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束手束脚
皇上现如今是依仗飞龙卫,甚至给了飞龙卫参政的权利,但到底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没出事前就算是飞龙卫的统领再有想法也没人会愿意多听,甚至他提的多了皇上也会由此忌惮于他,到底是束手束脚的。
陈小文似是生怕人听见般,又低声同林卿月道:“我们暗地里都唤蔡副统领为蔡哑巴。
好像生怕林卿月误会他们孤立蔡副统领,他又解释道:“就开开玩笑嘛,老大话是少嘛,可是跟我们解释的时候,还有他所处的位置,总不能让他说太少的,但蔡哑巴就真的是惜字如金,何况他原本就叫蔡默,这沉默沉默,可不就是……”
林卿月发觉这陈小文着实有趣得紧,她立时伸手示意自个懂了,也学着她压低了声音道:“那意思是他不会给我放水?”
陈小文闻言,眼神立时都变了,同林卿月拱了拱手:“大嫂不愧是大嫂,果真是道上混过的,一听就是内行人。”
林卿月笑着摆了摆手:“我发觉萧临泽在外面冷漠,身边倒是有不少有趣人。”
“不跟你扯皮了。”她正了正神色,又道:“你就跟我漏个底儿,什么时候能放人?
陈小文拎得清轻重,也敛了笑意,道:“案子也合该收尾了,这回是抓了不少世家子弟,也是为了恫吓世家们,至于该查的还是要查的,再抓下去只怕飞龙卫的牢房里都放不下人了,也该分批次放了,大嫂放心,到时候我会将萧家公子放到第一批人里去。”
得了这话林卿月算是放心了,也不多问了,只是转而问起了皇上那边的意思。
“皇上这是什么打算?弄这般大的动静。”
弄这么大动静,后又慢慢将人给放了,这哪里算是什么敲山震虎?胆子大的,有野心的,只会有恃无恐!
“我就一微末护卫,哪里懂得皇上的心思?实在是琢磨不透,但是看样子是有要动一动世家的意思。”陈小文难得凝起了眉头,闹腾如他也觉事情不简单,“只是世家在朝中树大根深,盘踞多年,只怕不易。”
林卿月长叹了口气;“风雨欲来啊。”
陈小文挠了挠自个的后脑勺,道;“我只是不明白皇上这么多年一直不对世家大族下手,为何突然闹得满城风雨?要真的一直查下去,大启势必是要大换血。”
“是啊,如今皇上年岁已然……”这话不好说,林卿月及时住了口,转而道,“怕是太子之事叫皇上生了忌惮,亦或是梓州之事委实闹得太大,皇上必须表明态度,但如你所言,皇上是有彻查之心的,不是表态就能解决的。”
皇上为何会突然如此呢?按理说年事已高,太子刚刚被废,不该在此时大刀阔斧地对世家大族动手,他难不成是在为谁铺路?
林卿月想不透,干脆也不想了,得了陈小文的答复已然心满意足,就是萧临泽,不知何时能回。
“皇上可有说什么时候将空青哥哥调回来?”
陈小文摇了摇头。
“估摸着得等到梓州那边稳定了再说吧,皇上不打算再派钦差前往,好像是打算直接派个人过去任职,但是一直没拿定主意,还僵持着呢。”
林卿月一听这话就有些怅然若失,后又觉着这样也好,免得他再搅和进这桩大事中来,又成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今日劳烦陈护卫了。”
她朝陈小文微微欠身,同他道了个谢。
陈小文见状,是分外手足无措,好容易才想起回了个揖,这才压下心头惶恐。
“大嫂,快别这样说,你这般客套,我会以为你对我有意见。”
林卿月捂嘴轻笑,又同陈小文寒暄了几句便穿上自个的斗篷,乘着夜色回了林府。
林卿月给刘氏带所谓的好消息过去的时候刘氏刚得了自个有了身孕的消息,她拉着林卿月的手,脸上是喜气洋洋地,不停地说着这是好事成双,说先前就是因着自个一直没孕才招致婆母的不喜,现如今婆母也高兴了,她的日子往后必定也愈发地好了。
林卿月不知刘氏往后的日子是喜是悲,她只觉这孩子可怜得紧。
强势易怒的祖母、风流成性的父亲,还有个唯唯诺诺的母亲,怎么看这样的家庭都算不得好的,往后的日子必定难熬。
但这不是她能做主的,孩子是一条命啊,她总不能强求着刘氏将孩子打掉,亦或是强迫着她去和离,然后让这孩子没父亲吧?何况刘氏也没求她此事,她更是插手不得。
没过几日,飞龙卫可算是放出了第一批人,里面果真就有萧明成,这可把高氏和刘氏高兴坏了,直接放了一串鞭炮庆祝,说是给萧明成去去晦气。
林卿月闻言,差点没去撬开高氏的狗头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人是给放了,但板子也挨了,就说明这人并非清白的,总是沾了点脏东西,只是与旁人比起来无足轻重罢了。
这不,翌日,高氏携着刘氏打算来同林卿月道谢时,被人给拦下了,说是萧老太君请她们过去,林卿月也在那边等着她们的。
来了林府自是要去拜望一番萧老太君的,不然说不过去,她们自然欣然应允,而她们不知道的是这会子林卿月之所以在常青园那是因着她正在被萧老太君训着呢。
“你还真是厉害了,我只当你最是拎得清轻重,明辨是非黑白,哪里晓得你背着我竟去将萧明成那泼皮货儿给救出来了?高氏那副猪脑子还这般大张旗鼓地庆祝,简直是没眼看了!”
林卿月知晓萧老太君这是真生气了,垂首站在厅堂里也不敢吭声。
张嬷嬷看了眼林卿月,又回身安抚起了萧老太君。
“老太君别生气,用盏茶。”她将茶盏递到了萧老太君面前,待萧老太君接下了,才道,“六姑娘也是好心,见不得明成公子的夫人受此等苦楚罢了。”
萧老太君抿了口茶,火气依然没消,将茶盏重重放到桌上,瞪着林卿月道:“当真是妇人之仁!我以为你嘴有多硬,心里就有多明白,结果软得跟团豆腐似的,以后还怎么做当家主母?你暗地里帮了五房,人大房和三房的你以为她们就不知道了?你且瞧着吧,待会儿他们就来了,闹腾得有得你受的!”
第213章 跪求
“姑奶奶,我知道错了,不该心软的,可……都是女子,我就想帮她一把。”林卿月想着刘氏满身伤痕就有些不忍。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也为此说过高氏数回,甚至豁出我这张老脸不要了,提点过刘氏,可人刘氏不愿意同萧明成那混账玩意儿和离,怪得了谁?是她自个不愿逃离那火坑!”萧老太君恨铁不成钢道。
“姑奶奶,我都知道的,可她已经求到这个份儿上了,我……”林卿月无话可说,“是,不该心软的……”
是,确实是不该心软的,心软一遭,会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可她也不过求的是一个心安罢了,反正不过举手之劳。
就在这时,高氏和刘氏来了。
这高氏甫一踏进屋子就嚷嚷了起来,是再不复先前来时的模样,说他是春风得意也不为过。
“姑姑啊,此番真是谢谢六姑娘了啊。”
话罢,她上前一步,朝萧老太君行了一礼,这便看向了林卿月,原本想亲亲热热拉上她的手的,可她退了一步,避开了。
“婶婶莫要如此,我可什么都没做,别让人误会了去。”
高氏面色一僵,对于这样的林卿月莫可奈何,只好看向了一边儿的刘氏。
刘氏原本就不知该当如何面对林卿月,这会子对她更是抱歉,毕竟林卿月同她说过,此番后低调行事,哪料想自家婆母一意孤行,非要放鞭炮,说是去去晦气。
“六妹妹,我……”
林卿月又往后退了一步,显然是不愿再多纠缠此事。
萧老太君此时说话了:“我瞧着你们是喜庆得很啊,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你们家萧明成那混小子被飞龙卫的抓进去又给放出来了?你们尽管造作,且看看飞龙卫会不会再将他抓进去,或是瞧瞧皇上会不会哪天突然又想起这桩事,将他拿进去谢罪了!”
高氏一听这话心头一个‘咯噔”但还是踌躇着强作欢颜道:“姑姑,您这话……这人都放了又怎会无缘无故地被抓进去,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啊。”
“乱说?我有没有同嫂嫂说过等萧明成回来后行事要低调些?而你做了什么?”林卿月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外面那些个被放回去的人,不说别的,单说世家子,哪个不比你们家显赫?可谁敢说什么做什么?皇上是要敲山震虎,你们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高氏闻言,面色‘唰’地一变,一张铺满褶皱的脸是煞白煞白的,眼见着就要往地上栽去,可幸被刘氏扶住了。
好半晌,她才哆嗦着唇问道:“这……这该当如何啊?”
“该当如何?”林卿月逼近一步,“回去夹紧尾巴做人,再去搭棚子施粥做点善事吧!”
高氏猛地点头:“好好好,只要能救我儿,我什么都愿意做,我……我这就回去吩咐下去,我这就去”
说着,也不管刘氏,就慌不迭往外奔去了。
刘氏恭恭敬敬地同萧老太君见了个礼,又同林卿月道了声谢,这边提着裙摆出去追人了。
萧老太君见着两人急吼吼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真是蠢到家了。”
这厢林卿月将将打发了一拨人,又迎来了另一波尚未得偿所愿的人。
“姑姑,您怎能偏心至此啊?您说林卿月形势艰难,不好去寻到萧府求情,那为何刘氏悄悄去求了林卿月后,萧明成那小子被放出来了,我家那口子却还被关在牢狱里啊?”
未见宋氏本人,倒是先闻着宋氏的声音了。
林卿月觉着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林卿月抬眼偷偷瞅了萧老太君一眼,就见她正瞪着自个呢。
可不就是她惹的祸,结果反倒拖累姑奶奶陪着她一道受苦。
一想到这儿她整个人都焉儿不拉几的。
宋氏一踏进门,见得林卿月也在,先愣了愣,而后又道:“林卿月啊,我才是你的亲伯母啊,怎么说我们的关系也要近些,你怎么能帮外人不帮我呢?”
冯氏跟宋氏是一道来的,显然是她先得了消息而后去撺掇着宋氏过来的,只是宋氏偏就一不长脑子的,忘了她也是她口中所谓的外人。
她心头暗恨,面上不显,就跟在宋氏后面哭着。
“伯母,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大家伙儿都是亲戚,就算是亲戚也有亲疏远近吧,但是……”林卿月可不打算让冯氏独善其身,“婶婶还在这里呢,你这话说得,让她如何想啊。
宋氏经林卿月一提醒,也发现了这一遭,整个人僵立当场,好半晌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冯氏擦了擦眼角的泪,道;“明白的,我知道大嫂嫂这话是无心的,大家都进了萧家门,都是一家人。”
这什么好话都叫冯氏说尽了!
“林卿月啊,伯母自问没亏待过你的啊,你怎能偏着他们五房呢?”
宋氏显然很是担忧自家夫君的,这几日眼瞅着人都憔悴了,什么体面打扮都没有了,就随便拾掇了一番就来了,这会儿撒泼闹着,显得更是苍老了几岁。
“姑姑,你向来最是讲究公道的,怎能由着林卿月这小辈乱了规矩呢?她好歹也是主家的人,怎能偏私呢?”
“够了!”林卿月见不得旁人逼着自家姑奶奶,当即道,“说什偏私不偏私?这就是你们求人办事的态度?我看着你们像是要挟啊!”
宋氏最是欺软怕硬,见林卿月这般硬气,一时找不到话说,看看林卿月,又看看萧老太君,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
冯氏此时出来打圆场了:“林卿月啊,我们没有这个意思,我们只是……”
林卿月也不给她机会说完,又接着道:“你们只是找我们帮忙不成,又想拿着往日亲情来要挟我们!我告诉你们,我没帮五房,是飞龙卫那边自查完案子将人放了的,你们家要是没掺和进那些个污糟事,自然是没人会拿着人不放!”
她回身坐到了一边儿的圈椅里。
“你们现如今倒是好了,敢指着姑奶奶鼻子指责她,可姑奶奶可是为了你们操碎了心,特意寻了人去问了,可人家就是守口如瓶,不愿多说,说明上面逮着这事儿不会放,再怎么找人去求也是徒劳!”
宋氏闻言,仿似天塌下来般,直接哭嚎了出来,直说自个命苦,老了来了这么一遭。
第214章 相帮
冯氏却是不放弃:“姑姑在皇上跟前也是得脸的,就是张嬷嬷那也是宫里出来的,是皇上亲赐下来的,姑姑……”
“你们这是做什么?”
因着朝堂上的这些个污糟事萧禊这段日子一直早出晚归,要不也不会由着林卿月逍遥了这几日,这会子他一进得屋内就先瞪了眼林卿月,这才看向了屋内哭丧着脸的宋氏和冯氏。
“姑姑年事已高,你们来我林府上这般闹腾,有将我们林府放在眼里吗?”
将人震慑住了,他才又缓了语调道:“我们也不是说就不管两位兄弟了,我也去问了,事情不好办,他们掺和进去了,皇上又要下大力整治,你们再来求也没用,要是你再闹腾下去,或是去给人送礼,小心阖府都搭上去了!”
宋氏和冯氏闻言,均是心头一紧,不敢再多置一词。
这事儿还真不是萧禊恫吓她们的,这两日他在朝中的日子也不好过,不单有言官上折子参他,皇上也敲打了他数回,他辛辛苦苦经营多年,还搭上了自个的亲妹妹,结果到头来林府的声誉就这样毁于一旦,接下来只怕还有场暴风雨,对林府的冲击也不小宋氏和冯氏被萧禊吓着了,悻悻然地离开了。
“朝中局势近来是愈发不好了吧。”待人走后,萧老太君抿了口茶后问道。
萧禊躬身朝萧老太君行了一礼;“回禀姑姑,确实是不大好了,近来朝中人人自危,瞧着皇上是要大整治一番了。”
萧老太君叹了口气:“莫要着急,不求上升,也不求所谓的稳健,能在这番风云飘摇中活下来已然很好了。”
萧老太君从来都是个明白人,她知道局势将变,故由此一句,就怕萧禊不会听她的啊林卿月心头着急,也道:“是啊,国公爷,眼瞧着各方局势都不好了,夹紧尾巴做人才是要紧的。”
顿了顿,他又道:“梓州的事儿你可参与进去了?”
萧禊受不得自个女儿对自个这般说话,当即就怒了:“你这什么口气?没大没小的?是在质问我吗?”
林卿月被萧禊吼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不过是怕萧禊糊涂,伤了林府的根本,进而伤了姑奶奶,再甚者,伤了远在西洲的母后,伤了西洲和大启的和气,否则她还懒得多嘴问呢!
萧老太君蹙眉,一拍桌子道:“你在外面受了气,回家来就朝自个女儿撒,哪里有这个道理?”
林卿月狐假虎威,听得萧老太君这话猛地点了点头,一副‘我是有人撑腰’的狗腿模样,还是萧老太君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才消停,垂眸敛目地站在一边儿。
萧禊对谁都能凶,可对着萧老太君腰杆儿都是打不直的,被她给训了,立时作揖认错,试图同萧老太君讲起了道理。
“姑姑,侄儿都知道错了,以前就是对孩子的关注太少,管束太少了,这……小六是愈发无法无天了,竟然都敢独身一人跑去梓州了,要是有个好歹,这不得不罚啊!”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更显焦虑。
“还有小六这桩婚事也叫我夜不能寐,飞龙卫一向甚少同朝中大臣结亲的,怎会突然……莫不是真的对我林府有了什么看法?”
“不可能!”
林卿月的语气万分激烈,惹得萧老太君和萧禊都朝她望去。
林卿月也觉出自个太过激动了,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解释道:“我是觉着我们林府身后可是西洲啊,皇上就算再糊涂也不会轻易动林府的……”
“瞎说什么?皇上是一代明君,哪里容得你一个女子议论?”
萧禊说着下意识朝门外看了一眼,是生怕隔墙有耳,可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放心,又将屋内的下人都给遣走了,让他们将厅堂的门给关上才作罢。
“这话是你能说的吗?”萧禊几步走到林卿月面前,“平素里在我们面前呈口舌之快也就罢了,当真是将你惯得无法无天了!你知道什么?”
林卿月方才之所以下意识反驳就是因着她怕,怕皇上对西洲起了心思,一旦涉及到西洲他就没法子冷静。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皇上既然让萧临泽娶你,要么是为了抬举我们林府,要么就是为了打压我们林府,我瞧着像是打压才是,毕竟萧临泽在外可没什么好名声!”
萧禊训斥林卿月的时候萧老太君原本什么话也没说,也觉着她合该被人教训一番,收收身上的刺儿,可听到不当的地方却是不得不出声了。
“林卿月是说得不对,我瞧着也是该罚,但有句话你没说对,无论赏罚,皆是天家恩赐,皇上给萧统领亲赐了这桩婚事自有皇上的考量,此次梓州一事萧统领也做得很好,你难不成就不能窥见一二天家意味?”
以前萧禊还没多想,但萧老太君屡次三番如此说,还对萧临泽尊敬有加,这就令她不得不多想了。
“皇上很是信任萧……萧统领,信任得能将一州交给他打理……”
他愈是往下想,愈发觉着事情不简单。
皇上再是信任一个飞龙卫也不会将他真的干政!
有句话说得好,乱花迷人眼,为了防止飞龙卫被权利侵蚀,避免生出异心,大启历代皇上向来不会让飞龙卫的人干涉太多政务的,就是现如今飞龙卫能上朝了那也只有身为飞龙卫统领的萧临泽一人,现如今皇上又让他留在梓州,却又迟迟不派人去接管……
“皇上很是器重萧临泽,甚至想培养他!”
萧老太君微微一笑,不说话了,似很是疲累般,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摆了摆,让两人离开。
萧老太君将两人一起赶走,林卿月不可避免地就要面对萧禊了。
她原本想溜,奈何萧禊一眼不错地看着她,一出了常青园就将她拎到祠堂训了一顿,训完后就让她跪在地上反省,要是以后再犯就别起来了,直跪得出嫁才说。
林卿月自是不肯的,开什么玩笑?要是跪到出嫁她的膝盖还要不要了?
她立马向萧禊认错,萧禊哪里猜不出她的心思?自然不允,只让她乖乖跪着,要他让她起来她才能起来,话罢,便拂袖而去了。
林卿月再不服萧禊,他也是一家之主,她还是乖乖跪下了,毕竟她还得在林府呆这般久呢。
第215章 琢磨
直跪得晌午时分,她困得快要一头栽倒在地的时候,萧禊那边派人来了,说是让她起来,她这才直呼解脱,一回怡潋院是倒头就睡,至于午膳,是不用也罢。
梓州粮草被贪墨一事是闹得沸沸扬扬,还有梓州百姓们突遭瘟疫一事,也不知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有人故意为之,是为了掩盖那些贪官罪行的手段。
一时,举国震惊。
这可不是小事,是动摇国祚的大事啊。
一个王朝,一旦百姓都不信任了,那离倾覆怕是不远了。
林卿月也不免担忧了起来。
此事原本只是在朝中的动静闹得很大,还有小范围地在梓州百姓间传谣,怎会突然闹得人尽皆知?
这下子皇上就算是想要轻轻放下此事怕也是不能了。
虽说这是好事吧,但于国家稳定着实不利。
掺和在其中的人实在太多了,目的也愈发扑朔迷离,毕竟在这场变革之下没人幸免于难,除了寒门士子没人会得利,可仅仅靠着寒门士子,却也没这般大的能量做出这等事来林卿月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她只盼着这场是非能快些过去,而她的郎君也快些回来只是有些事情往往事与愿违,朝堂动荡,皇上一下子要动这么多世家也不是轻易的事情,何况这其中许多世家都是朝中重臣,甚至权臣,而这时候心思活络的人就出现了。
眼瞅着外面局势愈发紧张,林卿月帮不上忙,萧禊近来又看她看得紧,她只能安安分分地呆在屋里,还是林夏去替她求情,说她须得去武安侯府看看姜媛,走走人情,这才让她出了门。
林夏这可不是假话,她确实须得去瞧瞧姜媛,不然这好容易交上的好友怕就要没了。
林卿月到武安侯府的时候姜媛正在练剑,只见她一行一动间身子飘逸灵动,剑势起承转合,颇为流畅,林卿月拍手称好,姜媛立时收了舞剑的动作,整个人站得笔直,看着更觉英气。
林卿月几步跨到院子中,笑着夸赞道:“媛儿不愧是武安侯府的嫡女,这舞剑的功夫,当真是厉害极了。”
“前段儿去探望你,听说你生病了,如今身子可好了?”
姜媛见得林卿月来了,很是欢喜,将剑递给一边儿的丫鬟,再接过帕子擦了擦额际的汗,一双眼却是紧紧盯着她,字字都是关怀。
“好了。”林卿月笑道,“听说你来了几回,就是为了探望我,我这厢好了,也紧巴巴地赶来了。”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郊外赛马?”姜媛挑眉问道。
林卿月虽惋惜没能将自个的珍珠骑出来一道出去遛遛,但能去赛马她还是万分高兴的,当即点头应下了。
姜媛满意了,让林卿月等等,她换了身衣裳出来就拉着人往武安侯府的马厩里去了,只是这才刚牵了马儿出来就对上了不知为何也来了马厩看马的武安侯和李文。
林卿月心头暗骂,真是冤家路窄啊。
可偏生都对上脸了,躲也躲不过去了,她只好跟着出来同李文行了个礼。
“见过靖王殿下。”
“两位姑娘不必多礼。”李文颇为彬彬有礼地问道,“两位姑娘这是要去赛马?正好我也许久没去跑过马了,也心痒难耐,不若一道同去?”
林卿月是真的很想拒绝同李文一道去郊外跑马的,毕竟两人的相处从来都是不愉快的,先前她还插了他一刀呢,后来她就跑了,再后来事情就多得无以复加,两人也没见过了。
可李文这样的人,定然十分记仇,她可不敢保证这人把她引到郊外来是不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她心内忐忑,可眼瞅着姜媛却是难得地娇羞,心头更是着急了。
这姜媛多好的姑娘,难得跟她脾性如此相投,怎地看上了这样一个男人啊?
她心头颇为愤然,偏生听了自个姐姐的话,还有姑奶奶的教诲,她不敢多管,毕竟她也劝过姜媛数回了,没用啊,何况她也说了,那是她自个的日子,都是她自个走出来的,显然是不听劝了。
她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偏生这时候李文还来火上浇油。
“近来朝中事务繁重,久未如此放松过了。”
“姜媛也略有耳闻,此时正值多事之秋,真是辛苦靖王殿下了。”
姜媛平素里向来豁达大气,可一到了李文面前就不一样了,收敛起了浑身的棱角,当真跟大家闺秀一般无二。
林卿月在一边看着,只叹这情之一字果真折磨人。
“梓州一事委实叫人痛惜,本王身为大启的亲王,责无旁贷。”
李文披着一身藏蓝色的斗篷,提及此,眉目间形成了一道沟壑。
林卿月在一旁一直没说话,闻言,都想大笑三声了,就你?我就看你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谢六姑娘一直没有说话,是有什么心事吗?”
林卿月原本不想吭声的,就怕到时候又闹得不愉快,惹得姜媛不快,她觉得没必要,偏生这李文就是欠收拾的,还故意来惹她!
她深吸口气,好容易压下心头翻腾的火气,这才道:“女儿家的心事,不值当说出来扰靖王殿下。”
若是女子这般说了,寻常男子都不会再问了,特特是靖王这般身份地位的人,可偏生他丟了风度,还在不依不饶地问。
“谢六姑娘但说无妨,若是力所能及的,本王也可帮衬一二。”
此问一出,林卿月心头愈发不爽利,而姜媛也觉得万分诧然,面上羞涩的笑意都收敛了几分,抓着马缰的手也禁不住紧了紧。
“也没甚大事,就是萧临泽久不回京,我们的婚事一推再推,林卿月有些担心。林卿月就是一女子,不懂政事,心胸狭隘,难免会多想些。”
林卿月想,这可是你自个要问的,我给你面儿你不要,那就甭怪我不客气了!反正我素来不觉谈论男女之事有什么,又不是床笫之事!
这不,李文的面色当即变了变,来不及掩饰的失态被他演绎成了没想到林卿月会说出这般话的怔愣,而后仿似包容般地释然了,又开口安慰道:“萧统领被皇上委以重任,谢六姑娘当多加体谅些才是。”
这番表现要是旁人看来恐怕是无懈可击,可姜媛不一样,这一切落在姜媛眼里都叫她觉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第216章 心软
“好事多磨嘛。”
她故意说出这句话来,说完这话后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李文的神色,眼见着他眉眼动了动,不过转瞬即逝,好似只是她的错觉般,他就如常地笑着应下了。
“是啊。”他说完这话后意味深长道,“谢六姑娘落水后果真不一样了,是愈发有自个的脾性了,无外乎连父皇都称赞说谢六姑娘大气,定然是个能持大家的人。”
皇上必然是不会同一个亲王说这些的,怕是在皇后面前提了一嘴,他这就知道了。
林卿月可不管这些,只道:“皇恩浩荡,皇上给林卿月赐了婚,林卿月已然不甚感激,其余的夸赞林卿月可不敢当。”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一番,反倒是姜媛愈发沉默了。
“媛儿,你怎么不说话啊?”林卿月笑着问道,她委实是不想跟李文多说什么了。
姜媛猛地抬起头,嘴角勉强带上抹笑意,没答林卿月这话,又重提了一个话头。
“听说西洲的小公主不日将要来我们大启和亲啊?”
林卿月原本还觉着姜媛奇怪,这会儿却是顾不得了,她悄然握紧了手中缰绳,屏气敛神地听着,就想听听李文如何说。
“是啊,西洲的明月小公主,是个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公主,此事已经定下了,人都在路上了,不过她从千里迢迢的西洲而来,排面自是不能少的,只怕得走上两月有余了。”
“可有说是同谁和亲?”林卿月抬起头紧紧地盯着靖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呢?”
这话原本是姜媛要问的,没成想被林卿月抢了先,她抿了抿嘴,到底是没说什么。
李文觉得林卿月有些过于在意这位西洲小公主了,他细想想又想不出两人有什么交际来。
按理说,和亲一事是两国大事,来和亲的又是西洲小公主,自然不能寻常对待,何况皇上许诺了西洲王,无论太子是谁,西洲小公主都会是将来的太子妃。
如今太子已经没了,意味着西洲小公主来了之后不会立即和亲,得等着下一任太子就位。
而如今最有资格成为下一任太子的就是他。
林卿月这般着急,确实让他不得不多想,莫不是她还是在意自个的?
他一思及此一颗心‘砰砰砰’是跳得更快了。
“父皇没有多说,但朝内外其实都清楚,西洲的明月公主是要嫁给下一任储君的。”
言罢,他刻意看着林卿月,试图从她脸上窥探出她在乎自个的痕迹,可她的眼神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会儿就失魂落魄地垂了下去,反倒是姜媛心头一紧。
起初她是真的以为她能如愿嫁给靖王,连她的母亲也一直在同她说此事,说是皇后已经暗示过她了,只怕事情是八九不离十了,让她早有准备,没成想如今又没人再提。
她心头揣揣,一直等着,可父母没再多提此事,现如今听得靖王亲口说出这番话,这才叫她失魂落魄,何况看靖王的模样似乎心有所属。
姜媛一回得武安侯府后就去寻了自家父母。
她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武安侯沉默良久,才道:“对,皇上是这样答应西洲王的。”
姜媛是武安侯老来女,他就这一个女儿,是甚为宝贝,见得她整个人都失落下去,不可谓不心疼,但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打消她多余的念头。
“西洲对于稳定北边部族有着举重若轻的作用,但碍于地势,西洲没法子扩大,他们想要同大启继续通商,为西洲百姓谋得更好的福利,而大启边境也能安稳些,少受些战争侵袭,何乐而不为呢?”
姜媛明白武安侯所言,她出身武官世家,自然清楚这种担惊受怕的滋味,每每父亲和兄长上战场,母亲和她总也万分担忧的,一得了前面战事不好的消息,她的母亲更是夜不能寐。
好半晌,姜媛总算是迟缓地点了点头。
武安侯夫人看不得自家女儿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走到她的身前将她揽进了怀里。
“我可怜的女儿,莫要想太多了,母亲不该先前就同你说此事的,让你白欢喜一场。
姜媛抱紧了母亲的腰,良久,才在她怀里摇了摇头,而后缓缓直起了身。
“不怪父亲、母亲的,我们武安侯府出来的女儿,自然知晓轻重,两国和亲事关百姓,怎能只图一己之私?而我想要的,自也知晓自个去争取。”
武安侯夫妇俩闻言俱是心头一惊,面面相觑半晌,武安侯夫人才急急开口问道:“媛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姜媛仰头看着站在自个面前的母亲,道:“我还是想要争取一番,不为旁的,就为着能嫁给自个心仪之人,做不了太子妃,我就做侧妃也好。”
说着,她又兀自低喃了一声:“这样就很好了。”
武安侯夫人哪里见得自家女儿这般委屈女儿,又抱紧了她。
“傻丫头,那就是……”她说着说着都快要哭起来了,“那可是妾室啊……”
武安侯夫人是悲从中来,因着她是高龄产女,生这个女儿大出血,差点要了她的老命,孩子一出来就被他们千娇万宠着,就是她不爱红装爱武装他们也从不曾苛责过她,如今竟要这般委屈自个。
“靖王是个好的,他确实是个人中龙凤,现如今他也是唯一嫡出的皇子了,往后只要不出意外那就是……”
武安侯夫人及时住了嘴,看向了武安侯。
武安侯点点头:“靖王殿下确实一直在拉拢我,他的心思比太……他的皇兄都要更加深沉,假以时日,只怕太子之位就要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武安侯夫人听得心惊肉跳,更怕自家女儿嫁给靖王受苦。
“历来皇储之争都是累累白骨堆出来的,我的乖媛媛啊,你可要想清楚啊,还有往后……若是他有了后宫,你哪里能受得住那样的日子啊?”
她最是清楚自个的女儿了,什么都好强,偏又不是真的一等一的男儿样,虽说不拘小节,但心思总有细腻小女儿的一面,又没什么心眼儿,进了宫还不得被人给欺负?
“爹、娘,我知道你们有女儿不容易,可是……让女儿任性一回,女儿想要试一试,一生总要有这种时候的……”她固执道,“总有这种不甘的时候,无论前面艰难险阻,总想试上一试的,不试那就是遗憾,试了……输了便认栽就是!”
第217章 自危
“爹爹不也总教兄长们,做人做事须得迎难而上吗?我想着男子、女子都是如此,自个想要的,总是要争上一争的,光明磊落地去争。”她说着竟渐渐释怀了,嘴角噙着的笑意都真切了几分。
武安侯夫妇对视一眼,只能由着自个这个女儿了。
半晌,武安侯夫人才叹了口气道:“其实皇后娘娘也是这个意思,但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哪里舍得委屈了你啊?你要嫁自然是要嫁给旁人做正妻的,当下便没有点头答应,但话也没说死,我再进宫去同皇后娘娘说道说道便是了。”
姜媛不是个傻的,心头清楚皇后娘娘此举是为何,她不免又有些踌躇。
“女儿就想问爹爹娘亲一句,我武安侯府确定要站在靖王殿下那边了?女儿是欢喜靖王殿下,可也不愿为此将武安侯府推到风口浪尖上。”
她还不至于这般不懂事。
武安侯摆摆手:“不关你的事儿,在外人眼中,靖王早同我们武安侯府牵扯到一起了”。
他只能说一句,靖王殿下真是好手段!
况太子落马一事都未伤及到他,甚至还叫他在朝中更进一步,这样的人才是最为可怕,只怕是他早有此野心。
但这些都没必要跟他这个女儿说,有些事他担着便是,毕竟这条贼船他们半只脚已然踏上去了,靖王确也是嫡皇子,此事没得说,再往后就看靖王这个掌舵人如何了。
姜媛得了父母的首肯也算是安心了,而身在林府的林卿月甫一回去,还没来得及伤怀,刘氏的贴身丫鬟就跌跌撞撞地跑来了,说是她小产了,流了好多血,求着林卿月去看看她。
林卿月眉心一拧,紧紧拉着那丫鬟的手臂,厉声问道:“为何会突然小产?”
那丫鬟一双眼珠滴溜溜乱转,就是不敢看林卿月,半晌才结结巴巴憋出一句:“少夫人……路滑……不小心栽倒了……”
林卿月一听就知道这丫鬟没说实话,当即松开了她的手,拂袖就打算走。
“既然不肯老实交代,叫我去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
那丫鬟哪里能让林卿月走,猛地向前膝行几步,拉着林卿月的衣衫不让她走。
“是公子,是公子将少夫人推倒了,少夫人就流血,流了好多血啊……”
林卿月当即就怒了:“这混账猢狲!”
她回身,将那丫鬟拉起来,急急问道:“可请了大夫?”
“请了,可那血止不住……”丫鬟说着是哭得更凶了,“大夫说孩子保不住了,少夫人舍不得,让奴婢来寻您……”
她是刘氏的陪嫁丫鬟,在那个能吃人的府中,是唯一真心实意盼着刘氏好的。
“六姑娘,只有您能救少夫人了,求求您了……”
林卿月立时吩咐了春花去龚府寻龚蒙,自个回府后还没坐下歇会儿又急急往高氏他们住的宅子里赶,只是她甫一踏出怡潋院就瞧见了林夏。
林夏听说了事情来龙去脉,当即打算跟他们一道去,也好有个照应。
高氏他们的住的院子自然比不上林府气派,但丫鬟仆役也有十几个,算是分外体面了。
刘氏小产了,这可不是小事,府内都炸锅了,人人都步履匆忙,更没人有心思接待林卿月和林夏了。
所幸林夏来过这里,她进了宅子后,熟门熟路地带着林卿月去了后宅。
此时是冬日,万物枯黄,处处显出萧条,唯有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而挂上的红绸子显出几分活气,饶是如此,就这样挂在这个宅子里不过更显出几分凄凉罢了。
林卿月和林夏一路没有阻拦地到了刘氏住的屋子外面,就见高氏一直等在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而丫鬟们则是进进出出地端着热水。
高氏一见得林卿月和林夏来了,很是惊诧。
“林夏、林卿月,你们怎么来了啊?”
她面上笑意有些勉强,特特是对上林卿月的眼神,不知怎地只觉心慌。
她一双浑浊老眼乱转着躲避着林卿月的视线,冷不丁地却瞧见了跟在林卿月身后的刘氏的贴身丫鬟,她瞬时明白过来林卿月和林夏为何会突然前来,面色顿时就变了,斥道:“你这小丫头躲在后面做什么?我说怎么没见着你呢,你这是做什么,简直无法无天了!”
林卿月没管高氏的撒泼,见一丫鬟端着一盆子血水出来了,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你们家少夫人如何了?”
“少夫人情况很是不好,大夫说……”
这小丫鬟是见过林卿月和林夏的,主人家一问起,是六神无主地就要将事情全副交代,却在这时候听到高氏的声音,一抬头见得她的神色,所有的话是戛然而止,半晌抖不利索。
林卿月回头看了高氏一眼,高氏一边避开了林卿月的视线,一边道:“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还得进屋伺候人呢,让她去吧。”
那丫鬟端着盆血水,低着头就要走,可林卿月偏生不让。
“说,里面情况如何!”
“林卿月,你……”
高氏还欲再阻挠林卿月继续问下去,却是被林卿月厉声打断了。
“还不快说!”
那丫鬟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磕绊绊地将事情给交代了。
“少夫人摔倒流了好多血,大夫说很是不好,弄不好就是……就是一尸两命……少夫人身子本就虚弱,常年累月地受苦,忧思过重,小的已然没了,大的……大的还不知保不保得住呢……”
说到后来,她声音是愈发小了,阖府都知道他们的少夫人过得不好,婆母待她不好,丈夫也是动辄打骂。
“秋菊,你去看看,龚大夫什么时候能来。”
秋菊不敢耽搁,忙去府外等着接人了。
“里面可收拾好了,少夫人可脱离危险了?”
林卿月继续朝那丫鬟问道。
丫鬟摇了摇头,显是刘氏的状况算不得好,说不定经此一遭命也保不住。
刘氏的贴身丫鬟闻言,直接恸哭了起来。
“瞎说什么呢?”高氏直接怒了,“人还没怎么样呢?真是晦气!还不快进屋伺候着,跟大夫说了,无论如何要将孩子给保住了!”
刘氏现如今的身子是在头三个月,是胎儿最不稳定的时候,有些人头三个月都不会朝外宣扬,说是不吉利,但其实这些不过都是小事,姑且不提,最为重要的是她流了这般多的血,不知那孩子的命得多硬,不然哪里保得住?
第218章 器重
就依着刘氏如今这副残破不堪的身子,就算这会子勉强将孩子保住了,只怕之后也只能卧床修养,稍不注意孩子还是保不住,到时候更是伤身伤神。
林卿月蹙眉让那丫鬟去换盆中水,自个就要带着刘氏的贴身丫鬟进屋去,不料被高氏拦住了。
“林卿月、林夏,你们姑娘家家的,这产房怎么能进呢?要是老太君知道了,不但会罚你们,怕是我也得连带着挨训。”
高氏很是不喜林卿月和林夏来多管闲事,特别是林卿月,委实太过多事了些,但奈何林卿月帮了她家儿子,眼瞧着大房和三房的那位即将被流放,她心头还没缓过劲儿来呢,姑且还不敢惹林卿月。
“想进便进了吧,婶婶最好不要拦我!”
林卿月一双眼冷如刃,直瞧得高氏说不出话来。
她甫一踏进刘氏的屋子里就闻得一股子血腥味,她禁不住皱起了眉头,拐过面前屏风,几人到得里间,就见刘氏虚弱地躺在床上。
刘氏的贴身丫鬟一见得刘氏这副凄惨模样,直接跪到她床边哭了起来,林夏不忍再看,匆匆出门去了,倒是林卿月,缓步走到了刘氏的床边。
因着丫鬟的哭声,刘氏清醒了几分。
她一双眼迷迷蒙蒙地看了眼跪在床边的小丫鬟,一抬头又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林卿月。
这时候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大夫先斥起了丫鬟,叫她不要在房里哭闹。
丫鬟吓得立时闭紧了嘴,眼瞅着自家主子要同林卿月说话,边擦着面上泪水边退到了一边。
刘氏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似乎随时就要这样消失了般。
林卿月有些不忍,见得她朝自个伸出了手便主动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嫂嫂,你要说什么便说。”
“真该听你的……”刘氏颤着声儿,只能用气音说这话了,“真该听你的……”
林卿月一时无言,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世上你就算再有权有势又如何?最是难买回头路。
她正要张嘴再说个什么,刘氏握着她的手却是缓缓松开了,一只手就从她的手中滑落了。
她心头一紧,忙吼着大夫让他施诊,自个则退到了一边。
她看着大夫忙碌的身影,看着在床上无知无觉地刘氏,形销骨立来形容她也不为过,她现如今也算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啊,怎么会就……
就在这时,春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说是龚蒙来了。
她猛地回过神,似是寻到了根救命稻草般,忙将人请了进来。
龚蒙来得不早不迟,人姑且是救回来了,但命却是不长了。
“一副好端端的身子被磋磨成这样,又常年郁结于胸,其实她的身子现如今本就不易有孕,就算有了,也不易保住。”
这是龚蒙叹了口气后同林卿月说的话。
林卿月闻言,久久不言,半晌,才道:“也是个苦命人。”
“那她有试图反抗过吗?”龚蒙冷静问道。
林卿月嘴角牵出抹苦涩笑意:“总算是清楚你为何会和空青哥哥成为朋友了,我又为何喜欢同你们交谈,是啊,她不敢反抗,就算再是惋惜,再是想帮她,她自个不自救,一切不过是徒劳啊。”
“你想得开便好。”
龚蒙说完这话就走了,徒留林卿月一个人站在廊下看着晦暗的天空,是久久无言。
没多会儿林夏也来了,陪着林卿月在廊下站着。
“其实嫂嫂刚进府时明成表哥待她还算不错,两人也过了一段相敬如宾的日子,那时候的她也是满眼幸福,待人更是温柔……”
后来怎地全剩怯懦呢?谁也不清楚。
只是林夏这话却是提醒了林卿月。
她回头看着春花和秋菊,问道:“萧明成呢?她孩子没了,夫人快死了,他人呢?”
春花和秋菊不敢耽搁,忙去寻人。
不多会儿,人就寻到了,据说是高氏刚派了人去,在花楼里头的温柔乡里将人给薅出来的。
林卿月原本就是极力压制住自个心头怒火的,这会子闻言是再受不住了,气势汹汹地就去寻萧明成了,连林夏都拦不住。
她在这宅子的西厢房里寻得了烂醉如泥的萧明成。
只见他绯红着一张面颊躺在床上,嘴角还挂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显然还沉浸在温柔乡里呢。
她是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厉声吩咐道:“去打盆冰水来!”
秋菊不敢耽搁,忙转身出去打水了。
“六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我们家公子还没醒呢。”
这妈子是特意被高氏派来照顾自个儿子的,就怕林卿月不管不顾找到自个儿子一顿好打,可就是这妈子,还有这几个丫鬟哪里能拦得住林卿月?
林卿月从秋菊手中接过她打来的一盆冰水,微抬了抬下巴让春花和秋菊将人给拦着,她则一盆子水直接泼到了萧明成的床上。
冬日的水寒冷彻骨,萧明成被这一盆子水泼下去,美梦也碎了,惊得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起来后还忍不住打了一哆嗦。
“谁?做什么呢?”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高喝道。
林卿月毫不留情地将木盆子砸向了萧明成:“是你姑奶奶我!”
木盆砸到了萧明成的手臂上,萧明成往里侧坐了坐,抱着手臂直呼痛。
林夏也是万分瞧不上萧明成的,心头更是对他气愤难耐,但林卿月将人教训一番已然差不多了,她便上来揽着她就要往外走。
“消消气儿,我们先去看看嫂嫂醒了没。”
林卿月没动,狠瞪着萧明成道:“萧明成,你还真是能耐了,你别忘了你被关进去的时候是谁在为你求爹爹告奶奶地让人将你捞出来,如今你出来了,倒是全忘了,那是你妻子啊,还怀着你的孩子啊!”
萧明成理不直气不壮,但不妨碍他混蛋,就见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就说嘛,原来又是那臭娘们儿,她现如今攀上你了,当真是一有事就来求你,简直是将你的话奉为神旨,还不让我出门,说什么你说现如今外面还不安宁,让我消停消停,臭娘们儿!”
林卿月知晓萧明成混账,没成想他简直就是个畜生!渣滓!
她一个箭步上前,扬起手,一巴掌扇在了萧明成脸上。
“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第219章 一尸两命
“啊,你怎么打我儿子啊?”
高氏一来就瞧见了这一幕,见得自个儿子捂着脸的模样,是心头得不行,赶忙上前捧着他的脸察看,见他脸上印上了五个巴掌印,是气得浑身直颤,将人护到身后后就反过头来质问林卿月。
“谢林卿月,你什么意思?明成好歹是你兄长吧,你怎能如此不知长幼有序?真是毫无教养可言!”
林卿月冷笑一声。
“当时你们来求我姑奶奶、求我的时候,你说话怎么不这般硬气呢?”
她堂堂西洲小公主可不是这般好惹的!
“我给了你们家萧明成几次机会了?还有刘嫂嫂和她肚里的孩子,那可是一尸两命啊!早知如此,当初我还不如不松口,让他萧明成在飞龙卫里面多关几天,看他安不安分!”
说及此,林卿月心头就是一阵窝火,不是说好的从飞龙卫出来的人,不废也得安稳好一段日子嘛,这萧明成不过好了月余就又故态复萌了!
她自知是迁怒,这番怨怪当真是毫无来由,可就忍不住撒撒气。
萧明成一听得林卿月提及飞龙卫就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也顾不得自个脸上的痛感了,抓着高氏的衣裳就躲在她的身后道:“娘,不要,我才不要再去那个鬼地方呢!”
高氏忙回身哄劝道:“乖乖,放心啊,我不会让人带你走的,谁也不能将你给我带走,就是飞龙卫也不能!何况他们现如今也放了你了,就证明你没事了,他们不敢再逮你的”。
林卿月嗤笑一声:“当真是好大的口气!现如今风声那般紧,人人都夹紧尾巴做人,你们这般招摇,要想将你们抓进去还不简单?”
“娘,我不要!”萧明成躲在自个母亲身后,着急忙慌地说道,显然很是害怕。
高氏摸着自个儿子的头安抚道:“乖啊,娘不会让你有事的。”
林卿月冷眼看着长这么大还只知道躲在自个母亲身后的萧明成,只觉这人还真跟个婴儿似的,一有事就往母亲怀里缩,偏高氏还一味偏袒他,无外乎两母子都如此,都喜欢打人,当真是可笑至极!
高氏原本还盛气凌人的模样,想要压制住林卿月,如今听得林卿月这番话也是怕了,将自个儿子往身后揽,求道:“额,林卿月啊,咱们都是一家人,你看看……此事就罢了吧……没得就要闹到惊动飞龙卫……”
林卿月没搭理高氏这话,高氏心头是愈发没底,语气也愈发软和了。
“林卿月啊,此事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你想要我怎么做?”她长满褶子的一张脸堆满了笑意,“你说!我能办到的自然会办到。”
她想了想,知道林卿月今日发火的由头,忙道:“你放心,我会好生派人伺候着我那儿媳的,到时候若是人去了,我也会派人好生厚葬……”
提及此,她眼见着林卿月面色愈发不好,往后的话不敢再说下去了。
不单林卿月,就是一直劝着林卿月的林夏面色也不好了,人还没死呢,这模样像是巴不得人刘氏早早没了才好,这高氏真的是太不像话了!
“呵,婶婶这是巴不得人死了啊!你……”
林卿月还欲再说,秋菊那边传消息来,说是刘氏已经醒了。
她点了点头,转头看着高氏和萧明成道:“你们不是问我要干什么吗?走吧,刘嫂嫂醒了,你们不一道去看看吗?”
在林卿月的逼视下,高氏和萧明成也不敢说不去,纷纷点头跟着她一道去刘氏住的屋里了,在旁人看来她反倒更像是这里的主人了。
几人一到得刘氏的屋外,还没踏进门呢,就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
林卿月在心头叹了口气,抬脚进了门,只听刘氏的贴身丫鬟道:“少夫人……您可要撑住啊……”
林卿月带着人转过面前绘有杜鹃图案的屏风,就见主仆二人是哭得好不凄惨。
还是床上的刘氏先瞧见了他们,只是当她看到林卿月身后跟来的高氏和萧明成二人时,肉眼可见地瑟缩了一下,这是印在骨子里的害怕。
她是真的被打怕了。
林卿月走到刘氏的床边,弯腰直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当初我问过你,可是要我帮忙脱离这苦海,你说不要,现如今呢?我让他们给你道歉,但是道歉没有用,两条命,都换不回了……”
“林卿月!”林夏是生怕林卿月再刺激了刘氏去,忙上前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莫要再说了。
但出乎意料的,刘氏听完这话后很是平静。
她眼中还噙着泪珠,湿润润,但再没有上回见着的波澜和愁苦,唯余一片灰暗和死寂。
“总也烦着你,辛苦你了,六妹妹。”她说话倒是愈发客气了,更像是在交代后事了,“你说得对,我总也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总……一味退让,能有今日都是我……活该”
她说着就忍不住落下泪来,偏嘴畔又带着抹苦涩笑容,是说不出的凄凉。
她伸手拉住了林卿月的手,哑声道:“我知道我撑不住了,就……和离吧……这最后一遭,还是得劳烦六妹妹了……”
“不能和离!”林卿月还没说话呢,高氏头一个不答应,可对上了林卿月的视线后,她又没那般硬气了,“这和离了,男儿倒是没什么,对你一个女子,该多不好啊。”
高氏满脸赔笑。
林卿月哪里不知道高氏打的什么好主意?拖着刘氏无非就是为了一个好名声,想来真是讽刺至极!
“你以为这样就能挽回你儿子的名声?未免太过可笑了些!”
林卿月说着,望了眼刘氏,见她同她点了点头,示意不用顾忌自个,她便毫不留情地说了起来。
“你儿子是个什么东西可以说遍京都的人都知晓了,你以为拖着刘嫂嫂不和离,让外人觉着就算刘嫂嫂保不住孩子……”
她咬了咬唇,屋里的人都知道真相不是这样的,这个孩子说不得到了最后能保住,纵使会要了刘氏的命,她也会拼命保住,但外面的人不在乎真相。
“等刘嫂嫂走了,你们肯定说是她保不住孩子,可你们还颇为恩义地没将她给休了,想给萧明成博个好名声,到时候好再娶,你们这算盘未免打得太响!”
第220章 执念
林卿月一锤定音。
“今日,必须和离!不但如此,你们还要给刘嫂嫂道歉!”
将萧明成和高氏打一顿她是做不到的,但这歉一定得道!
高氏面色一变;“林卿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怎么帮着外人不帮着自个亲人啊?”
林卿月可不管高氏的说辞,道:“我向来是帮理不帮亲!”
“林卿月,你可不是她娘家人,说来她还是我儿媳呢,刘家的人都还没上门说什么,你巴巴地赶上门来做什么?”高氏一挥手帕,侧过身去,显是不打算让了。
林卿月也不去看高氏,转头看向萧明成。
萧明成被林卿月看了一眼,整个人都禁不住往后缩了缩,他扯了扯自个母亲的衣袖,小声道:“娘,和离就和离吧,原本我也是不想娶她的……”
高氏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的脑门儿:“胡说什么呢?你以后还想不想娶媳妇儿了?”
刘氏现如今的身子已然是强弩之末,听得他们这番争执,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苦笑几声就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好容易她才平复下来,她一手扯着林卿月的衣角,见她回头,朝她凄惨一笑。
“我怎么……就嫁了一个……这样的人啊……”
她握着林卿月鲜红衣角的手愈发用力。
“我不想……不想死了都不安宁……死了都怕他们……他们打我……”
林卿月弯下腰,拍了拍刘氏瘦弱无骨的手。
“放心,我让你干干净净地离开。”
刘氏笑了,笑得泪眼朦林,而林卿月也总算在这双眼中看见了些许光彩。
到头来她也只有这样一个悲哀至极的愿望。
“好,不和离也可以,这案子反正还没查清楚呢。”
接下来的林卿月不必多说,他们自个联想就够了。
这不,萧明成立时就怕了,扒拉着高氏的手臂,哆嗦着双腿,忙道:“离,我答应和离,我也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推你,不该打你,我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
林卿月知道萧明成做不了主,她也没说话,就看着高氏。
萧明成慌了,摇晃着自个母亲的手臂,道:“娘,你说话啊,离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高氏看着站在自个面前苦苦哀求着的儿子,咬牙道:“好,我们离!”
“不但要离,还要将萧明成方才说的由头都给写进去!”林卿月趁势又提要求道。
高氏闻言,顿时不乐意了,可看着林卿月寸步不让的模样,只得恨恨应下了。
刘氏拿到和离书的当夜就走了,只可惜她的娘家人都在外地,赶不过来,但她走时很安详,嘴畔还带着抹笑。
林卿月耳边至今还回荡着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用日日再担惊受怕了,真好……”
她解脱了,也自由了,确实很好。
世间女子的一生好像一场赌博,嫁错了人日日都是水深火热,嫁对了人好像大多也不过尔尔,丈夫的一心一意似乎从来求不得。
林卿月打心底里觉着女子好像从来都是如此悲哀,也愈发明白自个父王这般人物的难能可贵。
这样一心一意一生只守着一人,真真是万分难得了。
她跟萧临泽也能如此吗?
她竟莫名胆怯了起来。
若她当初答应和亲,就算她未来的夫君再是伤她的心她都可以不在乎,还能很洒脱地转身就走,到头来还能为着两国和平装出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来,可若是萧临泽负了她呢?
她简直无法想象,更无法忍受!
萧临泽远在荆州,可不知晓林卿月现如今的心头所想,更不知自个莫名背了口大锅,只是冷着神色在为荆州百姓休养生息而想法子。
时间倏然而过,一眨眼间就到了大启过年的日子。
过年就是要红红火火,这不,饶是才恢复秩序的荆州也在过年的日子挂起了红灯笼、贴起了寓意美好的对联,看着是好不喜庆。
萧临泽在城头上看着万家灯火,看着人来人往的夜市,看着由官府牵头放起的烟火,心头也是一阵释然。
梓州百姓们的日子总算是好过些了。
“统领是想念京都了吗?”周辊站在萧临泽身后问道。
谁都明白周辊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是思念京都,其实是指思念住在京都里的人。
萧临泽也没刻意隐瞒过,那日从京都来了名貌美女子,夜奔千里,只为自个未来的郎君。
如此说来也是段佳话啊。
“对啊……”萧临泽看着满城灯火,声音逐渐变得空朦,“这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他这话似是念给自个听,又似是说给旁人听。
“统领放心,等新上任的知州来了,您就能回京都去了。”
周辊没说的是,其实他觉得回去当那人人喊打的飞龙卫统领,被人指作朝廷走狗,还没在梓州当知州痛快了,起码做知州总有擢升上去的一日,总有最为接近权柄的一日,可飞龙卫统领不一样,永远别想着位极人臣,也更别想着为国为民做点实事了。
他觉得太可惜了,萧临泽这样的人才不该就这样被埋没。
他这般想着,也就忍不住说了。
“统领,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进入权力中枢。”
萧临泽不语,借着城头火把的昏黄灯光朝他望去,似乎在忖度他这句话是否有挑拨之心,亦或是对皇上有不臣之心。
周辊见得这个眼神,是猛地一个激灵,忙解释道:“我只是觉着统领是个人中龙凤,不该埋没至此,您该是在朝中为百姓做实事的人,该是改变大启的人。”
萧临泽在心头暗自发笑,什么改变大启的人,萧临泽从来没有想过,不对,不能说从未想过,只是他从不敢多想,他想的只是忠君爱国,再无其他。
改变大启……
“皇上是个明君。”
他到头来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
“是,皇上是个明君。”
周辊欲言又止,可他是个真性情的汉子,在他瞒着众人向京都投递折子就看出来了,他到底没忍住,退后一步,朝萧临泽抱拳施了一礼,说出了心头所想。
“皇上是万分圣明,确是个仁君,可现如今的大启已然不是先前的大启,内里其实已经腐朽不堪了,我们要的是变革,不是止步不前!我们要的是手段强硬的……”
第221章 凄凉
“放肆!”
萧临泽提声打断了周辊接下来的话。
周辊是个真性情的人,认死理儿,但不得不说他是个为国为民、侠肝义胆的有志之士,萧临泽不忍这样的人触及不该触及的那条线。
一一妄议帝君!
此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作为飞龙卫的统领,他足可以凭着此种由头将人拿下了。
“有些话岂是你能说的?”
好在周辊不是个迀腐之人,萧临泽点到此处,他瞬时明白了他言下之意,忙半跪下来行礼认错。
“属下失言,请统领责罚。”
“好自为之,莫要多言!”
这是萧临泽给周辊的忠告,要在官场上混,不会说话就少说话,多做多听、少说少错!萧临泽这算是破戒了,竟没处罚周辊。
周辊心头提起的那口气落下了,又更坚定要追随萧临泽的想法,他知道萧临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更知道他不只是旁人口中的皇上座下的一条狗,他比那些贪官污吏好太多了。
“谢统领,属下必谨记统领的教诲。”
萧临泽摆手:“去吧,去团圆吧,这里本官守着便是。”
周辊又朝萧临泽行了一礼,便打算往城楼下走去,只是还没踏出几步,又转回了身。
“统领,您不日定是要回京都的,到时候可否让属下跟着您?”
他知道自个进不了飞龙卫,他也不求别的,只是想追随萧临泽的步伐而已,这是他由心而发的敬仰。
萧临泽看着周辊清澈的双眼,看着他眼里燃气的熊熊烈火,那是少有的年轻人的血性,他心内触动,难得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留在梓州吧,梓州现如今需要你这样的官员。”萧临泽双手背在身后,又回头看着底下的万家灯火,感受着梓州的平和,复又道,“这是我的心血,说不定有一日我会回来呢”。
萧临泽不是妄言,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有朝一日他会回到梓州,而梓州将会成为他最为强有力的护盾。
周辊心思单纯,对萧临泽更有深深的敬仰之情,是不疑有他,甚至觉得是萧临泽听了他的劝告,打算回去同皇上请命来梓州赴任,当即高高兴兴就下城楼回去同好友吃酒去了。
倒是萧临泽,他想着前日他接到的皇上的密信,是深深地犯了难。
皇上竟然叫他推举一位官员作为梓州知州。
飞龙卫只听皇上之言,向来很少干预政事,虽说这统领之位到了他手里他有了上朝之权,可他向来也不会多言,皇上若是问起他也向来是刚正不阿的,这推举官员,那可是有结党营私之嫌啊……
皇上是愈发叫他猜不透了。
昨夜落了好大一场雪,今日雪积了厚厚一层,整个京都都是银装素裹的。
林卿月懒洋洋地不愿起身,就是听得外面热闹一片,说是雪都堆起来了也没了兴致,最后还是林夏将她拉了起来。
“你呀,自从那日……”林夏猛地住了嘴,她怕林卿月还在介怀刘氏去世一事,“被姑奶奶罚跪祠堂后就一直这般颓废,早上总也爱赖床,要不是隔个两日要去给姑奶奶请安,你怕是都要长在床上了。”
“国公爷不是最怕我出去惹是生非嘛,这样正好,我也不出门了。”林卿月边伸手任段玲雪给自个穿着衣衫,边道。
林夏对此很是无奈,摇摇头道:“你真是……这可是初几头,再不起怕又要被父亲训了,外面来了许多亲戚拜年的,你好歹也是要出去瞧瞧的。”
林卿月听得有亲戚来,又想躺回床上去了。
她那两个叔叔伯伯的已经被流放了,刘氏的遗体也被娘家人给搬运回去了,她此一遭也算是扬名了,那几家亲戚见了她,不定要说什么酸言酸语。
可她想归想,有些面上功夫却是不得不做的。
好在萧老太君也是知道她的,在花厅里坐着闲话时是一直维护着她的。
“诶,听说那西洲的明月公主再过两日就要来京了?”一平素里最爱理是非的妇人道,“也不知这明月公主到了京都会嫁给谁啊。”
林卿月原本正百无聊赖地玩着自个身前吊着的香囊,乍一听闻这消息,是猛地一激灵,她怎么把这般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她来了这里,而原本的她又还活着,是不是其实真正的林卿月已经附到她身上了?
她愈是这般猜测,心头愈发慌乱。
她是打听过原身为人的,很闷,很不讨喜,还怕马,这样的人成为了她,父王和母后会不会疑惑?会不会就不喜欢她了?
不,不会,他们只以为她摔伤了脑袋,只会加倍疼爱她。
可那原本是属于她的疼爱。
她甫一思及此处又觉是自个无理取闹,毕竟两人交换身份如此之久,她虽说被这一大家子的污糟事惹得心烦意乱,而真正的林卿月也为她承受了本该公主承受的责任,说来也怨怪不得谁。
“诶,你们说,这明月公主会被许配给谁啊?”方才说话那妇人又津津有味地问了起来。
谁都知道明月公主身份特殊,被许配给了谁那谁必然是未来的储君,这都是朝内外心照不宣的事儿。
“如今……”那妇人望了望屋内人的眼色,低声道,“也就靖王殿下才是名正言顺的吧,毕竟他可是嫡出……”
她话还未说完呢,就被坐在上位的萧老太君沉声打断了。
“瞎说什么呢?朝堂上的事儿,岂是你我能议论的?”
那妇人面露尴尬:“我这不是……想着明月公主那是西洲王后所出,跟我们萧家也是亲得很,说来她还要唤老太君一声姑婆,这才禁不住多嘴说了几句,只不过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嘛。”
林卿月觉着这妇人还真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惹人生厌,就算是攀亲戚,也不该是这样理关系的,还不是徒惹萧老太君生气。
王姨娘也觉察出了萧老太君的不悦,忙笑着出来打起了圆场。
“嫂嫂说笑了,明月公主是西洲的公主,哪里是我们林府能够高攀的?我们见了都是要行礼问安的。”
林卿月闻言,诧异地看向王姨娘,没成想王姨娘不过一妾室,以前也不过是裴霞姝身边的丫鬟,为人处世倒是颇为稳重,做事也有分寸,倒是将面前这官家姑娘出身的婶子给比了下去。
第222章 教训
萧老太君也赞许地看了王姨娘一眼,然后回头瞧着那妇人,不冷不淡道:“行了,去用饭吧,以后那些个话还是不要拿出去说了,更别想借着这层关系动什么歪念头,到时候惹出事端来,连累九族,谁都没个好下场。”
话罢,她扫视了一"圈屋内人。
屋内人不说个个都是机灵的,但岁数大些的都是受过萧老太君“照拂”的,不敢造次,尽皆连连应下了。
用饭在另一个花厅,做的是曲水流觞的席面,是时下最时兴的一种席面,一般大户人家要是有什么事总会用这种法子,看人是好不雅趣。
林卿月头一回见的时候跟个土包子似的,好奇得很,现如今倒是可以平静以对了。
席面在东北角的花厅,一大家子亲戚,三三两两地说着话就往那边去了,只是先前一直叨叨个不停的妇人先前被王姨娘给下了面儿,心头很是不舒畅,跟身边的人是讽刺个不停。
“哎呀,要我说,这妾室啊就是妾室,上不得台面,只是免不得有些人,‘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简直是笑死个人了哦。”
她身边的妇人还算聪明,对于她这话没怎么吭声,毕竟这还在人家屋里呢,守好嘴还是分外重要的。
可那妇人不肯,还在不依不饶。
“要我说,无论何时都不能乱了规矩。”就这样,她还不罢休,又要拉林卿月和林夏下水,“林夏、林卿月,这偌大的国公府里头没个主母,倒是苦了你们姐妹俩了。”
林卿月不耐听人说这些,反正阖府都晓得她现如今的脾性,她也不管这人是个什么身份呢,就打算噎回去,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身边的林夏倒是先开了口。
“婶婶这话是个什么意思?我母亲还尸骨未寒呢,你就巴不得想让我父亲娶个续弦回来吗?何况,现如今我父亲身边就王姨娘这一位姨娘,她体贴我父亲,多为我父亲分担一些还有错了?婶婶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林卿月万万没想到林夏会这般说,细想想也是,林夏对王姨娘始终是心头有愧的,她这般维护她倒也是情理之中的。
“婶婶还是好自为之得好,有些事啊,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也别多问。”林卿月而后又补充道。
那位妇人面上更是挂不住了:“好啊,林夏、林卿月,你们两姐妹真是好得很啊,好歹我也是你们的长辈吧!”
“长辈?”林卿月这段日子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别拿着长辈的乔,却不知道以身作则,可笑不可笑?”
她这话简直是毫不留情面了。
显然,林夏也不想给这位妇人面子,听得林卿月这般说也没有拦下她,倒是王姨娘,眼瞧着气氛愈发僵持,出来打了圆场。
“两位姑娘,夫人也是关心你们,怕你们受了委屈,见得你们过得好好的,她便安心了。”说着,她回头朝那妇人一笑,“是吧,夫人?”
王姨娘已经恭恭敬敬的将台阶给这尖酸刻薄的妇人给递了出去,要是她还不知道顺着梯子就下了,那就真的是蠢了,好在她还记得清楚自个不过是林府的旁支,这里也是林府,当即就软了语调,顺着王姨娘说了下去。
“是啊,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
说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仙笑着加快步子离开了。
见人走了,林夏有些恨铁不成钢道:“王姨娘,她向来嘴碎,你又何必去忍她呢?”
王姨娘轻轻一笑:“三姑娘性子向来不会为此同人争执,没得就要为了我这般,我自知身份低微,说到底不过是国公府里的奴婢,犯不上三姑娘去得罪那些姑姑婶婶的。”
看着王姨娘嘴畔带着的那抹苦笑,林卿月心头一抽一抽的,是她的母亲将王姨娘推到这个位置上来的,可也是她的母亲将王姨娘打进了地狱。
林卿月看不得两人气氛这般压抑,笑道:“大过年的,好生过年便是,理这些个有的没得做什么?姐姐、王姨娘,咱们快进去吧。”
林夏点点头,不无失落地埋头进去了,倒是王姨娘,似乎毫不在意,落后林夏半步踏进了花厅。
林卿月在她们身后看着这一幕,禁不住叹了口气,都是上一辈做的孽,其实王姨娘能保有现如今的气度已然很是难得了。
但王姨娘是真的不迁怒她们姐妹俩吗?
她让萧临泽帮她分析过,萧临泽一直觉着王姨娘的嫌疑很大,起码裴霞姝棺木被无缘无故烧毀一事确是疑点重重。
她觉着裴霞姝不是病重难治而亡,所以想要龚蒙来帮着检验一番,紧接着裴霞姝的遗体就被烧毀了,怎么瞧都像是掩耳盗铃,还有消失的丹阳,到现如今人都没找到,当真是消失得彻底!
想不透,查不清,总有团迷雾罩顶,现如今她原本的身子又要来了,更是叫她烦躁不安。
她现如今也说不清到底想不想回到自个本来的身体里,但无疑的是,原本的身子总是要好使些的,而原本的那些个亲人也是她所眷恋的,可是她的空青哥哥……她舍不得……
她想不通、堪不破,只能任命运沉浮,走一步看一步。
在西洲的明月公主抵达京都的当日,萧临泽也在向皇上举荐了新一任知州后得以从梓州启程往京都赶。
西洲来的公主,谁瞧过啊?
在靖王亲自带着众大臣前往京都城外百里之遥的地方准备迎接明月的时候,林卿月也带着段玲雪等人站到了朱雀街上等着。
听说来送明月的是雷克,他们西洲的第一勇士,也是待她似妹妹的人物,她许久没瞧过他了,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
她伸长了脖子等着,腰腿都站疼了,可人还是没来,心头那股子焦灼愈发浓郁,像是要将她全身都给烧没了般。
段玲雪不知林卿月心头焦急,还打趣道:“我们家姑娘真是对什么没见过的都好奇,最是爱凑热闹了。”
林卿月未免旁人认出她来麻烦,出门时是戴着长纱斗笠的,没人能瞧清楚她的模样,段玲雪更不知她藏在长纱后的情绪,只是在她久久不答后生出了些许忐忑之情。
春花心细,早在前两日就觉察出了林卿月的不对劲儿,她总也莫名焦灼,整个人是坐立难安的,听得段玲雪这般说,再见得林卿月没有反应,忙给段玲雪使了个眼色。
第223章 和离
段玲雪会意,立时闭嘴不言。
而就在这时候,姜媛的贴身丫鬟却是来了。
“六姑娘安。”姜媛的贴身丫鬟朝林卿月行了一礼,然后朝朱雀街对面的一栋三层小楼上一指,“我家姑娘在庆楼上瞧见了姑娘身边的段玲雪妹妹,还有春花姐姐,知道是六姑娘在这边,特意让奴婢来邀请六姑娘上楼一叙。”
林卿月抬头望去,就见姜媛穿着一袭青衫站在庆楼的二楼廊下,见得她望来,朝她遥遥摆了摆手。
林卿月也朝楼上的姜媛摆了摆手,这便提着裙摆过了街道,上了庆楼去。
这庆楼林卿月也是来过的,是京都最好的酒楼,无论酒楼内的装潢,还是吃食的精贵,那都是一等一的好,一般人家是吃不起的,且此处稍有不慎就会没位置,都得提前派自个的丫鬟或是小廝来订好。
就单是这样看来姜媛也不是凑巧就订了这庆楼的位子,还恰好能看到朱雀大街。
到得二楼,她就瞧见了站在廊下的姜媛,她可算是缓过劲儿来了,微微一笑道:“怎么?你也来凑个热闹?”
两人要说私房话,这庆楼上人多嘴杂,唯恐被人听了去,姜媛拉着林卿月就转进了自个派人来早早订好的雅间。
林卿月边将自个头上戴着的长纱斗笠摘下,边道:“怎么想着来这里吃食了?”
姜媛撇嘴:“怎么?来这里吃食也值得人说去了?”
林卿月接过姜媛贴身丫鬟倒来的茶微抿了口道:“就会说浑话!我哪里是说你这个?跟你说你不听,如今来看人,又有什么意思?要那靖王殿下真的有心,早早与你定亲了。”
她说话向来直爽,姜媛也是如此,两人也是因着这相似的脾性才成了好友,如今倒也不必遮掩,也就直说了。
她见得姜媛面色黯淡下去,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早早地来订了庆楼的雅间,势必都是用心打听过了,哪里能瞒得过我去?就算见了一面又如何呢?”
姜媛抿了抿唇,半晌,才同林卿月说了掏心窝子的话。
“我就是不甘心,我当不成靖王殿下的正妃了,那……其实当侧妃我也是愿意的,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来瞧瞧,瞧瞧这西洲的明月公主到底是何等姿色的人儿……”
林卿月仔细想想自个的模样,大大的眼睛,轮廓稍显圆滑的鹅蛋脸,偏生了双西洲人特有的深邃眼眸,还有一张樱桃小嘴,说是唇红齿白也不为过吧,再多的她自个也说不清。
美还是丑?那时候自个也不爱照镜子,就每日里阿奴给自个梳妆打扮时也是闹腾个不停,但听得最多的还是夸赞,就连自个的父王还有兄长们都说自个是天上的达娃,是西洲最美的女子。
不对,对父王来说,母后才是西洲最美的女子。
可她心头清楚,父王和兄长们那是爱屋及乌,其实西洲肯定还有比她更为好看的女子,只是她没见过罢了,但这样的她总也是好看的。
可无论好不好看,姜媛这话委实将自个放得太低了。
“当真心悦他至此吗?”她看着姜媛带着苦涩笑意的面容,道,“我眼中的姜姑娘可不该是这样的,合该意气风发,敢爱敢恨的。”
“是啊。”姜媛面上的笑容放开了些许,并不那般滞涩了,“敢爱敢恨嘛,总得爱上一爱,搏上一搏,这才配得上你这个评价嘛。”
林卿月失笑:“你呀……”
姜媛耸肩:“我认栽,且看看吧,得不到他的心,我认输便是,但不让我去做,徒留遗憾,念念不忘,我才不愿意呢,毕竟我的人生路,总得走上几分曲折,不然也怪没劲儿的。”
林卿月被姜媛这说法逗笑了,却又深以为然。
“比如我,我觉着我将靖王殿下看得透透的,他就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所以他早到了适婚的年纪,但婚事还是一拖再拖,不断权衡利弊,可能他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但我的话不中听,恐怕你自个没真正地了解他,你也不会听我的。”
两人说话都是直白得可怕,但正因此两人才不过见了寥寥数面后便成了好友,不为旁的,只因着两人说话也不必太过遮掩,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特特是姜媛,在听得林卿月这番话后禁不住微松了口气,林卿月是不喜欢李文的,这便让她安心了。
就在她要回应林卿月的话时,外面突然哄闹了起来。
林卿月抬头,同姜媛面面相觑,心头都清楚,这是护送西洲公主的队伍来了。
两人不再多说什么,齐齐起身朝外行去。
外面廊下已经站了许多人,幸而林卿月留了段玲雪和春花在外面看看,见得她们出来了,忙给两人让了位置。
两人站在廊下,正正好看着那浩大的队伍由远及近。
为首而来的是靖王殿下,他穿着独属于亲王的衣袍,骑在高头大马上,引来了不知多少女子的侧目。
再往后就是礼部的官员,紧接着就是西洲的送亲队伍,他们个个长得都很魁梧,穿着异域服侍,惹得不少人窃窃私语,而被他们紧紧护在正中间的则是一辆华盖马车。
只见那马车的四角微微往上翘起,再在其上各挂着盏小灯笼,而马车的前方还有一个八角铃铛,随着马车行来摇晃着,发出一阵清脆响声。
“这马车倒是做的别致。”姜媛也看见了那八角铃铛,指着它问,“那是做什么的?
“辟邪。”
这是西洲特有的风俗,说是走在路上,听着铃铛声,那些个脏东西就不能近身了。
听着这阵熟悉的铃铛声,不禁让林卿月怀念起了在西洲的日子,那时候的日子真是好啊“没想到你竟然知道这个意思?我们六姑娘还真是博览群书啊。”姜媛打趣道。
林卿月回过神来,掩饰性地笑了笑,道:“不过恰好读了些游记,还有些写风土人情的书,也就知道了一二。”
她见姜媛专心看着楼下的人,微微松了口气,也不在多嘴解释了,同她一道望了下去这一眼她立时就看见了雷克。
雷克还跟从前一样,脸上长满了络腮胡,皮肤粗糙黝黑,却很健康,长得更是高高壮壮的,站在她面前就像个小山似地,可以给她遮风避雨。
第224章 妄言
她免不得又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而就在这时,底下的人微一抬头,望向了她,她感受到了这道略带着侵略性的目光,猛地一回神,朝下望去,就对上了李文的视线。
她身边的姜媛是心悦李文的,目光自然会时不时地落到林卿月身上,自是看见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她忍不住想起了那日跑马时的场景,李文涌动的情绪都是为了林卿月……
她放在围栏上的手渐渐紧握成拳。
林卿月不知姜媛已经猜测到了两人间有些关系,只白了李文一眼,兀自将视线重新落在了明月坐的马车上。
马车里的人不可能会出来,而马车又被围得严严实实的,她没法窥探得里面的人现下是个什么模样,更瞧不出多少端倪,只好瞧起了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还有跟在马车外的侍女……
——阿奴!
看着这道熟悉的人影,她眼眶发红发热,又想往前走一步,可她已然紧挨着围栏了,再往前走只有翻出围栏去了,幸而姜媛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你这是做什么?看谁看得这般痴迷?”
姜媛知道李文欢喜林卿月,也知道林卿月不欢喜李文,甚至厌恶他,不然她也不会想要继续跟林卿月做朋友,平素里还能心平气和地跟林卿月坐在一说话起,但有时她还是难免迁怒,这是很多人的一种先天本能。
林卿月倒是没有在意姜媛的态度,只以为她是担心自个,笑道:“没有,就是觉着我们这热闹凑得……想想也是,人好歹是公主,肯定是坐在马车里的,哪里就能让我们在这里看见真容了?”
姜媛闻言,心情也好些了,也忍不住摇头笑道:“是啊,再等等吧,既然西洲公主来了,按惯例,礼部该是会筹备一场颇为盛大的宴席才是。”
到时候很多达官贵族及其女眷都会被邀请,她们不愁见不到人。
而林卿月也想要见一见明月,想要知道她是不是就是原本的林卿月,听听她是如何想的,和她好好谈一谈,看看以后该何去何从。
确实如姜媛所言,当日接见了西洲来的使者后,皇上便言,明日会在宫里设宴款待他们,让他们今日好生歇息。
林卿月听得这消息后,一颗心又提起了,就像是一把剑,一直悬在头顶,迟迟不能落下,叫她心焦难忍,是百爪挠心。
直得当日到了皇宫里头的宴会上,她一颗心却是奇异地平静下来了。
她知道,该是不会再生变了,她今日真的能见到自个的原身了。
皇上近来身子总算是见好了些,但其实还是不宜劳累,但今日是宴请西洲使者,他不好不出面,就携着久未露面的皇后来了。
西洲使者还没来,林卿月虽心头慌慌,但念着萧临泽也很是牵挂皇上的,就抬头偷偷打量着他。
只见原本长相富态的皇上竟瘦了一圈儿,脸上褶子耷拉得愈发厉害,头发似乎都多白了些,显然太子之事对他打击不轻,但帝王到底是帝王,一坐在那里周身的气势便出来了,她也不敢多看就收回了目光。
而这时候,皇上一抬手,示意宣西洲使者前来。
雷克是西洲的大将,善于排兵布阵,但于政事上却不甚精通,故此这回前来,西洲王还特意派了个西洲的智者前来。
西洲所谓的智者相当于大启所谓的谋士,在西洲的官职算不得多高,但极受人尊敬。
几人到了宴席上后,一手斜横过胸前,朝上位的皇上和皇后见了个礼。
一番寒暄后,可算是说到了一直迟迟未现身的明月公主身上了。
“我们公主为感谢皇上为我们准备的欢迎仪式,特意准备了一支舞。”
皇上爽朗一笑。
“听闻西洲人人人能歌善舞,明月公主的舞姿想必也是风华绝代。”
此时,西洲使者被人迎到了皇上的下首坐着,正好是跟林卿月相对的席面,方便了林卿月时不时地偷看。
西洲使者甫一落座,乐声响起,一群穿着异域服饰的女子走了出来,惹得坐在席位上的一众人惊呼出声。
西洲跳舞的衣裙跟大启不一样,她们的服饰大多会收紧腰肢,显示出女子玲珑有致的曲线,而后加大裙摆,这样舞出来,裙摆就会像花儿一样绽放,煞为好看。
而这时候,传说中的明月公主终于出现了,惹得在场诸人又是一场惊呼。
林卿月猛然回过神来朝场中央看去,就见明月一上来就舞了几个大圈,引得粉色衣裙飞扬起来,像是春日盛开的一朵桃花。
慢慢地,明月的动作缓了下来,只是在场诸人还是看不清她的面容,因为她脸上戴着个面纱,遮住了半张脸,唯余一双魅惑的眼睛在外面,随着一动一静,勾着人一直看着她姜媛和林卿月是挨着坐的,见得这一幕,姜媛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低声同林卿月道:“我没想到明月公主竟这般……都不必看整张面容,就只一双眼就让人挪不开眼了。”
自明月出场后林卿月也一直盯着她,她也会跳舞,除了骑马,她最喜欢的就是跳舞了,在草原上随意舞蹈着,一阵风吹来,刮起自个的裙摆,她喜欢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直得听得姜媛的话她才回过神来,又看了看场上的人,只觉一时半刻攻下来的舞蹈,自没她跳得好。
她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思,莫名就对占了自个身子的人存了些敌意,虽然对方也是被逼无奈,但她心头就是莫名不爽,眼光自然也就愈发挑剔。
“或许……揭开面纱她长得很丑呢?”
林夏听得林卿月这番话,回头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她立时噤声,朝姜媛使了个眼色,然后隔着两人桌间的过道握了握她的手。
姜媛回头,很是无奈地朝林卿月笑笑:“你啊……”
就在这时候,一舞毕,随着场上明月的一个掌声,曲调一转,场上的西洲舞女们齐齐鼓掌,显得更是魅惑多情。
姜媛蹙眉:“这是做什么?”
林卿月来不及解答,场上明月倒是先开口了。
“皇上,明月的母后常说,大启能歌善舞者也不少,今日大胆,想要来场斗舞,不知皇上可否如了明月的心愿?”
这不过小事一桩,也是为了助兴,何况人西洲来的公主都跳了,他们又何必扭扭捏捏,不过无伤大雅的小事,皇上自然欣然应允了。
第225章 议论
“愿意斗舞者,大可下场一搏,大启和西洲自来相亲,今日斗舞也算是交流了一番两国文化了。”
林卿月原以为很多人都想上场斗一斗的,可场上许多人都未动,她不过一瞬便想明白了,大启女子向来含蓄,何况对手是西洲公主,她们输赢要怎么说?
林卿月可不管这些,她从头上取下累赘的头饰,又将身上披风给脱下,朝姜媛勾唇挑了个眉:“看我去给你探探虚实。”
话罢,她便做出舞蹈动作,翩翩然要往殿中央去。
林夏是吓出了一身冷汗,林卿月跟着她一道学过琴棋书画,还有刺绣,但她最为擅长的是手书啊,这……这跳舞何时会了?
她原以为林卿月不过是凑个热闹,想要拉住她,哪成想她对自个抛了个媚眼,轻飘飘地走到了殿中央。
林卿月和明月一对上眼,两人电光火石间,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来,在旁人看来,那是斗舞的好胜心,只有她们彼此清楚,她们眼神交流的是什么。
只消这一眼林卿月就知道她原身里到底装了个什么人,还真是原本的林卿月啊。
这般说来,都要将她给搅糊涂了。
两人面对面鼓着掌,脚上踩着急切的鼓点,看着彼此,一时是谁也没动。
而在看得林卿月入场时,李文的眼神都变了。
他记得林卿月原是不会跳舞的,这个人到底是要给自个多少惊喜啊。
他饶有兴致地端起酒杯轻抿了口酒。
现如今的明月可就是当初的林卿月,她就算去了西洲那也是对李文念念不忘的,这么久没见了,一双眼自然时不时地就要落在他身上,李文的变化她自也看在眼里的。
她愈发气恼,靖王殿下这样专注的眼神分明该是属于她的!
明月率先动了起来。
她朝前一步,挡住了李文看向林卿月的视线,眼中充满了挑衅。
林卿月都要被气笑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原身的眼光还真是不好,怎么会看上李文这种人?
她轻蔑一笑,然后往前一步,同明月斗起了舞来。
这斗舞不单看的是技艺,更为重要的是气势,而现如今的明月到底不是真公主,哪里比得上林卿月呢?气势上很快就被她压制住了。
可明月不服输,凭什么她被父母忽略了那么多年,现如今好不容易得来了这副身子,成了可以以假乱真的公主,享尽了父母对她的宠爱,这么快就要被打回地狱?
还有靖王殿下,那是她的,她原以为两人很快就能成亲了,结果老天让她的魂灵飘到了西洲,她忍耐了这么久,就等着和亲的这一日,她不容许有人再抢走她的东西!
原先她上头有两个姐姐,抢着父母的宠爱,她一丝作为嫡女的威风都没有,好,她都忍下来了,想着有朝一日她必然扬眉吐气,如今她身份变了,只要她想,什么都可以自个挣了,那她还怕什么?
她疾步走到殿内一角,轻折下一枝红梅,就要往李文那边送。
林卿月最怕的就是明月一门心思要嫁给李文,虽说现如今自个身子的主导者不是自个,但看着自个原身跟李文走在一起她也膈应啊。
在西洲,跳舞时给人送花,那是表达爱慕之情的一种方式啊。
她可不愿明月得逞,干脆直接上手握住了明月拿着红梅的那只手。
雷克见状,就要起身,被察觉了他的意图的林卿月淡淡一瞥,他又坐了回去。
他也不知他为何会忍不住听命于林卿月的一个眼神,只是方才看见她跳舞他就愣了神。
明月先前落了马,之后醒来就像换了个人般,不但不会骑马,是见了马儿都怕,连舞都不会了,如今好容易才会了些。
而他看着林卿月跳舞就好似看见了以前的明月,是那般肆意张扬,一颦一笑间全是灵动,是他们草原上最为美丽的精灵,他们无法企及的月。
林卿月不知雷克心头所想,她只是带动着明月的手腕转了一圈,然后将她反手一转,手腕被她压到明月胸前,她再缓缓低头将明月手中的红梅用嘴叼住了。
红梅一叼住,她便将挣扎不休的明月放开了,然后将双手举过头顶,结束了这一舞。
而后,满堂喝彩。
林卿月许久没跳过舞了,加之她这副身子原本就比不上自个那副身子强健,这会子是喘得厉害,但她嘴边还叼着花,她也不想露怯,生生忍着的。
李文坐得近,自然将林卿月跳舞的模样都刻进了心里。
这模样骄傲得像只翱翔天际的凤凰,非梧桐不肯栖息。
他顿觉心痒痒,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这个人他要定了!
她既然是九天翱翔的凤,那他就成为腾空的龙,龙凤自然相配的。
林卿月不知李文所想,耳边只有连绵不绝的掌声。
“林卿月,你真是叫朕大开眼界啊。”
皇上笑得开怀,这是这段日子难得一见的场景,许多人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一一皇上还真是颇为赞赏林府的这位六姑娘啊。
特别是皇后,前段儿因着太子的事儿她是生了好大一场病,甚至也因此没了执掌凤印之权,还被皇上禁足了两月,如今西洲的这位小公主来京了她才缓过劲儿来,只是肉眼可见地憔悴了许多。
她见得皇上欢喜,顺势夸赞道:“是啊,没成想萧家六姑娘竟然还会这关外的舞蹈,真真是惊喜啊。”
林卿月面上笑容一僵,她真是处处露马脚啊,幸而不是人人都像萧临泽那般敢想的。
她低头朝上位的皇上和皇后行了一礼:“皇上、皇后娘娘真是谬赞了,林卿月只是谨遵皇上的教诲,大启和西洲两国相亲,免不得就对西洲很是好奇,看了些那边的游记,还有介绍风土人情的书。”
这由头简直都要用烂了。
不过这话对皇上很是管用,就是一边儿的西洲使者也笑了起来,算是将方才明月斗舞输了的窘迫气氛消弭了个干净,还将两国和平拿出来说事,更显两国交好之意。
雷克也在此时起身:“我不会说什么话,但这杯酒,是一定要敬姑娘的。”
林卿月到了大启就没喝过酒了,她以前不说经常跟雷克喝酒,但她喝酒十有八九都是跟雷克一起的,那滋味可太畅快了。
第226章 来京
她这般想着,美滋滋地就将酒杯拿了起来,然后猛地一下给雷克的酒杯怼了上去。
“干!”
话罢,她也不多说废话,更不似大启寻常女子般用衣袖挡住自个喝酒的模样,就直接大大咧咧地仰头将杯中酒饮尽了,甚至还有几滴从嘴边溢出来从下颌落下她也不在意,随意用衣袖一擦也就了事,末了还将见底的酒杯对着雷克,让他看一看。
雷克被林卿月这套行云流水的喝酒的动作弄得一愣,该说他又不可遏制地想起了他们西洲的小公主,她喝酒就是这个样子,生怕有人抢了般,急得很,洒得到处都是。
还有方才和他撞杯的动作。
他们西洲人喝酒是用碗喝,每每撞杯时总会洒出许多来,特特是他们的明月小公主,每回都极用力,她说她很是喜欢酒水洒到手上的感觉,莫名地觉着豪气。
雷克还在走神,却听得面前的姑娘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雷克将军,该你了。”
雷克朗声一笑,毫不犹豫地将酒杯里的酒喝了,为表诚意还多喝了两杯。
林卿月好容易逮住机会喝酒了,怎么会白白浪费这次机会呢?当即不干了,说是女儿男儿都一样,她又还了两杯回去。
雷克因着林卿月喝酒的姿势忆起了往昔,而李文则兴奋得颤抖起来。
他一双眼里似乎藏着火,只一心想要吞噬掉林卿月。
这样美好大胆的人儿啊,合该是他的才是,凭什么他总是要捡别人剩下的?
这一回,帝位和美人他都要兼得!
“说来这明月公主和林卿月算起来该是表姐妹呢。”皇后捂嘴轻笑道,“现如今明月公主前来我朝和亲,也算是亲上加亲了。”皇后捂嘴轻笑道。
此事林府自然不会主动提的,这主动提了可不就有结党的嫌疑?要再往深点,说不得还有人会说是卖国呢,故此这平衡最是重要。
好比萧禊,看起来多风光啊,在朝中也握有一定实权,但说他权倾朝野?他自己都不敢,不然皇上也不会留荣国府到如今。
“是啊。”皇上笑着应和道,“当年安宁郡主出嫁老太君还很是舍不得呢,今儿老太君似乎没来啊?”
说着,皇上用那双饶是在病中依然矍铄的眼睛看了眼林府所在的席位,除了打头的萧禊就是他的长子萧明辉还有林夏了,人丁委实单薄了些。
可不就是单薄?萧禊膝下一直没有嫡子,到时候就是萧明辉继承了爵位皇上也是可以借由这个由头降爵或是直接褫夺爵位的。
不过有远在西洲的安宁郡主在,褫夺封号的可能不大,降爵倒是极有可能的。
萧禊见皇上看来,忙起身作揖。
“回禀皇上,家姑年迈,出行不便,这才没法子前来参加迎接明月公主的宴席,但其实这几日她一直在臣耳边念叨呢。”
明月适时将遮住半张脸的面纱取了下来,诸人皆是眼前一亮。
只见明月一张脸圆润似常年被河水冲刷的鹅卵石,弧度是刚刚好;一双眼更如黑曜石般,深邃动人,仿似会说话;鼻梁比起大启女子要高挺些,鼻头却是精致小巧;一张嘴唇薄厚适度,不大不小。
这般看着真是无一处不生得恰好。
其实大启也不是没有这般美貌的人儿,偏生明月一双眼使得一张脸充满了异域风情,隐隐却又能看见大启人的影子,不免多了些风情,叫人眼前一亮。
“皇上,母后在大启也经常念叨着姑婆呢,说是姑婆将她带大的,待明月安稳下来定要前往拜见姑婆。”
皇上温和一笑:“确实是该去看看,都是一家人。”
林卿月许久没喝过酒了,这副身体更是没喝过的,不成想不过三四杯就有些醉意了。
她都忍不住要说这副身体怎么这般不禁用,她以前喝个三五碗也不至于此啊。
她受了皇上的奖赏后就坐回了自个位置,好在她是给萧禊挣了面子,萧禊不至于怎么责怪她,倒是林夏,看着她的眼神愈发奇怪。
“你哪里来的胆子?以前不是最是胆小了吗?”林卿月脑袋晕乎乎的,没回这话,就听得林夏叹了口气,又接着道,“马儿会骑了,舞也会跳了……”
林卿月一张小脸上飘着两抹红晕,闻言,双手捧着自个的脸笑眯眯地看着林夏。
“是不是好厉害?”
林夏释然,笑着夸赞道:“是啊,好厉害,我还以为你多凶呢,还是败在两三杯酒上,这点倒是跟从前一样。”
林卿月只是头晕脑胀,一颗心暖呼呼,有些兴奋,但脑子还算清楚,闻言,只傻乎乎地对着林夏笑,但心头却是大松了口气,她可算是没继续追究了。
应付完林卿月,林夏就朝着身边的姜媛看去,却见她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她凑上前戳了戳她的脸颊,见得她回过头来,才笑道:“做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就是……”姜媛好容易脸上才挂上了抹笑容,“没想到明月公主生得这般好看。”
林卿月只当姜媛是在夸自个了,大手一挥,谦虚道:“也就寻常面容吧,大家都是寻常人,都一样。”
姜媛看着林卿月这副模样,很是张扬自信,原本紧着的一颗心又微微放松下来。
“你呀,我看还真是吃酒吃醉了,这话可要小声些。”
林卿月俏皮地朝姜媛吐了吐舌头,就要段玲雪扶着自个去外面更衣,姜媛和林夏见了都要起来帮她,被她给拒绝了。
“没事,这么多人出去,不大像话,你们好生用膳吧。”
林卿月从偏门出去的时候看了明月一眼,瞧她正朝自个这边望过来,特意朝她点了点头,这才往外行去了。
林卿月没想到外面竟然下雪了,不免心生欢喜,就要往雪地里走的时候被段玲雪一把拉住了。
“姑娘诶,姑奶奶诶,下雪了,快披上斗篷,要是到时候姑娘受了风寒,只怕奴婢又要被春花和秋菊两位姐姐念了。”
林卿月没答这话,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外面飘飘扬扬的大雪,任段玲雪将大红斗篷给自个披上,这便毫无顾忌地踏入了雪地里。
段玲雪见了,忍不住站在廊下摇了摇头,心道,姑娘这是真的吃醉了。
林卿月可不管,就借着廊下的灯笼翩翩起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