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长夜漫漫
椛家大宅很少开门这么早。
水生抱着死掉的思淼和杜苗生一起跪在前厅。
满身怒火的宋强跑出来看到躺地上已经仙去的思淼，如火把突然扔进了冷水桶，滋溜一声就光剩冒气儿了。
“咋回事？”宋强轻喘气。
“这是桦族的茶女，桦族的族庙着火了。”水生介绍。
“到底咋回事!”宋强跺脚。
“我在河东岸发现了思淼，然后看到桦族老庙着火了。”水生说。
“那开船的呢!”宋强贴耳朵问，“为你藏事，我快把自己搭进去了。”
“他真没见着，我们仨天黑前就分别了。”水生眼神笃定。
“族庙正在着火，求您救救!”杜苗生磕头。
“我今天差点被撵出去，还救你!”宋强拍腿。
“族庙里有一老一少，族庙外有一大哥叫华天赐，三条人命求您救救啊!”杜苗生接着磕头。
小管家跑进来，“已经派人去桦族族庙了。”
杜苗生站起来，“我也去!”
“让她去吧，这儿有我。”水生说。
“唉……”小管家张罗杜苗生出去。
前厅只剩下水生和宋强。
“说吧，快说!”
水生抬起眼，“和他俩划船到农家小码头分手后，我就想办法逃回来，老庙着火思淼的尸体是半路碰上的!”
“事到如今了，你还隐瞒，你头被谁打的。”
水生急死了，“我自己打的啊!”
“你…你你…”宋强气的说不出来话，“你跟开船的里应外合是一伙的？好几千两没了再搭上一条人命，你等着被乱棍打死吧。”
“银子是假的”水生脱口而出，立刻捂住嘴小声道，“银子是假的，十七少不知道去哪了。”
宋强拳头腿一起落到水生身上，“你还没有一句实话!”
“我句句都是真话!”
宋强顿然停下来，“十七少是谁？你还说没跟人勾结!”
“十七少就是开船的，在我走之后他把思淼杀了扔了。”水生捂嘴从指缝里说。
宋强怒视水生，不知道再问什么。
水生怔怔看着思淼安详的脸，“有一个人…有一个叫玉桢的姑娘。”水生撸开手腕，“会发光的石头就是五彩石，这是她亲手编的，她现在就在庄上，找到她一切就能说清楚了。”
宋强背手眯着眼听水生说话。
“又哪来的一个姑娘，方才那个你还没说清楚呢!”
“产五彩石的飞流瀑布，玉桢从那来的，你怎么还不明白!”水生使劲伸手腕子，“石头就是铁证!”
“好，那她在哪？”宋强强行匀住气息问。
“我不知道她在哪，反正现在在庄上，十七少也托我照顾她，山寨被屠了，女眷和儿童都拉到行宫为奴。”水生瘫坐地上抱头，“姓九的，王府里没好人……”
宋强闭上眼睛，他已然什么都不想再听了。从眼缝里看地上惨白僵硬的思淼，完了这如何也说不清楚了。
“死人不能说话，你编的这一套没人信!”宋强后撤。
水生从胸口摸出一小瓣银子碎片，“是，没人信，谁又会信椛家的银子是假的呢。”
……
第224章 找玉桢
桦族庙的火越烧越大，已经救不了的样子。
“没关系族庙是孤宅，外面的荒草烧完了没得烧了，就灭了。”椛家小管家观火说。
至于奄奄一息的华天赐更是不予理会。
“大哥，大哥，别死啊，都怪我啊大哥!”杜苗生努力擦掉华天赐脸上的黑灰。
“妹子，我告诉你制茶…的秘密……”
杜苗生赶紧俯下身子。
华天赐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最后一个字来不及再叫一句苗生，带着满满的不甘睁眼呜呼了。
太阳从河东岸升起照耀河滩，火苗迎着旭日的阳光肆意飞舞，桦族在椛家地最后的痕迹也要销毁了。
杜苗生没力气哭泣，哼起儿时的歌谣，“阿妈带我采茶忙，茶叶叶尖尖翠莹莹，采了一筐又一筐……金山银山不换茶山嘞，啊……都不换……”
天亮了，陆续有围观的百姓凑过来。
茶塾的管事也来了，看到杜苗生还活着长舒了一口气。
玉桢听到客栈闲聊的碎语寻到族庙。
“怎么没人救火呢？”玉桢问旁边的乡邻。
“那是桦族的族庙，谁救啊，再说救了又怎样，烧光了和烧一半有什么区别吗。”
“那姑娘是谁？”
“听说是混进茶女的桦族姑娘，真有心机啊，幸亏提早发现了。”
玉桢不自觉流泪，这一幕似曾相识，那天水生也是那样跪在燃烧的祠堂前守着杨戈的尸体。
……
椛家大宅里，阡陌先于无邪起床看到思淼的尸体，吓到呕吐。
素素叫来秀瑛和邓伦。
“少爷只怕一时接受不了，你们想办法缓缓再告诉他。”
“是谁干的，不能放过他!”邓伦义愤填膺。
“大小姐还好吗？”秀瑛问。
“吓坏了，还要亲自审问，真是……”
宋强和水生一同跪着，阡陌姿势难受地瘫在太师椅上。
“谁…先…说…”
“我说，画像上开船的男人叫十七少，他杀的思淼，现在行踪不知。”宋强说。
“拿画像…”阡陌抬手。
画像拿到水生面前。
“可是他？”
水生看画像，面容画的精确极了，回答，“正是!”
“你跟他勾结吃里扒外，助他逃走，害思淼没命。”阡陌没吃早饭，吼了一声便眼前发黑。
水生没直接回答，“我要见老太太。”
“思淼算是老太太的丫鬟，受不了这个刺激!”阡陌拍太师椅。
“凶手和大小姐有特别的渊源，恕水生不能直说。”
“你…还…嘴硬，这回谁也救不了你……”转向宋强，“你有什么可说的？”
“水生手腕带了飞流瀑布来的五彩石，小人认为现在应该去找到一位叫玉桢的姑娘。找到她可证水生一直避讳讲的部分。”宋强抓起水生的手腕撸下手链。
听到五彩石阡陌一激灵睁开眼，赖嫲嫲随即冲进来被丫鬟拉出去，“小姐…小姐…你得给思淼作主啊，她死的冤啊……”
阡陌从太师椅上滑下来，“作主…作主，找十七少，找玉桢，找不来你们两个都得死!”
“是!”宋强和无邪抱拳。
……
第225章 寻觅
无邪起床吃粥，秀瑛和邓伦垂手立一旁。
待无邪快吃完了，秀瑛慢慢说，“思淼找着了。”
“找着了啊，把她撵出去，不洁的丫鬟就是污秽，银子嘛。”无邪歪嘴一笑，心想去后院捡两块就好了。
“已经出府了。”秀瑛继续说。
“哦，大小姐已经打发走了。”
“不是，是下葬埋了。”
无邪抬起头，“何至于打死？”
“今天天没亮在河东岸发现的…尸体…”邓伦说。
“吓!”无邪瘫在椅子上，“被害的？”
“一伙计送来的，大小姐已经审过了，吐了好几回，少爷先别去打扰小姐的好。”秀瑛说。
无邪目光涣散从桌上起来“幸亏啊，不然人死了，银子也糟蹋了……”
阡陌在钟楼躺椅上躺着，眯眼瞧几扇窗户框出的天。闹成这个样子，母亲却不管不问。事情像包菜花一样，剥了一层还有一层，总也看不到那个芯是什么。
两张画像，思淼已经死了，阡陌捏着另一张，“算是个奇人啊，一定抓活的。”手腕上的五彩石亮晶晶的，绳子已经黑乎乎了，阡陌也不嫌弃的带着。
……
宋强从大宅出来跟水生回了家。
找十七少和玉桢，当然在水生家守着可能性大一些。
两人在小炕桌上吃了水生爹做的手擀面，一起躺在床上。
“这床十七少也躺过…”水生心想。
“你说椛家弄了一船假银子？”
“嗯…”水生背过身子闭眼。
“拿假银子糊弄事…没错啊，明智的，可惜了那些为了假银子跳河去捞的渔民，挨了打赶出家门的伙计。还有那帮镖师……哼……蠢货……”宋强笑起来，一口气好似出了，“十七少认出来银子是假的了？”
“真的假的，他想扔就扔，不能用一般的常理想他。”水生说。
“你很了解他？”
“不了解，我也怕，怕他胡来…”水生睁开眼。
“你出远差时在飞流瀑布遇到了跟大小姐曾经有婚约的京城贵胄。现在这人跑来了，搞了这么多事，还杀了思淼，难道他下一步是杀大小姐？”
“吓!”水生坐起来，“我不想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瞎猜。”
“按照你说的，他被退婚了大小姐被再许，他明显恨椛家。”
水生眼珠子要翻出来，张嘴要反驳却不知该说什么，负气抱胳膊躺回去。
“你说的玉桢姑娘，她来这里干什么呢？”
“江南是她的梦想。”
“穷山僻壤的姑娘慕富贵？飞流瀑布不是离尊贵的京城更近么？她认识十七少？她和十七少有私情，来江南是为了十七少还是大小姐？”
“哎!”水生受不了了，从床上滚下来，“我睡外面…”
“水生，不了解对方，我们怎么找到他们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战胜？我只想不被他们争斗波及到。”
“这事要是解决，我也可以立下大功了!”宋强言语中带着兴奋。
水生叹气在正厅里铺床，检查了门窗，躺下。
赶紧有一个囫囵觉，以后又不知要怎样。
……
第226章 苗生失智
水生和宋强到发现思淼尸体的河岸。
水生蹲着发呆，分别时的景象一遍一遍在脑子里滚动。
一个念头在心里慢慢滋生出来，“思淼也许是他害死的……”
十七少大概不会主动杀死一位美人，思淼听信他分别时的忠告，从十七少身边逃跑，然后一人在漆黑的夜里发生了意外……
“水生我跟你回去!”
“对不住，晚了!”
“对不住，晚了，晚了……”水生抱着脑袋缩在地上艰难喘气，似乎看到了思淼在他走后，如何质疑十七少，如何惊慌的要逃命，一个被张榜寻找的弱女子又如何在人迹罕至的河滩上企图上岸，终究一失足成悲剧……
水生难受的打滚，他不能接受，他当然不能接受。
宋强过来扶他，“你怎么了…”
水生推开宋强，沿着河滩狂奔，企图跑掉脑子里的念想。为什么没带思淼走，为什么!
“不不不，一切不是想的那样…绝不是!”
……
街上，蓬头垢面的杜苗生拿着一只碗，见人就要钱，“行行好，给点钱吧，我族人大哥死了要下葬，我族庙烧光了，要重建!”
“随便给点，椛家地没有缺钱的穷人，您给一点吧，多给一点吧。”
杜苗生没少要到钱，碗装满了，揣到衣服里继续要。
玉桢在街上碰见了她，也给了几个铜板。
杜苗生一开始收到钱还会道谢，后来不仅不谢，给少了还拉住人不让走。
“你一身绫罗锦缎这么小气，我哥哥冤死了，我族庙烧没了，你有点良心啊!”
路人见杜苗生是小女子，倒也没有对她无礼，要就多给点，再要就赶紧避开。
“装满银子的船不见了，早知道就去偷点了……我桦族人的命不值钱吗？不值钱……”
玉桢在后面悄悄跟着杜苗生，她心疼这姑娘。
杜苗生走到茶塾使劲砸门，昔日好友张汝女跑出来，“苗生，你的事我听说了，你听我的，回家去吧，我家亲戚来做生意还没走呢，能找到去汉阳的船，你偷偷坐船走吧。”
“我不走，族庙烧了，大哥在我眼前死了，都是我害的，我害的。我要赎罪，我在祖宗牌位前磕过头了，祖宗知道我是谁的!”
“好好好，那你别在街上要钱了，你大哥的尸体呢，我帮你去安排后事!”
宋金妤从茶塾门里侧出身子，把一锦袋塞到张汝女手里，“姐妹们凑的钱，虽然不多但拿上吧。白天船多，跳上一艘船就走了。”
张汝女收下锦袋，“金妤谢谢你，谢谢姐妹们。”转身拉住杜苗生，“苗生，姐妹都记挂你呢，走吧，椛家地与你不可久留，走吧!”
“我要去找大小姐，当初她在钟楼见我，很亲切的，我本来没资格了，大概是她破格许我做甄别。”杜苗生转身要跑。
“苗生…苗生!”
玉桢远远瞧着，忍不住上来拦住苗生。
“走开，走开，你又是谁!”苗生蛮横推搡玉桢，张汝女连连赔罪，“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受了大刺激……”
……
第227章 无题
水生一路狂奔，宋强在后面追不上他。
“水生…水生……你又发什么疯，我跑不动了，停一停……”
水生沿着河滩跑到不能跑，噗通一声跳进水里。宋强一声尖叫接着立刻松气儿，水生水性极好可淹不死。
宋强在岸上坐看水生活像一条一突一沉的大长泥鳅，虽然游的丑，但是速度极快。
水生游远了再游回来。
“哎，你可真行啊!”宋强赞赏地说。
水生爬上岸，“如果十七少是思淼杀的，那他可能已经走了。如果不是…那他估计还会来找我。”
“十七少救过你命？但是有可能杀了杨戈？我可真想见见他。”
“十七少我来找，你还是去找玉桢吧，苦命的姑娘，没有家了。十七少托我照顾她……”
“你还听十七少的？真找到她你预备怎么办？”
水生一猛子又扎进河里。
宋强站在岸上，“我去找她，怎么让她知道是自己人啊？”
水生一个扑腾，头露出来，“十七少有匹马叫香香，有个丫鬟叫椿儿……”
……
夜晚，阡陌和无邪坐在钟楼上赏月。
阡陌手腕子上五彩石荧光璀璨，取下来递给无邪。
“真是好东西啊，给我也搞一个呗，做坠子做发箍。”无邪两手指头捏着黑乎乎的绳子。
“哼…就这么小小一颗破费了多少条人命，拿来吧！”阡陌夺过手链。
“果然不愧皇家御用啊，用人命发光的玩意。”宋强很是颓然，夜晚就是容易心事多。
“别想思淼了，是她命不好。”
“我在想如果咱们用真银子，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阡陌的目光从手腕子上移开，怒视无邪，“真的假的，她命数都如此!”
“也许用真的，他们就不会扔银子，那歹人带着银子和她跑了找个别的地方过快过日子了。”
“你这会儿不一口一个骂她污秽不洁了？她不洁的根源还不是被你玷污了!”
“你说什么!”无邪瞪着眼睛暴跳如雷。
阡陌摆弄好腕子上的手链，“她新晋的小夫人不招摇的出去能被人盯上。”
“是你…你故意派她来诱我的!”
“我呸!”阡陌一声怒吼把素素惊上来，眼看两人怒目相对，箭都在弦上。
“小姐，老太太喊你去书房，京城来的密信盒子，您还没看过。”
阡陌甩袖离开。
不点灯的书房里，五彩石恰似一盏小灯。
“水生手腕上突然多了这东西，其实不老实啊，真货不上缴拿破石头糊弄事!”
椛老太把密盒推到阡陌面前，阡陌点着火折子，火光照亮盒上的蟒纹，立刻甩灭火折。
“这…这个是……”
“没错，京城瑞王府来的，你该收收心了，家里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别瞎张罗了，说来说去就是没了一个丫头。两江总督派的兵船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什么小毛贼都没得蹦跶!”
椛老太起身留阡陌一个人在屋里。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到时候让无邪去送亲，让他出风头，然后打发他回去。”
……
第228章 无题（二）
水生在家里守株待兔，宋强拿了玉桢的画像偷偷去拜会各家客栈的掌柜。
水生爹在院子里手里的活就没停过。哐当哐当，又磨又敲，地里挖了好长一道沟。
“你不能安静点!”水生从窗户伸头喊。
爹进来，“我做暗器呢，屋里屋外的装上，甭管谁也别想踏进咱家的小院!”
“快别弄了，半吊子的蹩脚招式小心误伤了自己!”水生嫌弃的眉眼都快从脸上掉出来了。
“哎呦，真是，我得小心点。”
爹出去了，院子终于安静下来，水生一脑袋念头，码来码去，虽然码不出头绪，但总觉得十七少应该不会伤害自己，不然谁来照顾玉桢呢。
想到玉桢再看空空的手腕子就很懊恼，当初要是把玉桢带回来，现在……水生噗嗤一笑，被爹看到了。
“想哪个姑娘呢？朽木终于长出花菇了？”
“想正事呢!”水生没好气儿枕胳膊躺下。
爹咯咯笑，“你个傻小子，想姑娘才是最重要的正事!”
“嘁!”
……
一家客栈里，张汝女陪着杜苗生，“先把你族人大哥安葬了，宋金妤说她家亲戚有干这个的，她来张罗。剩下的银子留着回家。至于族庙，完事皆有命数……”
杜苗生从床上翻下来往外冲。
“姑奶奶!”张汝女拦住杜苗生。
“族庙是我烧的，我烧的!”
“怎么是你烧的!是你先看到大哥昏迷了才把灯笼扔的啊，打晕你大哥的人才是罪魁祸首。那个掐你脖子的人，没准是他!”
杜苗生猛然惊醒，那人问，“你和那位为何埋伏在荒草里，谁派你来的……”“谁派你来的……”
“他看到我和大哥，打晕大哥进到族庙，他明显不是当地口音，很远的那种。爷爷对他很谦卑……”
“谁派我来的，难道他以为我是椛家派来的，大哥明明说族庙里只有一位太祖爷爷。”
“啊……”杜苗生长大嘴，喘不上气儿，手舞足蹈说不出来话。
张汝女给杜苗生顺气，“慢点慢点……不着急……”
“他…他……所有的事都是他干的!”杜苗生终于吐出来，“我要去大宅告发!”
张汝女按住杜苗生，“歹人藏在桦家族庙里作恶，这不是给桦族罪加一等么!”
“不…他一定不是桦族人!”
“你怎么确定不是，就算他不是，藏在桦族庙里，旁人怎么相信他不是!”
“他不是他不是他就不是!”杜苗生趴在桌上痛哭。
“苗生苗生，离开椛家地是你最好的选择。”
杜苗生抬起头摸了一把泪又往外跑。
“我要去族庙找爷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哎哎哎，好…那我陪你!”
杜苗生猛然回头，“汝女，遇到你也不枉我来椛家地一遭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是桦族的事，你别把自己扯进来了!”
杜苗生狠狠抱住张汝女，“放心我会好好的，你要是想帮我，就好好呆在茶塾里，茶苑本是我桦族的茶苑!你要带着我心意做最好的茶女!”
……
第229章 再探族庙
缠绵的小雨稀稀拉拉从天黑下到天亮再到天黑，阴冷黏稠一如杜苗生的心境。
族庙外面燃烧的火被雨一浇此时连烟也不冒了，杜苗生打着灯笼到废墟到上。外面的荒草地，老木门和牌匾全被烧没了。
好在祠堂是石头砌的，虽然外面被烧的黑黢黢的，但里面倒还算完好，杜苗生心里的负罪感轻了很多。
进入正殿，看到牌位，杜苗生腿一软便跪下了，头磕在垫子上就那么跪着，也不知道到底跪了多久。
直到……
“哎，你叫什么……”十七少问。
杜苗生惊喜地抬起头，“你还活着？爷爷呢？”
“爷爷好着呢。”
杜苗生长舒一口气。
“问你话呢，你叫什么？”
杜苗生抬头打量十七少的容颜，十七少是袭击华天赐的人，但此时杜苗生居然不想恨他，大概是因为太祖爷爷还在他手里。
“我叫苗生，树苗的苗，生长的生，你不是桦族人吧。”
“当然不是，区区败落的桦族岂能配的上本少爷。”
跟猜想的一样，纵然十七少语气如此嚣张，杜苗生依旧语气平和的问：“那你是何许人？”
“我从京城来…寻仇的…”
“可是和椛家的仇？”
“算是吧，本想和桦族联手，没想到桦族气数尽到只剩下空空的族庙了。”
“听说那位失踪的小夫人已经死了。”
十七少背过身子，“没错，听说已经…下葬了。”
杜苗生缓了一口气，“听说是极美貌的女子，可惜没见过，不过我见过大小姐……”
“大小姐好看吗？”十七少没有转身。
“她喜欢穿男装，像个文静的小书生。”
“是吗，有人也是这么说的。”十七少声音有些颤抖，依旧没有回头。
“不过，她是好看的，喜欢穿男装想必是因为她是独女。”
“把自己当男儿的女子挺特别的。”
“当初她想高价买大哥的茶，如果大哥答应了，现在不知道在哪快活呢，真是糊涂!”杜苗生抽泣起来，忽然惊觉看十七少的背影，“我大哥你害死的!”
“他不是本来就受了重伤么，椛家打的。”
“可他死是你害的!”杜苗生站起来眼疾手快拿起桌上的烛台朝十七少后脑扑去。
十七少轻轻回头，杜苗生迅速把烛台收到身后。
“挺有行动力的嘛，留着你的力气和椛家继续斗把，咱俩联手!”
“你和椛家有什么仇？”
“椛家欠我姻缘，大小姐本该嫁给我。”
“哈…哈哈，你算什么东西。”
“我爹是瑞王爷，瑞王爷你知道吗？九千岁!”
“哼…这么说你是小王爷？”
十七少无奈又轻蔑的笑道，“小王爷娶的是贵妃的公主。椛阡陌本可以嫁给我做正妻，现在只能给庶子做妾了。”
“那你岂不是连庶子也不如？”
“没错，我比庶子还低一档，但是配她足够了。”
杜苗生把烛台放回原位，撇嘴道，“我能帮你什么……”
“咱俩其实算一类人。”十七少走到桦族族谱前，“都是永远上不了的族谱的人，但是上不了族谱的人就不能报仇了么？桦族人已经死绝了，你完全可以说自己桦叶大的嫡传独女，只要太祖爷爷应允。”
杜苗生浑身一颤不敢看牌位更不敢看族谱。
“那样名义上你就和椛阡陌‘平起平坐了’。”
……
第230章 再探族庙（二）
“和椛阡陌平起平做又如何？”
“‘椛家地’本叫‘花家地’，‘椛’和‘桦’除了当地人，外面的人根本就不明白里面的故事。只当‘花家地’就是姓‘hua’的氏族盘踞的地方罢了。”“你作为‘桦族大小姐’要是能嫁进王府，那桦族不就复兴了么。”
“哈哈哈哈哈哈”杜苗生直接朝外走，“代我给太祖爷爷请安，等我有钱了，会把外面修缮一下。”
“这是桦族最后的机会，你要不愿意，桦族就彻底断根了。”
杜苗生没理会，走过空空大门，站在一片灰烬里。
“明年一开春，这里的新苗就长出来了，彻底的毁灭往往是大兴的序章。”十七少说。
杜苗生没回头，“就凭你还能偷天换日？”
“你愿意相信吗？”
杜苗生摇了一下头，踏进湿漉漉的灰烬。
“椛家当年打败桦族靠的就是以假乱真!”
杜苗生顿住脚步。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难道不想看到椛家死到他们自己苦心经营的邪道上？”
杜苗生回头。
“人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假作真时真亦假，信就是真……”
……
无邪在钟楼上承担了每半个时辰撞钟的任务。
“少爷…”秀瑛段端来新茶。
“秀瑛，我给家里写信，说想回家，但是老爷让我继续待着。”无邪趴在窗户上。
“那少爷就听老爷的嘛…”
无邪把看向江外的目光收回来，眼前一黑，“哎呦…”
秀瑛扶住无邪，“少爷以后看这条河的机会多着呢，此时何必这么执着呢。”
无邪喝了一口新茶便放下了，“椛家地的茶总是这么甜，喝多真是腻味。”
“大小姐好像要出嫁了。”
“嗯嗯，京城的大家门。”
“那府上怎么没有喜庆的气氛呢。”
“大小姐出嫁，椛家就没有家主了，家主继承人还没谱呢，能喜庆么。”无邪不出声，只张嘴，“这事深着呢，少不了一顿腥风血雨呢。”
“那也不对啊，这可是大小姐出阁啊。”
“得，我去打听打听!”
“哎，少爷…”秀瑛一脸为难。
“怎么着，邓伦欺负你了？”
“他敢!”“就是…思淼的后事，头七总得摆张祭台。”
无邪愣了一下，“你和邓伦看着办吧!”
……
书房里，椛老太把厚厚的册子递给阡陌。
阡陌没接，老太太自顾自说，“不管是王府还是总督府都极要体面，咱们可不能出岔子。”
“哼…两江总督府用我这个妾室烘托正室的体面，王府用一下娶两个媳妇过门展现王府的尊贵。何着我就是给人做面子的衣服啊!”
椛老太不说话，拿出一张小相，“九少爷擅长领兵骑射，英俊着呢，京城里无人不知。”
椛阡陌看也不看，往外走，下了楼，看到素素正拦着无邪不让往里面进。
“刚撞了两天钟就开始偷懒了？”阡陌没好气呵斥。
“那个…思淼头七，我想来问问。”无邪一脸委屈无辜。
阡陌狠闭了一下眼睛。
“晦气也得办啊，总得让她安心走了，这冤死的鬼啊爱闹……”
“哎!”阡陌制止无邪，“你要是想去哭坟你就去哭吧!她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她…她是椛家的人!”
……
第231章 十七少露相
这天思淼的头七，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秀瑛和素素一起挽着箩筐去祭奠。
坟头背靠茶山在向阳的地方，风水很不错了。
两人摆上烛台，香炉里点上香，烧了一箩筐金元宝。
“思淼，这一段日子为了找你府上庄上都乱套了，那天小姐少爷知道你在船上，高兴着呢，谁知道第二天你就去了…你怎么舍得呢…以前咱们天天在一起，你突然没了，姐妹们多想你呢……”素素絮絮叨叨说。
“你失踪之后，少爷魂都不在了，一有时间就在钟楼上看着河面发呆。每天一起来第一件事就是问‘思淼有消息了么…’，你怎么舍得撇下少爷走呢……”秀瑛说。
摆上六碗吃食，一壶大小姐才喝的花茶斟满玉茶杯，青瓷碗盛的溢出来的米饭中间插上青竹筷子。
“大小姐特别吩咐小厨房做的你好好尝尝。经过你的事之后，府上轻易不让人出入。我俩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十七少看着秀瑛和素素走远了，从远处闪出来，走到思淼的坟前，香已经熄灭在炉灰里，放下一把野花，端起米饭便吃了起来。
“托你的福，我也能吃一顿椛家的饭了。”十七少大口的吃，眼泪落在饭里。茶一口吞，甜丝丝滑腻腻。
“好茶啊，好茶…京城的茶可没有这么甜。”十七少又倒了一杯洒在坟前。
茶山脚下，悠然寂静凉意沁人。十七少喝光了茶，多甜的茶也润不了心里的苦。
……
“少爷少爷，秀瑛已经来过来了，您又何必再来呢!”
“我还是来一趟，让她安心的走，薄命的女子下辈子有厚福。”无邪说。
“哎!那有人!”无邪顿住脚步。
“我去瞧瞧。”
无邪拽住邓伦，“不要打草惊蛇，会不会是船上那人，思淼死了他还不放过。”
“吓!天下竟然有这种歹人!”
无邪和邓伦远远地躲起来。
“这回儿可逮着他了。”无邪说。
天黑了，烛台灭了，十七少还在思淼的坟前坐着没走。但无邪和邓伦扛不住了，椛家的家丁更是火急火燎地寻来了。
十七少看到一溜灯笼顺着过来，起身跑了。
“害!看把他惊着了，又让他跑了!”无邪远远瞧着叹气。
“他好像对思淼…挺有感情的…”邓伦说。
“呸!”无邪狠啐。
邓伦知道说错了话，缩着脑袋道歉。
“以后派人在思淼坟头监视，发现这人行踪重重有赏!”无邪对家丁下命令。
无邪走到坟前，看到吃的干干净净的空碗，和横在碗正中的筷子。
“好啊，饿死鬼叫花子，连死人的回魂饭都不放过!”“以后每天派人带饭祭奠思淼，饭里下上蒙汗药!”无邪接着下命令。
回到椛家大宅，无邪找来画像，加上远远看到的体貌特征，汇成一张全图拿给阡陌看。
“我猜的没错的话，十七少就是这人!”
水生被传唤到大宅，无邪把全身画像拿出来。
“这是开船的十七少吗？老实说!”无邪问。
“你再有一句隐瞒，立刻撵出去!”阡陌说。
“正是……”水生回答。
阡陌和无邪相视欣慰。
“那这就好说了，只要他还在庄上，离活捉就不远了!”
……
第232章 水生自爆
这天刚过午后，阳光明媚。
宋强迈着大步子来找水生，刚踏进门槛，不知道从哪飞来的几枚核桃落到身上，有一枚直砸到脑门上。
“哎呦喂!”宋强当即疼的要流泪。
“大强啊，不对住对不住!”水生爹赶紧把核桃捡走。
“我说什么来着，瞧瞧，可别弄了!”水生对爹喊，转向宋强，“我爹弄的护宅暗器。”
宋强揉头，“还挺有用。”接着对水生耳语，“玉桢找到了……”
水生当即腿一软栽到椅子上。
“在永隆兴客栈…”
“大强，我给做你面吃。我最近折腾了酸汤新面，水生说挺好吃的，你……”
“别说话”水生暴躁打断爹。
“走走…走，出去聊。”
两人从家里闪出来，到了一家茶馆的雅间，水生现在初入这种地方已经非常习惯了。
“她没钱付房费，在后院帮佣做杂活，大掌柜说她挺勤快麻利的。”宋强说。
“她苦地方的姑娘能不勤快么，把房费给她付了别让她太辛苦。”水生不停踱步。
“哈哈哈，用你说，我当然交代过了。大小姐让咱们找人，她算找到了，十七少怎么办？”宋强沏茶一副悠然状。
“十七少被无邪少爷看到…应该不用咱们找了…”水生终于停下来，一脸落寞。
“那正好啊，这事算完了，接下来跟咱们没关系了，那是他们贵公子小姐之间的恩怨了。”
“不行!老太太不让提山寨里的事，大小姐要是知道了…”“唉!”水生抱住脑袋。
“我就不明白了，那跟你一个最底层跑腿的小伙计有什么关系，哦，你是怕这事完了就没利用价值了，大宅以后不搭理你了。没事，还有兄弟我呢…以后在椛家地我罩你……我有肉吃，你最起码有汤…喝……”
“玉桢家被屠族了，她还不知道，杀她族人是大小姐未来的夫君姓九的……”水生放下胳膊轻轻说，“十七少名义上已经是个死人了，他带着‘灭口夺妻’的仇跑来，正愁没门路见到大小姐……”
茶杯停在宋强嘴边，水生接着说，“老太太一直封我的嘴，就是不想让大小姐知道那些凶残事，现在要藏不住了。和王府结亲多尊贵荣耀，以后大小姐住进镶满夜明石依山傍水的行宫里。背后百姓的累累白骨又能算什么…”
宋强勉强吞了一口唾沫，“水…生……”
“姓九的杀了玉桢的哥哥，玉桢的爹。大小姐成了姓九的夫人，也是玉桢的仇人吧，让玉桢去见大小姐？”水生抬起眼一脸茫然看宋强。
宋强半晌没说出话，“你…你该早说啊……玉桢是威胁……”
宋强站起来要走，被水生一把拽住扣住手腕子，“玉桢是我的人，你要敢伤害她，我不会放过你!”
“这事除了我也就是你知道的最多，咱俩一直都在一条船上……”
宋强回过头，水生自斟了一壶茶抬起眼皮继续说，“姓九的叫九麒麟是王府的九少爷，庶子出身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
第233章 无题
太阳高挂当空的正午。
多日没踏出大门的阡陌终于出来了。
带着一大队人坐一艘新船沿河观景，椛家地一切如旧，忙碌有序。远远看见杜苗生在街上见人就拽着要钱，不给绝不松手。
“她怎么回事？”阡陌对素素说。
素素上岸找来茶塾管事。
管事带着张汝女来船上拜见。
“你是杜苗生的好友？”
张汝女低头不敢回答。
“我找你来，不是兴师问罪，人一没势，身边的人呼啦啦就都散了，不踩上一脚就算有德行了，更何况如你一般不离不弃情同手足的义气，千金难买呢。”
阡陌说完，张汝女悬着的心放下来，抬头瞧了瞧大小姐，小书生模样，当真也没什么可怕的。
“你瞧瞧她那个样子……”阡陌指岸上的杜苗生。
“要饭!”“人啊，只要开始不顾体面了，就跟瀑布落下的流水跌下来就再也回不去了。”阡陌面向管事的，“张汝女以后享伙计月例银，逢年过节双份奖励。”
管事示意张汝女谢恩，两人从船上下来。
“你啊这算是成了椛家正式的伙计了，咱们茶塾里头一份。”
张汝女嘴角翘得收不住。
“杜苗生以后你管着她，她要是不体面，你就帮她体面。在家主面前露脸的机会不会常有，你可得仔细珍惜着。”
“是，汝女知道了。”
……
悠长的钟声回荡在河面上，无邪在钟楼上老实打钟。
“歹人找的怎么样了？”无邪问邓伦。
“回少爷，还在找。不过…大小姐好像在偷偷找另一个人。”
“谁啊？”
“大小姐的人，小的也不敢多问。”
“真是!”无邪好不沮丧，“我身边总共就你和秀瑛两个人，处处受制。”
“少爷，一定还有咱们不知道的事情。”
“这还用你说。她不知道从哪得了一颗明亮的发光珠子，我想要一颗她还不给。”无邪端起茶碗。
“方才瑛儿听说，大小姐提拔了茶塾一位茶女做伙计好像是杜苗生的好友。”
“杜苗生……”茶碗盖子在碗沿上轻轻地磕，“她还有什么用吗？”
“那姑娘成天在街上疯疯癫癫的，找人管她估计是不想出人命，出人命也马上有人收尸。”
“杜苗生…生独苗…苗生…独”无邪不停地磕茶碗似在找什么念头。
“啊……那个卖茶的，他死了之后，茶的秘方…一根苗没准知道。”
“少爷，都现在这样了，怎么还惦记一味茶呢。”
“你懂个屁，那是我第一件上心的生意，没头没尾的心里难受。让秀瑛去跟新晋的女伙计套套近乎。百椛涧的胭脂水粉送一套，就说大宅给的。”
“小的明白…”
邓伦走了之后，无邪在窗前望河面上阡陌的船。
眼前好好的船没来由的晃了起来，颠簸了几下就没河里沉了，，姑母过继他成椛家家主的少爷，一身孔雀羽长尾嘉礼服，比采茶盛会时那件还漂亮。头上镶嵌夜明珠的发箍，腰上左右坠着两块靛蓝色长穗子玉牌。
京城攀高门的婚事变成他娶大千金，坐椛家绸缎装饰的大船一路敲锣打鼓去京城，攀上了位高权重的老岳父从此飞黄腾达…荣华富贵锦……
“哈哈哈……真是真是…我想什么呢。”无邪摸着脑袋踱步，“少爷我可是忠厚仁义之人……”
船到靠岸，阡陌下船，不舍得回大宅。
“花家地，多好啊……”阡陌自言自语。
……
第234章 见玉桢
张汝女躲在墙后看街面上的杜苗生。
“‘她不体面，你就帮她体面’怎么个体面法儿呢？难道要她消失了？”
……
水生和宋强去玉桢工作的永隆兴客栈。水生在门槛上绊了一跤
“贵人，我们这门槛低，您留神脚下。”伙计招呼。
“瞧你!”宋强扥水生。
到了雅间里，宋强出去找掌柜。水生在屋里心都快扑腾出来了。
在路上分银子离开时的景象一边一边在脑子里回荡。
大掌柜带宋强到后院，玉桢正在洗菜。隔着窗棂仔细瞧玉桢，虽然俯着头，但是足见眉眼清秀，四肢纤细有力。
“宋公子跟此女有什么瓜葛？”大掌柜问。
“哈哈哈，我一兄弟在大宅舞花灯那晚在街头看到她，然后就把魂丢了，满世界拖我寻呢。”
“哈哈哈哈”大掌柜大笑，“正是正是，她大概就是那时候住进来的，住了一日就没钱了，但是那时候庄上戒严不得随便出入，反而让她白呆几天。”
“一会儿让她送一趟菜。”宋强顺手往大掌柜手里塞了一张折叠的银票。
“嗯，好。”大掌柜挑挑眉。
宋强回到雅间，一门开，眼见水生跳着蹦着躲到屋角。
“是我，那点出息!”
“哎呦……”水生竟然直接抱着脑袋躺到地上。
“哎，你是不是干了对不起人家的坏事，让人家千里迢迢寻来，你小子到底藏了多少事没说!”
水生在地上蜷缩不回答。
“那姑娘当真有几分异域的姿色，委屈在后院干杂活可惜了。”
水生从蜷缩地胳肢窝里说，“你敢有坏心思!”
“哈哈哈，就冲你这胆怯的劲，我哪敢啊。”
门外响起上楼的脚步声，宋强也紧张起来，凑到门缝瞧，真是玉桢来送菜了。
“她来了……”宋强虚声说，只见水生立刻弹起来躲进里屋，里门外的花瓶应声打碎。
“得赔的!”宋强失声喊。
玉桢在门外问，“客官您可有受伤？”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没…没事…”宋强也失态了，打开门结结巴巴不知所措。
“听说您是大宅的人？”
“嗯…嗯嗯……”
“要不您先去隔壁房间，我叫人来打扫。”
“哈哈哈，哈哈，好的好的。”宋强说话间就出门，走了两步拐回来。
“玉…玉…玉玉桢……”
“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我我…啊……”宋强把玉桢请进屋接过托盘放在桌上，关上门，“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你你曾经养了一匹马叫香…香……”
宋强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屋里一片死寂。
“您认识水生？”
宋强抬起头，“他他…是我一条船上的同僚，朋友……”
“那他在哪？他还好吗？”玉桢拉住宋强胳膊，“我来到椛家地以为很快就会找到他……”
宋强一脸克制的故作镇静，直视玉桢热烈急迫的眼神。
“他……”
“他出事了？他没有完成任务被惩罚了？”玉桢失声喊。
“他…他…好着呢……”
玉桢喘了一口气，“那…那你…”
“玉桢!”水生从里屋冲出来。
……
第235章 见玉桢（二）
茶过两壶，玉桢刚讲到在汉阳坐船。
宋强听的聚精会神，水生则有些心不在焉。
“我揣着钱，总是担心被骗，两岸的码头一个接一个，上上下下的人，我看着总是既欣喜又害怕，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恨不得长出七手八脚……”
“你在路上可见到椛家的商符？其实你只要到有椛家商符的商户说来椛家地做生意的，可以搭免费的船来。”宋强说。
“那岂不是谁人都能搭顺风船。”
“没错就是要谁人都能搭顺风船，椛家地不怕人多，就怕没人来。”
玉桢轻叹气，“免费的船我可不敢坐，宁可坐贵的。在汉阳碰见一个出殡的队伍，我去哭坟挣了一顿饭……”
“你得那点钱从京城来椛家地确实困难了一点。”宋强说。
水生突然站起来往外走。
“水生!”玉桢喊。
“甭管他，他那一路也很艰辛，估计是戳到他的不开心了。”宋强给玉桢倒茶，“要不吃点，光顾着说话都凉了。
水生跑到阁楼上，大口喘气，心脏简直要爆炸了。当初怎么就撇下玉桢独自走了，没义气简直不是汉子。
水生拳头砸头，“该死!玉桢一个女子都能一路摸来，我就躺到路边，玉桢万一出个好歹，永远不能原谅……”
远远的似乎飘来一声笑，水生寻声望去，对面高楼的屋顶上俨然坐着一个带面罩的人。和水生目光交接后便起身在屋顶上跑了起来。
水生沿着围栏跑，“少爷，一定是十七少。”
十七少灵活的在连成片的屋顶上窜下跳消失在水生的视线里。
“十七少大概不想见玉桢，他已经把玉桢托付给我了……”
水生下楼，在门外便听见宋强笑的好大声。
“阿祯，这里你不要做了，一会儿跟我回家，我给你找栋房子。”水生推门说。
“我在这里干的挺好的。”顿了一下说，“还请你们帮我见大小姐。”
“你都已经到椛家地了，大小姐总能见到的。”宋强说。
“我想早点见，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
“想做生意？”宋强接话。
“对对对，我想和椛家做生意，我们那里产石头……”
“见大小姐直接建立远途贸易，把石头卖出来……”宋强继续补充。
“是是是……”
“是什么是!”水生突然发怒。
宋强在桌子下踹水生，“飞流瀑布的石头不是只有五彩石，你这人……”
玉桢点头附和。
水生强吞了一口唾沫看宋强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
“这家的掌柜我熟，你在这儿有活儿干，管吃管住，不用靠别人。”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
“玉…桢”
宋强抢话说，“咱们今天第一次见面，来日方长，椛家地这一片，哪我都能说上话，你要想见我跟掌柜说一声就好了。”
“谢谢你……”
“谢什么，大小姐和少爷我也能近前说话。”
“少爷的小夫人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
“玉桢!”水生打断宋强，“官府和大宅的事跟你没关系。”
“哦…”玉桢怔了一下接着说，“有一个叫杜苗生的姑娘好生可怜……”
“你自己都顾不了，还管别人!”水生直眉瞪眼。
“这人驴脾气，别跟他一般见识……”宋强对玉桢笑道。
……
第236章 茶颜悦色
阡陌找了一个借口把茶女们叫到大宅沏茶。前厅天井院里茶香四溢，阡陌坐在小阁楼上，品从楼下不断送上来的茶，各色上等的茶碗摆了一桌子“京城里哪能喝到这么好的茶，喝不到我会哭的……”
椛来太从穿堂走廊进来，“陌儿。”
阡陌不理会，喝茶跟喝酒似的。
“两江总督府来人了!”
“啊……咳…咳咳……”阡陌呛了一个趔趄。
“人已经送到五洲际会客栈了，何时请进府里来啊。”
“咳咳…咳…什…么……人？”
“和正妻一起过门，总督府怕是不放心，提前派了教习嬷嬷来。”
阡陌抓起茶碗要扔，椛老太凌厉的余光一扫，轻轻地放下，撇嘴呜咽起来。
“哭什么，没出息!”
“我…我…人家……我不要……”
“哼…把我椛家的大千金当成什么了，还没过门的呢，就着急立上规矩了!”椛老太语气好是生气。
“我不要去了!”阡陌跺脚。
“当在集市里逛街呢，还由得你挑三拣四不愿意!”椛老太狠拍桌子。
“怪我做什么，还不是家门槛太低了，让人明着暗着踩随便踩……哎呀啊……”阡陌连续捶桌子。
椛老太到窗前，看了一眼院子的茶女便走了，“眼泪落到茶里就糟蹋了。”
阡陌把一茶盖子撂茶碗上，一时不知道母亲的意思是眼泪把茶污了，还是落茶里泪珠子就可惜了。
阡陌摆弄手腕上的五彩石，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绳子穿一颗小小的珠子，说这珠子名贵吧，可这一颗也太小了，卖不到配得上它的价钱，更难找到合适的地方镶嵌展现明珠的光辉。
“唉…本小姐境遇竟如这颗珠子。”
“独自喝茶不觉得无聊吗…”无邪迈轻飘的步子进来。
“你脚下长浆糊了，粘到下面了。”
“哈哈哈，我刚才突然想看姑娘看唱小曲能挣钱，那看姑娘斟茶的地方一定也能红火。回头我在浔江开一家‘红尘茶莊’只准文人墨客进来吟诗作赋，扯闲篇磨嘴皮的粗人恕不招待，你觉得怎么样？”
“你开家挂红灯笼的堂子也随意。”阡陌没好气儿。
“哈哈哈，食色是人之性也，那茶色呢？必然要高级一点，茶和另人见之愉悦的姿色在一起，茶…颜……悦色!这是雅客，啊…不对骚客之性…喝茶的时候有一清丽的茶女坐一旁……”
阡陌没心思听无邪发表歪论，琢磨母亲说的事，两江总督府的教习嬷嬷定是滑不溜手又格外会硌人心脾的老家伙。
“定要给点颜色……”阡陌狠狠说。
“啊？要给我颜色？”无邪凑过来眨巴眼睛问。
“走开!”阡陌心烦极了，无邪溜走。
阡陌又叫回来，“你说…我比楼下那些茶女如何？”
“哎呀呀，大小姐何出此菲薄之言啊，茶女的颜色再如何也只是侍人之色岂能和大小姐相较。”
阡陌冷笑走到窗户边，“那可不一定，没准旁人眼里，椛家大小姐就该是楼下那些呢。”
……
第237章 总督府来人
宋强和水生知道玉桢在哪之后，在永隆兴长包了一间雅间，没事就待在里面和大掌柜聊天。
“五州际会客栈的掌柜说昨天招待了贵客。”大掌柜一脸神秘。
水生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如今还有什么事能惊到他。五州际会再豪华再金碧辉煌比起一天京客栈又能算的了什么。
“两江总督府来的，大宅的管家亲自来接待的。”
“吓……总督府!”宋强抠下巴，“和总督府有什么瓜葛……”
“来了两个老嚒嚒，一个胖点，一个瘦点。”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重要的肯定一上码头就请到大宅去了。”水生一脸无所谓。
“在五州际会住楼上最高的那间，自己带丫鬟和……厨子……”大掌柜的话终于说完了。
宋强惊愕，带丫鬟的不稀罕，带厨子可真有些派头哦。“两江总督府，派了两个带厨子和丫鬟的老嚒嚒来？”
水生瞬间意识到什么，桌子底下踢了一脚宋强。
“要住几天？”宋强问。
“这不知道，那架势不像是来玩的。”
两人和大掌柜分享完消息，在屋里小声嘀咕。
“一定是为大小姐出嫁的事来的，在两江总督的势力范围内，可不得操下心嘛。”宋强说。
水生一脸愁云，“大小姐真可怜。”
“就你还可怜上大小姐了，大小姐再可怜与玉桢和死去的那个丫鬟比比。”
“同为女子谁还比谁更可怜嘛。”
“嘿，你这个下等伙计还怜惜上主家大小姐了，可怜的着么你!”
玉桢来送小菜，宋强站起来接。
“本该是我的事，少爷不忙。”
玉桢的“少爷”喊的宋强简直心花怒放有些羞涩的说，“叫我大强就行。”
“叫他阿强就好。”水生说。
“你们做伙计这般清闲么？”玉桢问。
“对，不忙的时候就这样。”宋强说。
“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卖命的时候。”水生言语间竟有一丝撒娇之气。
“我在庄上这些日子，总觉得椛家地跟天堂一样，庄上人吃喝玩乐不带停的，夜深了两岸都灯火璀璨。”
“你家那里不是这样。”
“我家，你让水生说说，天上和地下呢。会发光的只有石头里抠出的玉石。”
“玉石那不是你吗，你是真玉，‘玉桢’啊。”
“哈哈哈……”
两人居然逗笑起来，水生有些吃味，“你干活累吗，这里夜深了也不消停，那你得洗多少菜。”
“本来也不是很累，你们来之后，掌柜的对我更好了。”
“洗菜伤手，百椛涧有护手的香膏，改天给你带一点。”宋强接话。
“百椛涧在京城的铺子我去过，在京城叫‘椛草之涧’。”玉桢说着想起了椿儿，死之前想在椛草之涧定做衣服的椿儿，“那里定嫁衣要几两银子。”
玉桢此话一出，水生腾时扭捏起来，“多少钱都不要你操心的，你要是想要告诉我便罢。”
“我想要!”玉桢肯定地说。
水生站起来，“那现在就去买!”
“哎哎哎，急什么这是椛家地，天下最上等的绸缎皆产于此，还怕买不到好衣服。”宋强说。
“那少爷可随便找于我一件。”玉桢转向宋强说。
“哎，怎可以随便呢，当然要好一些的。”水生情急之下拉过玉桢的手。
玉桢抽出手，“不是我自己要，祭给别人，不用太好只要是百椛涧出的就好。”
“哈哈哈，好说好说，明天我就给你送来。”宋强说。
水生碰了钉子，有些沮丧，他怎么不能像宋强一样随便就能应允玉桢的要求呢。
“曾经我认识一位姐姐，死前心念念想要江南的丝绸做嫁衣，我既然来江南了，就给她找一件。”
“玉桢真是善良，库房里卖不掉的丝绸，年头久了都放糟了，正好拿出来予人了却心愿。”
“谢谢宋少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