱自然是称心的不得了,“您对我真是太好了,等我作了您的孙女婿,一定好好孝顺您的,天天带着仪儿去看您。”

    安老夫人故意板起脸来,“你这话说的,难道你不做我的孙女婿,便不孝顺我了不成?”

    许昱望着他,十分真诚地道:“不是的,不是的。除了我的家人,您就是对我最好的人了。这些年我在燕京,外祖父虽然对我很好,可是他年纪大了,自顾不暇,很少有精力能放在我身上。”

    “其实我常常有一种举目无亲的感觉。”他没好气的看了景瑚一眼,“唯一的表妹在燕京,结果还不声不响的就回了嘉禾,我其实觉得很孤单的。再加上我做了老师的学生,自己也知道,我和其他的同窗其实是不能比的,每天都痛苦。”

    他眼神中又重新有了神采,“直到遇见了您,遇见了仪儿,我才觉得我的生活好像重新有了一点光亮。那时候我就决定了,无论我和仪儿结果如何,我都会好好孝顺您,一辈子敬重您的。”

    安老夫人的神情很欣慰,她和许昱似乎都因为他方才的话有些动容。

    “过几日我和你老师动身去杭州,你侍奉我们去。”

    许昱点了点头,重又开心起来,“我一定尽心尽力的,杭州我还是小时候去过一次,那里……”

    景瑚只是局外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时候忽而觉得有些想哭,于是便站起来,“还想去船头看看。”

    周老先生点了头,她就一个人站在了船头,望着越来越近的湖岸。

    和柯明叙一起游湖,她好像只有在杭州的时候是最快乐的。她和谢池莹一起坐在船头,手里折了莲花,还有心思唱采莲曲。

    那一日的谢池莹并不高兴,可是她如今已经心愿得偿,都快有自己的孩子了。

    而她经过西湖,经过金水湖,再经过今日的南湖,生活没有沿着原本的轨迹走下去,她现在过的不能说不好,也当然不能说是好。

    等船只靠了岸,她就又要去面对很多她不想面对的事情了。

    “在想什么?”柯明叙站到了她身侧。景瑚望着湖岸,他望着她。

    景瑚也回过头去,“没有在想什么,只是想着等到了岸上,便又要羡慕这些在湖中央坐游船的人了。”

    柯明叙也望了湖岸一眼,而后还是望着她,“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来游湖的。”

    她希望的,期待的,珍惜的,从来都不是湖光水色,而是他啊。

    “小柯大人说的对。等安老夫人和周老先生动身去杭州了,我想我应该先将城东的宅子收拾好。那里离铺子很近,我每日过去,也方便些。”

    到了那时候,她就不能再赖在府衙里了。这样于他不好。

    柯明叙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她,“还是留下来吧,冱哥儿的老师我还没有能够找到。还有刘嬷嬷陪着你,也不算是太不方便。”

    景瑚愣了愣,很快又道:“三哥哥给我寄来了信,说是他会过来参加我的及笄礼,正好将刘嬷嬷带到西北去。我想,这里的铺子没有我在,交给秀宁,她一样能管的好,不如我也跟着三哥哥去西北过一段日子。”

    她其实还没有想好,可至少,景珣和万之瑜是不会逼着她嫁人的。等她过了这几年,年纪大了,外祖母她们也就不会总是想着要为她定亲了。

    至于这里的铺子,她不在了,谢池莹手下有得力的管事,她并不是无可取代的。

    尽管她不想承认,这其实也是她对柯明叙的试探。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稍稍愣了片刻,而后笑的有些尴尬,别开了眼,“我倒是没有收到你三哥哥的信。不过其实这样也不错,你在嘉禾觉得不开心了,那就离开这里。”

    “而且就算你在府衙里,我也常常忙的没工夫和你吃饭见面,也顾不上管冱哥儿的功课,到了西北,至少你可以和你三嫂作伴。我记得你们从前的关系不错。”

    景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就算她要去西北了,也不能再让他担心了。“是,家中发生这样的大事的时候,她也没有抛下我,带着我躲到了香山的田庄里去。是我自己不该跑回燕京的。”

    “三哥哥也从来把我当作亲妹妹照顾,他们都对我很好。且看他愿意为了我的及笄礼走这么远一趟,便知道他很在乎我了。永宁郡王府也有其他的人在西北,有了他们,我就又有了家了。”

    柯明叙的神色黯淡下来,“那你及笄礼的时候,想要什么贺礼呢?还有四个月,我可以从容准备。”

    景瑚想了想,眼中含着泪,笑着道:“就要小柯大人来做我的正宾吧。若是没有你,我不可能过如今这样的日子的。这虽然不合礼仪,可是你对我而言的意义,重于我生命中很多更亲密的人。”

    她做过的不合礼仪的事情,也不光是这一件而已。

    “好。”他很快应承下来,“老师和师母应该也还会在江南,到时候让他们也一起来参加。其实我原本想送你的东西,是一支我亲手做的发簪,不过想必比不上你外祖母为你准备的,便只当作寻常礼物吧。”

    他送给她的礼物,她从来都不会当作寻常礼物。

    她别过脸去,抹了一把泪,而后道:“多谢小柯大人了。”无论她在哪里,她都会永远记得他,想念他的。

    她不能永远陪在他身旁,这些东西却会永远陪伴着她,不会离开她。人生能有这些回忆,已经弥足珍贵,她不能再奢求什么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道别

    最后这几个月,景瑚终究是没有搬出府衙。是逃避也好,是任性也罢,她往后不会再有机会了。

    郑先生已经不再帮柯明叙做事,而是在府衙中,每日清晨花半个时辰给冱哥儿讲学,之后便在府衙的书房中写行卷文章,由柯明叙来指点他。

    他是预备和许旻一起参加下一科的春闱的。

    冱哥儿跟着郑先生读完书,便由景瑚陪着读书写字,看一些启蒙书籍。他毕竟年纪还小,景瑚和柯明叙都不想将他压的太紧,反而失去了对读书的兴趣。这样的安排,冱哥儿很喜欢,他学的也快,很快就学完了一些启蒙书籍。

    写字亦进步很大,再也不是从前的鬼画符了。作画也如是,他再画了景瑚,她已经能认得出来那是个女子了。

    景珣五月的时候就出发往江南来了,这样在路上的时间充裕,他也不必太辛苦。刘嬷嬷知道了这件事,知道景瑚也要跟她一起走,其实是并不太赞同的。

    大人也就罢了,冱哥儿好不容易在江南有了安稳的生活,又要远走西北。这世间和他血缘最近的两个人也要天各一方,冱哥儿要再见柯明叙一面,只怕就不容易了。

    再有,她也是很清楚景瑚对柯明叙的心思的,知道她下了这样的决心,就是要在明面上和柯明叙划清界限了。几年之后再相见,或许彼此都做了父母了,那就是真的没有机会后悔了。

    所以这几个月来,刘嬷嬷找了许多机会来说服景瑚,她都没有应承下来。反而是她知道一去西北山高路远,在临行之前,还陪着刘嬷嬷回了一趟扬州。

    六月扬州城,琼花团团如盖。几年之前她第一次来扬州的时候,便在心中祈祷,希望能和柯明叙一起站在开满琼花的扬州城中。

    如今看来,她是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不知道他将来在六月的时候路过扬州,站在琼花树下,会不会想起她。

    从扬州回来的时候,景瑚折了一枝琼花,好好的供养在瓶中,想带回嘉禾送给柯明叙。可是那琼花终是在到达嘉禾之前便谢的尽了,只留下一只白瓷花瓶,没必要送出去了。

    唯一的好事,是邵亦燃终于放弃了对她的执念,不再上门来求亲了。

    周老先生夫妇由许昱侍奉着,几乎将江南各地都游玩了一遍,又在六月底时回了嘉禾。景珣也按时到达了嘉禾,先在杭州住了几日,会了会他的朋友。

    淮邑乡君是他的表妹,齐元放和他曾是同僚。淮邑乡君和万之瑜又是自小要好的朋友,万之瑜虽然仍在西北,想必她见到景珣,也有许多的问题要问。

    景瑚倒是无所谓景珣在不在嘉禾,甚至不在更好。她还是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和万之瑜,他若是在她眼前,也总是会给她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和焦虑感。最后的这几日,她想过的轻松些。

    转眼间便到了七月,景瑚的及笄礼在七月初七时,会在许家举办。明日她就准备先搬回许家去了。

    这是她在府衙中的最后一个夜晚,也是她从此以后,离柯明叙最近的时候。

    她想要把她欠着他的东西还回去,一打开门,却见他站在她的院子里。“小柯大人在赏月么?”

    才是月初,哪里有什么值得欣赏的月色。

    柯明叙站在原处,吹熄了手中的灯笼,“没有月色可赏,在赏星光。瑚儿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

    他那么温柔的称呼着她的名字,她很想不顾一切地躲进他怀中。

    但是她只能平稳的朝着他走过去,将手中的两块帕子递给了他。“这是前些年小柯大人借给我的两块丝帕,我都已经洗干净了。既然当时说的是‘借’,总该有归还之期。”

    “我在上面绣了一些小花样,皆是我当时的心境。小柯大人知道我贯来厚脸皮,如此,这也算是我赠给小柯大人的临别之礼了。”

    这是她这些年来许多个日夜的所思所想,赠给他了。是她最郑重的道别。

    “这些年小柯大人对我的恩情,我似乎应当郑重的同小柯大人行一次大礼,可是我知道小柯大人大约是不肯接受的,我便躲了这个懒。但是小柯大人知道的,燕梁之大,无论我走到何处,我都会一直牵挂着小柯大人,惟愿君安。”

    她知道这些话若是说的慢了些,她或许就没法完整的说完了。以往每一次分别,她都在他面前露出了戚容。

    这一次长别,她希望她是笑着的,轻松的,也不要让他有什么负担。

    柯明叙将那两块丝帕收到了袖中,像是它们会灼人一般,甚至都不敢看它们一眼。他朝着她伸出手,他的手要落到她的面颊上了,却又被收回。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这是我打算送给你的玉簪,希望你能喜欢。将来山高路远,我不能再一一相送了。不过,我也会一直牵挂你,祝愿你安好的。”

    就是这样而已。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了吧。

    景瑚接过了那个锦盒,“多谢小柯大人,我会好好珍藏的。”不知道他送给她的最后一份礼物,他用心雕琢的玉簪,上面的纹样又会是什么。

    临别之时,好像已经没有什么话要和彼此说了。又好像有千言万语在心头,只是没法说出口。

    “小柯大人要做一个好官,为更多的百姓谋福祉,流芳百世。”这也不枉他一心忙于府衙中的事,只想将这些事做好了。

    谢家老太爷又给他寄来过很多封信,都是催他早日成婚的,这是回风私底下偷偷告诉景瑚的。

    “我一定会的。”往后他就只能将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这些事上了。要完成他的抱负,任重而道远,他不知道他将要失去的东西与之相比,究竟孰轻孰重。但是他或许已经没得选了。

    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景瑚送走了柯明叙,回到房中,打开了他给她的锦盒。

    红色的漳绒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支白玉制的簪子。是栀子花和茉莉花交相辉映,在夏夜里静静地散发幽香。

第五百二十四章 终章

    七月初七,七夕节,亦是景瑚的及笄之礼。

    景瑚只有许家的亲人,在江南并没有很多朋友,谢池莹将到临产之期,仍旧将许旻遣了回来。

    也让她的姐姐明庆王世子妃好生送了一份礼物过来。明庆王老太妃也还记得她,捎带了一份礼物,是一对翡翠的耳环,成色上佳,几乎可以用作家传宝物。

    长辈所赐,自然是要好好珍藏的。景瑚将这对耳环,和她祖母给她的那些红宝石放在一起。

    周老先生夫妇周游了江南许多地方,今日亦来观礼。

    除此之外,与景珣一同从杭州过来的,还有淮邑乡君夫妇。

    徐沛柔是景瑚三嫂万之瑜的好友,也是她最好的朋友清柔的亲姐姐,今日是代表她们前来观礼的。

    今日来了多少人,其实景瑚都不在意。她已经不是县主了,已经只是一个普通的燕梁女子。能有家人在旁,她们真心地祝愿她及笄,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更何况柯明叙还在她身旁,做了她及笄礼的正宾。

    主人是由杨氏来担任的,比起崔氏,景瑚更敬重大舅母杨氏。景瑚已经没有姐妹了,便让秀宁她们过来帮忙。安老夫人做了赞礼,为她主持整个仪式;赞者为秀宁,她温柔得体,安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有时候需要她老提醒一二。

    蕊儿做了有司,来为柯明叙托盛放笄、钗的木盘。

    宾客落座,杨氏出来说了一番欣慰景瑚长成,感谢来宾今日到场祝贺的话,赞者秀宁便出来,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柯明叙也走到了景瑚身旁,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杜若花香。

    江南及笄礼的风俗,要比燕京更复杂一些。秀宁为景瑚梳完了头,柯明叙先朗声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而后取了笄,为景瑚簪上。

    这支笄是杨氏为她准备的,长嫂如母,她进门的时候,景瑚的母亲也还不过是个十来岁没有及笄的小姑娘。她参加了她的及笄礼,几十年之后,又参加了景瑚的,岁月如白驹过隙,实在是很难令人不感慨。

    秀宁为景瑚象征性地正了笄,柯明叙又将那支白玉茉莉栀子花簪插进了她发间。

    其实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提她插过发簪了。是在昭永十八年的端午,在泮月楼中。那时候她什么也不懂,以为只要她是县主,只要她的父王和母妃疼爱她,她就一定能得偿所愿。

    和柯明叙见一面,再见一面,她一定能在他心里留下痕迹,在未来的某一天和他终成眷属。原来这些都是虚幻的,只有当下的每一刻感受,才是真实的。

    最后加冠,是一个赤金打造成的小花冠。上面镶嵌着一颗红宝石,是汪老夫人多年的珍藏。这一颗红宝石,原本是要给她的女儿的,再由她的女儿传下去。

    如今她的女儿已经不在了,便镶嵌在外孙女及笄的花冠上。

    景瑚望了汪老夫人一眼,她也正望着她。老泪纵横,或许她能在泪光之中,再次见到她远嫁多年,最后连尸骨也不能回到她身旁的女儿。

    但她的女儿,魂灵会回来的,她已经看穿了这几十年所谓情爱的真相,会回到最爱她的父母身旁的。

    柯明叙的使命已经完成,景瑚转过身去,面对着他。她尽力让自己笑的很好看,就像是刚与他相识,无忧无路的样子。

    而后秀宁奉上酒,柯明叙接过,念祝词:“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景瑚朝着他拜下去,不光是为了此刻,也是为了从前的许多许多事。她接过他手中的酒,酒杯上仍有他的体温,澧酒沾唇,只一星半点,更多的被泼洒在地上,以祭天地。

    最后再同在场宾客行礼,便算是礼成。她从此以后,是一个真正的大人了。

    周围的宾客在渐渐散去,柯明叙仍然站在原处。明日她就要启程去西北了,今日才是他们最后的道别。

    柯明叙静静的看着她走过来,在他面前停下。“小柯大人,今日多谢你,明日我便要和冱哥儿一起离开嘉禾,往西北去了。下一次相见不知何时,山长水远,各自珍重。”

    他温柔地望着她,从她发上的花冠,到她的面颊。“那两块手帕,我已经都仔细看过了。那上面承载的情意太重,我似乎无以为报。也有一些我看不懂的符号,不知道你能否为我解释。”

    柯明叙怎么可能不明白她对他的情意呢。早在承平十九年往江南去的船上,她喝醉了酒,就已经在他耳边告诉他了。她喜欢他,从一开始就喜欢。

    而他并不喜欢她,委婉的拒绝了一次又一次。今日他说他无法承受,也是拒绝之意么?

    景瑚觉得她没有必要再为他解释这些了,“有些我也已忘了,小柯大人不明白,那就不明白吧。”不必再回忆一次,再多牵挂一次了。

    “好。”他居然就这样应承了下来,旋即又道:“我其实想问问你,你能不能不去西北,仍然留在这里。”

    景瑚不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和我三哥哥、三嫂还有刘嬷嬷他们都商量好了的,此时再不去……”

    柯明叙打断了她的话,“:女子许嫁,笄而醴之,今日是你的及笄礼,你又打算何时‘许嫁’?”

    景瑚并不能很快的反应过来,“什么?”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来看那两块手帕,我在想上面的符号究竟代表什么意思。每想起一个,便是我与你之间的一段往事。大多是快乐的时候,也有很多是我所不明白,或许只是你一个人参与了的情绪。”

    “我想的越多,好像也越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就像是有明月光终于拨开层云,照耀在天地之间一般。我以为我可以从容的安排我自己,去实现我年少时候的抱负,亦算是不拖累别人。”

    “可是你决定要去西北之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都根本就没有办法集中精力。我发觉我原来也还是需要生活,需要你的。”

    景瑚听着柯明叙说的话,忍不住热泪盈眶,她终于听懂了他在说些什么,也如他一般,终于明白了他对她的心意。

    “不要去西北了,留下来,做我的妻子。”

    正文完

新婚——番外

    龙凤红烛的煌煌灯火之下,坐着一身嫁衣的景瑚。

    这是她自十二岁起,便一直期盼的日子。正阳门上落下的那一朵牡丹花,终于在四年之后,缔就了这样的一段姻缘。

    “小姐,姑爷应该很快就过来了,在他过来之前,您要先吃点东西吗?”

    豆绿端过来一盘芙蓉糕,在景瑚面前晃过几息。

    今日她一大早就起来了,都没有和往常一样赖床,叫刘嬷嬷来拖她起来。

    柳黄和豆绿都站在一旁,看着她嘻嘻地笑。

    景瑚知道她们在笑什么,是在笑她为了成为他的妻子,都不必让人叫早了。

    她就坐在床上同她们做鬼脸,才不在意她们的嘲笑。

    她盼这一日,实在盼的太久了。哪怕整座嘉禾城都知道这件事,她也不会觉得难为情的。

    而刘嬷嬷自从知道她决定要成婚之后,仍然留在了嘉禾,要等到她成为他的妻子,才会往西北去。

    景瑚轻轻地将面前的芙蓉糕推开了,低下头,咽了咽口水。

    她拒绝豆绿,“我不饿,不需要吃东西。”

    柳黄看着她,忍不住笑起来,“小姐才不是不饿呢,是怕芙蓉糕花了口脂,在姑爷面前不好看,所以才不肯吃的吧。”

    她笑着接过盘子,走到了景瑚面前,又拿了一块芙蓉糕。

    “小姐别担心,只吃这一块,吃完这一块,奴婢给您重新上口脂。姑爷没有这样早过来,您别着急。”

    景瑚一时间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还要别人哄着吃饭。

    这倒是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接过了柳黄递过来的芙蓉糕,“我没有着急,我只是真的不饿。”

    说着不饿,两口便将那芙蓉糕吃完了。

    豆绿又和柳黄对视了一眼,在心里笑景瑚。她平日吃芙蓉糕,可都是要吃四口的。

    凤冠太重,柳黄才搀扶着景瑚站起来,院中忽而传来了动静。是有人过来了。

    景瑚着急忙慌地扶了一把她头上的凤冠,重新在喜床上坐好了。

    凤冠之上,镶嵌着她祖母给她的那些红宝石,是最能衬托她的美丽的。

    今日她戴着它们,在等待着她实在已经等了太久的那个即将进门的人。她希望她是美丽的,承载着祖母的祝愿。

    柳黄和豆绿也退到了一旁,静静等着那个人进门。

    景瑚已经不记得她第一次看见他穿红衣已经过去多久了。可是他今日一身红衣,走到她身旁来,是为了成为她的丈夫。

    豆绿和柳黄很快行了礼,而后退了下去。

    他们还来不及同彼此说上一句话,偌大的内室之中,忽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景瑚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直到他们彼此都笑起来。

    “你回来地好早。”她原来想称呼他称呼地亲密一些,她分明早就已经想好了,却根本唤不出口。

    原来她也有害羞的时候。

    他在一旁的桌旁坐下来,看起来神情清明,也并没有要靠近她的意思,“天清和日奕都没有为难我,叫我早些进来陪你。”

    她的两个表兄,还有许许多多的宾客,他们都知道她想要早些见到他,早早地便让他来到了他身旁。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这样说,景瑚忽而觉得莫名地有些失落。

    就好像他们仍然只是朋友,说一件事,便只是一件事,没有更亲密的感情。

    她的情绪低落下来,落在柯明叙眼中。他从来最懂得她,不会发现不了。

    “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怎么忽然不高兴了,也是朋友之间会说的话。

    景瑚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他,“小柯大人,你是不是后悔了,不想娶我了?”

    她心里其实很害怕,就像是踩在云朵之上,不知道哪一块云朵忽而不够厚重,承受不住她这一个梦的重量。

    柯明叙一下子笑起来,觉得眼前这个人明明经历过那么多的苦难,在他面前,却还是天真的可爱。

    是因为她对他始终抱有的那一份最美好的情感。在数年之前,在去往江南的船上,她就已经告诉他了。

    他有心想要逗一逗她,可是他知道这是她最脆弱之处,连反问一句都不忍心。

    “要娶你为妻,是我反反复复,辗转反侧了许多夜,才终于决定下来的。”

    “可是我又怕你觉得我不够好,前程不够光明,没法好好地照顾你。”

    “或者我比你大了太多,又或者你的亲兄长曾经娶了我的亲妹妹……我有很多很多的顾虑,拖着我,不敢往前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已经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了。那都是他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彼此心中一些无用而多余的想法。

    他不曾坐到她身边来,那她就走到他身边去。

    景瑚站起来,主动地拉住了他的手,“我不要你有这么多的顾虑。在你有这么多的顾虑的时候,我也会有相同的。”

    “可是我只想坚定地朝着你走过去,也希望你能永远坚定而纯粹地望着我。”

    柯明叙拉着她,让她坐在了他身旁。“瑚儿,你其实一直都比我要勇敢。”

    那样勇敢地向他表达着她的爱意,用尽一切地走到他身边来。

    只是却又在觉得自己不够好的时候,选择祝福他,选择让他获得她以为的,更好的人生。

    他伸出手去,落在她脸上的那颗胭脂痣上。

    有多少次他还不明白她对他的心意的时候,午夜梦回,他脑海中,出现的唯有这一点胭脂痣。

    她就是他的胭脂痣,早已经落在心间。

    景瑚感受着他的触摸,心里一瞬间柔软下去。

    她望着他,一刻也再舍不得分开,一下子又傻笑起来,“今夜之后,你终于是我的了。”

    他也回望着她,目光比满月之时的月色还要温柔。

    “每一个人都是自由的,夫妻之间也是平等的,为什么要说谁是属于谁的,这样的话呢?”

    她撒着娇,“我不管,我就是要这样说。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酒意上头,他笑地越发宠溺,“那好,那从今往后,你也就是我的了。”

    也是他一个人的。

    在那么多犹豫,期待,遗憾之后,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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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9661/ 第一时间欣赏状元郎他国色天香最新章节! 作者:知我情衷所写的《状元郎他国色天香》为转载作品,状元郎他国色天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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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郎他国色天香介绍:
柯明叙二十二岁成了状元,打马游街,赴琼林宴,春风吹到了燕京少女的梦中去。
他是九千燕京少女的梦中人,可不是她景瑚的。
无法无天的小县主要反过来,她要做他的梦中人。
*
小县主一双凤目微挑,艳光慑人,“柯世兄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柯明叙不敢看她,只是翻动着手中的书页,正色道:“知书达理。”
小县主按住了他翻书的手,迫他看着她:“能不能加一个‘倾国倾城’,这样,我至少就占了一半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发髻,她还插着及笄礼上的簪子,那是他亲手为她插上的。
“景瑚的瑚,是哪一个瑚?”
她把她的下巴,搁在他仍然按在书页上的手背上。“是珊瑚花的瑚。”
他的手轻轻抬起,她的唇离他不过寸余,“不,是狐狸的狐。”
原来不是状元郎他国色天香,是状元郎他铁树开花。
*
扮猪吃虎小狐狸小县主X正人君子大白兔状元郎状元郎他国色天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状元郎他国色天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状元郎他国色天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