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二章 第三个人是她
不过因为受到了精火的阻拦,没能得逞。
顺着锁链看过去,另一端链接在木柱上,总共四根柱子,柱子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她现在没心思读,看着只觉得头疼。
这冰与寻常不同,在她的抵抗下尽管没能更进一步,但实打实的在消耗她的力量,像极了在昆仑深渊中碰上的那种。
想到昆仑,她才想起来,自己之所以会在汪文迪面对武主这样紧要的关头选择果断的离开,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她把东皇太一当同伴,可汪文迪没这么觉得。
凭什么?就连方可离,他都能默认随行,为什么东皇太一不行?
她产生了一种孤独感,就像方可离在蜀山中,找不到团体的感觉,她明明就在这个团队里,却没人站在她这一边。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汪文迪不让她走,只是为了让她占住阵眼,她对他,始终都是有利用价值在的,除此之外,他说不出别的原因,她也想不到其他原因,总之,若是为了还当日雷劫之恩,她觉得自己所为已经足够。
没有人一定要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才能得道。
或者,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如是想了,竟被那寒气乘虚而入,往接近她身体的地方又爬了一寸。
寒气接触到指尖的须臾,刺骨的疼痛直逼心脏。
在她痛苦的时候,四根柱子上亮起金光,一股巨大的威圧感随之而来,这种力量只可能在圣人身上存在,她的力量被这压迫感瓜分了去,眨眼间,厚厚的冰层已经侵蚀到了她胳膊上。
她的皮肤被这寒气刺破,伤口在愈合之前就被冰所覆盖。
“应钟儿,”陈月歆喃喃道,“你最好能给我好好的活着。”
她沉沉的闭上了双眼,被冰冷的黑暗环绕。
恢复意识时,她正站在一个院子前,这院子她很眼熟,正是吴玄英的家。
“我这是?”她想说话,但张了张嘴,没有能再发出任何的声音,离自己半米远的地方,站着个小男孩,他表情欢快,恍若看不见陈月歆,他往院子里走,他一动,陈月歆便跟着他动,始终都只能在他左右半米,无法远离。
这个小男孩就是吴玄英。
他把收入交给正在写字的老头儿,连说的话都和她记忆里一模一样。
接着,他做好了饭,和他爷爷说的并无出入,他还没吃两口,就接了朋友邀约的电话,兴高采烈的出门玩去了,陈月歆也与之同行,只是无法自主动弹。
三个男孩子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其中一个提出去雁门江附近的密林里,纵使夜马上就要深了,本想拒绝的吴玄英最终也没扫朋友的兴,还是选择了同行。
到了密林里一个坡地前,三人之间的氛围就变了。
“喂,我今天回家的时候看见你在路边卖字帖了!卖了多少钱?!”
“还不快拿出来都给我们?”
两个少年恶狠狠的逼迫吴玄英。
吴玄英摆摆手,“钱我已经给爷爷了,我身上真的没有,我要回去了。”
另两人不肯罢休,直接动手合力抓住了他,他固然挣扎,可长期营养不良的他个头都要比同龄人矮一些,更别说力气了,两人很快把他摁住了,从他口袋里翻出了一些现金和他的手机。
那些钱还是他出门的时候,爷爷怕他在外面没有钱塞给他的。
其中一个少年点了点钱,不满的踹了他一脚,“怎么才这么点啊?”
两人发泄似的在他身上拳打脚踢了一阵,又捡起地上略显锋利、还有些倒刺的树枝,抽的吴玄英浑身血痕,再也无力还手。
一边的陈月歆已经捏紧了拳头,却无法出手,那股无名的怒火只能堆积在她的胸腔中。
“快说!你手机给钱的密码是什么!”
吴玄英有气无力,“不行,真的不行,那是我和爷爷的生活费,没有了爷爷就没饭吃了,我真不能给你们,你们就让我回去吧,我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也不会找老师告状……”
闻言,两人皱着眉头,其中一个一咬牙一拍腿道,“你在这看着他,我马上就回来,今天的事要是被老师知道了可不行!”
另一个点头,冲吴玄英道,“大家都是朋友,你再陪我们玩一会,我们肯定会让你回去的。”
“好,”吴玄英虚弱的笑了笑,安静的趴在泥地上,虽然动一下浑身都痛,但他还是乐观的想着,自己马上就能回去了,“就一会儿,我们就回去。”
谁知离去的那人回来时,手里竟拿着两把铁锹。
后来发生的事陈月歆根本不想看见,和计蒙所说无异,两人挖了个坑,又用铁锹在吴玄英脑袋上砸了一下,砸得人满脸的血,连呼救都做不到,跟着便把他扔进了坑里,开始填土。
“真晦气,就是不肯说密码!”
陈月歆只能看见那几棵树,树之外全是黑暗。
人性本恶,是她看错了,她脑子里一片混沌,只剩一个念头——
烧!烧光!烧个干净!
另一道声音从某一棵树背后传来,那声音清脆好听,可足以让陈月歆如坠冰窟,“密码不知道,不还有指纹吗?”
顺着声音望去,站在坑边的陈月歆看的清清楚楚。
出现在画面里的人,俏皮笑着的少女,就是应钟儿!
面对如此绝命的场景,血腥、恶劣,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两个作恶的少年也被她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哆嗦道,“你你你……你干嘛?”
应钟儿越过陈月歆,她的裙摆带起了一阵风,她周身的轮廓被黑暗描绘的清清楚楚,她一把从人手里夺过手机,嬉皮笑脸道,“嚯,还真不少。把这钱给我,我今天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怎么样?”
或许是她身上带着一种高年级自带的压制力,更有可能是两个少年此时终于知道了心里有鬼是什么感觉,对她提出的要求根本不敢说一个不字,连连点头。
陈月歆看着她走到坑边,拿起那只还没被完全埋住的、血迹斑斑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在手机上试过去,顺利的把那些钱转到了她的手机上。
混沌归于虚无。
命定的暴风雪瞬时落下。
陈月歆站在那里,黑色被她牢牢的锁在了她的双眼中,看来还不到她睡觉的时候,她疯狂的调动体内的力量,她必须要去见应钟儿!
她不相信,她费尽千辛万苦,甚至愿意以命相护的人类,是一个这样的恶女。
震惊、狂暴、伤心……那些情绪对现在的她来说,通通不算什么,当血液里的火焰和黑暗纠缠在一起,全部凝结在心脏里的时候,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痛快,那种痛快即将解放,她即将一飞冲天,烧光世界上的一切!
火焰重新燃起,她身上的冰块开始融化,发出‘滋滋"的不甘叫喊。
砰!
四道锁链全部炸裂。
陈月歆甩干自己身上冰块遗留的水渍,冰晶化在四周的空气里,她感觉到,这里的灵力,弱了很多,她身上一道道的伤口,她根本不想理会,她现在一点也感觉不到痛。
是的,这些伤口对朱雀来说,太小了!
有一团闪闪发光的灵体飘在她面前,灵体不成人形,却一闪一闪,如同有话要对陈月歆说。
她想挥散灵体,但灵体又缠上了她的手。
“有屁快放。”陈月歆面无表情,渡过去一道灵力。
“可以帮我把我的身体带回去吗?”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意料之外的,没有一丝恨意,就像这团灵体一样,干净、纯粹。
陈月歆认出了他,愕然道,“吴玄英?是你唤醒我的?”
吴玄英在她脑海中的意识里笑得眉眼弯弯,轻声道,“姐姐身上有我爷爷的气息……我一直被困在这里,见不到爷爷,我很想爷爷。刚刚我听见姐姐你说应钟儿的名字,我知道她……姐姐,你不该被她骗,你是好人。”
他说的很认真,“那些伤口,很痛吧?即使我力量有限,可还好叫醒姐姐了。”
陈月歆此刻只觉得人类的真诚令她恶心,她冷着脸,“我不是好人,我是怪物。”
说完,她不再听吴玄英说什么,一甩手,挥散了灵体。
在离开这里之前,她还是找到了一副棺椁,那棺椁用铜所铸,上面刻满了锁灵的咒文,其用意之恶毒,可见一斑。
她把棺椁带回了吴玄英家,就摆在院子里。
与此同时,海陵某小区内。
“我的好姐姐,”应钟儿翘着腿,坐在阳台上,手里透过仅剩的那颗玻璃球往天空看,“真搞不懂,为什么会相信人类呢?这下好了,终于落到我手里了,用你直播,一定能给我赚的盆满钵满!”
另一道声音在她身后赞同,“还是我的好女儿聪明!这下那个臭婆娘有的受了!还敢弄坏我的车,现在可跳不起来咯!”
那出租车司机出现在她后方的阴影里,两人的神情如出一辙。
“本来我看她对我挺好的,没想这么快就动手。”应钟儿砸了咂嘴。
她看着红色的天空,自顾自道,“谁让她非要管吴玄英的闲事,本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了一个小废物,除了他那个快入土了的爷爷,谁会在意他呢?”
第七百六十三章 再次杀人
司机也点头道,“还好咱们有高人相助啊!咱们什么时候去看看咱们的战果?”
应钟儿道,“不着急,高人说了,她是挣脱不出的。就算她出来了,她怎么样也不可能猜得到此事与我有关,毕竟我在她面前,已经把戏给演全了呢!”
她躺的十分舒适惬意,“一群蠢猪,连撒谎都不会,还要我来教。”
砰!!
瞬间,她手上的玻璃球竟自己炸裂开,碎碴子划伤了她近在咫尺的脸,留下一道道血痕,她的手心也被里面那团灼热的火焰所伤,最要紧的是,有一块小小的碎片径直刺进了她的一只眼睛。
应钟儿一声痛苦的尖叫,血液从捂住眼睛的手缝隙中流出来,止都止不住。
一道红光闪过,陈月歆出现在毫无防备的她眼前。
“月、月歆姐姐!”她一骨碌摔在地上,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好痛啊月歆姐姐,你送我的玻璃球怎么会突然炸开?好痛,呜呜……”
陈月歆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没想到最后一颗,是我用来找你的。”
她凛然而立,手上将什么东西甩到了应钟儿面前,空中立刻传来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她沉声道,“别演戏了,你有点太低估本座的实力了。”
应钟儿用仅剩的一只眼睛一看,地上正是此前那只威胁陈月歆的怪物的头颅!
“姐、姐姐……”她转而开始哀求起来。
“原来你们是父女啊,”陈月歆一抬手,一道红光锁住了正想藏进屋子里那司机的脖子,将他逼得也跪了下来,冷笑道,“倒也不愧是父女,‘钟亭"底下,藏了多少肮脏的东西啊。”
看似父亲对女儿的爱,披着这种创意的外皮,底下不知道有多少血腥。
或许是她的话唤醒了司机的最后一丝良知,他挣扎着挡在了应钟儿面前,因喘不过气而顶着一张憋的通红的脸,但说得很是慷慨激昂,“臭婆娘,你别伤害我的女儿,有什么事冲我来!”
“吴玄英的事也和她无关,都是我一手布置的!”他自认罪责,“钟儿眼睛伤到了,她要去医院……你冲我来!死怪物……”
“是啊!哈哈哈哈!我就是怪物!”陈月歆突然疯癫一般大笑起来,月光下衬得一头红发的她像来自地狱里的修罗,红光凝成利刃,指着应钟儿,“怪物为什么要以人类的逻辑行事?!”
“你还知道要去医院?吴玄英求人放他回家的时候、被活埋的时候,有谁送他去医院?!”她大叫道。
是的,她错了,人类的世界里不可能有公平正义,也不会有黑白公道,她自以为的以真诚换真心,交出去的是自己对人类难得的信任、无条件的妥协和帮助,可收获的是欺骗与背叛,是刺穿她心脏的利刃!
应钟儿哭哭啼啼,跪拜在地上磕头,仍在为自己辩驳,“姐姐,你知道的,我只是……我只是一时贪了那几百块,我妈妈在医院很需要钱的!我没有参与伤害吴玄英啊!”
她抬起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父亲,“是他!对,都是他!后面的事情都是他教我做的!那两个虐待吴玄英的同学后来疯了,是他,告诉我只要把尸体转移到钟亭底下,再布下阵法,就、就万无一失了!姐姐,你放过我吧!”
那司机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痛苦中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陈月歆逼近一步,利刃在应钟儿脖颈上刺进去一公分,新鲜的血液又流了出来,将人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你不配叫我姐姐。”
她接着道,“我已经问过了,你是自导自演,被怪物抓也是,被小混混围堵也是,只是为了确定我的实力,和获取我的信任,然后一步一步设计我。”
“不、不是这样的,他们瞎说,”应钟儿瑟缩着想往后退,“你相信我,姐、姐姐……”
亲昵的称呼还没喊完,陈月歆已经手起刀落了,鲜活的生命刹那失去了色彩,如烂泥一般倒在地上。
“到死都不知悔改,”她抽出那一缕沾满血迹的红光,心头涌上一丝快意,“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
她也没给那司机反应的时间,脖颈上的红光霎时紧缩,她又夺走了一条生命。
对她来说,祸害的生命,不能算是生命。
陈月歆动了动手指,眼睛里的火焰染上嗜血的猩红,红的发黑,黑的狰狞。
“还有两个。”她说这话时,感觉到了一股好像从天边爆发出来的纯粹、强大的灵力,她知道,汪文迪通过了姜子牙的考验,虽然不知道是怎么通过的,却到底是通过了。
看吧,没有她,他也一样能做到。
她眼眸一暗,加快了自己行动的步伐。
陈月歆还记得那两个虐杀吴玄英的同龄人家在哪,赶去之前,她先去了一趟医院,最近的坏消息实在太多了,她心情差到了极点,唯一的好消息是,好赖她总算找到了吴玄英,她要把这消息分享出去。
老人的身体渐有起色,再有一段时间,就能安排出院了。
她站到床边,头上用来赵明的灯洒下,投射一片阴影,她直言道,“老头儿,我帮你找到了吴玄英。”
老人一激动,差点扯落身上连着的仪器,“真的吗?!姑娘,玄英在哪?!”
陈月歆没有隐瞒,说得稍显委婉,“你回家就能见到他了,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闻言,老人的眼泪涌了出来,好半天才道,“谢谢……”
“我明白,你心里对我的感谢是真,可无法原谅那些伤害他的凶手也是真,”她的语气冷若冰霜,笃定道,“你放心,我会替你处理了他们,很快你也会知道。”
“我只有这么一个孙子,他还那么小,我怎么可能会原谅那些把他变成现在这样的人?”老人更激动了,却是话锋一转,说了令陈月歆意想不到的话,“但你是我和玄英的恩人,我和玄英都不希望你为了我们,把自己拉进深渊里。”
陈月歆以为,现在她是站在吴玄英这边的,老人并没有报仇的能力,对他来说,自己应该是一把利刃,而且这利刃,凡人根本无力相抗,如果是陈月歆,她一定会操纵利刃,发泄复仇之火。
可老人却说,他不希望自己这么做。
“虚伪。”陈月歆评价道,扭头便要离开。
“等等。”老人并不生气,出声喊了一句。
等她回头,老人摊开了一直紧攥着的手心递过来,“恩人自己决断就好。”
陈月歆一愣,接住的是一颗包装已经皱巴巴的糖,她甚至能感觉到上面的汗渍,但她没有觉得恶心嫌弃,回过神来后随手把糖装进了自己口袋里,“你会知道我的决定是什么。”
说完,她就离开了。
那两户人家仍是大门紧闭,院子里的阴气竟散去了一些。
不过大门对她来说形同虚设,不费吹灰之力,她便进到了屋内。
看着凭空出现的人,屋内的大人先是一惊,等看清楚来的人后,他们才强做镇定的迎了上来。
妇人假笑道,“这不是陈姑娘吗?大晚上的怎么到家里来了?”
陈月歆能看见她假笑后的恶意,从容道,“你们的孩子杀死了吴玄英,我是替他来讨命的。”
男人连忙拦在了跟前,打马虎眼道,“开什么玩笑陈小姐,我们的孩子才是受害者好吧!上回不是都和你们二位说清楚了?托您二位的福,孩子们才能醒过来,也是,是我们太不懂事了,这么久了,也不说登门致谢一下!”
妇人应和道,“是啊是啊,我们做大人的应该亲自给二位去送个礼道个谢的,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再说那吴家小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跟我们家孩子哪会有关系啊?来来,先喝杯茶……”
“吴玄英的尸体现在就在他家院子里,我亲自带回去的,怎么?你们谁敢过去看看?”陈月歆识破他们的做贼心虚,浑身先燃起一抹焰色以示警告,严肃道,“让开!”
到这时,男人才退了一步,争论道,“我们的孩子那天也受了很重的伤啊!差点还丢了性命,他们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您怎么能当真呢?孩子们后来也回去看过,吴玄英确实不在那里了,谁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突发恶疾……”
“还在说谎?!”一道焰气贯穿了男人的肩头,她轻松的撂开了余下的人。
没人能阻拦她闯入房内,她一把摔碎了两个少年手里的游戏机,利刃直逼眼前,“说!为什么要杀吴玄英?!”
俩孩子被气场吓得一震,看着致命的红光,其中一个胆小的吓得一哆嗦,竟是直接尿了出来,外头的大人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连滚带爬的跟着进来,跪伏在陈月歆脚边求饶。
胆大的那个结结巴巴道,“不是我们……我们后来回去看的时候,他不在……”
啪!!
陈月歆一巴掌扇过来,打断了他的谎言,扇的他脑袋里嗡嗡直响。
她拧着眉头,“是谁教你们说谎的?!”
第七百六十四章 好臭
少年顿时嚎啕大哭,眼下的情况已经由不得他了,“是应钟儿啊!呜呜!是她告诉我们怎么处理吴玄英尸体的,是她告诉我们怎么对付别人的问题的!”
“好,很好。”陈月歆扯了扯嘴角,“应钟儿已死,现在,轮到你们了。”
“不要啊!不要!”妇人抱住她的腿,歇斯底里的叫,“我们的孩子也是死里逃生了!他们还小,给他们一次悔过的机会吧!他们当时真的是一时失手,误伤啊!都是应钟儿,告诉我们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误伤?那是刻意虐待!故意杀人!你们明知道孩子犯的错,还一味地包庇、纵容,甚至联合应钟儿一直掩盖事情的真相!你们的孩子受伤,吴玄英可是丢了命!我原谅你们的孩子,谁来还吴玄英的命?!”陈月歆气势比她更足。
屋子里乱极了,求饶声、哭喊声,大人小孩抱成一团,只有陈月歆,是此间的审判者。
她扬起手中利刃,“你们既然教不好孩子,就和他们一起去死吧!”
铿!
电光火石之间,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她手里的利刃刺偏,没能了结此间人的性命,众人如临大赦,一秒也不敢耽搁,马上爬到了来者的身后,寻求一丝半缕的庇护。
陈月歆不慌不忙的看着来者,她刚刚眉间神印微动,便已知来者是谁,冷哼一声道,“瞿星言,你说过不拦我的。”
黑发少年眸子深处有几分慌乱,他握住手里的金轮,“月歆,你不能杀了这里所有人。你已经杀了应钟儿和他父亲了,新闻里……治安队在找凶手。”
“我可不是凶手,”她不以为然的指着那两个在他保护后的孩子,“他们才是。”
瞿星言争取道,“把事情公之于众,交给治安队好吗?我当日确实说过,若果真查到凶手,而除杀他们外没有让他们得到对等制裁的办法,我不会拦你。人界的法律不会包庇凶手,你信我,别为自己增添因果。”
“可我不信人类。”她脸上的表情更冷了。
陈月歆摇了摇头,道,“这不是因果,我今天若不杀他们,我心中便会一直计较这事,甚至可能因此生出心魔,我心中的道不是如此。我要杀了他们,顺了我的心意,就可恢复更纯粹的力量。”
她手里化出流火扇,扇刃对准了他,勾起嘴角反问道,“我杀了应钟儿,感觉非常好。你说治安队在找凶手,那按你的理论……我岂不是要去自首?”
瞿星言被她堵的无话可说,抿嘴道,“不,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到底是哪个意思?”她摆手,“我不明白,看你自己,似乎也不太明白。”
瞿星言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几次在面对陈月歆的时候,他总是表达不好自己的意思,宛如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一样,此次不过短暂的分别,陈月歆身上的力量仿佛又恢复了一些。
“要不,听我的?”陈月歆见他没挪开步子,也不想和他再浪费时间。
“你说。”
“一招,就一招,我赢了,你就让开,我输了,我就离开。”
瞿星言点头,红光猛的撞了上来,两人抵在一处,碰撞的灵力间撑开一道屏障,火焰的气息极为锋利,叫嚣着、冲撞着,带着不死不休的劲。
他在她眼里看见了兴奋与狂热。
这种变化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的,如今是到了已经藏不住变化的时候,只是他们这些在她身边的人,到现在才注意到罢了。
两人始终僵持不下,直到一道金光从窗外射进来,两人的脑海中同时响起了汪文迪的声音——
“速回,雁门江有变。”
陈月歆能看懂瞿星言的眼神,她知道,他想中止两人的较量,她更知道,雁门江中有扶桑神树,雁门江出事,十有八九和东皇太一有关系,两人对上眼神,几乎是同时撤手。
借收纳灵力的空隙,她抢先一步,趁人不备越过身后,指尖凝起红光,须臾之间,割开了两个孩子的喉咙。
大人们瞬时崩溃,血液喷涌而出,为孩子脸上的痛苦增添了色彩。
陈月歆干脆的收手站定,“我先杀了他们,再将真相公布。”
“月歆!”瞿星言完全没预料到这一出,他想抓住她的胳膊,陈月歆却已经先走一步,他只得满脸复杂先行跟上,喊道,“等等!”
他追上陈月歆的时候,两人离喆时只有一步之遥。
“月歆!为什么?”他问道。
陈月歆反问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不明白?”
她的语气说的是一个天经地义的道理,一下把瞿星言放在了不讲理的位置上。
就连瞿星言都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愣了几秒后才道,“我能明白,只是你的手不应该沾血,杀人……是不对的。”
这话让陈月歆想起了应钟儿,想起在雁门江中时,她一脸天真的说那句话,‘杀人是不对的",然后如何?她自己就是个杀人凶手,她明知道杀人不对,却视若无睹、助纣为虐!
“杀人并不都是错的,”陈月歆神色黯淡,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里的火焰已经扭曲了,“你闻见没?好臭。”
瞿星言不明所以,“哪里好臭?”
“人间好臭。”她轻飘飘道。
陈月歆带着些许失落,眼里的火焰又跳动了两下,默然道,“到处都是腐败的气息,到处都是污秽的想法,这里比地狱还不堪,你还不明白吗?对某些人来说,这里就是地狱!”
她自言自语道,“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一把火烧光这里的一切!”
“不!月歆,”瞿星言脑海里警铃大作,猛的抓住了她的手,说的无比认真,“你不能那么做!月歆,我们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世间就是这样,有善就有恶,有美就有丑……”
“但我看不见善。”她主动凑近了一分,嗅了嗅道,“还好,还好你身上的味道,和以前一样香。”
“那就好。”瞿星言松了口气,这样就能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起码还是有他在的,在烧光一切这件事发生之前,他会让她改变看法的。
“你以前不是从不在意别人的生死吗?”陈月歆保持着亲密的距离,呢喃道。
瞿星言感觉到她的呼吸,声音不自觉的温柔下来,安慰道,“这是两码事,我身负天机,做无关之事只会带来麻烦,你也在天机之中,我只在意你,业债太多,终归难还。”
陈月歆根本不想听他念叨这些,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还在凑近他,等他说完,她正好亲在他的嘴唇上,她的温度被中和了,只有这短暂的一下,她就抽离了灼热。
她轻声道,“瞿星言,你和以前一样就好,不要做多余的事,不要管多余的人,那些人类,不配你我的在意。”
两人最终回到了喆时,厅内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个法阵,法阵中央是闭目疗伤的东皇太一。
一进门,汪文迪就皱起了眉头,目光定在陈月歆身上,疑惑道,“月歆,你身上有股血腥味。”
陈月歆毫不在意,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笑道,“是吗?我还以为外面风这么大,应该能吹干净呢。”
张霏霏担忧道,“月歆,应钟儿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汪文迪不让她关心陈月歆,起身换到两人中间的位置重新坐下,严肃道,“你不止动了应钟儿和她爹两个人吧?”
“哦?看来你的实力又精进了,”陈月歆把玩着一小团火焰,大方承认道,“杀死吴玄英的另外两个凶手,也被我杀了。”
精进不假,可他现在身上能用的力量不多,大部分力量都要用来融合碎片。
“你也一样,”他感到她周身的气息与从前不同,耐着性子好言道,“杀人案,应该交给治安队等公检法机关处理,吴玄英的事,你是不是插手太过了?”
“你们也可以把我交给治安队。”她笑道。
张霏霏心头涌上一丝酸楚,忙道,“月歆,文迪不是那个意思,你记不记得,在奉元,你答应过我,收敛脾气,不会再‘一时冲动"。应钟儿等人虽然确实是恶人,可法律会制裁他们的。”
陈月歆头一次在她的表情里感觉不到任何关心,她发现不止是她和瞿星言之间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这条鸿沟现在已经扩展到她和所有人之间了,她叹了口气,把仅剩的好脾气留给张霏霏,“霏霏,我不是一时冲动。”
她淡漠道,“他们该死。”
他们不该死吗?他们当然该死,大家都知道,只是不应该由陈月歆来执行。
江生是眼下唯一一个还笑得出来的,“比我还疯。现在你们知道朱雀的真面目、真性格了吧?”
“月歆,连杀四人,只怕对你拿回力量,会有影响。”汪文迪也发觉自己看不穿她了,决计先退一步,好言道。
“没有啊,我很好。”陈月歆锐利的眼神射来,“我感觉现在我就能报当日双剑之仇。”
第七百六十五章 刺伤他
汪文迪脸上浮现一丝不悦,周身的气场也倏忽变了,“你在开玩笑吗?”
“要不试试?”她并不顺着台阶往下走,手心里的火焰湮灭于无形。
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汪文迪从她眼里看见了很纯粹的兴奋,好像她真的就是单纯的想和自己比试比试,也是单纯的想还自己当日刺了她两剑的仇,根本没有其他意思。
也许,现在和她说什么都没用,只有用拳头能让她安分一点。
汪文迪站起身,“试试就试试。”
陈月歆眉间的神印一瞬间熠熠生辉,她也站起了身,提醒道,“你最好认真一点。”
说完,两人刹那消失在原地,气息直奔楼顶。
张霏霏一脸紧张,跟了出去,“真是的,怎么能在现在这个关头打起来啊!”
江生望向瞿星言,笑道,“不去看看?”
瞿星言没说话,但和他一起追了过去。
在抵达之前,江生兴致极高问道,“我看朱雀身上的力量是她原来的七成左右,你觉得这一战谁会赢?不如我们打个赌?”
瞿星言分析的有理有据,“汪文迪比之前更强,只是现在身上的力量要用来灌溉河图洛书,月歆也不是巅峰状态,要问输赢,的确不好说。”
“有理,”江生点头,忽的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不过你最好祈祷汪文迪那小子能赢。”
“为什么?”
“你到底了不了解朱雀啊?”
他一句话直接把人干沉默了,瞿星言自问觉得很了解陈月歆,可近段时间,他确实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我在她眼里看见了一团黑色的火,和巅峰时期的朱雀神情一模一样,也就是那个赢了我的朱雀。”江生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个人的模样,那人曾经在朱雀伤了他之后好言相劝,告诉他,朱雀用来烧蚀同伴的火焰,或许会烧回自己身上。
他甩了甩头发,继续道,“如果汪文迪赢了,他最多只会出言教训朱雀两句。而若朱雀赢了……她不会收手。”
瞿星言神色一紧,心里却始终不愿意相信他说的话。
怎么会呢?
陈月歆怎么会真的伤害汪文迪?更遑论杀死他?
他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显出青龙真身,为救她而去的时候,他的灵力灌进她体内的那霎时间,她心里最清楚、最透彻的念头就只有一个,希望汪文迪去救她,她在那一刻,有多希望赶过去的人是汪文迪。
“你话说得太过分了,”瞿星言保持着自己心里的想法,否定道,“月歆不会做那种事。”
三人前后都赶到了战斗现场,抵达的时候,就有一波巨大的灵力横扫过来,差点把他们又掀翻下去。
张霏霏是最忧心的,她脸上写满了无力感和内心的痛苦,她真的好想阻止这两人动手,但她什么也做不了,更无法介入他们的战斗。
汪文迪和陈月歆已从过招的楼顶打到了更高的空中,一个手中双剑射出无数金光,另一个手里流火扇扫出紫炎,在金光袭来后用扇刃上的火焰与之抵消,不断的接近对方。
扇刃在汪文迪脸前划下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陈月歆在用全力。
而自己现在要赢,必须把有限的力量集中起来,他想了想,从众多灵宝中选了紫砂壶,滔天洪水喷薄而出,须臾就湮灭了火焰,余下的水波顺势击中正在眼前的陈月歆。
水波过后,陈月歆毫发无损的站在那,她的周围有一层红色的球形结界,把她保护在中间,万无一失,结界中射出四条火龙,迅猛如雷攻来,可被双剑剑锋所挡,没能突破他的防御。
就在他要继续出招的时候,一道火焰瞬时射中了紫砂壶。
原来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声东击西。
紫砂壶射出最后三道水弹,被迫收回了汪文迪神识之中。
陈月歆切开两枚水球,汪文迪也不甘示弱,剑尖直逼过来,与之相撞,又借助最后一道水光两招夹击,剑锋缓缓侵蚀了流火扇上的火光,两人弹开之际,在她肩头留下一道口子。
她不觉得痛,眼里充满快意,射出流火扇道,“你磨磨蹭蹭的在做什么?!”
张霏霏这下真急了,“你们别打了!快停下来啊!”
汪文迪能听见这个声音,那灼热感真的差点烧穿了他的皮肤,好在他反应更快一步,从上方跃了出来,还没等他开口,陈月歆竟然就在跟前,令他没想到的是,她既不用火,也不拿流火扇,而是扬起了手中拳头,一拳砸在了自己脸上。
陈月歆抬手,接住去而复返的流火扇,从高处冲下。
汪文迪下方还有一道流火扇提前留下的火焰。
双剑刺破火焰,他的背部却被扇刃所伤,也开了一道口子。
“月歆,”他回身面对刺来的火焰,皱起眉头,“你在激怒我吗?”
砰!!
双方相撞,红色与金色缠绕,立刻形成一道将四周照亮如白昼的屏障。
陈月歆敛了笑容,“我在你心里就只会做一些幼稚的事吗?”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手里的刀,为什么对准同伴?”汪文迪打心底觉得,她不可能会伤自己。
“我是个很讲究公平的人,既然你要和我做同伴,”她手心中爆发出一股更猛烈的红光,在这一刻,几乎烧干净周围的金色,“你当日刺我两剑,让我无力对抗雷劫,我现在还你两下,这事才算一笔勾销!”
汪文迪反应过来,她在和自己算账,而他心里也是头一次清楚的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账,根本算不清,所以他无从争论,他要说什么呢?要说自己帮她过了雷劫吗?但后来,她也帮自己做了很多事。
更何况,如果从最开始论起,他不刺伤她,凭她的实力,不会过不了雷劫。
他一时哑然,使得双方之间的屏障陡然炸开。
汪文迪被这股冲击力带到喆时楼顶,将双剑立于身前,顺利了消去了炸开的力量,然而不等张霏霏上前查看,一道更为迅猛的红光倏尔砸在面前,抵在他的额前。
他突然失去了和她分高低的兴趣,也不再有这种想法,随口道,“不打了,没意思,没想到你这么记仇,既然如此,我愿意还你两剑。”
“你想清楚,我不会留手的。”陈月歆被他这话也搞得烦躁起来,这和她想象中的剧本不一样,她想象中应该是自己光明正大的赢过他,然后……
然后她意识到,她都没想过要不要伤他,她只是想赢。
可现在看他这个样子,她真的好烦躁,好想一刀捅死他。
“月歆!不要,别这样,已经够了,”张霏霏也没再上前,她眼中已有泪花,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最开始的伙伴,会变成今日这样,“文迪体内的力量要用来融合碎片,他之前被武主伤的已经很严重了,不要,不要动手,月歆!”
陈月歆沉默了一会儿,心底的痛苦愈发清晰,“霏霏,我是很相信你的。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什、什么?月歆,我相信你啊!”张霏霏看着她脸上的神情,突然产生了一种伤害到她的感觉。
她摇了摇头,“当日在姑洗山秘境中,我误认灵宝,失去意识攻击你的时候,被阿迪刺伤的时候,你……阻拦过他吗?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救回我,你们却不知道,那时候的我,心里也从没想到过,阿迪竟会刺伤我。”
“但你很相信他,你相信他一定不会伤到我。”陈月歆露出被抛弃的受伤神情,“可你不相信我,直到现在,我拿流火扇指着阿迪,你也觉得,我一定会刺下去,霏霏,你真不了解我啊。”
张霏霏一愣,她从未发现,陈月歆的心竟如此细腻。
“好吧,霏霏,我会给你一个面子。”陈月歆说着,又笑了起来。
她把流火扇合起,成了一道利落的红光,从汪文迪的额头前,移到了他的肩头,真诚道,“当日你用双剑刺伤我的双翅,今日,就还在你的双手上吧。”
张霏霏猛地扑了过来,“不要!月歆!”
她的速度远不如红光,何况汪文迪根本没有要闪躲的意思。
痛苦涌遍全身,他始终直勾勾的盯着陈月歆,肩头被血液染红,这伤并不是不能愈合,只是从陈月歆真的出手的这一秒,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出现了更加需要紧急修复的伤口。
张霏霏泪落如珠,她也看见了陈月歆身上的伤口,她扶着汪文迪,想伸手去抓陈月歆的手,哀伤道,“月歆,月歆,为什么要这样?”
陈月歆收了流火扇,血液的味道让她兴奋,她往后走去,没给人抓住自己的机会,叹息声也随之飘散在风里,“这点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你好好照顾他吧,对了,召我回来,既说扶桑树有变,后话回客厅再说。”
“结束了,”她脸上已没什么表情了,掠过瞿星言身边时道,“走吧。” 第七百六十六章 越州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瞿星言跟上她的脚步,语气也有些哀伤,却问的很小心翼翼。
“他欠我的。”她轻描淡写道。
瞿星言没理解,脑海中回响着就在他们战斗前江生说的话,他在她身上感到了一丝陌生,这种陌生令人恐惧,他也开始害怕起来,害怕自己信誓旦旦说过那么多次一定会拉住陈月歆,而最后拉不住。
他跟紧了步子,保持着最亲密的距离。
两人走后,江生才慢步上前,瞟了一眼汪文迪的伤势,笑道,“你还真耿直,要躲的话不就躲过去了?”
汪文迪无所谓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心里记恨上我了,迟早要还的。”
“朱雀那家伙又和以前一样臭屁又欠揍了,你就应该直接教训教训她,”江生收回视线,看着天边的黑幕,“免得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时间久了……就晚了。”
“在今天之前,我也觉得,只有力量才能说服月歆,”他稳住了自己的伤势,“但现在不这么觉得了,力量……是最不能说服她的东西,你强过她,她脑子里只会想着怎么强过你,更不会思考了。”
张霏霏抹了一把眼泪,轻声询问,“那怎么办啊文迪?我不想看见月歆这样,月歆不是这样的。”
“先下去吧。”汪文迪摇了摇头。
都回到屋里的时候,东皇太一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一些。
据他所说,他在扶桑树处拿回自己全部的太阳之精后,就有一股很熟悉的灵力气息飘了过来,可没等他仔细辨别,那气息就飘在了只剩一棵芽的扶桑树上,紧接着,他就遭到了偷袭。
陈月歆翘着腿,悠闲道,“谁偷袭的你,伤成这样?”
东皇太一欲哭无泪,像个牛皮糖一样黏了上来,“就是啊阿月!痛死人了!都怪东君那个死家伙!你不知道,他已经炼出了法器,那一下我体内好不容易收回来的太阳之精差点被他又打散!”
她扒拉着推开他的脸,问道,“东君为什么一定要弄死你?”
他拼命往上凑,“不知道啊,他的本体回昆仑了,阿月,我也要走了。”
瞿星言不再像之前那样坐视不理生闷气了,在发现陈月歆的变化之后,他在心里告诫了自己无数遍,一定要留住她,他扯开东皇太一,挤进两人中间,身上清冷的气息被两股热气侵袭的荡然无存。
他清了清嗓子道,“扶桑树呢?”
“被东君收回去了,”东皇太一不悦道,“嗯……连带那个分散我注意力的气息,也被一起带走了。”
“是这个气息吗?”江生忽然出声,手里聚集起来的微弱灵气比此前还要更弱,只在他手心坚持了不到两秒,就再也无法汇聚了。
“像!太像了,而且我真的感觉很熟悉,到底是什么呢……”时间太短,东皇太一也没准确的辨认出它的源头。
江生眼里却闪过一丝光,接着道,“有意思的事儿又来了,这股灵力就是之前我去小阳春家里获得的,和卫开冬身上的是同源,而且我之前感觉到扶桑树上有一股时来时去的灵力波动……以此推论,那灵力波动就是卫开冬的灵魂。”
他轻松道,“他灵魂上的力量你居然会觉得熟悉?而且在力量回到扶桑树上的时候,东君把扶桑树收回去了,那不就是说,他被东君一同带去昆仑了?”
汪文迪若有所思道,“为了给海陵之事一个结尾,昆仑,要去。”
他跟着望向陈月歆,“该你给我解释一下吴玄英之事了。”
“啊?”陈月歆不仅是没想到还要旧事重提,更没想到汪文迪这么快就能这样自然地和自己说话,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适应了一会儿,移开目光,复述了一遍来龙去脉,“我知道现在外头在找凶手。”
“这事儿还有疑点,你没想过,指点应钟儿父女的‘高人"是谁吗?”汪文迪淡然道,“我会把吴玄英的事情整理成一份文件送去治安队,你还是先和我们一起行动,至于你的杀人罪,缓期再论。”
“还是要论?”
“要论。”
她败给了他笃定的语气,心里又泛起一些不痛快,但这点不痛快远不如之前,所以完全可以忽略。
“韩信虽被姜子牙罚了,可这事最大的疑点也没解决。”他又道。
瞿星言点头,“韩信为什么能上张霏霏的身。”
汪文迪笑了笑,“我们兵分两队吧,一边留在这里,一边去昆仑,我已经醒了,不必有后顾之忧。”
他点兵点将,颇有模有样,“我和霏霏,月歆和东皇,剩下的……”
“我去昆仑。”瞿星言主动道,“此前昆仑之事一直是我们跟进的。”
方可离也道,“那我也去昆仑帮忙,上次没有发现我师父的踪迹,我想再试一试。”
熊巍站在最远的地方,抉择道,“我跟着小姐。”
“你呢?”汪文迪望向江生,“不会到这关头了,还要看戏吧?”
“那正好,每队都是四个人,行动吧。”汪文迪点头道。
东皇太一闻言也不再和人客气,起身将另外三人带出了门外,脚底起了法阵,把四人一起传到了昆仑入口。
“月歆她,”张霏霏看着消失的人,担忧道,“可以吗?”
汪文迪手中已有一个档案袋,金光一闪,东西便被他送到了治安队的信箱里,他平静道,“没事,阿瞿会守着她的。”
“要不我们打个赌?”江生又来劲了。
汪文迪挑眉,“赌什么?”
他道,“瞿星言守不住朱雀,千万年前那条老龙还行,现在的他……真不行。”
“我不这么觉得,阿瞿有脑子有手段,对付月歆足够了,”汪文迪想起梦境中九天玄女所言,顿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阿瞿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他现在有血有肉,而正因为如此,他会拼尽一切守住月歆。”
江生并不赞同,“你心里很清楚,拼尽一切,不代表会成功。”
“我和你赌了,赌什么?”汪文迪沉声道。
“你赢了,我就心甘情愿留在队里,为你历劫成圣之时奉上西方星宿之力。”他提出最诱人的条件,也提出最致命的惩罚,“你输了,就放弃聚集四圣。”
一边听的张霏霏和熊巍都跟着紧张起来,甚至想出声替汪文迪拒绝。
汪文迪打了个响指,“好,就这么办。”
不久后,办事效率极高的媒体曝光了吴玄英受害的前后全部经过,加上有治安队的佐证,社会舆论矛头一下指向了已死的应钟儿等人,高呼他们死得好的人大有所在。
另一部分人则认为,杀死应钟儿等人的凶手也应该被绳之以法,即使这个凶手制裁的是坏人,却手段极端,枉顾国家律法,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和应钟儿等人所为有什么区别呢?
原本修钟亭的地方也被迫改建,重新选择了另外一个建筑物。
一连几日,风平浪静。
汪文迪决定主动出击,当日江生在海陵市总共找到三处有灵力波动的地方,两处已被破解,第三处说是在海陵市的北边,已经出了海陵的范围,还没有详细查访过。
四人一起出发,直出了海陵地界。
“这里是哪儿?”张霏霏问道。
汪文迪望着外头的风景,“应该到……越州了。”
“离你说的地方还有多远?”他转头问同行的江生,“这何止是跨市,都跨省了。”
“最多再开十分钟就到了。”江生淡然道。
越州四面环山、五江汇聚,中为盆地,整个地貌呈现‘七山一水二分田"的特点,此地气候也十分宜人,现下已是六月,在其他城市气温急剧飙升的时候,这里空气中的风还是吹的人心旷神怡。
“离得真远,不知道你是怎么感觉到此处的灵力波动的。”汪文迪吐槽道。
江生想了想,答道,“说起来,是上一次韩信出现的时候,我正好在海陵北边的阵眼闲逛,无意之间感觉到的。”
他第一个下了车,“到了。因为我未曾具体查过,所以只能确定一个大概的范围。”
看着他手指的指向,那边是一排连绵不绝的山丘。
熊巍问道,“要停这边吗?”
汪文迪探出头来,拿了主意后便走了下来道,“停吧,趁现在天色还早,上山!”
张霏霏也从车上下来,望着钟灵毓秀的山脉,她脑中骤然响起一个声音。
那声音浑厚中带着一二分慈爱,叹息道,“你终于来了。”
她蹙眉,浑身一颤,自言自语道,“什么?”
汪文迪望向她,握住她的手,关切道,“霏霏,你说什么?”
张霏霏回过神来,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个错觉,她抿着嘴,“文迪,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在说话?”
“没有,”汪文迪跟着紧张起来,使一道清光在她周身流转,“你听见什么了?” 第七百六十七章 五十块的故事
“有个人说‘你终于来了",”她摇了摇头,迟疑道,“不知道,也许是我听错了,最近没睡好,可能是我神经太紧绷了。”
周围的确有不少往山上去的游人,她扫视四周,渐渐放下心来。
“奇了怪了。”汪文迪倒跟着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张霏霏疑惑道。
他一挥手,收回浮在她周身的清光,也有些不解,“本来想查查你体内有没有什么不妥,但我的灵气进不去了。”
汪文迪想了想,低声强调道,“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停好车的熊巍走过来恰巧听见,也不由得担忧起来,“怎么回事?小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张霏霏凝神静气,半晌否认道,“我没有任何地方不舒服的啊。”
另外,她自己就是医生,如果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她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或许会和为什么韩信能上你身有关,”汪文迪没有丝毫松懈,一切不寻常必然都是有其原因的,他拉住她的手,用眼神告诉她,只要是和她有关之事,他一定都会找到解决办法,“先上山。”
她也收紧手上的力度,重重点头,“好。”
山内气候更加湿润一些,树木丰茂、花草灵秀,空气中没有什么闷热的气息,路上游人虽不少,可人工修葺的痕迹极少,自然的气息更加充盈,行人驻足欣赏风景的模样又构成了另一道风景。
似乎无论有什么烦心事,到此处都能被洗涤一般。
越往上走,人变少了,帐篷倒变多了,此处山丘连绵,除了他们眼下踏入的这座山外,远处还有六座地势陡峭的山峰,若从山脚上,极难攀爬,不过如果从这座山上过去,路途就会更平缓得多。
对于喜欢探险的人来说,这里却也是个好去处,一连探完这么几座山脉,不仅对体力是极大的考验,生存知识、专业避险等等,都需要有很深的了解。
接近傍晚的时候,四人抵达了山间的第一个休息区。
这里开着一家售卖登山设备的店,邻铺是一所小酒馆。
门口最醒目的地方摆着一个招牌,上书:酒水免费,谢绝浪费。
熊巍凑近一看,惊奇道,“免费?那店家不是太亏了?”
身后走来一个身系围裙的小姑娘,手里拎着一桶山泉水,笑道,“酒水是不要钱,但是听故事要钱呢!”
“故事?有什么故事?”汪文迪跟着她进了店里,店里的灯都是开着的,装潢比寻常的酒吧要更素雅一些,他看着小姑娘走到调酒台后,自己便随意的找了个位置坐下,俨然是打算在这里休整一番。
小姑娘大方道,“普通的故事五十一位,精彩的故事嘛……就贵多了。”
另外三人与汪文迪围坐在一张桌边,江生翘起了腿,问道,“得多贵?”
“三百以上,上不封顶,”她打量了几人,答道,“给多少钱,就讲对应价位的故事。”
他眨了眨眼,问道,“要是故事的精彩程度配不上我们给的价格呢?”
“不退。”小姑娘也嬉皮笑脸起来,看着阳光极了。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为了不砸自家招牌,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真没有客人对我们的故事不满意过,我也是慕名而来,后来实在觉得故事太精彩了,还不带重样的,我才留在这里做服务生的。”
汪文迪挑眉道,“真有这么厉害?”
不说江生了,就是他,时至今日也是阅人无数、历事无数,一般的故事还真不能让他们说出精彩二字。
小姑娘自信点头,“当然啦!”
汪文迪立刻取出二百元现金递过去,“那就先来个开胃菜听听?”
“开胃菜就简单啦,都不用等我们店长来,我就能给你们讲,”她收下钱,洗了个手道,“我一边给你们调喝的一边讲。”
“你们知道吴建亥是怎么死的吗?”她整理了脸上的表情,询问道,显然已经进入了讲故事的互动状态。
“吴建亥?”张霏霏想了想,也跟着认真起来,“你说的是‘书圣"吴建亥吗?”
“史书有载,他不是老死的吗?”
小姑娘手上的器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宛如奏出了一曲轻快的背景音,她摇头道,“不是哦,他是中毒死的。”
“中毒?怎么回事?”张霏霏反问道。
小姑娘道,“他一直在吃一种叫做‘五色石膏散"的东西,在五十多岁的时候,就被那里面含有的毒素毒死了。”
“那是什么东西?”熊巍也听的认真,问道,“他为什么要吃那个?”
“你们可以理解为一种丹药,但就像朱砂一样,里面有一些微量元素是普通人身体不能分解的,久而久之,他就中毒咯,”她接着说道,“他吃那个当然就和修道人士一样,是为了增长寿元,追求长生不老。”
张霏霏对于史书上没有记载的东西兴趣更甚,“照你的说法,吴建亥修道?”
“对呀。”她点头。
张霏霏连忙追问,“具体怎么说?”
小姑娘不慌不忙,仿佛是手到擒来,“第一,在咱们华夏地区,古时候取名是很有讲究的,有国讳,指的是,不能与当朝皇帝的姓名同字,否则就是重罪,当然也有家讳,在一个庞大的家族中,晚辈不能与先辈用同样的字。”
她专注的目光集中在手里的酒具上,可丝毫不影响她说话的流畅度,“吴建亥出生于官宦名家,按理来说应该也有这样的避讳,他家却没有。”
“他所有作品中都没有留‘建亥"二字,留的是‘羲之"二字,”她继续道,“他的子孙名字中也都有‘之"字,经过考究,他后世至少十代以内,都有人用‘之"字取名,为了用这个字,连这么重要的传统都可以不顾。”
“但也不能只凭这一个字,就说他修道吧?”熊巍撑着下巴道。
“当然可以。”小姑娘分别递来两杯红橙偏棕和两杯金黄偏橘色的酒,笑答。
熊巍接过第一杯,递给江生一杯和自己颜色一样的酒,问道,“为什么?”
她道,“因为吴建亥一生虽未经历什么大风大浪,可当时时代下的世界却很是动荡,根本没有一统的和平。道在传播中也因此遇到了阻碍,而如何区分教中人和非教中人,就成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熊巍道,“‘之"字就是他们用来区分的标志?”
小姑娘又点了点头,“第二,吴建亥很喜欢鹅,不仅是因为他要从鹅走路的姿势中学习到运笔的技巧,更重要的是他以为吃鹅肉能解五色石膏散中的毒。他后来称病弃官,找了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养老,一面写字,一面寻山访道。”
她道,“结果真有一位山***人被他找到了,山***人很喜欢他的字,就要他为自己抄一本《黄庭经》,吴建亥欣然应允,抄完后,道人就把自己的鹅送给了他,所以这帖子又叫《换鹅帖》。”
“你讲的精彩是挺精彩的,”熊巍喝了口酒,开起玩笑故意挑毛病道,“但也都是些道听途说的事,拼凑起来,算不得真。”
“怎么算不得真?”小姑娘到底年纪轻,叉腰道,“这就是真的!难道没有记载,就不是真的吗?”
夜幕渐起,酒馆的生意跟着好了起来,等听完这个故事的时候,张霏霏等人才注意到已经有好几张桌子坐满了人,但里头的氛围真不错,没有大吵大闹划拳的,或许走到这里,大伙都是为了休息来的。
“好了好了,小姑娘也是赚个辛苦费,”江生和熊巍碰了下杯子,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她讲的故事确实是真的。吴建亥的确与道有关,只是修道讲究机缘,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这条路上留下一笔的。”
听了他为小姑娘佐证的话,熊巍才觉得这个故事算得上完整,便也停止了争执。
“还有别的故事没?换个更精彩点的,”汪文迪觉得这故事中规中矩,不过对头一次听的人来说已经足够新鲜,便又掏出一叠现金,“就用这些换,听完咱们就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明早再出发。”
“这……”这回小姑娘面露为难之色,没有收钱。
“怎么?”
“你给的太多了,恐怕要等我们店长来,才能讲出相匹配的故事。”
“你们店长几点会来?”汪文迪看了一眼时间,端走剩下的两杯酒,并把其中一杯递给张霏霏,说话时指针正好指向晚上七点五十。
小姑娘老实答道,“倒不是说几点会来,店长就在店里,在里面的休息室睡觉呢,什么时候醒还真没个固定的。”
此时,门帘一动,跟着传出来一个悦耳的声音,“小万!又和客人说我坏话是不是?”
众人循声望去,高挑的女人出现在眼前。
她留着利落的短发,五官因妆容的点缀显得十分精致,但夸张的眼影并没能掩盖住她眼底的一丝柔情,皮衣加牛仔裤,更是让人觉得她气质非凡,感觉随时都能骑上一辆摩托狂飙而去。 第七百六十八章 更精彩
脚上的粗跟皮鞋发出哒哒的有节奏的声音,她径直走到吧台后,往台上一靠,笑道,“几位别听这小妮子瞎说,我上班一向很准时的。”
“没关系,小万姑娘讲的故事很精彩,”不知为何,张霏霏对这个看上去三十出点头的女人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主动道,“您就是店长吧?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小姑娘真客气呀,看你们几位都是新面孔呢,”她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张霏霏,那一丝柔情几乎铺满了她的眼底,又将目光望向了和张霏霏喝同一种酒的汪文迪,道,“吴霜华,叫我吴姨就好。”
“姨?姐、姐姐,你看上去最多三十二。”张霏霏如实道,三十二,比她也就大了十岁不到。
“嗨呀,小丫头嘴可真甜!”吴霜华笑眯了眼。
她摆摆手,凑到耳边,低声道,“我四十多了呢。”
张霏霏惊奇出声,“啊?”
吴霜华趁她反应的时间,又把视线投向了汪文迪,问道,“小万故事讲得一般,可酒一向调的不错,觉得如何?”
汪文迪总觉得她有一丝不明显的敌意和审视,可心里又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于是决定按兵不动,“口感不错,什么酒?”
小万欣然插话,“这酒叫‘蜜月",很适合你们俩!”
吴霜华却不动声色的瞪了她一眼,把她推到更后方去,示意她专心工作。
“那我们这个呢?”熊巍好奇道。
“oldpal,老友,”吴霜华答道,“应该会合你们心意。”
熊巍明显一愣,精神竟也蔫了一些,恍若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汪文迪把话题拉了回来,又推出刚刚那一叠现金,客气道,“刚刚小方是说,要等店长来,才能给我们讲更精彩的故事,不知道吴姨今晚有没有这个心情?”
“好啊。”她直接收下了那一沓钱,如同非常自信,自己即将说出的故事一定能配得上这个价格。
吧台周围的桌子已经坐满了客人,见吴霜华开口,很多人甚至站着围了过来。
吴霜华神色沉静下去,深吸一口气道,“今天客人这么多,我就讲一个从来没有讲过的故事。”
酒馆的灯光也暗了一些,氛围感一下就起来了,不得不说,她的嗓音说书时是真的很能引人入胜,“从前,有一对姐妹,姐姐温柔淡雅,妹妹则多动冒险,姐妹俩关系极好,从小一起长大,做什么事情都是一起。”
“二十多年后,姐姐遇见心仪之人成婚,妹妹也由衷的送上了真诚的祝福,跟着,姐姐产下一个女儿,当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剧情由平滑进入紧张部分,吴霜华脸上的表情也生动起来,“梦里有个女人告诉她——”
二十六年后,你的女儿就会死。
女人从梦中惊醒,看着身边熟睡的女婴,心中产生了巨大的恐慌和害怕。
她的女儿这样小,这样软,除了出生时哭了几声,到现在都是不哭不闹,每日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粘着她,她还没尝够初为人母的喜悦,居然就被告知,女儿的死亡日期,任谁也会受不了。
“姐姐认准了,一定要保护好女儿,打破这个梦中的诅咒。”吴霜华道。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除了自己最信任的妹妹,妹妹一向是喜好探险、不信鬼神的冲动派,便告诉姐姐,这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噩梦罢了,小婴儿健康快乐,家境殷实,怎么可能会在二十六岁出意外?
后来顺风顺水的日子确实过了很久,女儿也一天一天长大,活泼、可爱又聪明,此前的噩梦只在姐姐的心里留下了一个小黑点,那种恐慌和无助感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
直到女儿五六岁时,意外发生了。
张霏霏紧张道,“什么意外?小女孩不会出意外了吧?”
吴霜华摇头,也没看她,继续道,“小女孩很好,但小女孩的父亲去世了。”
小女孩父亲死亡的那晚,姐姐又做了令她神魂不安的梦,梦中还是那个女人,用同样冷漠的语气告诉她——
你的女儿命中注定不会停留在这里,但她如果走上了注定的命运,她就会死在二十六岁那年。
吴霜华脸上浮现一丝悲戚的神情,“姐姐崩溃了,她疯狂的开始寻找能够为女儿解除诅咒的办法。”
“妹妹也在姐姐的固执下选择了相信,选择了陪她一起,去寻找任何有可能的办法,”她缓缓道,“一年后,妹妹听说,若命运果真是被诅咒,就不会只有姐姐的女儿一个人受到诅咒,与家族祖上命脉相连之人,都可能会被影响。”
姐姐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暂时离开了女儿,回到了自己祖上宗祠所在处,寻找相关的蛛丝马迹。
吴霜华端起酒杯,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也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姐姐确实找到了一些记载,家族中年纪最长者告诉她,他们祖上确实有不少人士修道问仙,只是这条路太过艰难,没有人悟到一星半点,只留下来了一些真迹。”
在那些真迹中提到,七星相连,可以逆天改命。
她的语气更痛苦了,“七星分离,在七座山头的山顶。没有专业知识的姐姐仍倔强的要为了女儿一试,可她知道此去危险,能不能找到东西是一码事,甚至能否从七座深山里平安归来都是问题。”
“所以她寄出了一封信给女儿,就出发了。”吴霜华的酒杯砸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妹妹当然要和她一起去,两人准备了能准备的所有设施,登上了其中一座山,她们安营扎寨,心里却都知道,她们不是来旅游的。”
不过姐妹俩没什么专业知识,单是扎个帐篷都花了很久时间,登山的第一日就这么浪费了。
但福祸相依,好在她们第一天没有爬多高,因为第二日,邻省就发生了大地动,山崩地裂,山顶上的积雪崩塌,如果她们上到一定高度,便已经被埋在积雪下,成了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大地动?”汪文迪皱起眉头,“是十七年前那场?”
吴霜华点了点头。
“没想到你讲的竟然是真人真事。”江生这时才来了兴趣,刚才那些字眼也变得生动起来。
“所有故事,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编造出来的。”她哀伤道。
没给几人闲聊的时间,就有客人催促她的下文。
吴霜华冲他们点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跟着道,“情况稳定后,姐姐决定继续出发。”
他们在第一座山头一无所获,唯一算的上是好消息的就是增长了两人登山的经验,在大自然的环境中面对大自然时,若无敬畏之心,就会死的粉身碎骨。
第二座山她们登的过程更顺利一些,扎帐篷的手法也娴熟起来。
夜晚,两姐妹还在帐篷里闲聊,第二座山比第一座山要高上许多,积雪的部分也更多。
吴霜华叹息道,“妹妹摆弄着白天忍不住兴奋拍下的照片,希望以此活跃姐姐沉重的心情,但她忽略了,失去丈夫以后,女儿对姐姐来说,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姐姐看着那些照片,看着看着就哭了起来。”
“她摩挲着其中一张照片上的阳光,说女儿只要能一直在这样好的阳光下成长,要她做什么都行,”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她眼中竟也有泪光,“可妹妹没能理解,还说她整天都是阴沉沉的,为此和她吵了一架。”
两人不欢而散,妹妹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只知道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一大早了。
清晨的阳光非常好,空气里的味道更清新了,帐篷外还有水渍,地上也有小水洼,她没看见姐姐的身影,既不在帐篷里,也不在附近。
“这时妹妹才慌了,她赶紧收拾了一些东西,她知道姐姐是不会放弃为女儿寻找解除命运诅咒的方法的,于是便沿着山路跟着往山顶的方向爬。”吴霜华道。
“她找到姐姐了吗?”张霏霏关切发问,眼中极度的诚恳,“她一定找到姐姐了吧?”
吴霜华看她时,眼角竟滑落一滴泪,她把脸埋在阴影里,勉强挤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找到了。”
不知过了几个小时,从风景绝佳的小径,变成了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白色。
妹妹知道,她已经到了接近山顶的位置,前后左右都是积雪,姐姐就站在积雪最平坦的一处,那是一个制高点,回头就是下山的路。
众人皆被她带入故事中的画面——
“姐姐!”妹妹高声呼喊,在这样的环境中,她的声音显得十分空灵。
姐姐回过头来,脸上挂着一丝一如既往的笑,光都成了她的背景,那个笑灿烂如阳,宛若前一夜的误会、吵闹统统都是错觉,她们俩还是世界上最要好的姐妹,她说,“你来啦。”
妹妹的心头涌上自责、愧疚,更多的却是庆幸,还好自己的姐姐没有和自己计较那些,她还在想着,从今以后一定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但她才往前走了一步,“姐姐,对不……”
抱歉的话语还没说完,姐姐就带着那个全世界最温暖的笑,纵身往前一跃。
“姐姐!!” 第七百六十九章 失踪
酒馆里的气氛极低,众人都良久没有回过神来,谁都没想到故事会是这样的走向,听上去已经完结了,但又没头没尾,叫人愈发难受。
直到吴霜华开口,“诸位,故事结束了。”
众人这才一个接一个回过神来,意犹未尽的讨论,好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怎么样?”小万又凑了过来,得意道,“我就说我们店长的故事就是最精彩的!这故事我都没听过呢!店长,还有没有?再讲一个嘛!”
“这故事还有后续吗?”汪文迪点头表示同意,追问道。
“有,”吴霜华精致的脸重新暴露在灯光下,她摇摇头,“不过千金不换。”
“怎么才换?”张霏霏不喜欢这个结局,也问道。
“你也想听?”她反问道。
张霏霏点头,“故事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姐姐的女儿怎么样了?诅咒又怎么样了?姐姐跳下去后……妹妹又怎么样了?”
吴霜华久久凝视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迟疑道,“我?张霏霏。”
“哪个‘霏霏"?”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的‘霏霏"。”
她倒吸了一口气,汪文迪能看见她捏着杯子的手指,指尖用力到发白。
又僵持了一会儿,她抬手,“小万,今天店里打烊了,送客!”
“就打烊了?这才几点?”小万也没想到,可在吴霜华颇有气势的目光中也只能选择妥协,陪着笑脸把其余的客人全部都送走了。
汪文迪沉声道,“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这不重要,”吴霜华又找了个借口把小万支开,跟着眼里流露出一丝极为坚定的表情,转而问道,“重要的是,故事中所说的七星,就藏在这一片山脉中,你们今天走到这里,是不是还要继续去前方的山脉?”
汪文迪同样坚定道,“要去。”
“别去。”她阻拦道。
熊巍这下糊涂了,开口道,“为什么不让去?这里登山的游客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为什么偏偏和我们说不让去?”
吴霜华看其他人的时候,眼里都有一星半点的敌意,不悦道,“因为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个秘辛,总之刚才那个故事中,我所言全部是真,对你们的警告就放在这了,不管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不要再往前。”
双方争论了一会儿,谁都不肯让步,精彩故事的结尾没听到,反而闹了个不欢而散,离开后,一行人又去隔壁购置了一些登山装备,照吴霜华所言,这一片山脉看似风景秀丽,其实多有暗险,多做些准备总归更安全一些。
天色渐晚,众人只往前走了一小段,便选了个地方安营扎寨。熊巍和江生住一顶帐篷,各自安置,汪文迪和张霏霏呆在一块,两人则谈天说地,加上白天爬山的疲倦感,没多久就感觉眼皮打架,安心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张霏霏好像做了个梦。
说是做梦,可是有很明显的混沌感,她看见一些杂乱的画面,有人手持砍刀追逐她,她好不容易逃脱后,又进入了一个隐秘的峡谷,在神奇美妙的风景下,藏着的是凶暴的、密密麻麻的虫子。
有人和她说,“你终于来了。”
也有人和她说,“这里太危险了,你快离开。”
这些画面最终被一片白色吞噬,暴雪落下,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站在皑皑雪地里,不远处更高的地方有一个穿着厚重登山服的女人,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张霏霏想看清她的五官,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就在这时,女人回头,模糊的露出了一个笑容,“你来啦。”
张霏霏一愣,大喊道,“不要!!”
女人跳了下去。
她猛的惊醒,坐起身来,大口的喘着气,她意识到,自己是梦见吴霜华讲的那个故事了,好真实,真实的就像亲身经历,她现在胸腔中还留存着妹妹没能拉住姐姐的那股绝望感。
张霏霏望向一旁,汪文迪就躺在那里,看着他静谧的睡颜,自己的呼吸也逐渐平稳,是的,一定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否则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一定会注意到的。
外面的风声渐渐大了,紧接着,是雨滴砸落在帐篷上发出的声音。
真好啊,这样真实的属于大自然的环境很快让她重新起了睡意。
昨夜的雨并没有影响第二天太阳的升起,草地上的水分子被阳光照射后蒸发出一股空气中特有的清新气味,熊巍与江生都休息的很好,还没等人去与另外两人汇合,汪文迪的身影就先从帐篷里冲了出来。
熊巍扯了个懒腰,打招呼道,“嗨,汪哥,睡得好吗?”
“你们……”汪文迪皱起眉头,眼如沉墨,“看见霏霏了吗?”
“啊?”熊巍立刻板正了身形,“小姐不是和汪哥你在一起吗?”
“霏霏的手机和包都在,但人不在帐篷里,先去附近找找。”他沉声道。
“什么?!”熊巍哪还敢怠慢,轻松的气氛一扫而空,他马上沿着山路行动起来,江生一见汪文迪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没这么简单,便也没多问,跟着往另一个方向找人去了。
遍寻无果,汪文迪又走到了昨日听故事的酒馆门口。
酒馆大门紧闭,自然是还没到营业的时间。
他抬手正要敲门,可门先一步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不是小万,而是店长吴霜华,门一打开,她的眼睛就对上了汪文迪的,那冷漠与疏离的眼神底下,铺满了担忧,在看到汪文迪的一瞬间,她就紧皱起了眉头,好像未卜先知一般问道,“你来这么早?霏霏真的出事了?”她很亲切的叫霏霏,叫的很自然,似乎多年前就认识。
汪文迪也皱起眉头,“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这么问?”
“小子,”她并不客气,显然没把汪文迪放眼里,语气焦急中还有生气,“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汪文迪站在屋檐投射下的阴影中,迟疑道,“霏霏……不见了。”
“果然……果然!”吴霜华脸上变得悲愁,对汪文迪的眼神怨恨更甚。
她泄愤似的推了一把眼前的少年,“我都说了让你们不要再往前了,为什么不听?!一定要让悲剧重演,你们才会知道,命运是无法改变的吗?!张霏霏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告诉我!”汪文迪没还手,声音却不自觉的大了起来,“我比你更不希望霏霏出事!”
为什么?为什么昨晚他会睡得那么死?
这根本不对劲!但凡有风吹草动,他不可能注意不到!
吴霜华冷静了一会儿,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解释道,“我姐姐失踪的前一晚,也下了雨,也是昨晚那样淅淅沥沥的雨,第二天,也是这样好的晴天。我昨晚梦见姐姐了,我有预感,那孩子会出事,果然……”
‘失踪",汪文迪听的很清楚,她用的是这个词,按理来说,亲眼所见,从悬崖绝壁上跳了下去,应该是必死无疑。
“跟我走,也许她就在那个地方,”还没多问,她从门内走了出来,步伐凝重而笃定,“希望我们还赶得及。”
张霏霏怎么也想不到,在雨声中入眠的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会在这么个鬼地方。
她在一个峭壁突出的小小平台上,身下的石块小到什么程度呢,小到哪怕她在上面动一动、翻个身,都会滚落下去的程度,她扶着崖壁,费尽千辛万苦才算爬起身来,往上看,是数不清的石头,往下看,是还不知道有多深的深渊。
这地方四周的景象都非常之模糊,就连空气都让她感觉到比其他地方稀薄。
但她知道,她无论如何要想个办法离开这里,往上爬也好,她必须回到伙伴们的身边,她运起体内的力量,坏消息是,能被她调动的灵气,只有不到原来的一半。
她打起精神,开始在石壁上摸索起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能让她够到最近的那一条藤蔓也好。
“嘶。”手掌上传来一阵痛感,新鲜的血液渗出,令她痛呼了一声。
瞬间,脚下的平台坍塌,她轰然往下坠去,慌乱之中也顾不上伤口撕裂的痛楚,只得抓住一块怪石的一角,悬挂于峭壁上。
原本平台所在处竟然开出了一个洞口!
张霏霏一咬牙,射出金针,借助金线,把自己拉了进去,这下才算脚踏踏实实的才在了地面上。
然而她还没松一口气,甚至连眼前洞穴内的景象都还没看清,就有一道黑光迎面扑来,好在灵宝护住,她被身上的金线一拽,黑光偏离,刺进她原
张霏霏额上冷汗连连,要是刚刚没闪开,她现在已经被劈成两半了。
砍刀被抽回,四面八方的黑气汇聚在一起,形成了老熟人的模样,“哈哈哈哈!真被我等到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此处,就是你的坟墓!” 第七百七十章 纸伞的力量
她看清眼前的人,一边缓慢愈合自己手上的伤口一边道,“前辈,你为何非要穷追不舍?哪怕武主已罚了你,也不肯就此罢手离去,还要跟到这里来?”
韩信眼里满是不甘心,“你懂什么?!就算违逆天机行事,我也要让张良付出代价!叫他后辈死于我手,让他后悔当日畏畏缩缩,任凭高祖杀害忠良!”
他堂堂奇才武将,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最后落得没个好死的下场,他怎能咽下心中恶气?
张霏霏无奈道,“前辈,我与张良前辈,真无关系。”
“我不知道是何人告诉你,格天论在我家书房,让你因此以为我是天师道传人,可你也应该知道,格天论此书之宏伟,我家那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编撰成的册子,”张霏霏快语解释,“我说过了,我父亲、我爷爷,祖上是医圣张青阳。”
“你被误导,被仇恨蒙蔽双眼,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她甩手道。
这种迫切的想要解开误会的心情没能让韩信冷静下来,几道利落的黑光刹那刺了过来。
“大丈夫?”韩信飞身上前,不悦道,“小小女子,竟敢说教于我,你们张氏一族,能用的只有那张嘴吗?”
千百年前,张良就是只需要用嘴,就能换汉高祖刀下留人,他却没有那么做。
韩信想到这个更加怒上心头,是的,他就是怕自己与之共存于一个时代,夺了他青史留名的机会,平分了他独占鳌头的秋色!
是啊,只要一句话,又不是要张良上刀山,下火海!
张霏霏调动金针,刺破黑光,转手化出纸伞,与砍刀撞上。
黑气在韩信身后暴涨,几成烟幕之势,金针也从张霏霏身后射出,细密而不间断的攻击,意图攻下眼前的屏障。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双双弹开,但停留了不到一秒,又再次撞上,如此反复,在洞穴中回响起清脆的击打声,张霏霏完全能跟上他的速度,手中的纸伞也能精准的接住砍刀的每一次攻击。
金针纷纷散开,她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跟着念出一道咒语,操纵洞穴内的岩石,如子弹一般密集的攻了过去。
韩信的刀刃上扫出一道黑光,霎时湮灭了岩石,正要劈砍下来,但四肢已不听使唤,一时间轻易动弹不得,仔细一瞧,原来岩石只是掩护,金线早趁着刚才的攻势缠上了自己的身体。
张霏霏扬手,金针飞出,尖端齐齐对准了被束缚的韩信,“你一叶障目,不能推己及人,可见当日的下场并非没有缘由。你现在对我苦苦相逼,何曾想过是自己的错?”
不论张良出手搭救与否,千百年后的张霏霏是无辜的。
话音一落,金针须臾射出。
“这种程度,怎么能伤到我?!”韩信在黑气中大叫一声,粉碎了周围的金光,他受了姜子牙的罚,窝在此处,为的就是避开天机,不随姜子牙一同归回武庙,等的就是现在。他把所有的恨意和疼痛都迁怒到了张霏霏身上。
他坚信,只要自己今天一刀砍死张霏霏,自己就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张霏霏抬起手,凭借自己的身体,抵挡住了这股冲击波,可没等她有喘气的机会,无数如幽灵一般的黑雾又侵袭而出,张牙舞爪的朝她扑了过来。
她马上调动金针回防,却没想到韩信已是发了狠,速度比刚才更快,金针还未到她眼前,就被韩信的砍刀挥出来的黑气侵蚀,数根金针皆遭受重创,被迫回到了她体内蕴养,留在她身边还能撑开结界的,只剩三根。
张霏霏横置手中纸伞,连同三根金针一起,才勉强挡下韩信这杀气翻涌的一招,但她仍然保持着自己的理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有没有想过,张良前辈为什么不救你?你若是他,对当时的你,难道一定会出手相助?”
“张良前辈熟读兵法,投奔汉高祖比你早的多,为的是扫除暴秦、安定天下,西汉初建立时,他若真像你说的,想一家独大,他何不干脆谏言杀你?他可曾这么做?”她强行射出一枚金针,接着道,“你说得轻巧,此事他真能阻止得了?”
没想到韩信根本不躲,任一根金针插在自己肩头,脸上也不见痛苦之色,周身的黑气有增无减,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在突破这道防御上,只要切开结界,砍刀就能一下把眼前这个伶牙俐齿的死丫头切碎。
若论张霏霏说的话,无人不知,当初王朝稳固,初建之时,助吕后杀韩信的人其实是萧何,与张良毫无关系。
退一万步讲,汉高祖与吕后其实对任何人都不放心,功高震主,这是多少朝代更迭都不变的定律,天下至高的权力已经握在手中,可不是看谁都像要篡位的吗?张良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飞鸟尽、良弓藏,其中利害关系一目了然。
见他不为所动,力量也没有任何减弱,张霏霏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她试图操纵手里的纸伞,想让它发出像在上官别鹤手里一样的力量,可她失败了,她只能再次射出最后两枚金针,而后撤力,先行后退。
韩信依旧没躲,把炸开的力量全部收纳于砍刀上,随后一声怒喝,刀刃上射出一颗巨大的黑球,几乎填满整个洞穴,身体里的金针也被这股力量蛮横的挤了出来,随之破碎。
张霏霏拧起眉头,赶忙收回了危在旦夕的法器。
伞尖十分吃力的抵住了黑球,却没能抵住那股毁天灭地的能量,锋利的气流已经割伤了她的两只胳膊,划伤了她的脸,更要命的是,韩信不打算看着她被这股力量击败,而是自己再一次抡起了砍刀,又冲了过来。
她大概已经防不住了。
韩信看出她强弩之末,得意道,“你即便言之凿凿,又如何能救得了自己?!”
她双手捏紧了伞柄,咬破下唇。
脑海中久远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她想起藤原离鸾把纸伞递给自己的时候,她想起上官别鹤用这把伞对抗双剑、对抗藤原中吕,并在那个颠倒的洞穴里,救出藤原离鸾。
而她已经拿到这把伞很久了,但使用它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明白过来,不是宝物的问题,是人的问题,藤原离鸾一定是因为相信她,才会在最后,把这件宝贝交给她。别忘了,这把伞可是对抗过诛神和镇天的!
上官别鹤是怎么使用它的?
张霏霏松了气力,不再和自己较劲,手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可她也毫不在意起来,专心的凝神静气,调动体内纯粹的灵力,黑色中的金色渐渐多了起来。
哐!!
砍刀劈下,炸开一道猛烈的冲击波,瞬时烟雾滚滚、飞沙走石。
黑球迅速变小,而后归于虚无,接着烟雾散去,韩信脸色一变,吃惊道,“怎么可能?!”
张开的纸伞在双重攻击下丝毫未损,上面清光流转,如垂下一道道丝绦。
“我……我能张开这把伞了……”张霏霏哪管韩信的震惊,自己脸上欣喜不已,感受着那泛起的灵力。
她架开韩信,进攻招式更加流畅,已使用过杀招的韩信现在是黔驴技穷,数次闪躲后被逼进了死角。
“我怎么会输给你这么个小丫头?!”他难以置信,可不得不承认,纸伞上蕴含的力量压制了自己的砍刀,自己只能抵住纸伞,没有空隙再做其他招式,“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霏霏严肃道,“前辈,我敬重你,无意与你相斗,现在也可以马上收手,希望你能相信,我真的不是张良前辈的后世子孙,放下这段仇怨,华夏历史上已有独属于你的篇章。”
“你还在教训我?”他咬牙道。
她叹气道,“不是教训,前辈,换位思考,张良前辈不救你并非没有原因。”
“你听人唆使,擅改战局,因怕其他人功劳大过自己选择继续攻城,害得谋士说客被烹杀,又乘人之危,要高祖封你为齐王才肯支援,”张霏霏好言相劝,“有因有果,你若能明哲保身,不怕不能乐享晚年。”
这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唯有知足之人才能常乐,过于贪婪,不能见好就收,报应很快就会落到自己头上,寻常人尚且如此,何况天子与朝臣?
察觉到韩信收力,张霏霏当即收回了自己的武器。
砍刀也应声落在地上,发出‘当啷"的声音,韩信颓丧的坐在一旁,沉思起来。
“前辈,不知是何人告诉你,我家里有格天论的。”又过了一会儿,两人之间的气氛没那么剑拔弩张的时候,张霏霏才开口问道。
韩信摇头,“我不认得,是个乞丐,也是他与我说,当年若非张良见死不救……父债子偿,他袖手旁观,我当然应该屠戮他的后辈。”
不知他想出了个什么结果,总之地上的砍刀已经不见了踪迹,他撑着墙壁站起身来,浑身化作一团黑气,自顾自道,“罢了,今日输给你个小姑娘已是丢人,武庙十哲不归位,武主很快也会察觉到我又擅自行事。” 第七百七十一章 妈妈
张霏霏明白他的意思,追问道,“前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也是那个乞丐告诉你,到这里来等我的吗?”
“嗯,”他点头,补充道,“他说这里不仅可以等到你,让我大仇得报,而且此地灵力充沛,能助我躲过一阵武主。”
“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些话我还是直接去问当事人好。”韩信的语气里还是有些不屑,此前也是他端着架子,若是早在此次行动时就能放下身段,一问张良,也许就不会有后面的缠斗了。
说完,黑气消散,他也消失了。
张霏霏这时才有空打量这个洞穴。
内部平坦,没有什么遮挡物,洞壁上生长着许多她认不得的奇花异草,香味中夹杂着雪的冷冽气息,沁人心脾,除了她进来的那一处入口外,与之正对着的方向也有一条狭长的裂缝,看上去仅够一个人通过。
她走到洞穴中央时,才发现脚底竟有一幅龙腾虎跃图。
正在细细查探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空灵的传了过来,好像离她很远,又很近,“霏霏?!霏霏!!”
张霏霏猛地抬头,这是汪文迪的声音!
她的伙伴们找到崖边来了!
如是想了,她连忙回到洞口处,扒拉着岩壁,又用金针固定自己,才敢往外探出半个身子,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力量,喊道,“文迪!!我在这儿!”
两人的灵力似乎总算碰到了一起,紧接着,一根藤蔓自上方垂落下来,汪文迪的身影逐渐出现在她的视线内,到了一个安全距离后,他把手递了过来,“霏霏,抓住我。”
张霏霏能看见他的眼里五味杂陈,有担忧,有自责,可最多的还是那种失而复得带来的惊喜光辉,她感到被深深地重视着,心头一暖,周身的气氛也因这可靠的人完全放松了下来,她抓住他的手,收回金针。
“文迪,”她莞尔一笑,温柔道,“我抓住你了。”
回到山顶的速度更快,在崖边雪地里,吴霜华正急的来回踱步,似乎恨不得自己亲自跳下去找人。
见到张霏霏平安归来,还没等人站稳,她就三两步上前,一把把人抱在了怀里,潸然泪下,怀抱也不自觉的收的越来越紧,“还好……还好你没事……不然,我真是会恨死没拦住你的自己。”
“咳咳,吴姨,你、你勒得我喘、喘不过气了……”张霏霏挣扎道。
吴霜华连忙放开了她,不着痕迹的抹了一把眼泪,笑道,“不好意思,我刚刚失态了,只是这里……就是当年我姐姐跳崖的地方,我一时触景生情,很怕你也和我姐姐一样出事,吓到你了,对不起啊。”
“吴姨,我能看出来,你没有害我们的心思,”汪文迪洞若观火的眼睛直视着她,把张霏霏拉到了自己身边,那双眼睛在这样纯白的雪地里显得更加锐利,“你还是和我们说实话吧,再隐瞒下去,事情发展到收拾不了的地步就晚了。”
“不论我说或不说,命运的齿轮已经转动了,”她神情哀伤,夜晚绚烂的脸庞宛若一下就染上了几分苍老,“你们收拾不了这个诅咒,也抵抗不了命运,就和我姐姐一样,不如认命,能快活几天,就是几天。”
张霏霏扶住她沉下去的肩膀,眼中亦是炯炯有神,鼓励道,“吴姨,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讲的故事里充满了遗憾,如果我是姐姐的女儿,我一定要把事情的真相找出来,无论结果如何,我一定要试试。”
吴霜华的眼神更沉重了,她猛然抬头,久久凝视着张霏霏。
“唉。”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一声她的叹息。
她重新打起了精神,握住张霏霏的手,“你说对了,你不仅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吴霜华眼中泪花断了线,风把她的头发吹扬起来,她嘴里念出那个很久没有再提起过的名字,“我的姐姐,名叫吴岁阳。”
张霏霏脑中如平地惊雷,瞪大了眼睛,“什么?!吴、吴岁阳?!”
“怎么了霏霏?”汪文迪皱起眉头。
“这、这是……”她艰难的回头,犹豫道,“我……我妈妈的名字。”
“是的,霏霏,”吴霜华拉着她往回走,“跟我来。”
三人一同回到了小酒馆,在确定真相之前,汪文迪暂时没有联系另外两人。
吴霜华把他俩带进后方的休息室后锁上了门,说是休息室,这里其实就是她的房间,里面布置的非常温馨,和她干脆利落的气质看上去并不搭。
她从柜子里翻出一张有些年代的照片和一本锁了很久的日记,一起递了过来。
汪文迪先接过了日记,第一篇是二十三年前的大年初十,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三天前,我的宝贝女儿出生了,她的眼睛很像我,我决定从今天起开始写这本日记,记录她每一天的成长,然后在她嫁人的时候,送给她。”
“我应该多听霜华的劝告,忘记那晚的梦,我的女儿一定会开心健康的长大,是的,有爸爸妈妈的守护,女儿什么都不用怕。最近几日天气不好,又是下雨,又是下雪的,我的小乖乖却很懂事,每晚都在我身边睡得很香呢。”
“家里人都高兴极了,她爷爷还和爸爸抢为她取名的活儿,爷爷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就为她取名‘霏霏",张霏霏,我的女儿,感谢上天,在雨和雪的洗礼中,为我送来了霏霏。”
还没往后看,身边就传来了张霏霏压抑的哭声。
“爷爷……真、真的是我……”她手里紧紧的攥着那张照片,她显然是不想哭的,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爆发的情感。
照片上用笔在空白处写着,“霏霏五岁啦!”
里面的小女孩坐在眉眼温柔的女人怀里,面前是一个小巧精致的蛋糕,身后站着的老人正弯着腰亲昵的牵着小女孩伸过来的手,这个老人张霏霏不会认错,就是她的爷爷张德音。
“那年,你的父亲已经去世了,那也是姐姐陪你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吴霜华低声道。
过完生日后没多久,吴岁阳就和吴霜华返回了祖籍所在地,寻找能为张霏霏解除命运诅咒的办法。
她接着道,“姐姐不想让你背负这些,所以留了一封信给你爷爷,信上说,如果她没回来,就让你爷爷告诉你,她是改嫁了,过得很好,并且拜托你爷爷,照顾好你,爸爸妈妈都缺席了,希望你爷爷能给你更多的爱。”
吴霜华坐在一旁,柔声细语,“我拜访过你爷爷几次,我知道,他没有辜负姐姐,而我因为始终对姐姐的失踪无法释怀,所以没有出现在你面前过,一直在这里,寻找当年的可能性,没想到……你还是到这里来了。”
梦里女人的脸清晰了,和照片上的重合。
张霏霏有些崩溃,但不肯松开那张照片,她泪眼朦胧,勉强道,“我想一个人静静,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汪文迪眼里虽然充满了担忧,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逼她接受事实的时候,毕竟事关她这么多年没有接触过的‘生母",只有自己调整好心态,才能面对这些谜团,他与吴霜华对视一眼,点头道,“好,霏霏,会没事的。”
张霏霏起身,带走了那张照片。
汪文迪合上手里的日记本,他知道张霏霏也没心思立刻看这个,转而对同样哀伤的吴霜华道,“原来你真是霏霏的小姨。我还在想,我与店长从未见过,你看我的眼神那么有敌意做什么。”
“你小子,霏霏恋爱我当然要把关了!”吴霜华上下打量他,迈开腿也走了出去,“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敢辜负她,小心老娘我和你拼命!哼!”
他们这一来一回,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张霏霏在离帐篷不远处的地方坐着,大半天了,一动没动。
汪文迪也不让熊巍打扰她,不明所以的熊巍只能远远的干看着,心里干着急。
“你记不记得,”汪文迪看他的样子,明白他是打心底里担心张霏霏,于是和他找了个更沉重的话题聊了起来,“我把你从沉睡中唤醒后,你说要去姑洗山,和阿夏告别。”
那时候的他,也是谁都不让近身,只有张霏霏陪在身后,那距离……差不多就和他们现在的距离一样,他孤零零的坐在山头,和空气诉说他想对朱夏说的话,张霏霏没有半句多话,就在身后陪了他一整日。
他想起两队人分别前,张霏霏顶着嫣然的笑意,和他说,如果有一天陈月歆也发现了阿夏的离去,希望他能和他们一起,也帮助陈月歆走出来。
熊巍安静下来,他知道了张霏霏的心意,点头道,“记得,我会一直在小姐左右,我也相信小姐。”
那边的张霏霏埋着头,曾经在为爷爷找药方下墓时,她无数次把汪文迪当做自己的救赎,相信他、依赖他,这次却不一样,‘妈妈"对她来说是一个不怎么熟悉的称呼,但她清楚,这次她必须自己救赎自己。 第七百七十二章 戒指
她站起身子,展开了手里攥紧的照片,她要为这一切画上一个句号。
回到伙伴身边的时候,清脆如铃的声音欢快的响起,朝他们步履匆匆赶来的人是小酒馆的小万,“那边的几位,店长让我过来喊你们一起去吃饭呢!”
她笑道,“今天酒馆不营业,店长亲自下厨呢!”
汪文迪和熊巍皆望向张霏霏。
张霏霏冲他们点头,语气里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伤,“走吧,先去吃饭。”
她的表情更坚毅了,可却让人更心疼了。
路上汪文迪联系了江生,众人又在小酒馆碰面,一推门,就能闻见一股诱人的食物香味,吴霜华正好端着一盘清蒸鲈鱼出来,桌上的菜色倒都是普通的家常菜,看着色香俱全,足以引出他们肚子里的馋虫了。
有饭有菜,有酒有汤。
小万颇有眼力见的离开了饭桌,夹了菜盛了饭,说是到隔壁店铺显摆去。
“我没事了,”张霏霏看出了吴霜华的局促不安,拉着她一起坐下吃饭,笑着指了指熊巍,介绍道,“这位是熊巍,是爷爷留下保护我的,巍哥一路跟我到现在,不是外人。”
她转向江生,但一时语噎,半天没想出来怎么介绍他合适。
“江生,我大哥。”在他有趣的目光凝视下,终是一边的汪文迪开了口,逗得熊巍不禁发笑。
汪文迪不以为意,补充道,“你别看他年纪只有这么大点,按我家里的辈分来排,他辈分可高着呢,放心吧吴姨,他也不是外人。”
“是的,要找到真相,他们都可以帮我。”张霏霏强调道。
“看来你真的决定好了。”吴霜华点头道,其实今日汪文迪搭救张霏霏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出来了一些,不仅是张霏霏强于普通成年人甚多,这小子也是一样,恐怕这几位都不是普通人。
张霏霏严肃道,“没错,小姨。”
熊巍惊呼出声,“什、什么?!小姨?!”
一边的江生则淡定的多。
汪文迪揶揄道,“喂,什么时候发现的?”
江生自顾自的吃饭夹菜,旁若无人,答道,“她出来给我们讲故事的时候就发现了,感觉灯光下,她和张霏霏眉目之间有点相似呢,以为是远房亲戚,没想到是这么亲的关系。”
“店长是小姐的小姨,那店长就是小姐妈妈的妹妹,”熊巍还在那掰着指头捋关系,震惊道,“那……那那个故事?!”
张霏霏平静道,“巍哥,故事里跳崖的,就是我妈妈。”
熊巍直接惊得呆若木鸡,江生在心底吐槽:得,又疯一个。
直到吴霜华重新开口,“今晚,我会告诉你们我知道的全部后续。”
她问道,“霏霏,你去过那个洞里了吧?”
“去过了,”张霏霏点头,反问道,“小姨也知道山崖底下有个洞穴?”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说我的姐姐是失踪,不是死亡,”她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递了过来,“这是我在洞里发现的。”
盒子里的是一枚定制的结婚戒指,指环内还刻着吴岁阳的拼音缩写‘sy"。
“这是姐姐的婚戒,我在洞穴里捡到的,不管是什么原因被遗失在那里,总之我的姐姐当时从悬崖上跳下去后,一定到过那个洞里。”她笃定道。
吴霜华目睹吴岁阳跳下去,心理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当场就昏死了过去,隔天附近的山上又出现了雪崩现象,她是侥幸被搜救队找到的,睁开眼时,她就在温暖的帐篷里。
她和搜救队的人说,她的姐姐跳崖了,拜托他们去山下寻找,可结果不尽人意,搜救队找了好几天,根本没有任何发现,最后强行把她带下了山,送去了医院。
吴霜华回忆起来,“他们没有找到姐姐的尸体,也没有找到什么洞穴,他们告诉我,那下面氧气稀薄、地势险峻,有没有什么野兽都说不准,我姐姐跳下去,只能是凶多吉少,让我节哀。”
“那底下不止是氧气稀薄,”汪文迪插了句话,语气凝重,“我下去拉霏霏的时候,还感觉到了一缕若有似无的魔气。”
“魔气?”张霏霏一惊,她在洞穴里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魔气。
“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汪文迪追问道。
她摇了摇头,将来龙去脉讲述一遍,道,“除了遇上了韩信前辈,没有别的。”
汪文迪松了口气,夸赞道,“你居然一个人就把他打服了,霏霏,进步真快!”
“是啊小姐,”熊巍也不吝夸奖,又道,“那个乞丐为什么要教唆韩信前辈这样行事?”
汪文迪却换了个角度,思考道,“还好是个我们不认识的乞丐,不是我们自己人中出了内鬼。那洞穴后肯定有什么更强大的力量,能帮韩信躲过武主的神识查探,起码到了圣人的境界。”
几人停止了讨论,等着吴霜华的下文,她也接着道,“我学了一段时间的专业登山探险知识,又回到了这里。”
她无法相信,吴岁阳会做出跳崖自杀的举动。
“我想知道,姐姐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吴霜华眼神里也有一丝光,“我买了登山绳,准备了登山服等等,去了那个崖边,我把绳子垂下去,想靠自己的攀爬技术,重现一遍姐姐当日下坠的过程。”
只是她还是低估了大自然的力量。
爬下去的过程非常艰难,没多大一会儿,她的体力就消耗的差不多了,而往下的每一步,都感觉在撕扯她体内的器官,风呼啸着从耳边经过,呐喊着让她放弃,就那样放手,一下就能轻松。
“那里太高了,我一直往下爬,直到耗尽体力。”她叹了口气。
吴霜华确实被逼的松开了手,半拉半拽着绳子沿着峭壁往下滑,尖利的石头划破了她的衣服,有不少都刺穿了她的皮肤,那痛感在她流逝的生命力面前,显得很是模糊。
她接着道,“然后没一会儿,我就砸在了地面上。”
张霏霏问道,“你到底了?”
她否认道,“不是,我强撑着精神没睡过去,躺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一丁点儿体力,勉强爬起来后才知道,我根本没到地面上,只是到了峭壁中的一个突出平台,身下是一个很窄的石块,无论往上往下,都看不到头。”
那时她身上的伤口才开始隐隐作痛,石块瞬间崩塌,洞口随后出现。
“我和你一样,进了洞穴,洞穴里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完,”吴霜华不落细节,“我却不甘心,万一,只是万一,姐姐跳下来后,也到了这个地方,我记得,她穿着很厚的登山服,或许真的能活下来!我开始在洞里仔细的搜寻。”
“然后就找到了这枚戒指。”她道。
“洞穴地面上有一幅龙腾虎跃图,你看见没有?”张霏霏为她的话语完善描述,焦急问道,“还有另外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缝隙,小姨,你没有往更深处找一找吗?”
吴霜华惊疑道,“龙腾虎跃图我看见了,但你说的另一道裂缝,我没看见。我在那洞穴里找了很久,如果真有第二个出口,我不可能发现不了,而且我也不可能不去追查!”
“霏霏,不要着急,”汪文迪安抚了她,转向吴霜华,问道,“后来呢?”
她细致的答道,“后来我原路返回,带着这枚戒指勉强爬回了山顶,恢复了一段时间后,我又故技重施,用同样的方法,后来我还抵达了两次这个洞穴,不过每一次都必须见血,平台才会坍塌,洞口才会出现。”
“再后来就不行了,”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失落道,“我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找不到这个洞口,再也没有进去过,我对里面的探寻也停止在了这枚戒指上。”
然后她就开了这家酒馆,一直守在这里,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更接近真相。
吴霜华重新把吴岁阳的日记本递过来,“霏霏,姐姐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平安幸福的长大,所以在第一眼看见你,认出你之后,我想要阻拦你,告诉你前方的路有多危险,可你还是不肯偏离你的命运。”
如果女儿一定要踏上命定的路,那么她在二十六岁那年,就会死。
这就是那个诅咒,此刻无比清晰的印在张霏霏脑海中。
二十六岁,只有不到两年的时间。
“不管是二十六岁,还是一百二十六岁,只要谜题摆在我面前,我就一定要解开,这不是命定的命运,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她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的接过了日记本。
过去的二十几年中,即使爸爸妈妈缺席了她的人生,他们的爱却没有缺席,她的确平安顺遂、快乐幸福,爷爷告诉了她很多为人的道理,在每一个人生的重要场合,张德音都带着她爸爸妈妈对她的期望陪在她身边。
现在,她可以真正的独当一面。
哪有什么既定的命运,如果有,大胆走它一遍又有何妨?哪有什么诅咒,如果有,拼尽全力打破它不就行了? 第七百七十三章 都错了
拿到日记本,先拣最重要的看。
“今天,我永远的失去了我的挚爱,无情的病魔夺走了他的生命,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我能看见他眼里的不舍,对我的,对我们霏霏的,霏霏才四岁,今天我抱着她哭的时候,她还用小手为我擦眼泪。”
“她不理解死亡的沉重,我像世界上大多数父母一样,不忍心告诉她,只是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会给霏霏带礼物回来的。但我和她爷爷能理解,死亡二字有多么冰冷。”
“她爷爷一夜全白了头,告诉我,他从医大半辈子,竟然没能治好自己的儿子,他决定放弃。我想,我也应该放弃,放弃我对命运的无视,我们还有霏霏,我的女儿,难道真的只能活到二十六岁吗?”
这里记载的是张霏霏父亲的亡故。
“我又做了那个梦。这次的梦境更加真实,更加具体,那女人用比之前更加冰冷的神情看着我,看着我怀里小小的孩子,我意识到这一切不只是一个梦,梦境是为了给我提示的,我是霏霏的妈妈,我一定要尽全力阻止这个诅咒。”
“在我反复的做这个梦之后,霜华终于也相信梦中所言或许并非子虚乌有,她生性活泼,结交了不少朋友,她开始尽力为我打听相关之事,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们的故乡,家族里还未亡故的老者口中,她打听到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叫做‘七星轮回盒",只要拿到,就有逆天改命的可能,无论这东西能不能解除梦境所指的诅咒,我都一定要试试!”
吴岁阳的笔锋下,温柔里透露出一丝无法撼动的坚定,这点被张霏霏完美的继承了。
“七星分离,千难万险,但我觉得没什么可怕的,我唯一害怕的就是不能再陪在霏霏身边,看着她长大,让她只有几岁,就先失去了爸爸,又要失去妈妈,我害怕她长大后会因此遭到别人的冷眼嘲笑。”
“可我更知道,我不能不去,除了我,天底下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为霏霏做这件事,如果还有机会的话,霏霏,我一定要亲口告诉你,妈妈真的很爱你。”
她出发了,和吴霜华一起,带走了这本日记本,把张霏霏托付给了张德音。
一路抵达越州,传言中分离的七星,就在这里七座山脉的山顶,姐妹俩出发了,不完善的专业知识,和满腔的爱意,日记仍在继续,张霏霏跳到了最后几篇。
“大自然的造物实在神奇,在这样连绵的山脉中,藏着深邃恢弘的大峡谷,若非好心路人提醒,我与霜华差点误入峡谷中,据说峡谷是最美丽又危险的存在,还好,我与霜华要去山顶,应当是不会进入峡谷的。”
“扎帐篷也是个技术活,我们两个外行倒是忙活了大半天,才算有了个栖息地,霜华累的已经睡着了,我却还睡不着,面对险峻的山,山间冷冽的风,我对霏霏的思念愈发浓烈。”
这是她们第一日上山的内容。
“今日地震了,我们没有前进多少,这地震震源离这里很远,这里都有很明显的震感,应该是近百年来最大的一场地动,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员因此丧命,人在大自然面前实在是过于渺小了。”
“霜华身上的紧绷感比之第一日已经减轻了许多,她拍了很多照片,我提醒了她数次,我们不是来旅游的,我能感觉到她明显的有些生气,夜晚我们吵架了,大多数时候我们吵架都是她在发泄自己的情绪。”
“我想,情绪一定要发泄出来,所以我不怪她,也不生气,只是在想,她的照片拍的一如既往的好,风景里的阳光在这样的环境中本就难得,只要这样美丽的阳光能一直伴随着我的霏霏长大,就好了。”
张霏霏感受到了浓浓的思念和爱,但再往后翻,她突然皱起了眉头,“这是?”
最后一篇日记的格式非常奇怪,既没有日期、天气之类的开头,且能看得出来字迹不如之前的工整,笔迹也轻了一些,看上去就像是匆忙之间赶场写下来的几句话。
吴霜华解释道,“第二天我发现姐姐不在帐篷里,想着她一定是往上爬了,就收拾了东西准备去找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就发现,东西都还在,只有这本日记本不见了。”
她概括道,“最后搜救队发现我的时候,也在姐姐跳下去的崖边发现了这本日记本。”
换言之,最后这几句话是吴岁阳在跳崖前写下的,应该是最关键的东西。
“起先我不敢看,后来找到戒指后才翻阅了几次,”吴霜华更落寞了,“可我始终看不明白。”
张霏霏微微点头,阅读起最后的内容。
“错了,都错了,从我们踏入越州这一刻起,就全错了,我根本解除不了这个诅咒,我们永远也无法离开这里了。”
“霏霏,你一定要快乐的长大,不要踏入这里一步,走,快走!”
之前的日记中传达出来的思念让张霏霏想要落泪,看完这几句话后,她却强逼着自己把眼泪憋了回去,她不能把力气浪费在哭上面,她的力气必须用来思考这几句语意模糊的话。
为什么此前那么坚定要破除诅咒的人会突然说全错了?
在跳下去之前,吴岁阳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又为什么会留下一句专门警醒张霏霏的话?
张霏霏盯着这些文字,“为什么?妈妈为什么要叫我快走?我之前根本就没来过这里!她到这里来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啊!”
汪文迪也皱起了眉头,问道,“吴姨,你还记得地动那天,你们扎帐篷的地方在哪吗?”
“记得。”吴霜华点头。
汪文迪放下筷子起身,“带我们去。”
熊巍不解道,“现在?汪哥,太晚了,不如明天?”
这毕竟是在深山里,夜晚比白天更加危险是常识。
江生跟着放下了筷子,起身笑道,“走吧,要的就是晚上。”
吴霜华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这些人和张霏霏的眼神如出一辙的坚定,她思索了一会儿,既然自己已经决定把日记本等物品交给张霏霏,也就没什么好害怕,没什么后顾之忧了,“我带你们去。”
当年的真相到底如何,自己揭不开,可不代表没人能揭开。
一行人的速度不慢,然而到达吴霜华所说地点也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这里显然脱出了第一座山脉的范围,而且地势偏低,若论海拔,大概还在小酒馆的水平线以下。
江生打量四周,第一个发问,“你确定是这里?”
吴霜华点头,“我确定,这么多年来,我几乎每天都在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情,绝对不可能记错。”
“江先生,有什么不对吗?”张霏霏也还没反应过来,看他却没有要开口解答的意思,她只能扭头求助汪文迪,“文迪?你看出什么来了?”
“这座山的山顶,就是你妈妈当年跳下去的地方,”汪文迪捏着下巴,“现在,霏霏,你和吴姨都需要仔细回忆下,‘跳崖"这个行为发生的前后,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细节。”
经他一说,张霏霏才想起来,光顾着找寻当年的事情了,汪文迪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落到平台上之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她记得自己在雨声中又睡了过去,却在想继续回忆的时候,发现脑海中竟是空白一片,而且不是那种本来就记忆缺失造成的空白,是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力量,在阻止自己回想起来。
“所有能想的我已经都想过了,”吴霜华拧着眉头,先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纠结道,“真的没有漏掉的……”
“那就有问题了。”汪文迪笑了笑。
“我明白了!”张霏霏也反应了过来。
她拉住吴霜华的胳膊,“小姨,你说你是第二天醒过来之后去找我妈妈的,你找到我妈妈的时候,阳光在她的背后,根据山崖的方位,和太阳的角度……那会儿还是上午!从帐篷这里到山顶,你还背着你们的一部分行李……”
张霏霏提高了声调,“最快最快也是下午才到!!”
何况当年吴霜华还没有登山知识,走的是近路远路还说不准。
汪文迪跟着道,“吴姨,你的记忆点肯定有问题,要么就是记错了扎营的地方,要么就是记错了你醒过来的时间,按这个路程来算,你要在上午那个点找到霏霏妈妈,你半夜就醒了。”
“如果半夜就醒了,”江生嘴边的笑容更深了,“那就有可能会看见比日记本内容冲击力更大的事。”
吴霜华眉头拧的更紧了,脸上的表情很是着急,她望向山顶的方向,发觉自己竟然也是头一次注意到这可疑之处,她锤了锤自己的脑袋,翻来覆去的,脑子里始终没冒出过什么新的记忆。
看她的神态和表情都不像是在说谎,汪文迪率先打破了沉默的僵局,抬手道,“吴姨,你先别思考了,放松。”
“好。”吴霜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 第七百七十四章 害了一次
她看见汪文迪手心里有一团金光,绕在自己周身,随后窜进了自己的眉心,她无比惊讶,“这是?”
“嘘,”汪文迪一个噤声的动作,周围人皆收声屏息,过了几秒,他捏住手心,脸上的神情跟着严肃了起来,“什么情况?我的金光收不回来了。”
吴霜华一脸懵逼,“什么意思?”
“小姨,”张霏霏打消了她的疑虑,简洁概括,“文迪是道门中人,不止如此,我在他的指点下,也开始修行了。”
言下之意,就是说,对于这些理解范围外的东西,见怪不怪就对了。
“我试试。”江生跟着道。
说着,手里凝出一道白光,也与汪文迪的金光一样,打入了吴霜华的身体里。
又是几秒,他无所谓的笑了笑,“我的也没了,不过能感觉到,她体内有什么力量在减弱,再试几次,应该就能完全消去那不明的力量。”
“乾坤无极,道法天下,一阴一阳,成我仙命……今以冥界众生相之名,破除魔障,如有妖邪,速速现形!解!”汪文迪可没那个耐心,他示意众人后退,独留吴霜华在面前,手中掐诀,一道黑光直冲出来,铺在吴霜华头顶,
黑光照射在吴霜华天灵盖上,没一会儿,竟从她体内抽出一股更大的黑气。
被抽去黑气的地方由涌入的全新记忆所填满。
吴霜华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文迪,”张霏霏见他收回法宝,才敢上前,看着眼中情绪千变万化但还是待在原地的吴霜华,不由得担忧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文迪沉声道,“她体内有股魔气。”
说着,他又拍了拍张霏霏的肩膀,宽慰道,“不过还好,不是那种和魂魄纠缠在一起的,只是存在于体内,形成了一些阻滞,别担心,现在没了。”
“我……”吴霜华一开口,就有一种精力被抽干的疲累感,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喃喃道,“我想起来了……”
“小姨!”张霏霏又连忙把她扶了起来。
“我们那天晚上确实是在这里扎营。”她开始讲述脑子里那些多出来的记忆,随着深入,她脸上的神情中竟多了一丝不曾有过的惊恐。
当晚,姐妹俩在帐篷里闲聊,吴霜华展示着自己白天拍的照片,并因为吴岁阳一直哀恸的情绪和她大吵一架。
但吵架后,她并不是立刻就睡了过去,而是赌气拿走了自己的东西和一顶备用帐篷,离开了原本规划好上山的路线,选了另外一条路,继续往上爬,她冲动的行为除了赌气的原因外,还有她本身就爱探险的原因在。
白天的风景就够美了,夜晚岂不是更美?
山间多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往前行进的吴霜华并没有意识到危险与美丽同在。
记忆力的雨好像此刻也打在她身上,她有些哆嗦,“我往上爬了一个多小时,在疲劳感上升的同时,天空下起了雨,可我当时所在的区域并不适合扎帐篷,如果雨下大了,那位置极有可能会被冲走。”
因此,她决定咬着牙,趁雨不大,继续往上爬一会儿。
在破晓前,她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扎帐篷的地方,雨持续在下,却也不大,她刚把东西放下,准备动手的时候,透过雨幕,听见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吴霜华叙述道,“就是那种打铁的声音。”
她往前走了几步,在平坦宽阔的草地上,支着一顶帐篷,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拿着手里的锤子,击打固定帐篷的地方,借着身影周边手电筒的光,她直接就认出了那个人,正是她的姐姐吴岁阳。
“我当时还觉得姐妹俩很有默契,”她苦笑了一声,“连分开后,都能选在同一个地方扎帐篷。”
当时的吴霜华心里的赌气早就一扫而空了,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往吴岁阳所在的地方走去,脸上欢欣雀跃,心里也开心极了。
谁知还没等她到近前,吴岁阳也像是听见了动静一般,抬起头来。
两人四目相对,惊得吴霜华一个趔趄就跌在了地上。
张霏霏问道,“怎么了?”
“姐姐她在笑。”她面上复杂,眼神惊恐。
吴岁阳冲她的方向,露出了一个非常诡异的笑,直到现在,吴霜华想起那个笑容还是会头皮发麻,她补充道,“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她脸上的表情,就是很诡异……似乎、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就因为这一个笑,她就被吓得在黑夜里失去了意识,可见这表情的威力了。
她接着完善细节,“当时离得远的时候,我以为她是在固定帐篷,后来走近了几步,发现她手里的锤子并没有落在固定帐篷的地方,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她到底在捣鼓什么东西,总之我再醒来就是第二天早上后,我人也在帐篷里。”
张霏霏追问道,“是你看见我妈妈时,扎的那顶帐篷吗?”
“嗯,我当时发现姐姐不见了,满脑子都是找她,”吴霜华摇了摇头,“但我对夜晚的记忆停在了我们争吵后,我一直以为,我是争吵后就直接睡了过去。”
“你们所到的位置应该已经接近山顶了,在你爬山的时候,你姐姐也没有休息,”汪文迪拿了主意道,“今晚先回去休息一下,明天你带我们走一遍你上山的路。”
深夜,帐篷中。
“霏霏,吴姨还好吧?”汪文迪看着刚从酒馆那边回来就开始仔细研究日记的张霏霏,坐到她身边,关切询问道。
“还好,”张霏霏翻看着每一个字,表情认真,“面对这种事情,没有心力交瘁,小姨已经很厉害了。”
汪文迪端详着她,“你呢?关于进入洞穴前的事,想到什么没有?”
她食指轻颤了一下,可这点痕迹很快也被她沉着的神情掩盖了过去,她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个问题,事实上,她刚刚在回来之前支开汪文迪,并不单是为了陪一陪多年未见的小姨,也是为了捋清自己体内那股和自己思考对抗的力量。
吴霜华睡下后,她没有马上回来。
在空无一人的酒馆大厅内,她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屏息凝神,和自己对话。
“是你在阻止我吗?”她问道。
许久未听见的女人声音依旧庄重,此次却多了一丝熟悉感,“我说过,若提前暴露我的存在,天机将乱,后果不堪设想。”
张霏霏叹了口气,不与她争论,接着道,“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告诉我,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否则我的伙伴问起来,会有些不好交差。”
女人说话简洁明了,干脆利落的概括道,“你跳崖了,和你妈妈一样。”
从那种高度跳下去,失去意识的张霏霏一定会摔死,她想了想,了然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你现在不能死,你现在死了,对我百害无一利。”女人给出稍显冷漠而无懈可击的理由,接着道,“不过后来你是自己醒过来的,我知你修道,但也要承认,你的进步确实快,打赢韩信、从洞穴中脱身,都是你自己做到的。”
“你在看着这一切?”张霏霏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已经不像以前那样需要时时沉睡在自己身体里了,她忽然泛起一些后怕,又问道,“文迪的力量无法进入我的体内,也是因为你?”
“嗯,汪文迪那小子的力量也要胜于从前,能发觉从前发觉不了的事情,我不能让他发觉。”她淡然道。
“但你使用力量对抗他,为什么不会暴露?”张霏霏追问道。
她轻巧一笑,“那是因为,我的力量已经强过他了。”
张霏霏震惊,自己体内睡着的这个女人,是个比汪文迪还强的人?!
那既然比汪文迪还要更强,为什么不能脱离她的身体?
察觉到她的疑问,女人主动开口解释道,“今世我是提前觉醒,力量还未积攒达到我本体的水准。你放心,我不会害你,若有能出手相助之时,只要不暴露天机,我皆会出手帮你。”
张霏霏更不明白了,“为什么要帮我这么多次?”
“因为,”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竟有一丝恻隐,叹息道,“我已经害过你一次了。”
“害过我一次?什么时候?”
“多说无益,回去吧,无事莫要来烦我。”
回忆到这,戛然而止。
张霏霏察觉到汪文迪的目光始终在自己身上,于是放下了日记本,摆了一个更严肃的表情,“那晚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从悬崖上跳了下去,有一点和我小姨说的一样,我以为自己会摔死,身上出现多处擦伤而见血的时候……”
“我掉到了一个平台上,疼痛感完全可以忍受,根本不像已经下落了那么高的高度,”她接着道,“然后洞口就开了。”
汪文迪对她是深信不疑的,自己也跟着思考起来,问道,“我们抵达山脚的时候,你说有个人跟你说了一句什么?”
“‘你终于来了"。”她重复道。
张霏霏明白他所思所想,又道,“不是我妈妈说的,是个男人的声音。说起这个,在失去意识那晚,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个人和我说‘你终于来了",又有另一个声音说‘这里很危险,快离开这里"。后者……倒更像是我妈妈。” 第七百七十五章 其他通道
“拿砍刀追你?”听完她讲述自己的梦境,汪文迪自顾自道,“指的是韩信吧?看来有必要去那个洞里查一查了。”
第二天一大早,五人集结在一起,很快分配好了各自的工作。
由吴霜华带江生和熊巍沿着她上山曾走过的路再走一次,汪文迪则和张霏霏一起,再探一遍悬崖底下的洞穴。
太阳静静的悬挂在高空中,投射下来的金色把伫立崖边的两人身影勾勒出完美的形状,站在山顶能领略到的风景极佳,张霏霏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往远处看,能看到高低不一的积雪山峰,往下看,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她面色沉平,好像一夜之间又成长了不少,“文迪,如果得到真相意味着要失去一切,你还会选择找寻真相吗?”
“怎么突然这样问?”汪文迪感觉到那缕忧伤有增无减,但看着她脸上的坚毅,他能明白,这缕忧伤不会改变她的决定。
张霏霏笑了笑,“如果妈妈是得到真相后发现一切都错了,那我们现在做的事还有意义吗?”
真正对她有冲击力的,还是日记本上最后的那些文字。
汪文迪知道自己这时应该给她一点信心,温声道,“有意义,光是为了‘妈妈"这两个字,就有足够的意义了。对我来说,无论真相是什么,若不找到真相,我心难安,虽然或许会失去一切,可换个角度想想,不是还得到了一个真相吗?”
其实张霏霏站到这里来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是不会后退的,她只是有一点点害怕,害怕往前一步,就掉入了妈妈提醒过她不要踏入的深渊里。
现在好了,这点害怕也没了。
“谢谢你,我明白了,就算失去一切,我也不会失去你,”她拉住他的小拇指,“走吧,文迪。”
两人一同下落,却是既无法到底,也没有看见出现洞口的平台。
张霏霏想起吴霜华所言以及自己的经历,果断让汪文迪带着自己悬挂在山壁上,转手化出金针,在胳膊处拉出一条伤口,流出来的血一部分渗进了面前的崖壁里,一部分顺着石块构出的沟壑往下流。
汪文迪皱了皱眉,“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某处坍塌内陷,洞口赫然出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抬手愈合了她的伤口,两人一同落到了洞穴内。
那些奇花异草和印象里一样枝繁叶茂的盛开着,如果不是因为空气实在稀薄,这里称得上是一处世外桃源了。
汪文迪一眼就看见了洞穴中央地面上的龙腾虎跃图。
“还真是有点奇怪,”他一面研究图画一面思索道,“在崖壁上挂着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一丝很轻的魔气,进洞后魔气就消失了,照这么说,魔气应该不是这里面发出来的。”
“文迪,你看。”张霏霏走到了他身边,正抬头看着洞穴内的天花板。
“这是……”汪文迪一抬头,不由得皱起了眉。
上次张霏霏到里面来的时候并没注意到这点,天花板上还有一幅画,内容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猴子,若非是平面图,看上去还真像悬挂在上面,颇有几分神气。
汪文迪若有所思道,“龙虎斗,猴观望,廉贞一出,其数为五。”
张霏霏问道,“什么意思?”
他摇头,“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你一连两次都是进到这个洞穴,如果这上下两幅图指的真是北斗七星之一,那这里一定不止这一个洞穴,起码还有六个,而若没有的话,就会形成聚煞格局,魔气也会在这里聚集。”
这里却没有一丝魔气,张霏霏顺着他的话思考起来,“北斗七星?会不会七星轮回盒里的七星指的也是北斗七星?另外六个洞穴会不会在其他六座山脉中?”
“也许,北斗七星中蕴含的力量确实是巨大的,”他解释道,“但是七星必须都亮起,才能通过特殊的法阵使用这个能量,我们现在只是看见了这两幅图,还不能完全确定什么。”
“不过,江生或许会有办法。”他兀自想着,四圣是四方星宿之主,有能和七星产生共鸣的本领。
“那出去会合后再问一下江先生就是了,”张霏霏指着不远处山壁上的那条突兀裂缝,“我们先进去看看?”
汪文迪赞同道,“好。”
等真正到了这条黑糊糊的缝隙前,两人才发现,这缝隙窄的一个人都挤不过去,汪文迪走到左侧,把耳朵靠近山壁,听了一阵,又到了缝隙的右边,重复了这一动作。
他得出了结论,“有一些灵力从那边传过来,不能炸,动静太大了,可能会破坏灵脉,我挖挖看。”
说着,他手中变出双剑,双剑又在金光中变成两把尖端锋利的铁铲。
估计诛神和镇天也没想到,堂堂万兵之主有一日竟要干挖洞的活。
两把铁铲在他的操纵下一点一点拓宽缝隙,挖开一点,两人就往里走一步,张霏霏始终勾着他的衣角,在这种充满未知危险的地方,两人是彼此唯一的伙伴,分离意味着危险翻倍,必须保持时刻在对方身边。
这土质并不很硬,甚至连岩石的硬度都达不到,挖了没多久,汪文迪就感到手中一轻,捅出了个大窟窿来。
“我去,吓我一跳,”汪文迪收回武器,前面的光线依旧很暗,后方也因离山洞有一段距离,亮光也非常稀少,他在空气中摸索了一阵,扣紧张霏霏的手,“霏霏,前面挖不了了,直接跳下去。”
“跳下去?!”张霏霏的视力即使高于普通人,可比汪文迪还是差得远,在她的视线内,周围根本是一片黑暗。
“是的,跳下去,放心,这高度……不到五米。”他目测了一下。
听他这么说,张霏霏也不再多想,摸着黑就跟他一起跳了下去。
两人果然稳当落地,汪文迪扶着她,可语气更严肃了起来,“这条道和我刚刚挖的能连在一起,四周也有挖掘的痕迹,这是别人挖的。”
除了他们之外,进来这里的人挖的。
张霏霏心头一动,“妈妈?”
汪文迪没有否认,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而且……我刚刚挖的地方土质很松,像是……像是那条缝隙本来不是缝隙,应该就是一条通道,却被人故意堵上了。”
张霏霏跟着道,“那堵都堵上了,为什么不全堵上?”
“你有没有想过,是全堵上了,”他大胆推测,“但我们这前后两次进来,山体内部震动导致坍塌了一部分,所以吴姨到这里来的时候,没有见过那通道。”
他的意思是,吴霜华进来的时候,山体内部也是有震动的,所以导致了里面的路出现这一截空隙,只是她进来三次后就再也找不到这个洞穴了,若能多进来个几次,说不准就见到这条通道了。
完全有可能。
“那……”张霏霏咽了口口水,不解道,“如果真是妈妈做的,她为什么要堵上这条生路?”
“对她来说,这不是生路,这是通往错误的路。”汪文迪叹息道。
张霏霏缄默了一会儿,视线也适应了黑暗,她抓紧了手心里的温度,两人再次重新出发。
这里没什么弯弯绕绕的路,大概是最好的消息了。
在视线里出现光亮的时候,汪文迪提醒道,“灵力越来越充沛了。”
迎着光而上,两人眼前豁然开朗。
周围的景象一下全部清晰了,他们站在从身后山洞里延伸出来有十几米的通道上,这里的空间纵然大的看不到头,可十分方正,十二根好像通天的石柱矗立在他们左右,环绕了这里整个空间,在顶部弯曲了一定的程度以汇聚在一起。
只是再往前,却并没有路,整个地势下陷,是一块和洞穴形状一样的凹地,说下有百米深也不过分,和山外一样,底下有一层雾气,看不真切下面的具体情况,眼前空间的正中央,是一个略高一点的平台。
平台上共有大小不一的七座建筑,风格偏古代,但装饰很简朴,并不是那种富丽堂皇的宫殿,一波一波的灵力正从那些建筑中散发出来。
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震撼从空间内升起,化成张霏霏心间同等的敬意。
他们站的地方到那个平台上,大概也有个百米。
不过这点距离对汪文迪来说,要飞过去是很简单的事。
“等等。”张霏霏扯了扯他的手腕。
他问道,“怎么了?”
张霏霏谨慎道,“我们很顺利就发现了这么个地方,谨防有诈,还是先找个什么东西试试吧。”
汪文迪稍加思索,点头道,“也对。”
跟着,他随手抄起脚边的一颗石子,附上些许金光,朝建筑所在的方向投掷过去。
果然,石子才飞出他们所站的地方,就似乎被什么力量拉扯住一般,极速下坠,砸在了凹地底下。
张霏霏为自己的小心庆幸,松了口气道,“看来不能飞过去了,文迪,找找别的路吧?”
“只能找别的路过去了,”汪文迪也认真了几分,“刚才那一瞬间的力量很强,难怪韩信能在这里躲过武主的探查。” 第七百七十六章 折镜
“你看,”她取下自己的背包,从里面取出登山绳,笑道,“我就说人类的东西有时候会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吧。”
他们可以借助工具,从这里下到地面,从底下走过去,再沿着石壁攀登上去,尽管麻烦很多,但这也是眼下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了。
“就这么办。”汪文迪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马上行动,找了一块还算坚固的岩石固定绳子的一端,又把绳子绕在自己身上,将另一端垂落下去,这绳子倒不愧是专业的登山设备,够长又够结实,在两人不使用灵力的情况下,那股拉扯石子的力量也没有出现。
落地时,张霏霏的手已经被摩擦出红痕,可她一声也没吭。
那点雾气对身在其中的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了,周围有什么看的一清二楚。
“没想到这底下又自成一方天地!”张霏霏忍不住惊叹。
有百米宽的辽阔环形地面上并不是一派平坦,而是有山有水,既有延绵的山丘,也有蜿蜒的河流,山丘不高,连百米都没有,只是多且密集,遮挡视线,让人很难把握方向,河流不宽,却不知道深度,要是有小木舟什么的,就方便许多。
汪文迪捏紧了她的手,又道,“小心,有魔气。”
上面没有,底下却有。
张霏霏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到了一条河边,招呼道,“文迪,我看我们还是不要渡河的好。”
汪文迪上前一看,也是当即明白了她这么说的原因,纵使水面清澈,但没有两人的人像倒影,不止如此,连周围景物的倒影也没有,让人越看越发怵。
他抬头,确定了建筑物的方向,便拉起张霏霏,绕着山丘开始前进。
走了许久,两人的周围还是那些山,山上也还是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
汪文迪再一次抬头,目测了一下他们和建筑的距离,摇头道,“我们在原地转圈呢。”
张霏霏环顾四周,不确定道,“不会吧?”
汪文迪对她始终是有耐心的,随手变出一支毛笔,在脚边比巴掌大上两倍的石块上写下‘到此一游"的字样,带着她又继续往前走,不到半个小时,这块石头又重新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鬼打墙?”她这时才确定汪文迪的说法是真,问道,“是那股强大的灵力想困住我们?还是因为魔气?”
“不是鬼打墙,我没察觉到这里有阴气,”汪文迪答道,“也应当不是魔气的杰作,或许是机关,这些东西都不是一天就能形成的,通往那些建筑的路,可能有别的关键点。”
“七星?”张霏霏猜测道。
“有可能!七星本来也是用于指引方向的!”他一拍手道。
脑中有了想法,他在周围的山丘中选了一座攀登难度最小的,带着张霏霏一起,越过嶙峋的怪石,到了山丘的顶上,开始确定七星的方位。
张霏霏看着他认真的侧脸,轻声问道,“文迪,就算知道了可能与七星有关,可你怎么知道从哪开始,哪里又是结尾呢?”
他勘察的动作未停,简短道,“这个简单,你应该注意到了这里面那十二根石柱了吧?”
“嗯。”
“你仔细看。”
她打量着十二个方位不一样的石柱,终于在与建筑齐平的高度上,看见了上面的图案,“龙、蛇、马、羊、猴、鸡、狗、猪……上面画的是……十二生肖啊?”
“不错,”汪文迪已经猜到她接下来要问什么问题,跟着解释道,“记得我们进来时看见的龙腾虎跃图吧,还有猴子,我说廉贞一出,其数为五,这就是十二生肖和北斗七星的关系。”
“北斗一星,鼠踞贪狼,北斗二星,牛耕猪停,是为巨门,北斗三星,狗携禄存,北斗四星,鸡是文曲,北斗五星,龙虎相斗,猴壁上观,要出廉贞,北斗六星,蛇追兔跑羊吃草,中有武曲,北斗七星,马踏破军。”他简述道。
汪文迪制定好了新的路线,“按十二生肖的顺序,会在七星图中指示出不一样的方向,这样或许可以走出迷宫,我们试试。”
她看着他伸出手,心中不禁发出甜蜜的叹息。
明明想好这次要靠自己,结果没想到,还是要处处依赖他。
汪文迪看她迟迟没拉住自己的手,笑道,“我说过,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教给你。你只是不知道这些,如果知道的话,未必需要我来思考。走吧,难道真想在迷宫中一直呆着吗?”
“你总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她妥协了,拉住他的手和他一起下山去,“我会和你并肩而立的,迟早。”
按照汪文迪的新路线,果然一路畅通无阻,再也没有绕回原地。
走到最后,面前又出现了一条河。
这条河很明显绕不过去,前后都看不到其他的路,而在河的对岸,就到了那些他们要去的建筑物底下。
汪文迪意识到了这一点,又捡起一块石头,丢进了水里。
在吞噬这块石头的时候,这河流和寻常的河流没有任何分别,一样会溅起水花,一样会发出声音。
根据这两点判断,河流深约有十米,不是特别深,淹死人肯定是够了。
也就是说,蹚过去是不可能的。
他手心里凝出一团金光,金光在水面上化作了一个小木舟,差不多就是能容纳两人大小,刚成形没一会儿,水流竟宛如实体化一般爬上了小木舟,令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了。
“魔气是从水里散出来的,”他又凝出更多的金光投入水中,结果和上次一样,不过这回的小木舟坚持的显然更久一点,他自顾自道,“或许我能用灵力开船,对抗魔气……”
“看样子不用了,文迪。”张霏霏拧着眉头,注视着河面。
是的,自河对岸突兀的飘过来一艘小木船,好巧不巧的停在两人面前。
不止如此,船上还有个撑船的黑衣人,他身上的黑袍实在宽大,把他的整张脸、整个身体包括脚趾都牢牢的遮盖住了。
“你是什么人?”汪文迪习惯性的挡在张霏霏面前,问道。
对方只反问道,“此船名为‘折镜",上船吗?”
光听声音能判断出是个女人,而且很年轻,除了语气轻飘飘的,没什么特别之处。
当然,汪文迪也没听过有船会取这种名字的。
他试探道,“上又怎么样?不上又怎么样?”
那声音依旧轻轻道,“折镜最多只能容纳两人,你们要不要上船?”
汪文迪皱眉道,“要,加上你,我们却有三个人了。”
难道要让她先带自己过去,再返回来带张霏霏?
不行,这太冒险了!
不说这黑袍人来历不明,就是这里面的一切,他们都还没探明,未知的东西太多了,无论出现任何情况,最好不要分开行动。
“你们自己开船,”黑袍人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从船上走了下来,她踩在地面上的时候让两人产生了一种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的感觉,她径直从他们中间走了过去,淡然道,“来不及了。”
两人一回头,红的发黑的颜色铺天盖地的卷了过来。
张霏霏的眉头拧的更紧了,“虫子,我梦里梦见的……虫子!”
汪文迪也能看清,那些虫子长相怪异,红色的身体上长着黑色的嘴,密密麻麻如潮水一般扑来,显然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快走!”黑袍人喊道。
张霏霏被这话喊得一愣,自己都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和汪文迪两人到了折镜上头,她心间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哀伤,她大喊道,“那你呢?!”
黑袍人身上蒸腾出一层白色的,不知道是雾气还是灵力,有一道白光推在了折镜上,船缓缓朝对岸行驶起来,剩下她独自一人面对如尸山血海一般的虫群,她没回头,但张霏霏能听见那句,“我走不了了。”
她身上爆发的白色席卷了大部分虫子,剩下的一部分追到了河岸边,可宛如害怕一样,始终不敢碰到河流的水,她的身影最终被红黑色淹没了。
张霏霏失魂落魄的跌坐在船上,望着那个方向。
“文迪,”好半天,她才嗫嚅喘息道,“是、是妈妈吗?”
“应该不是,”掌舵的汪文迪无法判断,黑袍人纵使和正常人一样踩在了地面上,可他在其经过自己身边的那一刹那,并没有从她身上感觉到足够的‘生气",他安慰道,“听她的声音,撑死不到三十岁。”
如果真是张霏霏的妈妈,已经四十几、五十岁了。
张霏霏心脏在狂跳,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面对一个陌生人,会产生这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河面上的雾气更浓,她勉强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忽的感觉肩头一沉。
“文迪,你也累了……”在这种环境下,人的身体和心都更容易疲劳。
话还没说完,却被汪文迪的声音打断。
“怎么了霏霏?”他盯着船行驶的方向,问道。
张霏霏猛地反应过来,对啊,汪文迪在掌舵,那么自己肩膀上的重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