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探宝修真在都市TXT下载探宝修真在都市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探宝修真在都市全文阅读

作者:准时不早退的阿洁     探宝修真在都市txt下载     探宝修真在都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四十七章 建木

    她轻叹了口气,很快又道,“无妨,河伯已经答应借我一缕神力。不知少司命肯不肯借?”

    少司命点了点头,颇为认真道,“借是可以,不过我和师父都很爱惜自己的羽毛,你要借东西,又拿什么来和我们换呢?”

    “不知二位要什么,”陈月歆笃定道,“只要力所能及,双手奉上。”

    她上下打量了陈月歆一阵,手里的玉如意闪过一丝光辉,“或许朱雀大神身上,还不止一个弱点。”

    “若有一日你能让我明白,神性和人性为何能共存,我就把一缕神力借给你,”她转了话锋,讨要了一件虚无缥缈的东西,随后又道,“不过我的师父比我挑剔很多,他想要什么,我从来也不知道。”

    “有机会的话,朱雀大神去亲口问他吧。”说完,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一走,空间里少了一些生机。

    “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月歆问道。

    “先出去再说,”东皇太一回身射出一道金光,竟是修复了开明兽同陆吾身上的伤势,声音中的威严不减半分,“蠢货,吾今日留你们一命,你们好好看着,到底是谁想要瓦解昆仑!”

    陈月歆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心里清楚,这个人绝不会是他。

    “我们先去我的道场。”他冲陈月歆道。

    她疑惑道,“为什么不回神殿?”

    东皇太一直视她的眼睛,直言道,“东君在我的神殿里。”

    陈月歆更疑惑了,与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东君说你是缺少管教……我看他可能不知道你被伤成这样,你回神殿,不是正好能跟他解释清楚?而且他是扶桑树的主人,你虽然有混沌钟,可少了太阳之精的补充,伤势……”

    他自然的拉住她的手,“东君不是自己人。他知道我被关在这里,也知道他们想杀死我。”

    “那他还?!”

    “因为他也想。”

    陈月歆翻了个白眼,“你为什么把九神的人得罪了个遍?”

    “也不算吧,”他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起码山鬼应该不会这样。”

    “我看未必,闹成这样,她也没有现身帮你什么。”她叹了口气,却没再拒绝,“算了,反正你的道场也很安全。”

    借助混沌钟的力量,东皇太一再一次带她来到了这个地方。

    云生结海,飞流直下,最重要的是,这里的颜色是令人浑身都感到温暖的红橙色,就好像沐浴在暖洋洋而不炎热的阳光下一样,能唤醒体内沉睡的灵力。

    陈月歆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摆好调息姿势的东皇太一。

    “给我讲讲吧,昆仑九神。”很久之前,她也这样问过瞿星言,对方给她讲了书本之中记录的东皇太一,但她现在忽然觉得,这个问题,应该问眼前的人,会得到更多的信息。

    东皇太一突然记起湘君和湘夫人的来历,他记起来的事情,远不止这些。

    “从谁讲起?”他闭目问道,他能感觉到那股令他安心的、和他一样的力量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起码在自己恢复之前,她会一直在这里。

    陈月歆想了想,享受起这片刻的清闲时光,“就先说大司命和少司命吧。”

    大司命,九歌中有言‘折疏麻兮瑶华,将以遗兮离居。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说的是‘折下茎断丝连的疏麻白花,将它赠给离居者聊表思念,人的寿命本来就各有短长,谁又能消除悲欢离合之恨?"。

    东皇太一平稳道,“大司命行事神秘,素来以中立者自居,不插手任何争斗,在上古时期,司掌阴阳生死,后来人道兴起,他开始隐于幕后。可这些只是他的表象,他为人古板,认定自己的准则行事,脑子里装的都是一些死知识。”

    他接着道,“他有一只乌鸦,和一面镜子,乌鸦用来审判,镜子用来执行审判,只是‘审判"与否,却是他自己决定。”

    在西王母之下,他认为自己所行是天道授意,东皇太一自始至终都看不惯他的这副做派,与他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

    陈月歆听得出语气里的不满,心里也知道,如果单论武力值,东皇太一无疑是九神里最强的。

    她听的津津有味,撑着下巴道,“少司命呢?”

    少司命,九歌有言‘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竦长剑兮拥幼艾,荪独宜兮为民正",说的是‘悲伤莫过于活生生的离别,快乐莫过于新结了好相识。一手直握长剑一手横抱儿童,只有你最适合为人作主持正!"。

    “她与大司命以师徒相称,但在我印象里,他们师徒很少同时行动,做的也都是不一样的事,”东皇太一细细说来,“你可以这么理解,大司命掌管阴阳生死,少司命被奉为司掌生育、守护孩童的女神,他们俩合在一起,即为‘人道"。”

    “说是师徒,她也不敬重大司命,大司命也不爱护她,我倒觉得,更像是搭档吧。你已经见过少司命了,她对人族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对尘世之事也十分了解。”他语气里多了一分不屑。

    陈月歆知道,少司命的玉如意和它的作用,她已经亲身经历过一遍了。

    在那个由自己的弱点构成的幻境里,她捅死了懦弱无能的自己。

    若换了瞿星言,他一定会救下那个痛苦万分的自己,就像那些话说的一样,他不是为了看自己不再痛苦,他只是为了让自己保持在一个更弱的水平上。

    “太一,”她看着眼前这个十分信任自己的人,踌躇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失去了强大的力量,在泥泞尘埃中苦苦挣扎,随便一个人动动手指都能掐死我,你会怎么办?”

    东皇太一睁开了眼,他周身的气流停止了流动,他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他看见的是一双灵动而哀愁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他看见了她想要的答案,“我会掐死你。”

    见她松了口气,他补充道,“我和你是同类人,如果有一天,我丢了力量,生不如死,我也会希望你能一刀了结了我,而不是不断的给我虚假的希望,让我苟延残喘,活得如同蝼蚁。”

    是了,陈月歆就是这么想的,她在蜀山崩溃的时候就大喊过——

    没有力量的她,不配做朱雀!

    后来是怎么动摇的呢?

    “你的力量,”东皇太一也放松了,周身的灵气又开始为他修复伤势,“我能感觉到,比起上一次来昆仑时,缺口已经小了很多。”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少司命呢。”她起身不再与他面对面,坐到他旁边。

    陈月歆的视线被高大的楼阁所阻挡,可依旧能描摹出那些勾勒形状的金光,“我在幻境里突破了弱点,又恢复了两成。”

    “这么厉害?那看来我也不应该犹豫的。”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明媚一笑,“是啊,击败自己弱点的事,犹豫什么?”

    东皇太一悄悄看了她一眼,随后重新闭上了眼以加快自己的恢复速度,嘟囔了一句,“我舍不得。”

    “嗯?舍不得什么?”陈月歆见他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也就不再追问,转而继续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和大司命、少司命的矛盾在哪。”

    他思索道,“哪有矛盾,只是我做事违背了大司命的准则,少司命又找出了我所谓的‘弱点",他们要洗涤我的神性。”

    “喂喂,我都说了,那不是洗涤!他们是要杀死你!”她着急的强调。

    “杀死我,”他使用了陈月歆的词汇,说出了对方真正的目的,“然后重新创造一个东皇。”

    “而没有东君的参与,他们根本做不到。”他抿着嘴,周身散发出来的怒意激翻了池子里的净水。

    若从扶桑树的从属关系上来看,说东君是东皇太一的附属家臣也不为过,而如今他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背叛。

    千万年来,他持有扶桑树,虽说无法把太阳之精纳入自己的身体,却也受其精华影响,日积月累,增长了不少修为,以至于位列昆仑九神,地位已经和东皇太一对等,实力也不容小觑。

    东皇太一的怒意有增无减,但和陈月歆说话时,他还是刻意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一些,“我之前告诉过你,只有在抛开领域单论武力的时候,我才是昆仑九神中最强的,我现在告诉你原因——东君手上,有致命的利器。”

    陈月歆若有所思,“他的手杖?我没看出来什么特别之处,只知道那是一件独一无二的灵宝,也确实是凭借那根手杖,认出他是东君的。”

    他解释道,“那根手杖,由‘建木"制成,这你应该知道,可‘建木"还制成了另一样东西。”

    她问道,“什么东西?”

    “上古时期,十日居扶桑树上,蕴养太阳之精,十日年幼,不谙世事,后来巫妖大战爆发前夕,十日贪玩,闯入洪荒大地中,肆意燃烧太阳精火,伤了无数巫族与人族,”东皇太一沉声道,“有一大巫,名唤‘后羿"者。”

第七百四十八章 背叛昆仑

    后羿手持神弓,连射九日,还大地平和,这是人尽皆知的故事。

    “十日乃是天庭之主帝俊的后代,他只是一个部落中普通的大巫,虽有力量,却比不得十二祖巫,更及不上帝俊,如何能将九日说射就射?”他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你是说,他拿的那把神弓,”陈月歆明白过来,“就是建木所制?”

    东皇太一点头,“建木最克太阳之精,所化神弓,一箭便能射落一日。东君的手杖……”

    若是没有混沌钟的保护,那手杖刺中要害,一下就能要他的命。

    只要一下。

    想起东君在神殿中所言所语,陈月歆更不明白了。

    “那他为什么要装出一副为你好的样子?还同意让蓝鱼使带我去见你?他直接不让我去见你不就……”她一阵倒胃口。

    东皇太一打断她的话,“谁带你来的?!”

    陈月歆一怔,“蓝鱼使啊!”

    他猛的睁开了眼,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仔细检查,慌乱道,“你没有受伤吧?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月歆回过神来后甩开了他的手,莫名其妙道,“怎么了?我好得很啊!”

    “阿月,蓝鱼使已经叛变了,”他不死心的重新抓住她的手,强硬道,“我必须确定你真的没事。”

    “叛变?什么叛变?”她妥协了,任他检查,一边吐槽道,“昆仑和七圣使不早就乱了?”

    “是乱了,但都是我们内部的矛盾,只有蓝鱼使,与外人有勾结!”东皇太一严肃道。

    “外人?”她发问。

    东皇太一拧起眉头,“我回到昆仑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蓝鱼使,我当初解开它的禁锢,许它一个时辰自由,我去它的牢笼处寻它,本想着它若是不在,我就在那里等着,大不了不就是一个时辰吗?”

    他脸上的神情随着回忆愈发严肃,“我到那里的时候,它确实不在,可那里有另外的人!”

    陈月歆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谁?”

    “赤龙使、青鸟、乌鸟、白鸟使,”他低垂目光,“都在那里。”

    “而且七圣使之四被锁在原本用来锁蓝鱼使的禁锢中,身上还多了一层新的法阵。”他道。

    那法阵他破坏不了,也破解不了,一定不是昆仑中人设下的,东皇太一确定陈月歆无恙,这才放下了手,缓和了一些,冷静道,“那法阵以白鸟使为中心,像是以其他三位的力量在补给白鸟使。”

    陈月歆还记得,青鸟、乌鸟、白鸟三位都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被救回昆仑的,还有那赤龙使,被她和瞿星言也打伤了,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如果那个法阵真如他所言,那要的就不是三位圣使的力量了,这是在要命啊!

    陈月歆也严肃起来,“其他两位呢?”

    她问的自然是金麒麟和黄斑虎,东皇太一摇头,“金麒麟我没见过,黄斑虎在地宫中,我去的时候,它身上已经结冰了,和西王母的大冰块连在了一起。”

    “怎么会这样?”陈月歆不解道,“我们来的时候,明明看见昆仑外面的冰在融化啊!”

    “地宫里的冰更厚,”他眼里也闪过一丝不妙,“西王母这回真是铁了心了。”

    “快恢复过来吧,昆仑没了西王母,不是还有你吗。”她一拍他的肩膀,鼓励的笑了笑。

    是了,四圣现在也没有九天玄女的领导。

    “你说得对,等我恢复过来,去雁门江拿回我的力量,再解决昆仑之事。”他坚定道。

    道场之中的时间流逝完全由道场之主决定,对于恢复力量这样需要时间的事情来说,自然是越慢越好的,慢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道场内一日,下界便一周吧,毕竟一日若等于一月,以陈月歆的性子,自然是等不住的。

    东皇太一在恢复的时候,陈月歆逛遍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山川河流以及飞舞的仙鹤,平和安稳、灵力充沛,以前的昆仑美成这样,她越发理解不了昆仑九神为什么要破坏这样的美。

    时间即使短暂,她却获得了片刻的宁息,不用想凡尘俗事,是她极少数最快乐的时候。

    等到恢复再睁开眼的时候,熟悉的气息就在身边。

    陈月歆歪着脑袋,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小寐一时。

    他倒是不想动,但有另一道气息按捺不住的闯了进来。

    东皇太一似笑非笑,“唉,才找到这里来吗。”

    他轻柔的叫醒陈月歆,她打了个哈欠,扯了个懒腰,站起身子来,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朝他伸出手去,“恢复好了吧,我都快等睡着了,走吧!”

    东皇太一伸出手牵住她的,一瞬间与记忆中在那片树林里,他一身狼狈的看着少女递来的白净的手重合,这次他抓的稍稍用力了一些,以证明他们已经脱离了梦境,同时他打开了自己道场的入口,放外面的人进来。

    他站起身的刹那,发丝随风而动,掉落下几朵漂亮的花来,这花是陈月歆趁他凝神的时候,去别处摘了回来别在他头发上的,花朵的颜色与红色很衬,可到底与他强大而蛮横的气场不匹配,惹得陈月歆一阵笑意。

    瞿星言看见的时候,他俩正牵着手。

    陈月歆注意到了他,回头说话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正要出去找你呢!”

    瞿星言的理智紧绷起来,说出口后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很是严肃冷漠,像在责怪,“你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了吗?等你出来,别说赶不上昆仑之事,就连人界张霏霏有了什么麻烦,你也赶不上!”

    “霏霏出事了?!”她一惊,连忙撇下了东皇太一,走到他身边,慌张问道,“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我们立刻赶回去!”

    东皇太一神色晦暗,插话时也直接攻击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在这里是为了等我疗伤,你有时间怪她,为什么不替她、也不和她一起来找我?你又知道什么,在昆仑深渊中,寒气与精火不容,你不问她伤着没有,反而找她的问题?”

    他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添油加醋,“还同为四圣呢,连普通朋友都比不上。”

    瞿星言也愣住了,解释道,“月歆,我不是在怪你。昆仑之事疑点太多,你知道的,我去找湘夫人了……我只是……”

    他拧起了眉头,半天没憋出一句好话。

    “我知道,我在问你,霏霏出什么事了!”陈月歆有些不耐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不耐烦什么,总之现在不想听他的解释。

    “韩信突然袭击了他们,她受了点轻伤,熊巍在照顾她,”他沉声道,“东皇既然已经恢复,昆仑之事就到此为止,我们先回海陵,方可离在昆仑找了好几天,没有找到任何与她师父有关的痕迹。”

    “张霏霏说,有很重要的事等你回去。”他又说了一句,心底却越来越烦躁,难道只有靠张霏霏,才能让陈月歆回到自己身边吗?

    若有一天,她不再在意张霏霏了呢?

    陈月歆回头望着东皇太一,主动道,“走了,跟我去海陵。”

    瞿星言眉头拧的更紧了,“昆仑都乱成这样了,他还跟我们走?”

    她与他擦肩而过,“扶桑树上有他的力量,总要拿回来吧。而且我觉得江生有句话说的挺对的,海陵这次事件极其复杂,我们总是缺少人手,带上他,对我们有利。”

    “阿月说的有理,”东皇太一心花怒放,紧随其后,“有我的帮忙,海陵之事定然迎刃而解。”

    回程的路上大家都没怎么说话,方可离没找到师父的下落,自然是心事重重,瞿星言看着如胶似漆的东皇太一和陈月歆,一脸黑线,更没有说话的心情,东皇太一看他的眼神中不知为何多了一丝张扬的挑衅。

    陈月歆则是时时沉默,虽未主动粘着东皇太一,但也不主动和瞿星言说话。

    回到喆时,她直奔张霏霏的房间。

    床上躺着的人脸色不怎么好看,胳膊上缠着绷带,见到陈月歆,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亲昵的唤道,“月歆,你回来啦。”

    她把门在身后合上,自己坐到了床边,探查了张霏霏的伤势。

    “怎么回事?”她亦有些自责,“还痛不痛?”

    张霏霏摇摇头,安抚道,“不痛了月歆,东皇大神没事了吗?”

    “没事,已经随我们一同回来了。”她做了个简短的说明。

    “也好,那就先解决海陵之事,我们再帮他处理昆仑的事。”张霏霏看穿了她的心思,脸上还是温柔的笑着,“文迪醒过来了,他用恢复的力量联系了瞿先生后又睡过去了,他说再有三日,他会完全醒过来。”

    陈月歆点头示意,“好,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有我们在。我先出去和他们商议一下之后的行动,有什么事叫我。”

    “等等,月歆。”张霏霏直接叫住了她。

    她回头看见了一个眉眼弯弯的笑,张霏霏朝她伸出手来,掌心朝下,绝然的温柔,还带着一点期待,张霏霏说,“月歆,我和你一起出去可以吗?”

第七百四十九章 去表白

    张霏霏个性细腻敏感,能注意到最细微的情绪变化,她感觉到陈月歆周身的气息都不一样了,但她不知道这些变化缘起于何,只能尽自己所能,对陈月歆更好、更关心,以免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是自己最好的姐妹,张霏霏舍不得她。

    一次次危难关头的保护言犹在耳,张霏霏又往前伸了伸手,表明了自己想要拉住她的决心。

    这样的温柔让人十分眷恋,可对于现在的陈月歆来说,更像是一把在她心上凿开口子的温柔刀,她本能的抗拒了一会儿,却没能狠下心来,抬手握住了张霏霏的手,把人轻轻的扶了起来,应道,“好,我们一起出去。”

    两人一同到了客厅,她扫视一周,见少了个人,又问道,“怎么没看见阿巍?”

    张霏霏接过她递来的靠枕,选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答道,“巍哥在房间里呢,和江生在一起。”

    “啊?”陈月歆坐在另外一边,惊讶问她,“江生回这里来了?还和阿巍呆在一起?”

    怎么会?这俩人凑在一起的画面,光是想想都觉得尴尬好吗!

    “江生是大概两天前回来的,身上带着些轻伤,”她笑了笑,起初她也觉得不可思议,但过了这几日,她已觉得稀松平常了,“得知他是被魔尊所伤,我担心他一个人照顾伤势不方便,而那时我也带着伤……”

    “巍哥虽然嘴上不愿意,可还是凭他差遣,亲力亲为。”她欣然道。

    说话间,江生已从房间内走了出来,他看上去精神很不错,即使顶着少年小小的身体,压迫感却丝毫不减,随口道,“小姑娘,我也是四圣之一,你尊称青龙为‘先生",怎么敢直呼我的名字?不会还在我身上找江宇的影子吧?”

    哪怕是玩笑的语气,也让人不敢不认真。

    张霏霏一愣,意识到是自己的疏忽,数次大事件后,他的身上真的找不到那人的痕迹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心态,重新以敬重的目光看他,清清嗓子道,“江先生,晚辈冒昧了。”

    熊巍的嗓音跟着后面传来,“你还挑剔上了,伤好了还不走?”

    说着,他气冲冲的进了厨房,又端出来一碗黑糊糊的药塞给江生,“最后一碗。”

    “那是什么药?”陈月歆捏着鼻子,低声问道。

    张霏霏也低声回答,“治疗皮外伤的。”

    陈月歆知道,江生根本用不着喝这个药就能好全,但他还是在众人的目光下一口喝光了人类喝的药,他打量熊巍的神情似笑非笑,让人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他把碗还回去,随意的倚在了门边,“我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那边东皇太一已经凑近了陈月歆,期待道,“阿月,你什么时候给我煮汤喝?”

    其余人的惊讶视线一下就被他吸引了过去。

    瞿星言差点没跳起来,拧着眉头,语气不善,“煮汤?煮什么汤?”

    东皇太一斜了他一眼,勾嘴道,“在白起设下的局中,阿月就为我煮过药膳,亲手煮的。她说过,出来后再给我煮汤喝,现在正好,我身上也有伤,我也要喝。”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东皇太一的声音刻意在‘亲手"二字上加重了。

    谈论消息、准备下一步计划的会议还没开始,这里的人好像就要土崩瓦解了。

    瞿星言手上捏的青筋凸显,面上端着的神情似乎再也绷不住了。

    张霏霏连忙出声安慰,想把话题往回拉,“东皇大神,白起局中所见都是幻境,幻境里的事怎么能当真呢?瞿先生,还是赶紧说说,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吧,你让我查的那张照片……”

    “为什么不能当真?”东皇太一不悦时气场也猛地变得可怕起来,他故作乖巧的望向陈月歆,“阿月,你说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得,张霏霏被迫熄火,这里的好几位都是动动手指头她就惹不起的人,气氛一下更僵硬、更沉重了。

    陈月歆与瞿星言对视,她从他眼里看见了一丝压抑的痛苦,她能从这一缕痛苦中扯碎他虚伪的面具,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心头突然涌上一丝快意,于是顺着东皇太一的话道,“是真的,我是这么说过。”

    瞿星言立刻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众人只能听见咬牙切齿的声音。

    “月歆,瞿先生他……”张霏霏望着那个落寞的背影,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劝道,“要不还是去看看?”

    陈月歆看见他走了,快意瞬间消失,那些跟着涌上心头的痛苦让她无力起身,她索性往沙发上一靠,摇头道,“我不去,要去你去。”

    她已经烦了,不想再追在他身后。

    “我去,”最终还是江生开了口,他嘴边笑意不减,“我还没见过青龙这样子,挺好奇的。”

    说完,他就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

    讲真的,江生并不知道要去哪里找瞿星言,而且事实是,若非利用四圣神印之间的共鸣,他还真找不到这位老大哥。

    瞿星言在山巅矗立,脚底下能一眼看清整个海陵的面貌。

    江生的人类躯体比他矮上一截,左右站着的时候还真像一对兄弟。

    他的视线一直在远处,淡漠道,“你来干什么?”

    “我只见过你沉稳老练的样子,没见过你方寸大乱的样子。”江生笑道。

    “你真闲,”四个字让他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他敛了眼神,生硬的岔开话题,“还走不走?”

    江生的回答和以前一样,“要走,聚四圣不是你要做的事,是汪文迪那小子要做的,只有让我因为认可他而留下来,他做的事才有意义。”

    他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我在轮回中苏醒,带着数不清多少世的记忆,对人类这个种族,我研究了解的比你多。你刚才的那个样子,在人族中有个专门的名词形容。”

    “吃醋。”瞿星言替他说了出来,其实他自己也知道。

    “哦?你还知道一些,我以为你这条龙,永远也只会有一根筋呢,”江生脸上笑意不减,补充道,“在人类的情感中,只有‘喜欢",才会吃醋。你喜欢她?”

    瞿星言的耳朵染上一抹红色,还从来没有这么直白的面对过这两个字,心底的愤怒也被高山上的风吹散了不少。

    “不过因为自己的情绪而耽误正事,不是你的风格。”他又评价道。

    瞿星言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控制不了。”

    江生难得有耐心,“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不在你的控制范围内。”

    他也不卖关子,直奔主题道,“你不确定她是不是对你有同样的心思,你也不能做到让她身边只有你一个人,如果诸多因素你都能有百分百的把握,就不会控制不了了。”

    如果陈月歆也对他表明心迹,如果她能把其他人和他区分开来……瞿星言仔细的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只是你忘了,”江生倒没觉得是陈月歆的问题,指点道,“你好歹还有一根筋,朱雀那家伙连脑子都没有,心里就装着力量这两个字,你如果还不直接告诉她你的想法,而次次都让她猜的话,她只会离你越来越远吧。”

    瞿星言一愣,嘟囔道,“什么意思?”

    “表白啊!”江生推了他一把。

    “我……我又不是没表白过,”他移开了视线,后退了半步道,“我说过很多次。”

    江生挑眉,“说过‘我爱你"吗?”

    见瞿星言沉默,他眉头飞的更高了,若有所思道,“我看东皇对她也有意思,在人类的感情中,喜欢除了吃醋,还有别的表现形式。”

    “什么形式?”瞿星言几乎变成了白痴,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占有。”他压低了声音,拨弄着人脆弱的理智,“没看出来吗?东皇在向你宣示占有权呢。你要是还拖,人就被抢走了,她没追出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瞿星言感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心里的死结居然一下就通透了。

    他打量了江生一阵,坦然问道,“你懂得这么多,不会是自己在轮回的俗世中,试过了吧?”

    谁知江生居然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

    “我的宿主会谈恋爱不是很正常?”他回答的无懈可击。

    “真的只是靠观察?”

    “真的。”

    江生轻飘飘的应了一句,只是语气上的变化,就能被瞿星言察觉到,他在说谎,不过无伤大雅的谎言,瞿星言也无需揭穿。

    他扫视着地下标致的风景,自言自语道,“只是我们的生命太过漫长,人类的情爱对我们来说,不过是沧海桑田,弹指一瞬,哪有那么多生生世世、铭心刻骨?好在,你选择的对象是朱雀。”

    这话陈月歆也说过,用来警告对张霏霏动心的汪文迪。

    瞿星言见他没有要具体说下去的意思,转而道,“你身上的伤?”

    江生淡然应话,“沧溟还是有两下子的,不过我看他使用诛神槊颇为艰难,不知其中有什么缘由。我恢复的差不多了,才来这里等你们的。”

第七百五十章 表白的后果

    “那你还让熊巍照顾你?”瞿星言不解道,“还喝那个没用的药?”

    “药是没用,却有熊巍的心意。”他语气还是淡淡的,随口道,“以后我要和你们同行,他不化解与江宇之间的羁绊,日日见我,只会耽误大计。我只是,给两个阴阳相隔的人类一个和解的机会罢了。”

    他做事一贯喜欢有始有终,瞿星言是明白的,但从不知道,白虎竟然可以心细到这个地步。

    “回去吧,海陵之事该了断了。”他回头走了。

    两人回到喆时没花多久,众人之间的讨论也才刚刚开始,有了江生的开解,瞿星言决定等话说完,就找陈月歆单独说清楚,在那之前,气氛再僵硬,也只能先忍着了。

    见他们回来,大伙儿都沉默了一会儿,一直没说话的方可离出声道,“正好二位回来,还是一起说说这次的事件吧。在月歆姐和瞿先生去找东皇大神和湘夫人后,有一位金麒麟使,在东君大神的指示下,带我游历昆仑。”

    “金麒麟?”陈月歆也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问道,“它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方可离回忆道,“没有,它很热情的为我介绍昆仑的一草一木,带我去了昆仑很多地方,只是不让我离开它的视线,可……我没有找到我师父的下落。”

    说是引路,其实是监视,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湘夫人曾透露,昆仑其他九神都做了和东皇一样的梦,所以对外人十分戒备。”瞿星言接话道,并把自己与湘夫人相见的前后都说了个清楚。

    “那个和湘夫人对坐饮酒的,会是谁?”张霏霏问道。

    “鹿角?我见少司命的时候,她头上别着一支鹿角钗。不会是大司命吧?”陈月歆捏着下巴思考道。

    她自顾自道,“应该不是,我记忆里大司命头上不长角,而且根据少司命所言,大司命只是认为太一的神性需要净化,并不想掌控太一。”

    “还有,大司命和湘夫人之间没有交集,不会冒这么大风险与之谋划,还答应她帮她救湘君,大司命不会这么做。”东皇太一赞同了她的分析。

    他接着道,“你们说在我的神殿中看见的东君不是他的本体,那东君的本体会在哪?又在做什么?”

    “我还有一个不理解的地方,”方可离也是一副沉思的模样,“当时各位说扶桑神树的时候,说的是世间的太阳之精在消亡,树上的力量就会汇聚,现在太阳之精安然无恙,那扶桑树不是应该顺理成章的消失吗?”

    东皇太一答道,“因为这棵扶桑树并不是自发的在生成太阳之精,而是在抽取我身上的太阳之精,这一点,只有东君知道,也只有他能操作。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能得救。”

    “怎么说?”她追问道。

    “扶桑树会生长在有灵力的水里,这世间湖泊河流众多,为什么偏选雁门江?又为什么不在水里,在土里长着?”他解释道,“海陵有灵力不假,东君抽取我力量的时候,我留下了一缕意识在里面。”

    “否则等扶桑树从江底长出来,我就等不到你了,阿月。”他说着,又望向陈月歆。

    他可怜兮兮的,像条小狗。

    不过很快,陈月歆就觉得这个比喻放在他身上不恰当。

    “那是不是说,东君本体就在扶桑树附近?”熊巍也参与了讨论,疑惑道,“那他应该会阻止我们前往昆仑才对。”

    瞿星言得出了结论,“那就说明,他有某种原因,不能随便行动。”

    江生撩了一把头发,语气还是很随意,“像东君这样的高等阶神,什么情况不能随便行动呢?一是闭关悟道在要紧关头,二是身受重伤在养伤,第三嘛,就是在炼器练宝咯,这些你们都能想到的。”

    东皇太一皱起眉头,一丝危机感涌上心头,“他在炼器。”

    陈月歆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惊疑道,“东君真想杀你啊?”

    “对了,你说蓝鱼使和外人勾结,”她沉默了一会儿,旁敲侧击问道,“在关押你的昆仑深渊里,你有没有察觉到其他的气息?”

    她遇见的那宝物灵力极强,加上与她有同源的气息,甚至都不需要东皇太一有心,只要踏入那里,就一定能感觉到。

    东皇太一摇头,“没有其他的气息。怎么?你见到其他人了?”

    “没有。”她最终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她撒谎的神态实在太蹩脚,所以她很快就选了一个新的话题,“你们还记不记得在锁妖塔里,计蒙说的事情?”

    瞿星言应道,“记得。”

    他头一个说话,自然是想提醒她,要她不要冲动行事。

    陈月歆要成为利剑的心理还是很清晰,她把事情简述了一遍,“那就分头行动吧,太一去雁门江,我去计蒙说的地方,剩下的还有什么?”

    张霏霏忽然出声,在沙发上放着的包里翻找了一阵,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略带着些犹豫的递过来一叠照片,“我联系了专业人士,对那张照片进行了专业处理,还原了在月歆身边的那些光……你们看看。”

    接过照片,陈月歆立刻傻了眼。

    那些光勾勒出来的是一个人像的形状,经过处理之后,赫然就是卫开冬的脸!

    他说死后还会和陈月歆再见的话盘旋在心头,为情绪更添了几分寒意!

    “怎么会是他?!”陈月歆大叫起来,“这不可能!”

    “对啊,他不是死了吗!你和霏霏亲眼见了他尸体的!”方可离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看来他的死真的不简单,”瞿星言沉声道,“有必要调查。”

    照片上的东西大伙都清楚,用‘灵魂"二字来形容正合适。

    方可离明白他们的意思,主动请缨道,“我去吧,招魂一事,交给我。”

    “韩信随时会发动第二次攻击,霏霏有伤,需要有人看着。”陈月歆把目光投向瞿星言,示意他留下,不论私人情感,在许多人中,她肯定还是最放心他的。

    瞿星言则把视线望向了江生,似是在希望他能留下来。

    江生摇头道,“我可不会帮你这个忙。”

    “那你要去哪?”他问道。

    “我不是从来不听你们的指挥吗?”江生摆了摆手就往外走,“你问我也不会告诉你,有缘再见咯。”

    “正好,”东皇太一又开心起来,凑近陈月歆道,“咱俩顺路,又能一起行动了!”

    瞿星言气的牙痒痒,这次却控制住了自己要爆发的情绪,先一步出声,“月歆,等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所有人都各司其职了,客厅中只剩下他们三人。

    “什么话?直接说就好了。”东皇太一不肯撒开手,强调道。

    他抿嘴强调,“月歆,我要单独跟你说。”

    其实这种夹在两人中间的感觉陈月歆并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太一,你去等我。”她最终松了口。

    东皇太一扯了扯嘴角,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递给瞿星言一个傲慢的眼神,便从他身边擦了过去,那股灼热的气息也不加掩盖,宛如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自己和陈月歆才是同类。

    在他离开之后,陈月歆就站在原地,语气平平,“你说吧。”

    “这件事情很重要,”他主动走到她身边,也感受到了一股不一样的灼热,纵然有犹豫,可他最终还是依照江生的叮嘱,遵从自己的心意开了口,“我……我喜欢你。”

    或许是和江生说的一样,再不开口,就真的没机会了。

    陈月歆的惊讶与喜悦被她自己压住,皱眉道,“你发哪门子神经?”

    “我没发神经,我说认真的,用人类的感情来描述,我想应该是这样……我爱你。”尽管事情的发展有些脱出他想象中的控制,他还是勉强把后面的话说完了,只是他表达心意的时候,总是多了几分正经,少了几分缠绵。

    “人类?我们不是人类,”没想到她冷笑了一声,脑子里又被黑暗的想法所占据,仿佛变成了一只浑身长刺的刺猬,以此来保护自己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力量,“你和我说‘爱",只是因为我离太一太近,你的自尊心不允许罢了。”

    “又或者是,你发现我的力量在恢复,怕有一天我重新一飞冲天,想用这个字来困住我。”她语气里竟有一丝挑衅。

    瞿星言皱起眉头,忙道,“不是这样。”

    陈月歆拉开了距离,“那是哪样?”

    他解释道,“我是不喜欢你和太一离得太近,却从来没有那样想过,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恢复力量。在蜀山的时候,我只恨不能……”

    她不屑道,“不能什么?不能杀了张南吕?你当然不能,因为你要恪守信义、遵守使命,不能违背道义,不能弃离天机。比起那些,我可以牺牲,你为了我受刮龙鳞之痛,不就是为了时时提醒我,若没有你,我早被落火阵杀死了!”

    “不是这样的,”他上前一步,慌忙的抓住了她的胳膊,“那些东西都不如你重要!”

第七百五十一章 姐夫

    “那好,”陈月歆得意道,“若我查出计蒙所言是真,你只要不拦我杀了那些畜生,我就信你今天说的话!”

    他沉默了。

    这沉默在陈月歆的意料之中。

    “你看吧。”她只说了这三个字,但里面包含的失望无穷无尽。

    “等等!”瞿星言又叫住了她。

    瞿星言能感觉到,如果不在此时消除陈月歆的失望,自己就再也抓不住她了。

    他道,“如果你确实查到吴玄英被虐杀,凶手逍遥法外,而除了杀死凶手外没有其他制裁凶手的办法,我……不会拦你。”

    这好像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在自己的道义和陈月歆之间,瞿星言脸上的神情更加痛苦挣扎,他是个从未背弃过自己原则的人。

    陈月歆看着他,似一只折断了翅膀的仙鹤,不知为何,她也能感觉到同样的痛苦和挣扎,可是她并不想就此妥协,反而愈发想依靠这种痛苦来绑住他们之间的关系,压着声音道,“但愿如此。”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瞿星言的心口一抽一抽的痛,似乎撕裂了一样,他只在五芒离魂阵中看见她昏死的时候有过这种感觉,现在的痛却比那时候还要更甚,‘喜欢"这种情绪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夕阳西下,傍晚时分。

    陈月歆和东皇太一已经往雁门江的方向赶了,照东皇太一所言,他只需要在自己与扶桑树之间建立灵力联系法阵,然后等着上面的太阳之精归位就行,故而两人在这里并没耽误多少时间。

    扭头去了最近的城郊区,按计蒙所言,陈月歆也不怠慢,立刻做法,寻找阴气最近的地方。

    红光在她手心里晃了晃,一溜烟窜进了密林深处。

    没多久,光芒去而复返,回到了她身上。

    东皇太一问道,“什么情况?”

    陈月歆镇定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有人。”

    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她就能看清,那小小的空地上确实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身影的脚边泥土松垮,显然是被翻过。

    因为光线问题,又走了两步,她才看清身影的面貌。

    “怎么是她?”陈月歆疑惑出声,自言自语道,“她到这里来干什么?”

    东皇太一又问,“谁啊?你认识?”

    陈月歆点了点头,加快了步子,走在他前面到了人跟前。

    突然有人闯入,那人着实吓了一跳,然而看见来的人是陈月歆后,她忙压下了脸上的慌乱,摆了一副甜美的笑容,唤道,“漂亮姐姐,我们又见面啦,真是有缘呀!”

    听她叫陈月歆‘漂亮姐姐",东皇太一点了点头,心道这是个有品位的,便也出现在了她视线内。

    她被东皇太一周身的气场又吓了一跳,砰砰的心跳声差点出卖了她,她赶紧抬手捂住心口顺了顺气,跟着道,“哇!他……他和你的头发颜色一样诶!你们不会是兄妹吧?!”

    东皇太一翻了个白眼,心道,没眼光。

    “不是。”陈月歆否认道。

    “哦——”她好奇道,“那不会是情侣发色吧!”

    “什么是情侣发色?”东皇太一凑到陈月歆耳边,低声道,“你和我的头发不是天生就这个颜色吗!”

    陈月歆撑开他的脸,上前一步,“应钟儿,怎么每次见你,你都呆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这……危险……危险才有流量嘛!”应钟儿后知后觉的掏出手机,摆出要开现场直播的架势。

    陈月歆按下她的手机,语气强硬了一些,“听不懂吗?这里很危险,别播了,回家去。”

    她力气自然比不过陈月歆,被迫收回了手机,却还是纠缠道,“哎呀我不怕的姐姐,再说了,姐姐和姐夫不是还在这儿吗?有什么事你俩会保护我的!上次见识了姐姐的厉害,还没过够瘾呢!姐姐,再让我见识见识吧!”

    应钟儿撒泼道,“好姐姐,我的好姐姐,这里到底有什么危险的吗?”

    “这里怨气很重,”陈月歆向来吃软不吃硬,说了一句又觉得她反正也听不懂,便转了话锋,问询道,“你要直播密林探险可以去很多地方,这附近都是无人涉足的林子,为什么偏偏来这里了?”

    “这……这个嘛,”她望向陈月歆的眼睛,总觉得如果说谎,对方眼里的那团火就会直接烧到自己身上来,她顿了一下,站直了身子,支支吾吾道,“是同学告诉我这里最刺激的,说是……死过人……”

    “什么同学?”陈月歆追问道。

    “就是学校里的同学啊。”她嘟囔道。

    陈月歆眯了眯眼,语气完全不容拒绝,“带我去找告诉你这些话的同学。”

    应钟儿紧张道,“不行啊姐姐,真的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在说谎?”东皇太一突然道。

    她更紧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过没等陈月歆使用一些逼问的手段,她就磨磨蹭蹭的又开了口,讨价还价道,“姐姐,告诉你也行,但是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陈月歆看着她,“什么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啊?”

    “?”

    “我就是想知道姐姐的名字嘛,”应钟儿摸了摸脸颊,悄悄道,“要是能顺便再告诉我姐姐家住哪就更好了。”

    “……陈月歆。”她念出自己的名字,问道,“你要知道我住哪干什么?”

    “想找姐姐玩!”应钟儿回应她一个纯真的笑。

    东皇太一皱了皱眉,又凑到了陈月歆耳边,犹豫道,“她……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吧?”

    “滚。”陈月歆斜视他一眼,用手肘把他撞开。

    怎么看,应钟儿也还是个小女孩呢!

    陈月歆在手里化出三颗和上次一模一样的玻璃球来,递给应钟儿,“想找我就捏碎它,只有三次。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和你说这里死过人了吗?”

    应钟儿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把东西珍藏起来。

    她想了想,面上也浮现一丝惊恐,简述道,“那两个同学都疯了,自从有个叫‘吴玄英"的失踪之后,没几天他俩就出事了,听说差点死了,不过不知道怎么被救下来了,后来就疯了,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

    听她说出吴玄英的名字,陈月歆便知计蒙所言并非编造,她一定要找到这件事情的真相,然后做黑白分明的利剑!

    她追问道,“那两个同学的家,你能带我去吗?”

    “能,”应钟儿答应下来,可又迟疑着开了口,“姐姐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是认识吴玄英吗?”

    “不认识,好奇而已。”她随口应道。

    闻言,应钟儿松了口气,开始在前面带路。

    陈月歆边走边思考,“吴玄英不见了,没人报案吗?治安队不管?”

    “没人报案,只有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和老师知道他好久没来学校了。”她答道。

    应钟儿歪着脑袋,自顾自道,“不过都知道他家里只有他和爷爷,生活都是问题,随时辍学也不是没有可能。”

    陈月歆皱眉道,“没有人去他家问过吗?”

    她说的时候也有一些事不关己的理所当然,答道,“谁会在这个关头去问他的事儿啊!姐姐,马上要中考呢!吴玄英也不是尖子生,我要是老师肯定也得等中考结束后才关心他啊。”

    陈月歆能听出人性的冷漠,却也无可奈何。

    应钟儿口中的同学住的离雁门江没多远,离事发地点就更近了,三人走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进入了一座城中村,很快被带到了人家门前。

    “姐姐,姐夫,你们在门口等我一下,”她善解人意道,“这两家人都受了刺激,不愿意见人,我先进去和叔叔阿姨说一声。”

    东皇太一对这个称呼很受用,重重点头,“行。”

    应钟儿从院子里走了进去,到紧闭的屋门前敲了门,门很快开了一条缝隙,里面的人见来的是她,便把门打开了一些,让她挤进去后又迅速的关了门。

    “你这年纪还好意思当人家姐夫,”陈月歆瘪着嘴吐槽道,“当人家的祖祖祖祖祖祖……祖父还差不多。”

    “不行,姐夫就挺好,显得我年轻。”东皇太一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身形,冲她挤眉弄眼一阵后才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两间屋子上都有一缕很重的阴怨之气。”

    “嗯,且看他们怎么说吧。”她点头,神情凝重。

    又过了一会儿,应钟儿从屋里探出了个头,冲二人招手。

    “姐姐,姐夫,你们进来吧!”她道。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一前一后的进入了屋里。

    除了应钟儿外,屋里还有几个无精打采的中年人,满脸疲惫伤心之色。

    领了两人进去后,应钟儿就站到了一边,开始鼓捣她自己的手机和那几颗玻璃球,示意有什么话双方沟通便是,与她无关。

    陈月歆才说明了来意,就有一个妇人怨声连连。

    妇人一阵捶胸顿足,“我早就说了让他少跟吴家那小子来往,现在弄成这样,要是以后都醒不过来了,叫我怎么活啊!”

    陈月歆问道,“怎么回事?”

    另一个中年男人站出来,摇头叹气道,“你们进去看一看我们两家的孩子就知道了!”

第七百五十二章 埋了没有

    走进房间里,虽然大大小小的灯开了个遍,但还是让人感觉异常阴暗,陈月歆和东皇太一都能察觉到,这里面充斥着哀怨的气息,可那股气息没什么杀伤力,顶多只是让人精神萎靡、一病不起,还不足以致命。

    再一看床铺上昏迷不醒的两个小少年,印堂发黑、脸色蜡黄,精、气、神是一个不占,显然是怨气缠身所致。

    陈月歆掂量了一会儿,扭头问东皇太一,“你能让他们醒过来吗?”

    “我能试试。”东皇太一知道如何对付阴怨之气,可到底没有在人类身上试验过,他看着陈月歆认真的脸,始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的眼睛实在太漂亮了,不,漂亮二字根本不足以形容她的眼睛,和她眼睛里的那团火,他喜欢这样长盛不衰的火,火就应该是这样。

    “好,你先试试。”陈月歆掩上了房门,又转回了客厅,冲几个大人道,“给我讲讲具体的吧。”

    几人互相看了看,还是刚才那个妇人上前,说明了来龙去脉,“我家孩子啊,就是心善,学校里根本没几个人和吴家小子做朋友的,也就我们两家的儿子,把他当朋友,经常找他一起玩。”

    “前段时间,孩子们又找吴玄英去了,”她说的声泪俱下,令人不自觉代入其中,“谁知道回来就跟丢了魂儿一样,还浑身是伤,一身的泥,看得我心都疼死了!”

    男人补充道,“都是吴玄英那个小畜生打的!给孩子们吓得啊!跟着就来了个莫名其妙的人,把咱们的孩子说成是杀人凶手!不由分说就要杀了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好孩子哪会做那种事?”

    “谁知他根本就不是普通人,我们在他手底下也护不住我们的孩子!”他说着也流下两滴泪来,随后又庆幸道,“还好,还好咱们孩子到底是吉人天相,还是得救了!”

    听到这,陈月歆皱起了眉头。

    这点和计蒙说的完全能对上,他要杀了这两个杀人凶手,他本来得手了,却在去找第三个的时候被蜀山的人制止了。

    “谁救了你们的孩子?是不是几个道士?”陈月歆问道。

    “哎,你这么一说,还真像是道士!”妇人一拍手道。

    她接着道,“那天来杀我孩子的人一定是妖怪!一定是的!可怜的孩子,在我怀里流了好多的血……呜呜……那妖怪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几个一本正经的人闯了进来,嘴里念的也是我们听不懂的话,不过倒有几分像是道家咒语……”

    陈月歆催促道,“后来呢?”

    “后来孩子身上的伤就开始愈合了,两天就好了,甚至能和以前一样上学去。”男人接话道。

    几人七嘴八舌,又补充了一些细节。

    根据他们所说还原出的事件已在陈月歆脑海里成型:一个不受欢迎的小男孩吴玄英,在不久前被他们的孩子找出去玩,几人也都是贪玩的年纪,玩到雁门江附近,因为一些小事打了起来。

    本来是玩闹,但吴玄英捡了锋利的树枝刺伤了另外两个小孩,他们出于害怕,就两个人合力压制吴玄英,结果在坡地上翻滚起来,后来也就这样回了家。

    至于‘杀人凶手"一说,他们也给出了解释。

    男人恨恨道,“误伤啊!都是误伤!那小子怎么有脸报复到我家孩子身上的?!我家孩子伤得这么重,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说罢,房内传来东皇太一的声音,“阿月,他们差不多要醒了。”

    几个大人大喜过望,推搡着就要往里闯,可被陈月歆一只手给拦了下来,“我先进去,问问你们的孩子怎么说,省得你们说谎。”

    妇人不满,“不行!我要进去!我孩子刚醒,找不着爸妈他会害怕的!让我进去!”

    “干坏事的时候他们怎么不害怕?”陈月歆没好气的拒绝她的要求,冷声道,“我只问几个问题,就能把他们又吓死了?”

    两方无法达成一致,最终还是一边的应钟儿打断了双方的争执,“好啦好啦!这个姐姐是好人,你们就别争啦!我和姐姐一起进去,这样总可以吧?”

    她的话让双方各退一步,陈月歆沉着脸,带着她一同进入了房间。

    东皇太一就站在床边,他身上其他人看不见的金光正环绕在两个孩子身上,两个孩子也已经醒了,紧紧的挨在一起,抿着嘴,身体微微发抖。

    见到陈月歆,东皇太一撇了撇嘴,“我长得很吓人吗?”

    “不会啊,姐夫长得可帅啦!”应钟儿答道。

    她兀自上前,拍了拍两个少年的肩膀,笑道,“别怕,这两位是来帮你们的。”

    说完这一句,她又退到了旁边。

    不过她的话效果立竿见影,少年不怎么抖了,怯怯的望向陈月歆。

    “吴玄英到底是不见了,还是死了?”陈月歆开门见山,一点也不怕刺激到他们脆弱的神经。

    两人一听吴玄英的名字,又哆嗦了起来,支支吾吾道,“我们不、不知道……真跟我们没、没关系啊……!”

    陈月歆挤出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笑,活动着手上的筋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阴森森道,“不说是吧?那我现在就把吴玄英找过来跟你们当面对一对,怎么样?”

    在这种巨大的压迫感下,其中有一个很快就有些崩溃了,捂着头大叫道,“你别过来!你滚开啊!他都死了,你怎么能把他叫过来?!滚啊!”

    她眼神一暗,问另一个看上去精神更好一些的,“死了是吧?说实话!”

    那人的嘴唇也在发抖,勉强才拼凑出几句完整的话,“真不关我们的事……是他和我们打闹的时候,自己、自己摔了,然后动也不动躺在那里流血……等我们爬起来看他……”

    他嗫嚅道,“他就没气了……”

    这点和计蒙说的并不一样,计蒙说的是,那些人虐待吴玄英,然后还把他活埋了,根本不是这种意外情况。

    “尸体呢?”陈月歆继续追问,“埋了还是扔了?”

    “呜呜……不知道啊,这我真的不知道啊,”他跟着也哭了起来,恐慌道,“我们那会害怕得很,直接就跑了,后来想起来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就又回去看了一眼,人就没影了!真的,真不知道哪去了!”

    事件完整了,陈月歆也没有更多的问题,带着东皇太一和应钟儿便一起离开。

    “你还跟着我们?”她望向一边百无聊赖的应钟儿。

    应钟儿吹了个口哨,积极道,“我看姐姐一副一定要彻查这件事的样子,应该还没那么快回去吧?接下来要去哪儿?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陈月歆想了一会儿,默许了她跟在左右,“你知不知道吴玄英家在哪?”

    她拍拍胸口,“知道,姐姐,你就跟我走吧!”

    “阿月,”东皇太一让她走在前面,自己在后头忽的拽住了陈月歆的手腕,把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不解问道,“这么麻烦,为什么不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样,干脆招吴玄英的魂魄出来一问就行了?”

    陈月歆耐着性子解释道,“第一,我们不确定那里是不是就是他的死亡地点,第二,他们都是普通人,我暂时不想在他们面前使用非常手段,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阴气太分散了,招魂比我这样问更麻烦得多。”

    “明白了。还有一个问题。”他笑起来。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在意?”

    东皇太一笑得十分无辜,“你和吴玄英又不熟。”

    “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陈月歆给他讲了锁妖塔中的种种,最后概括道,“总要有人站出来划分黑白,不论他人怎么说,我心中的黑白已经定下了,不为凡尘所改。这件事,我一定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东皇太一感到她周身的灼热气息和自己的力量轻柔的交汇在一起,而产生了心底的共鸣,他点头,“你有资格这么做。”

    “若证明这世间真的陷入了黑暗,我只怕会后悔当初没有让你一苏醒就重整人界。”她闷声道。

    后悔,他清楚的听见了这两个字。

    他呼吸不受控制的急促起来,他好想现在就一把捞起眼前的人,把她带走。

    在那之前,应钟儿抢先一步到了陈月歆前头。

    “姐姐,咱们到了,前面就是吴玄英的家了,”她依旧甜甜的笑着,“姐姐和姐夫说了一路悄悄话啦,该办正事咯!”

    陈月歆脸上显出一些不自然,快步的越过两人,先走进了那间简陋的院子里。

    “哈哈,姐姐害羞了呢!”应钟儿打趣道。

    院内很多杂物杂乱的堆在一起,一看就很久没收拾了。

    其中最醒目的,就是一些打湿又风干的宣纸字帖,还有一些晾晒了不知道多久的毛笔,看着就徒增一丝悲凉。

    推开门,屋子里一股霉味儿。

    桌上的馒头已经长霉了,离桌子不远处就有一张小床,有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瘫在床上,白发干枯、双目紧闭,气息也十分微弱。

第七百五十三章 魂魄不来

    八九不离十,老头儿应该是吴玄英的爷爷。

    这屋子里也不像有其他人的样子。

    想到计蒙给他们看见的画面即将成真,陈月歆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在这间屋子里,她是最干净、最高高在上的存在,她走近了老人,轻叹一口气,在床边蹲了下来,她伸出手,红光顺着她的指尖接触到了老人的身体。

    火焰也可以这样温柔。

    东皇太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阿月,怎么样?”

    门外站着的应钟儿需要扯着脖子,才能看清里面的景象,跟着道,“不会断气了吧?”

    从陈月歆的角度回头,甚至都看不见应钟儿的脸,手上的红光淌入的速度更快了些,她答道,“还有口气,不过身体很虚,等他意识苏醒后需要马上送医院。”

    老人干枯的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出了一点点声音,“玄英、玄英……我的好孩子啊,你回来了?”

    陈月歆耐着性子,说的很慢,让人能尽量听清楚,“老头儿,我不是玄英。”

    又过了好一会儿,东皇太一实在等不下去了,才走上前,在红光中加入了自己的力量,老人很快睁开了浑浊的眼睛,两人的脸庞占据了他的视线。

    他虚弱道,“你、你们是谁?”

    东皇太一直言道,“我们是来找吴玄英的。”

    老人瞪大了眼睛,手无力的划拉着,无声的表达着他的愤怒与抗拒。

    “你们还要伤害玄英?!”他说着,眼泪先淌了下来,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你们把玄英害成那样还不够?!老头子我到现在都没找到我的好孙儿!快滚!这里不欢迎你们!”

    “玄英在梦里告诉我他冷……呜呜……是爷爷没用啊!”他越哭越激动,剧烈的咳嗽下,脸色愈发青白。

    陈月歆见势不妙,赶忙稳住了他的气息,自己拦在了东皇太一面前。

    “老头儿,你听我们把话说完啊,”她坦诚道,“我们是来找吴玄英不假,但不是来伤害他的,是来帮他还原事情的真相,惩治那些坏人的!你要是知道些什么,就告诉我们!现在吴玄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怎么往下查?”

    老人这才勉强缓过劲来,满脸泪痕,“真的吗?你们真的是来帮玄英的?”

    “真的,老头儿,我们先把你送去医院再说。”陈月歆点头,立刻联系了急救中心。

    等看见真的救护车和车上下来的救援人员,老人的防范才算真正松懈。

    “应钟儿呢?”陈月歆四处张望了一阵,奈何老人始终抓着她的袖子不肯放开,她也只能先随行上了救护车,“算了,天也确实晚了,但愿那小丫头片子能老实回家,别再去什么危险的地方搞直播了。”

    东皇太一也坐在她身边,抓着她的另一只袖子,整的她哭笑不得。

    老人的呼吸在仪器的帮助下平稳有力了许多,倔强着开口说话,“那天,晚饭都还没吃两扣,玄英就被他的‘朋友"们叫走了,说是出去玩。”

    他很开心,因为他知道,孙子的课余时间,都用来帮他卖字帖以补家用,根本没有和同龄人交朋友的时间,老师也曾经告诉过他,吴玄英在学校里基本也是独来独往,所以他很希望吴玄英能交到几个朋友。

    吴玄英也很开心,他将来之不易的、稀少的友情视若珍宝,对那些朋友,他总是有求必应。

    “可从那晚起,”老人痛心疾首,“玄英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你报案没?”陈月歆回握住他颤抖的手,想以此传递一些坚定的力量。

    “报了。”他轻轻点头。

    治安队把这当成人口失踪案处理,找了吴玄英可能去的所有地方,查了所有有监控的地方,却只是找到了他和两个朋友一起出去玩的痕迹,而询问过那两人,他们都说玩了一会就各回各家了,再也没有别的证据。

    事实是,吴玄英没有回家。

    但诸多因素摆在那,没有证据、没有动机,治安队只能把这案子暂且搁置。

    陈月歆又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被人伤害了?”

    老人也知道梦境只是无稽之谈,可还是保持着最后一丝希望讲述道,“我梦见玄英那孩子回来找我,他一会儿说他在水里,好冷,一会儿又哭着说,他在很黑的地方,他好害怕,后来又说他看不见了,他好痛。”

    说着那些梦境里的痛苦好像加在了他身上,他愧疚自责,颤抖着继续说,“我想抓住玄英,却怎么也抓不住,我告诉他别怕,爷爷马上就去找他,我……我真没用啊玄英!”

    “玄英很懂事,他一看我哭,他马上就不哭了,”老人双目逐渐无神,喃喃道,“他明白,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他告诉我,他周围有四棵树……”

    车内的护士一惊,叫道,“快!病人心跳很弱!准备起搏器!”

    树?

    陈月歆让开了位置,雁门江附近的密林里确实有很多树,这点能符合老头子梦境里的描述,看来吴玄英应该真的就在那里,哪怕只是一具尸体了。

    一到医院,老人就被转入了急救室,陈月歆只看见他被推进去,便扭头要走。

    “阿月,你不等他出来?”东皇太一看着她果断的身形动作,跟了上去,“医生说他情况很不乐观,你不怕救不回来?”

    她头也没回,“你小看人类的医疗水平了。”

    “而且,”她脸上的神情始终紧绷着,“在没有吴玄英的下落之前,他爷爷一定会拼最后这口气活着的。”

    “你挺相信人类的。”他打量了她一阵,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玄女娘娘说过,这个种族有无限的可能。”两人已经走出了医院,此时夜幕降临,月亮高挂,再过一会儿,就是招魂的好时机。

    东皇太一不置可否,思索道,“但我还是觉得,在生死面前,人类无比渺小。”

    生与死,都不在人类的控制范围内。

    陈月歆皱眉,“那你就是不信他能活咯?”

    他挑眉道,“我信他能活,可不是信他,是信你。”

    她的眉头又舒展了,欣然道,“信我就对了。”

    “你知道你刚刚反驳我的样子像什么吗?”

    “像什么?”

    “太一,我说了你可别生气,”陈月歆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大步流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像只不听话的小狗呢。”

    两人打闹着回到了雁门江边的密林里,阴气最重的地方,阴时一到,陈月歆当即摆阵做法,东皇太一就在旁边看着她摆弄香烛符纸,心里只觉得这些东西和她的气质一点也不搭。

    而他,永远也不可能为一个人类去做这些事。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陈月歆那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喂,阿月,好了没有?”他出声喊了一句,“我看你忙活了这么半天,怎么一点反映都没有?”

    “我再试试!”陈月歆语气里显然有点着急,步骤跟咒语都没错啊!

    又试了两遍,结果还是一样,倒是有不少其他的阴气因为她的召唤而蠢蠢欲动。

    “直接点吧。”东皇太一走上前,一把金光消去了那些烛火高台,转而将手里的金光对准了有翻动痕迹的地面。

    有没有,炸开一看就知道。

    一小时后,喆时。

    陈月歆和东皇太一是最后回来的,虽然是凌晨,大伙却谁都没睡。

    张霏霏身上有伤,但手里也端着黑咖啡,以此来驱散缠绕的睡意,方可离坐在她身边,有些颓丧,熊巍和江生站在窗边,一个面对屋外,一个面对屋内,瞿星言则在房门口,自陈月歆进来,便一直看着她。

    她和东皇太一,更近了。

    江生率先打破沉默,旁若无人道,“我出去逛了一圈,海陵市里有三处不寻常的灵力波动,一在扶桑树上……”

    东皇太一摇头道,“应该是我和扶桑树进行灵力链接带来的波动,不足为奇。”

    江生平视他,眼神自带一股压迫感,语气里也没有什么敬重可言,冷笑道,“不要打断我说话,也别小看我。”

    空气中的火药味骤增。

    东皇太一明白过来,江生好歹是四圣白虎,的确有分得清扶桑树上的灵力变化是否与他有关的能力,可这人说话的态度真是一点也不讨喜!难怪陈月歆与他合不来,真想拧下他的虎头!

    陈月歆却在他意料之外的走上了前,没好气道,“说不说了?等谁给你捧哏是吧?”

    “说,”江生竟也妥协一般收回了威慑力十足的眼神,不过看陈月歆也没什么好脸色给她,接着道,“扶桑树上有另外一股力量,而且不弱,最奇怪的是,时有时无,就像……来了又走,走了又会回来那种感觉。”

    “第二处在北边,几乎出了海陵的范围,我还没有细查。”他又道。

    陈月歆索性就在最近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第三处呢?”

    江生淡然答道,“附近不是有个地方在修路吗?”

    “修路那里?”陈月歆曾和张霏霏路过那处,自然记得,只是想破脑袋夜想不出那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里能有什么灵力?”

    “地底下确实有。”

    “还搞到地底下去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 狗

    看着他俩随意交谈的样子,东皇太一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针对。

    什么别打断他说话,他就是单纯的不想和自己说话吧!

    张霏霏递过来一份报刊,温声道,“月歆,你看看,那里不止要修路,还要建一个新的景观点。”

    陈月歆依言接过报纸,阅读起上面的文章——

    “我市新地标,最终花落‘钟亭"!”

    原来是海陵市要设计一个新的地标建筑物,雕塑太普通,高楼又太多,于是发动了全市的群众,想创意点子,不少人都踊跃报名,最后被选中的,就是这么个叫做‘钟亭"的玩意儿。

    下面是对创意者的采访,陈月歆没看,直接跳到了那人和记者的合照上。

    “怎么是这个***啊?”她简直没眼看。

    张霏霏也同样无语,但只能无奈道,“就是那个收我们黑心钱没得逞的司机。”

    陈月歆白眼连连,“这不给他举报了?”

    “算了,他这个‘钟亭"的创意其实客观来说挺不错的,”张霏霏叹了口气,左右为难,“亭子的名字,是由他女儿的名字命名的。”

    显然,她是不想破坏了他满心满眼都是女儿的好爸爸形象,这也不难理解,张霏霏的父亲去世的早,父爱对她来说是世界上最遥不可及的东西,她看起来坚强,可心底到底为这点遗憾留了一点柔软。

    江生对此事保留意见,跟着道,“材料都运过来了,亭子比普通的凉亭要小巧一些,已经在建造了,差不多有了个基形,波动的灵力就在亭子底下,我试过进去,没成功,被一个阵法拦下来了。”

    陈月歆抬眼,“你不能强破了它?”

    “不能,”他答得果断,说后话时却犹豫了一下,抿嘴道,“破不了。”

    换言之,那里的阵法力量强于白虎,众人纷纷拧起了眉头。

    “我和你一起去试试,”陈月歆没放弃,扭头望向方可离,问道,“卫开冬呢?你那边顺利吗?”

    方可离重重叹气,摇头道,“一点也不顺利。”

    瞿星言接过她的话,直接给出了结果,“我听了她招魂的过程,没有问题,卫开冬没响应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没死。”

    他沉声分析,“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你们见过他的尸体,从人类对死亡的认知这个层面来说,他死透了。第二,他现在所拥有的力量高于方可离,所以他可以对抗方可离的招魂术,不做响应。”

    这种可能在他们推测的情理之中是能说得通的,他们还记得,卫开冬的意识在某一瞬间,力量甚至压过了附在他身上的韩信。

    “离谱。”陈月歆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月歆,哪里离谱了?”张霏霏缓缓问道。

    陈月歆抬头看天花板,“卫开冬超过方可离,难道吴玄英的力量也超过我了?”

    “怎么回事?”瞿星言直起身子问道,“你没招到吴玄英的魂?”

    她只得详述一遍来龙去脉。

    “吴玄英和卫开冬的情况不一样。”他听完,脸色依然沉重,眼底的一丝光亮却表明了事情还没糟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瞿星言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其实魂魄没响应还有第三种和第四种情况的。”

    陈月歆想了想,自顾自道,“是的,卫开冬的灵魂就飘在我身边,还出现在了照片里,的确不可能是另外两种情况。”

    张霏霏来了精神,“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三,魂飞魄散,魂魄无法聚拢,自然不会回应招魂术,”她仔细解释道,“第四,与第二种情况相对,第二种是魂体本身不愿响***唤而与术式对抗,第四种是魂体被迫不能响应。”

    “那这种情况可能性就多了去了,要么被别人抢先一步召唤走了,要么被术法、器物困住了……查起来很棘手。”江生无谓道。

    他瞥了一眼发愁的陈月歆,笑道,“吴玄英之事又非管不可?”

    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遍被问这个问题了,阻力越大,她越要通过这些阻力去证明她认定的事情。

    “我会再想办法。”她笃定道。

    众人还在讨论中,陈月歆忽的眼神一动,简短道,“我去医院一趟,吴玄英的爷爷醒了。”

    她在老人体内留了一缕自己的气息,这么做真是比留什么电话号码方便多了。

    说完,她原地就消失了踪迹,东皇太一的那句‘一起去"还没说出来,就已经没机会了,看来下次他的动作还要更快一点才好。

    他刚想也跟着进行瞬移之法,但肩头一沉,江生的手按了上来。

    东皇太一眯了眯眼,危险的气息再一次蔓延,“有事?”

    江生依旧顶着一副无辜的笑脸,好像哪怕他说出再有攻击性的话,他本人也是无心的一样,“没跟住呢,你老想跟着朱雀干什么?”

    “我和你们很熟?”东皇太一给出了和之前一样的回答,不悦道,“放开。”

    江生嬉笑道,“你和朱雀很熟?”

    “比你们熟。”他盯着少年暗地里使劲的手,浑身的气流跟着锋利起来。

    “怎么个熟法?”江生还是没松手,“我听说,你觉得自己和她打过几次,都没赢她,就觉得是棋逢对手,由对手又引申成朋友……”

    “可我怎么觉得,你不像朱雀的朋友。”江生笑容更深了,周围的人已经自觉地远离了场地中央,谁都没敢靠近他俩一步。

    “那像什么?”

    “像她的狗。”

    见识过东皇太一气场的人听了这句话怕是要吓得丢了魂儿,一旁的张霏霏和方可离就是,脸色煞白,想劝又无从劝起,连带着熊巍都有点不知所措。

    歘!

    一道利落的金火从东皇太一的肩膀上猛地窜起,直接穿透了江生的手掌心。

    他甩开白发少年,随即射出数道金色的利刃,全然不管这是在室内,也不管还有凡人在场,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哪知江生到底也没躲,只是大笑了起来,借这股力量后退,随即抬手推了一把另一个人。

    江生道,“瞿星言,你上啊!是不是男人?”

    瞿星言被他推出去面对利刃的时候,心里还没明白江生这么做的意思,等自己回过神来,他已经没有了思考的时间,金轮应声而出,抵消了金光。

    他站定,与东皇太一面对面,最终只说了三个字,“出去打。”

    东皇太一不肯,手里捏起了拳头,冷嘲热讽道,“不是谁都有和我挑场地的资格的。”

    瞿星言出手,接住他的拳头。

    与此同时,陈月歆也到了医院中。

    护士正在找她,显然是误以为她是老人的家属,一见到她,便先告知了老人脱离生命危险的情况,将人转入了观察病房里。

    陈月歆看着始终睁着眼的老人,想起医生说的话,好言劝道,“老头儿,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吧,你现在不睡觉,身体根本撑不住。”

    她向来不会安慰人,自己也想象不到自己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就像东皇太一所说,人类对他们来说,无足轻重才对。

    老人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身上连接的仪器使他动弹不得。

    “我不睡,玄英、玄英还没回来。”他的目光里带有一丝祈求。

    “那你也不能就这个糟糕的样子见吴玄英啊,”陈月歆连连叹气,头更大了,“你养点精神,剩下的我会去做。”

    他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皱眉道。

    老人说的很现实,“我和玄英爷孙俩相依为命,没权没钱,而且与姑娘你从没见过,不论你找没找到玄英,你已经救过我一命,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以往我的字帖还能拿去卖些钱……现在我确实不明白,姑娘为什么这样尽力帮我们。”

    陈月歆想了好久,想到第二天的朝阳升起。

    人类的时间过得很快,一日一夜,又这么过去了。

    她站起身子,“公道。我要一个公道。”

    “公道?”老人笑得苍凉,“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两个字?”

    陈月歆刹那回头,目光中的火似要窜出来,“这个世界没有,我身上会有。”

    老人在这一霎时只能觉得,这姑娘或许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也再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你等着吧,”她往外走,“我会找到吴玄英的,你只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就行,睡吧,老头儿。”

    “等一下。”老人微微抬了抬手,仿佛想要拉住她。

    “还有事?”

    “有一件。”

    陈月歆停下了步子,等着他的下文。

    老人眼泪止不住的流,“后天就是玄英十四岁生日,家里没其他人,你可以去我家里把灯打开吗?我怕玄英回来,没人给他过生日。”

    “举手之劳。”陈月歆看见他眼里的恳切,直接答应下来。

    她再回到喆时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会看见这样的场景。

    屋子里能被砸的东西都被砸了,熊巍和方可离正在无奈的清理,张霏霏努力的说着一些‘没关系"之类的话以缓和众人的情绪,江生则好整似暇的站在一边,看着他脸上的笑意,陈月歆觉得,他一定就是罪魁祸首。

    陈月歆直奔他走去,“你又捅什么幺蛾子?”

第七百五十五章 我讨厌你

    江生笑道,“不是我弄的。”

    正在打包破碎玻璃的熊巍翻了个白眼,不客气的吐槽了一句,拆穿道,“还不是你?就是你把事儿挑起来的。”

    一边在算赔偿数目的张霏霏摸了摸鼻子,也冲陈月歆笑了笑,道,“你别听巍哥的,真的没什么事儿,你还是先去看看瞿先生吧,他受伤了。”

    陈月歆心跳本能反应似的紧了一下,“他怎么受伤的?他在哪?”

    不等张霏霏回答,另一道委屈巴巴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他那算什么受伤?我才叫受伤好不好?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阿月,你看看!”

    听的张霏霏尴尬的低下了头,只能专注的拨弄手里的计算器。

    倒是江生不客气的吹了个口哨,“真像,主人回来,闻着味儿摇着尾巴就来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扭头进了房间里,避开了东皇太一那能吃人的目光。

    陈月歆见他脸上都挂了彩,上前接过他递来的胳膊,仔细的查探起来,“像什么?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明白?听江生的话,描述的像……像狗。”

    她联想到不久前自己对他的比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竟浇灭了东皇太一头上的怒火。

    他别开视线,感受着自己肉体上的伤口在她的灵力安抚下复原,嘟囔的语气里还有几分压抑不住的小雀跃,“狗就狗吧,狗不比人忠诚?阿月,你就给我煮碗汤喝嘛,我五脏六腑都痛,喝了汤肯定就好了!”

    方可离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嗅了嗅空气,嘀咕道,“霏霏,你有没有闻见?好浓的茶味!”

    “闻见了,”张霏霏叹了口气,“巍哥,你闻见没?”

    熊巍也一起叹气,“唉,是有点。”

    他这种钢铁直男,本来是品不出茶味的。

    东皇太一的眼神直接杀了过来,逼得三人立刻噤若寒蝉。

    “什么茶味?你们今天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陈月歆好像也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帮他抹去了脸上的伤口后顿了一下,转身居然进了厨房,应承道,“最后一次,难喝可别怪我。”

    方可离又叹了口气,把另两人搜罗在一起,凑成一个圈圈,低声道,“唉,月歆姐不会真喜欢喝茶吧?”

    厨房里传来了打火的声音,东皇太一神情别提多得意了。

    “我出去一趟。”但没多久,陈月歆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月歆,你去哪?”张霏霏关切问道。

    陈月歆也没隐瞒,“找瞿星言。”

    “你找他干嘛?”东皇太一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皱眉道,“我也去。”

    她冰冷的目光制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沉声道,“你要去我就把厨房里煮着的汤倒了。”

    说完,她就出门去了,东皇太一听话的没跟上,可眼里更不痛快了。

    张霏霏若有所思的点头,“嗯,看来月歆还是不爱喝茶。”

    有时候陈月歆也觉得很奇怪,她总能准确的知道瞿星言在哪,就像瞿星言也每次都能找到跑出去的她在哪一样,她把这归结于四圣之间的默契,而四圣之间,容不得沙子介入。

    无论是什么情感,都会高于其他人。

    她心里曾经冒出头来过的那种情感,如今已经被她重新压下去了。

    在她招吴玄英魂的地方,她找到了瞿星言。

    比起东皇太一,他身上根本没什么伤,干干净净的,哪怕他身上穿着的是和夜幕一样的黑色,也让周围的景物黯然,他就站在那里,如松孤傲,如梅清冷。

    现在是白天,他站的地方比其他地方要更冷。

    瞿星言没回头,却能感觉到那比阳光更炽热的气息,他眼底如沉墨色,“你也觉得这里不对劲吗?”

    “你发现什么了?”陈月歆走到他身边,发觉他语气里的一丝失落后才坦白道,“什么对不对劲的,你真的是个木头脑袋吗?我这不是明显是来找你的吗?”

    那冷冽的气息一下就破碎了。

    瞿星言眼眸低垂,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没事。”

    他总是说些让人放心的话,如果这个时候,他也能表达出心里的喜悦,会不会就能修补二人之间已经不能忽视的距离?

    “我知道你没事,你和太一不一样。”陈月歆淡然道。

    “哪里不一样?”他迫切的问出口,危机感愈发涌上心头,抿嘴道,“更……喜欢狗吗?”

    陈月歆挑眉,“他真有那么像?”

    “本来没觉得,江生一说,我也……被带偏了。”他绕着空荡荡的土坑,左走三圈,右走三圈。

    看吧,不管再谈论什么的时候,他心里永远都以正事为先。

    当夜陈月歆和东皇太一在此招魂,吴玄英未有回应,后来东皇太一出手把有挖掘痕迹的土地炸开,他们在中空的坑里确实没有发现吴玄英的尸骨,什么都没有,但土地没有下陷,似乎有什么在里面支撑着一样。

    陈月歆没再提东皇太一,自顾自道,“我在喆时没感觉到你的气息,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其实都用不着感觉,你不会在那里呆着,你总是这样的。”

    “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发现,你受伤总是会避开人群,尤其是避开我,”她说着有些伤心起来,“从千万年前开始,你记不记得,你有一次救我后,我好久没见你,以为你去闭关了,后来才知道,你为我去与人决斗,自己也受了伤。”

    “说点近前的,在杨花朝梦里也是,你宁愿冷脸对我,也不愿被我发现受伤,在蜀山也是,自己在悟剑天池呆着,也不会告诉我你受伤。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她沉声道。

    没等人解释,陈月歆就接着道,“我问过原因,你也告诉过我。可我现在不信那些原因,我更愿意相信,你不会把弱的一面展示在我面前,因为你从心里不希望我赢过你,你永远都会展示比我强的一面。”

    瞿星言一惊,手里的清光散落无形,着急道,“不是这样的!”

    她无所谓道,“我不会再听你们任何人的话,我要靠我自己看的、我自己想的去判断,去决定。”

    “瞿星言,和千万年前一样,”陈月歆冲他笑,那笑却一点都不温暖,她一字一字道,“我、讨、厌、你。”

    “你不用露出那样受伤的神情,你应该和千万年前一样,与我抵死缠斗,不胜不休。”她走到他身边,递给他自己凝聚起来的力量,放到他手心,示意他继续做没做完的事。

    陈月歆保持着脸上的笑意,“我讨厌你,但我现在离不开你。”

    瞿星言稳住了手,可稳不住脸上的表情,他现在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张了张嘴,他最终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光芒在坑底形成一个法阵,他很快得出了结论,“这里有一个节点,连着另外一端。”

    她问道,“在哪?”

    “看灵力蔓延的位置,”瞿星言算了算距离,思考道,“在施工队修‘钟亭"的地方,江生说那底下有灵力,或许正和这里相连,今晚就是去探寻的好时机。”

    两人是一起返回的,张霏霏看着走在一起的两人,心里却觉得他们不如以前那样亲密了,她现在时常会觉得陈月歆有些冷冽,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她以为陈月歆的气息一直会那样温暖。

    扶桑树正在逆生长,说明东皇太一马上就要完全恢复了。

    讲明情况,晚上的行动被交给了陈月歆和方可离。

    修路的地方离喆时不远,两人没费多大劲就到了。

    “月歆姐,我们从哪进去?”方可离对这几个有身份地位的大神一直带着骨子里的尊重,说起话来也都是客客气气的,跟在后头提醒了一句道,“亭子中央,灵力最厚。”

    周围的辅路都已经修的差不多了,看得出来施工队的办事效率,亭子的主梁柱上也上了油漆,旁边还摆着一些雕刻用的材料,应该是用来在柱子上刻字的。

    “那就走吧,”陈月歆从来也不磨叽,在中央用红光扩开一道口子,一边往前走一边闲聊道,“上次在昆仑,你没找到你师父,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

    “没有啊。”方可离搭话,往下看去,红光里面什么也看不清,一片黑暗,但并不阴森恐怖,灵力令人舒心的气息正从里面散发出来。

    她与其一起跳了进去,问道,“怎么了?月歆姐遇见谁了吗?”

    “没有,随口问问。”陈月歆敷衍道。

    落地时还是一片黑暗,她在手中变出火把用来照亮,又道,“你怎么想着去昆仑找你师父的?你师父告诉你她在那的吗?魔界怎么会有她的画像?”

    地下是一个中空的空间,大概有个二十来平米,东西两方的墙壁上各有一个口子,通往更深处,陈月歆没好气道,“妈的,江生那家伙说这底下有灵力波动,又不把具体情况说清楚,往哪走才是法阵啊!”

    方可离手中化出利剑,挑起地上两块石头,朝两边扔了出去,示意她稍安勿躁,跟着道,“那画像没画完,我也不知道是何人所作,可那句‘灵洞古坛基,烟萝接翠微",是只有和我师父极亲密的人才知道的话。”

第七百五十六章 又救一次

    “我在人界没有打听到有关于我师父的任何消息,”她把前因后果稍稍概括,正色道,“对了,这话朱夏姑娘也知道,她还告诉了霏霏,所以我才一定要跟去昆仑,月歆姐不知道吗?”

    她不经意的话语在陈月歆心底激起千层浪,什么意思?朱夏托给张霏霏的事情,自己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

    想起过往熊巍的种种不对劲,还有朱夏留给自己的那封信,她心里‘朱夏"回不来了的念头愈发强烈,她是不愿意相信张霏霏会欺瞒她的,她在心里无数遍告诉自己先冷静下来,朱夏到底怎么样,这事一查就知道。

    她没必要现在就发作,说不定朱夏只是念及她心境正是受打击的时候,不愿再给她增加负担,她不能误会好友。

    “两边的灵力波动一样,月歆姐,要不分头行动?”方可离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不了,一起行动,”陈月歆思考了一阵,客观道,“这里面的法阵江生都破不了,就算没什么攻击性,为了避免意外,还是一起走吧。”

    方可离笑道,“月歆姐不用担心我的,我有折月啊。”

    “折月毕竟不是你的武器,你的剑才是。”她正色提醒道。

    方可离一愣,有些失落道,“我是不是挺弱的?没有折月的话……”

    陈月歆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傻啊,你弱的话,你师父怎么会把那么强的武器交给你?我只是觉得,她应该也不希望你因为有了折月之后忽视自己的修行,从今以后就依赖上折月了。你挺厉害的,用剑的时候也很厉害。”

    这话说到了方可离的心坎上,在失去方烟萝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同门有不少来挑衅的,纷纷以她是魔头的弟子为由欺负她,她那时候小,剑术不精,经常被弄得遍体鳞伤。

    纪迎寒虽然明令禁止这种行为,却到底没能完全护住她。

    她被同门欺负,被同门看不起。

    后来,她能使用折月了,那些人的剑根本不是折月的对手,她用折月保护了自己,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但她忘了,如果不是因为她勤奋刻苦的练剑,她也不会拿得起折月,可就如陈月歆所言,有折月,让她忘了,自己还有一把剑。

    “月歆姐,你说的对,”方可离手中金光一闪,断剑在手,笑道,“被魔尊打断了,本来想着以后都用折月就好了,不打算修的,不过你刚刚的话点醒了我,我会把它送回剑阁修好,不是会,是一定要修好。”

    “如果七襄长老能听见你说的这几句话,定也不会认为你是邪魔歪道。”她认真道。

    陈月歆又破防了,在情绪爆发之前先朝东边的口子走了,催促道,“走吧。”

    她只觉得,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哪怕在蜀山清修,也改不了恶性。

    才走进黑暗中,一股气味迎面飘来。

    方可离皱眉道,“什么味道?像……烧纸钱的味道。”

    “是很像,”陈月歆仔细辨别了一阵,道,“还有烧香散出来的味道。”

    越往里走,这味道越浓,随后,火星子的形状和光亮撞入眼帘,道路的尽头又是一方空间,有个人正背对着陈月歆二人跪在地上,面前摆着香炉,插着在燃烧的香,旁边还有香烛,和火势正猛的纸钱。

    他似乎在念什么,可声音太小,两人听不仔细。

    “你是什么人?”陈月歆才不管他是人是鬼,出声质问,“大晚上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把手里的纸钱全扔进了火盆里才回头。

    “真晦气啊,怎么又是你?”陈月歆骂道。

    烧纸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位车门被她掀翻的司机。

    司机显然也回过神来,一脸怒意,“我在这关你屁事?***想吓死谁啊?”

    陈月歆阴阳怪气道,“自己胆子小怪谁?跑这里来烧纸,怎么?家里死人了?还死的不太光彩?”

    他一只手揣进口袋,另一只手对着人指指点点,气得不轻,反骂道,“你家里才死人了!你全家都死没了!”

    陈月歆懒得跟他做口舌之争,正要出手逼问,却是眉间一动,转身冲方可离道,“这里交给你了,问问他到底是来干嘛的,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一步。”

    红光一闪,她已经不见了踪迹。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她留给应钟儿的那三颗玻璃球,刚刚被她感应到碎了一颗。

    到应钟儿身边的时候,地点在一处漆黑的小巷子里,就是大街上常见的那种,因为时间太晚,附近没什么行人罢了,只有巷口外,才有两盏不怎么亮的路灯。

    七八个混混打扮的人把应钟儿堵在巷尾死胡同里,明显是意图不轨,猥琐道,“小妹妹,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要不跟哥哥们走呗?哥哥们带你去吃宵夜,然后送你回家嘛。”

    有两个人已经上手抓住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应钟儿,把挣扎的她就往墙上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小年纪,不听话怎么行?”

    应钟儿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吓得眼泪涟涟,含糊不清喊着,“姐姐,呜呜,姐姐救我……”

    “我看最不安全的就是你们几个吧,”温暖的声音从众人的头顶砸了下来,陈月歆冷眼看着这一切,讽刺道,“七八个大男人为难一个小丫头片子,她没成年,小心进去哦。”

    她蹲在墙头,居高临下,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

    “臭娘们,”有的人被坏了好事已经掏出了小刀子,仗着人多,气势十足的喊,“怎么着,你还想打电话给治安队?老子们先治了你再弄她!”

    “本来是想通知治安队来解决的,但现在我改主意了。”刀子上的寒光反射进陈月歆眼里,她冷笑了一声。

    瞬间,她从墙头跳了下来,一个漂亮利落的手刀就划在了说话那人的肩膀上,众人看的清清楚楚,她手里一件兵器都没有,单凭掌风,竟割裂了对手的衣衫,在人肩上留下了一道血肉模糊的口子。

    对方痛苦大叫,全部人一起扑了上来。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七八个人倒地不起,浑身是哪哪儿都痛。

    她回头看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应钟儿,叹气道,“走吧,没事了。早就说了大晚上不要在外面瞎逛,危险的地方多了。我救你一次,不可能一辈子都救你。”

    应钟儿露出了看见英雄的崇拜表情,牵起陈月歆的手,指了指自己怀里,“还有两次呢月歆姐姐。”

    陈月歆没明白她的意思,“两次也不够你用一辈子。”

    “够了,”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随即又恢复了弱不禁风、小鸟依人的样子,和陈月歆一起从混混们的身体上踩过去,撒娇道,“不过要是月歆姐姐愿意多给我几颗,也不是不行。”

    “小丫头别这么贪心,”陈月歆拒绝了她,“家在哪,送你。”

    “姐姐,我很担心你。”她挽紧了陈月歆的胳膊。

    “担心***嘛?”陈月歆不解。

    应钟儿煞有介事道,“那些人混社会混习惯了,他们要是找你麻烦怎么办,下次他们找十七八个、一百七八十个人……你要是被他们弄伤了,我要伤心死了,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陈月歆嗤笑一声,言语之间泄露出无比的轻蔑,“一千七八百个、十七八万个他们那样的,也不是我的对手。”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一长一短。

    应钟儿擦干了眼泪,轻声道,“要是他们找怪物来对付你呢?”

    “怪物?”

    “就和雁门江里的一样。”

    陈月歆想起来,小姑娘是目睹了一些她和窃脂交手的过程的,她想抽出自己的胳膊,可没抽出来,“你害怕怪物吗?”

    “害怕,”应钟儿又在她身上蹭了蹭,“不过我不害怕你。”

    “普通人有普通人的一生,”她不想伤害到应钟儿,所以说话的时候严肃了一些,“和理解范围外的东西断开交集,才是普通人的幸福。”

    “不是每个普通人都有机会接触这些的,月歆姐姐,我喜欢和你一起玩,跟你的身份没有任何关系。”应钟儿说这话时带着一些小孩特有的执拗。

    这种执拗让陈月歆忍俊不禁,算了,总有一天,他们不会再有交集,想想也是,哪个普通人能拥有随时召唤朱雀的三次机会呢?

    两人在小区门口分别,陈月歆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喆时。

    方可离是和瞿星言一起回来的,身上还带着些伤。

    “怎么回事?”陈月歆立刻发问。

    “钟亭和雁门江那边灵力相连,你们今晚去钟亭一探,我就在雁门江那边守着,看看能不能来个守株待兔。”瞿星言答道。

    方可离接话,讲述来龙去脉,“我在那洞里和一个怪物碰上了,交手的时候有些大意,还好得救了。”

    陈月歆对‘怪物"二字现下正敏感,追问道,“什么怪物?那司机呢?”

    她喝了口水,答道,“怪物就是他召唤出来的。”

第七百五十七章 生辰八字

    方可离逼问无果,准备采取强制措施的时候,那人打翻了地上的香炉,嘴里又念了一串咒语,周围的灵力刹那汇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只怪物。

    “那东西体形不大,速度很快,”她想了想,又道,“等我们制伏怪物,人已经不见了。”

    陈月歆思索道,“另外一边通往哪里?”

    瞿星言答道,“另外一边是空的,灵力是障眼法,不过我在那边也找到一个香炉,看看这个。”

    他递过来烧的只剩一小块的纸张,上面就只有一个字:庚。

    ‘庚"字底下那撇捺都有烧蚀的痕迹,显然下面还有字,只是被烧掉了。

    调查进度又被迫搁置,单凭这一个字,几人根本什么也想不出来。

    “霏霏,”陈月歆放下这事,走近了张霏霏,低声道,“我有事问你。”

    张霏霏不觉有他,“你问就是。”

    “‘灵洞古坛基,烟萝接翠微",阿夏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她怎么会知道和方可离师父有关的事情?”陈月歆并未把疑问一股脑全问出来。

    张霏霏有明显的愣神,脑子立刻开始飞速运转起来,“这个……这个是阿夏回族中处理事宜前告诉我的,她在魔界的时候受人之托,怕有所耽误,所以告诉了我,让我替她留意一下……后面的事,就都是巧合了。”

    陈月歆察觉到了她的底气不足,但她的说法没有任何漏洞,“阿夏回去很久了,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她也没和你说吗?”

    “没有,”她摇头,移开了视线,安慰道,“阿夏处理完事情就会回来了。”

    处理完事情,又是这个说法。

    没人知道陈月歆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了,她开始顺着这个话仔细的思考起来。

    她还很清楚的记得朱夏留给她的信。

    ‘九凤族中有大事要我回去",‘我还要再说一次,月歆,你做的很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责怪自己的无能",以及那句‘勿念"。

    那些话当时很好的安慰了她破碎的心灵,甚至把她感动的想哭。

    可现在仔细想想,既然要再说一次,那为什么不能当面说呢?

    通篇回忆下来,与其说是为了让陈月歆不要担心写出来的字眼,不如说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更奇怪的是,他们那会儿刚从昆仑回来,熊巍并不在,张霏霏给出的说法是,熊巍在休息,后来汪文迪和瞿星言都去了熊巍的房间,她本来也要去的,却在客厅被同回的东皇太一拦了下来。

    再后来,她其实察觉到了房间里的灵力波动,但因为在和东皇太一聊天,加之熊巍他们很快就出来了,她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想想,熊巍那个时候的样子,真像是大病初愈啊。

    如果朱夏只是去去就回,熊巍哪会这么脆弱?

    陈月歆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追问,可张霏霏在说谎这一点,已经被她深深地刻在了心里,纸包不住火,是谎言,就总有被揭穿的一天,而且她有预感,她会亲手揭穿这个谎言,她现在离朱夏的真相,只差一步。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朱夏是九凤,和自己是同族,凤凰涅盘、浴火重生,九凤也有重生的本事,朱夏一定是修行耽搁了,一定只是回来的慢了而已。

    一连过了两日,风平浪静。

    他们还是没能破除钟亭地底下的法阵,当然,也没有再见过那个司机。

    很快到了陈月歆与吴玄英爷爷约好的日子。

    她再一次来到了那间破旧的屋子前,打开灯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对她来说,只要她愿意,动动手指头,就能把这里整理的焕然一新。

    在她动手之前,屋子里先传来了细碎的摩擦声。

    推门一看,应钟儿正在里面,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

    陈月歆与之四目相对,“你这是在?”

    应钟儿大方一笑,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看上去真是已经忙活了好一会儿,答道,“嗨呀,是月歆姐姐呀,我在帮老爷爷打扫卫生呢,上回你和姐夫把爷爷送去医院后,我看着心里也不好受,回去惆怅了好半天呢。”

    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多磨苦命人。

    她继续干手里的活,解释道,“我寻思正好爷爷在医院,就安心治疗,我来帮他收拾一下屋子,他出院了回来,看着也舒服些。”

    “我当时也没多想,直接就来了,还好窗户是开着的,我就翻窗进来了,这两天一直在这里搞卫生,”她一边忙活一边问道,“月歆姐姐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儿吗?”

    “看不出来你这小丫头片子心思还挺好的,”陈月歆上前搭了把手,答道,“我倒没什么事,今天是吴玄英的生日,他爷爷惦记着让我回来看看。”

    “噢,他们爷孙俩感情是真好。”应钟儿低垂下头,感叹道。

    阴阳相隔,四个想想就让人觉得悲痛的字眼,何况是发生在相依为命的两个人身上。

    “你呢,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亲人?”陈月歆转移了话题。

    应钟儿柔声回答,“只有爸爸妈妈和我,爸爸一个人上班很辛苦、很累,妈妈生病了,在医院住着,要很多的钱治病,不过我前几天的几场直播收益都很不错,能帮家里缓解一些,我很开心。”

    原来是因为妈妈的医药费,才那样冒险的。

    陈月歆感觉这话题转移的不太合适,正想换一个新的话题。

    又见她忽然抬起充满希冀与憧憬的目光,问道,“月歆姐姐心地才是真的很善良呢,和吴玄英又不认识,都这样尽心尽力的帮忙。如果有一天,我也没了,月歆姐姐会拼命找我吗?”

    听上去很不吉利的话让陈月歆思考起真的失去应钟儿之后会怎么样,她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语气里略有几分霸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之前哪次我没有及时救你?”

    她强调道,“你不是要和我做朋友吗?我不会让你失踪,不会让你受伤,更不会让你死。”

    陈月歆想,她会永远记得应钟儿现在这个好像得到了全世界一样的笑。

    二人还没来得及多聊几句,她的电话就疯狂的响了起来。

    “喂?”看着没有存过的号码,她语气不善,接起来问,“谁啊?”

    江生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我。”

    “干嘛?”她认出对方,生硬问道。

    江生不恼,淡然反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陈月歆满脸黑线,只觉得这人又吃错了药,透过语气,她已经能想象他闲适而欠揍的样子,“几月几号你不会看日历啊,你问***嘛?”

    “我在钟亭这里,”他似乎每一句话都说的牛头不对马嘴,跟着道,“钟亭的柱子上刻了一行小字,‘庚寅年四月二十三日未时"。”

    陈月歆嘀咕道,“什么四月二十三,你脑子抽风了?”

    “今天明明是六月……”她脑子一转,皱起眉头,“今天是农历四月二十三。庚寅年……今年是甲辰年,庚寅年是……十四年前。”

    “你是怀疑,那柱子上刻的是——吴玄英的生辰八字?!”她大吃一惊。

    江生笑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陈月歆也顾不上那么多,跟应钟儿打了个招呼,便又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赶到钟亭的时候,在那等她的并不是江生,而是瞿星言。

    陈月歆疑惑道,“江生呢?”

    瞿星言不动声色,“去卫开冬家里了。”

    她更不明白了,“他这么忙?”

    他点了点头,答得认真,“说起来,他好像还真没闲下来过。”

    “我来之前去了医院,问了老头儿,吴玄英确实是下午一点多快两点的时候出生的,也就是未中时分,”陈月歆看着眼前铺满金粉的小字,眼里压着一把怒火,转而问道,“他去卫开冬家里干什么?”

    “张霏霏接到了小阳春的电话,”瞿星言概述道,“她说家里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只能求助我们,方可离去了,江生觉得她的修为尚浅,如果真与卫开冬有关系,或许会出纰漏,所以也跟去了。”

    “那你还来这里等我?喆时只有霏霏和阿巍两个人,要是韩信又突袭怎么办?”她出门时没让东皇太一跟着,对方也和她说了,会去一趟扶桑树那里。

    “我不想保护张霏霏。”他沉了声音,不管不顾的先开了个口子,跳进了黑暗的地下。

    奇了怪了,这家伙最近怎么总闹脾气?

    陈月歆懒得想那些多余的事情,跟着跳了进去。

    与此同时,喆时。

    熊巍放下了最后一件新的家具,脸上的神情却并不轻松,“小姐。”

    “怎么了巍哥?”张霏霏笑着冲他点头,腿上放着随身携带的平板,一边处理集团事务,一边应道。

    他有些紧张的捏着手掌,站在沙发后头,“我有事想问你。”

    张霏霏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安,连带着自己心里也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回头道,“有什么事,你坐下说。”

    “我不是有意偷听,只是今天歆姐和你说悄悄话的时候,我隐约听见,和阿夏有关,”他依旧站着,试探道,“我也没别的意思,想起之前歆姐提到阿夏的时候……她是不是还不知道阿夏她,不会回来了。”

第七百五十八章 醒了

    他刻意的避开‘死"字,但提到不会回来的事情,他心底还是忍不住发痛。

    熊巍傻吗?熊巍也不是真傻的。

    张霏霏手上的动作被迫停下,搁置了平板,叹气道,“巍哥……我也不是有意瞒你,你猜的对,月歆……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是阿夏的意思吗?”他又问道。

    “嗯,”她轻声道,“阿夏就和太阳一样,她的光芒照在每一个人身上。”

    熊巍固执问道,“为什么?”

    其实张霏霏本人也很讨厌说谎,她意识到自己最近总是在说谎的时候,心里也会有一抹忽视不了的痛苦,尤其是撒谎的对象是自己亲近的人,除了痛苦,还有害怕,可说出所有的事实,就违背了朱夏的意愿。

    有一点朱夏又说对了,死亡并不沉重,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活着要留下来面对一切,包括面对死者的死亡。

    “她怕月歆接受不了,就像一开始她也不打算告诉你那样,你们对阿夏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只是你的心都在阿夏身上,不发现是不可能的。”她还是选择了说谎,没有说出朱夏真正的死亡原因。

    熊巍相信了,他坐了下来,抱头道,“如果歆姐也和阿夏重视她一样重视阿夏的话,那她就会和我一样发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张霏霏轻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明白。所以到那时候,巍哥可以和我们一起,帮助月歆走出来吗?”

    就像汪文迪等人救他一样。

    没等熊巍回话,‘啪嚓"一声传来,最大的那扇窗户瞬间碎裂。

    一道黑光直冲张霏霏面门射来,她胳膊上的伤虽还没好全,反应却还是不落下风的,金针刹那射出,击碎了黑光,交手过数次的身影落在窗前,冰冷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宛如要将她千刀万剐。

    熊巍马上也反应过来,挡在她面前。

    张霏霏站起身,沉着应对,“前辈,你数次为难,不知晚辈到底与你有何仇怨?你身为武庙十哲,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对晚辈下此死手,总要让人心服口服吧?”

    本以为韩信这次会和以往一样,不做正面回答,没想到他冷笑一声,这回倒是开了口,“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不愧是那人的后辈。他欠我的,找你来还,正好合适!”

    什么后辈?谁的后辈?张霏霏祖上明明是医圣张青阳啊!

    “我听不懂前辈的意思,”她皱着眉头,自己的祖姓可是自己历尽千辛万苦找回来的,怎么又成其他人的后辈了,“前辈与我的祖辈都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何来相欠之说?”

    韩信一脸嫌弃,“竟不知自己血脉由来,真叫人笑掉大牙。”

    “前辈不要瞧不起人!”熊巍挺身而出,直言道,“我家小姐祖上传承于医圣张青阳,现在也是治病救人的一把好手,不要随便出口污蔑她!”

    “什么医圣张青阳,”他挑起眉头,“她这虚伪的模样,与张子房简直一样!”

    “我与张良前辈何干?”张霏霏更蒙了,这不是天大的误会?

    “证据确凿!”他甩出又一道黑光。

    到了眼前,黑光中的东西张霏霏看的一清二楚,正是此前她家里丢失的那本格天论!

    韩信收回东西,见她脸上吃惊神情,便也不再与她多说,飞身攻了过来。

    他与熊巍对上一掌,发出钟鼓撞击的闷声,虽然看上去是简单的肉体搏斗,但是以双方的灵力为基础的,每一下,对拼的都是力量,客厅对他们来说显然狭小,他手中用力,捏住熊巍的拳头,先把人甩开。

    张霏霏率先出招,将人凝力架开,双方在这空间中快速的移动,你追我赶,不断的出招碰撞,金针穿梭在空气中,金线紧随其后,可在即将限制住韩信行动的时候,被对方的砍刀撞上。

    快如闪电,力大无穷。

    新送来的家具又被韩信一拳打碎,张霏霏屏息凝神,凌然空翻,握出纸伞刺了出去,可她只刺中了一团黑气,眨眼间,韩信手握砍刀,将怒火凝聚在自己的每一下攻击里,招式愈发凌厉起来。

    熊巍也扑了上来,韩信以一对二。

    他周身的黑气形成了一层战铠,两人的攻击一时间都没找到突破口,他的眼神仿佛要扯烂张霏霏的灵魂,他又一次甩出砍刀,用武器支开熊巍。

    黑气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张霏霏,他迅速上前,借着黑雾的掩护,拳头迅猛如雷、密如雨点砸了出去,张霏霏以金线缠绕周身,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挥舞纸伞与拳头对抗。

    不过她对这把纸伞的操纵并不熟悉,加上胳膊上的伤,很快,她的体力就让她陷入了劣势。

    韩信脸上露出了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感,得意道,“去死吧!”

    黑气锋利如利刃,他显然是找到了对方防御的突破口。

    霎时间,屋内金光大作。

    锵!!

    韩信身上的铠甲被利刃割开,他被迫后退,将自己的武器也收在了手里。

    看清出招的人,他拧起眉头,脚底黑气暴涨,消失了踪迹。

    张霏霏当然是喜出望外,“文迪!”

    这背影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了,她连忙握住了他的手,“你醒了!你恢复的怎么样?!”

    “汪哥!”熊巍也走上前来。

    汪文迪没动手,便收回了宝剑,周身气息平静而显强大,答道,“还差一点,只要通过武主的考验,我的力量也会更上一层楼。”

    少年眉眼沉稳锋利,恍若不同于以往,仔细看,又没什么分别。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站在这里,就有一种能安定人心的特殊力量。

    熊巍松了口气,“要是刚刚汪哥没出手,我真得拼了我这条命保护小姐。”

    韩信找张霏霏麻烦的事,汪文迪听了一些,却不全然知晓,毕竟这段时间他都在睡觉,他反扣住张霏霏的手,问道,“怎么回事?”

    “韩信前辈手里有家里丢失的格天论,”张霏霏整理了前因后果,概述一遍,又道,“我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他凭借格天论,认为你是张良的后代,”汪文迪一语中的,“当年汉高祖杀他,张良并未出言劝阻,若是张良肯为他说情,他不会落到那个下场。如今他和张良同时位列十哲,又在武主的召唤下共同布阵,他无法对张良出手。”

    熊巍稀里糊涂道,“我记得瞿哥说过,格天论是什么张道陵和他的儿孙编撰的,小姐家里的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这……和张良有什么关系?”

    “张良也是道门中人。”汪文迪答道。

    “还有这种事?”张霏霏也没听过这个说法。

    汪文迪笑了笑,“张良与道有缘,曾得仙人指点。”

    他的目光始终看着她,明明他昏睡的时候,她日日都在身边,但就是如同好久未见一般,根本挪不开眼。

    张良刺秦后并没被抓住,有一日闲步桥头,遇着一个穿着粗布短袍的老头,这个老头使唤他为自己去桥下捡鞋子,他依言照做,捡回来的时候,老头翘着脚,竟然要张良伺候他穿鞋,张良又照做了。

    老头只说了一句,“孺子可教矣。”

    而后便约他五日后的早上,再到这座桥头相会,他不明所以,可也应下了。

    谁知五日后,他匆匆赶到桥头,老人却故意提前到了桥上,一见到张良,便愤愤斥责,“与老人约,为何误时?五日后再来!”

    说完老人又走了,结果五天后,张良又晚一步。

    第三次张良索性从前一晚就在桥上等候,这种至诚和隐忍的精神使他通过了老人对他的考验,于是老人送了他一本书。

    张霏霏听的津津有味,“是什么书?”

    汪文迪答道,“仙书,《太公兵法》。后来,张良日夜研读,俯仰天下大事,才成了我们现在知道的‘谋圣"张子房。”

    她追问道,“可这和格天论有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他笑得更开心了,“然而,道家流派中的天师道、正一道,都是张良的后代,张道陵就是他的第八世孙。”

    “所以他凭借格天论推断你是他的后辈也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是谁告诉他你家里有格天论的。”他直接说出了关键的地方。

    汪文迪抬手之间就把房间恢复成了原样,手里散出数道金光,自言自语道,“该把大伙叫回来,对付姜子牙了。”

    “文迪,”张霏霏眉目之间露出担忧的神色,“你刚刚也说了,你还没完全恢复,现在就面对武主,会不会太急了?这段时间你都在沉睡,武主留下的问题……有答案了吗?”

    他眼中有几分自信,“或早或晚,总要面对的,若我答不对,我的道也就到此为止了,所以我是否完全恢复根本不重要,只要我想到了答案,随时可以去回答他。”

    “那……你想到了吗?”

    “想到了。”

    汪文迪答得很果断,他在睡梦中听见的指引愈发清晰。

    张霏霏没问具体的,她很久没看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她明白,只有他眼里有这样光辉的时候,他才是真正的他,所以无论前方是什么,她也愿意为之披荆斩棘,共同奔赴。

第七百五十九章 人性复杂

    也只有在他脸上出现这种表情的时候,张霏霏才能完全放心。

    三人都没想到,接到汪文迪传音后,第一个回来的居然是江生。

    他闲庭信步一般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一阵汪文迪,“看来你不仅是醒了,还准备好一鼓作气,更进一步了。”

    汪文迪直视他,挑眉道,“你身上有一缕不属于你的灵气,哪里来的?”

    江生嘴边弧度更深,抬起手,一丝微弱的白光被他圈在手掌心中,“从小阳春身上找到的,不过不是在她身体里,而是她与这东西接触的时间很久,累积出来的灵气。”

    方可离气喘吁吁的跟了进来,“江前辈,等等我,呼!”

    她显然在体力方面被甩了一大截,喘了口气,理顺了思路才再次开口,“多谢前辈出手,晚辈此次受益匪浅!”

    张霏霏递了两杯水来,问道,“你和江先生在小阳春家里遇到什么事了?”

    “卫开冬的灵魂就在那里,”方可离接过水喝起来,跟着解释了来龙去脉,“他说的话我听不太明白,只知道他是缠上了小阳春,但毕竟他是阴魂,小阳春是活人,我就作法保护小阳春,然后就被他偷袭了。”

    “他的力量委实不弱,好在江前辈随后赶来,出手解了我的困境。”她补充道。

    汪文迪知晓了事情的经过,转而又问江生,“卫开冬什么情况?”

    江生抓重点的能力更好,说的话将画面润色了许多。

    小阳春说,家里的老人还在医院住着,这段时间家里就她一个人,白天除了工作就是照顾父母,累了才会回家休息一会儿,可以说根本没时间管收拾家里这种琐事。

    一开始,她只是发现自己扔在洗衣机里忘记洗的衣服莫名其妙的洗好了,收拾了放在门口忘记扔了垃圾也不见了,她以为自己忙昏了头,出现了记忆错乱的情况,可后来才发现不是这样。

    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会觉得有人躺在自己身边,有时候半夜起来上厕所,还会看见书房的灯是亮着的,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能凭借‘错觉"二字来解释。

    小阳春被折磨的快疯了,整个人的精神都不对劲。

    晚上睡不着,白天没精神,她找了个时间去卫开冬的墓前烧纸。

    “她喊卫开冬不要做那些装神弄鬼的事情,活着的人是还要继续生活的,说如果有什么遗憾,就托梦给她云云,”江生脸上浮出一抹有趣的神情,接着道,“结果怪事来了,她烧的纸钱产生的灰烬,在她面前摆出了一句话。”

    熊巍听的也是聚精会神,“什么话?”

    “‘我就在你身边,想来陪我的话,我可以把你变成我的同类。"”江生平静答道。

    这话听的张霏霏后背一凉,无语道,“他死前对阳春姑娘可是相当冷淡,现在为什么又要这样对她?”

    江生却觉得十分平常,“人性很复杂,每一个人都很复杂。卫开冬和我交手的过程中,说只要小阳春能理解他说的话,他们就能成为真的夫妻。”

    卫开冬和江生说了不少,或许是觉得这个看上去年纪仅有十一二岁的少年竟能和自己的心灵产生共鸣,他说,“我的母星在宇宙中地位也很高,因为我们种族的文明程度非常先进,举个简单的例子——”

    “地球人类只能研究到三维空间和三维生物,我们早已经研究透了四维和五维,能自由穿梭在时间和空间中,人类不仅在学术上止步不前,还在破坏宇宙的脏器,所以必须被像癌细胞一样清理掉。”

    方可离一脸听天书的表情,当时就在现场的她到现在听到这些话还是很懵逼,“对对对,他就是说的这些,我真的是一个字都听不明白,比当初掌门师伯给我们讲学的时候还难懂!”

    江生此时才开口解释,“你在山下这么多年,人类的书多少也看了一些。用人类的学术词语来说,点成线、线成面、面组成空间,这就是一维、二维、三维,人类能在三维空间里活动,也就是说能在具体的空间里进行移动。”

    “那些只能在平面上活动的二维生物,比如蚂蚁,你在纸上放一只蚂蚁,然后画一条线,就能拦住它的去路,它并不能从纸上跳出来,”汪文迪接过他的话,问道,“那么什么东西能困住人类呢?”

    方可离摇了摇头。

    “时间,”张霏霏恍然大悟,“时间就是第四维,所以我们阻止不了时间的流逝,也无法回到过去。”

    “不错,时间就像是多出来的那一根‘坐标轴",三维加上时间后就构成了第四维,而他现在因为是灵体状态,脱出了时间的控制,因此更加肯定自己此前看见过的理论,认为自己确实不是地球人。”汪文迪道。

    “那灵气和他灵魂上的同源,不过我辨认不出具体是什么。”江生把话题拉了回来,“卫开冬也确实在尝试用这个力量改变小阳春。”

    “更有趣的点在小阳春身上呢。”他往前走了两步,坐到了沙发上。

    汪文迪背着手,与他说话的语气像老相识一样,“别卖关子了。”

    江生眼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在离开之前,她拜托我,解决了卫开冬。”

    方可离没听见这个委托,惊讶道,“啊?”

    “不会吧?此前她明明……在看见卫开冬尸体的时候,她还恳求月歆,让她再见卫开冬一面的!”张霏霏更是直言不信。

    江生轻蔑道,“所以我才说,人是很有意思的生物。她已经被卫开冬的鬼魂干扰的无法正常生活了,对丈夫的爱也完全变成了恨,但她一边拜托我除掉卫开冬,一边又任劳任怨的去医院照顾老人,你说,这还不够有意思吗?”

    汪文迪不置可否,更在意他的回答,“你答应了?”

    “没,”他又开心的笑了起来,随口道,“我要是答应,就不会让卫开冬跑了。”

    他虽然一口一个人类人类的叫着,可到底还是不把人类放在眼里的。

    陈月歆和瞿星言随后赶回。

    张霏霏欣然喊道,“月歆,你回来啦,还顺利吗?”

    陈月歆点头,身上还有打斗后残余的灼热气息,她只看了汪文迪一眼,看见他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便收回了目光,坐到张霏霏身边,应道,“总算是醒了,霏霏也可以不用担心了。”

    这话倒让人听不出来她到底开不开心。

    瞿星言只和汪文迪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之间还是和往常一样,有着那种无法言说的默契,他能看出瞿星言身上多了一丝风尘中的悲伤,也能看出陈月歆身上多了一丝脱俗的果断。

    她眼里的火,好像更旺了一些。

    “月歆,我睡过去这段时间,你力量恢复了不少嘛!”汪文迪主动搭话,在沙发靠背上撑着手,玩笑道,“是不是找到了什么修炼的诀窍?”

    陈月歆没看他,略显生硬,“没有。”

    “说吧,这么着急叫我们回来,”在完全沉默之前,她再次开了口,缓和了焦灼的气氛,“想好怎么对付武主了吗?”

    “当然,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走吧。”汪文迪在她张扬的发尾上感觉到一丝锋利,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她,把心底不好的念头马上驱逐了出去。

    “太一不是还没回来?”她问道。

    汪文迪摇头,“武主对我的考验,没必要扯上他。”

    言下之意,他从来没有把东皇太一放在他们团队里考量安排过。

    说完,陈月歆也不再说话,他便带领众人走出喆时,上了楼顶,直接摆阵,以自己的力量与海陵的五方法阵进行呼应,传唤武主。

    “我不去。”又是关键时刻,江生又拒绝了与之同行。

    “这你都不去?”

    “这么好玩的事,我当然要在最佳的位置,一睹为快了!”

    他给出了自己的看法,令汪文迪无从说服。

    随后,张霏霏占西,阵眼中最快传来回应的也是西方,不消片刻,她已飞上了高空,随后是北方,熊巍和方可离也飞向了星辰所在之处,接着是南方,陈月歆平复心绪,跟了上去。

    汪文迪仍在继续注入自己的力量,问余下的瞿星言道,“我怎么感觉月歆心情不好?你们俩吵架了?”

    瞿星言摇头,“没有。或许是被你打断了战斗,心里还有些不过瘾。”

    他拧着眉头,抿着嘴,欲言又止道,“不过还好,你打断了她。”

    “怎么说?”

    “钟亭底下,这回有四只灵兽镇守,月歆……已杀了三只。”

    没有时间说具体的,那股巨大的,在天地间回应的灵力已经满溢,两人只能先升上高空,占住了东方与中间。

    姜子牙再次出现。

    他身上带来的压迫感丝毫不减,在众人中,直面汪文迪。

    然而还没等十哲各自就位,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出意外了。

    陈月歆只在属于她的位置上待了不过两秒,便开口道,“我还有些事,去去就回。”

    “月歆!”汪文迪出声拦住她,皱眉道,“你现在不能走!”

    “为什么?”

    “你走了谁来站你的阵眼?”

    情急之下,汪文迪只能说出这个迫在眉睫的理由。

第七百六十章 第二次回答

    陈月歆冷哼一声,化作一道红光瞬间下落,只轻飘飘留一句,“我的事并不比这轻,我若不能赶在你们破阵之前回来,就让方可离替我吧。”

    汪文迪射出一道金光,却没能追上她的身影。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一上来就被武主看见团队分崩离析的样子。

    姜子牙果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明显对他敷衍天机很是不满,凛然问道,“小子,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做好准备了。”汪文迪重重点头。

    他只能在心里说服自己,海陵之事还未完全解决,陈月歆在这种时候离开,肯定是有大事。

    “那就照月歆姐所言,”方可离无奈唤出折月,去了原本陈月歆的位置,又冲汪文迪点头,真诚道,“我会尽力助先生一臂之力。”

    等几人摆好阵势,姜子牙也不再追究,甩出一道金光,唤出十哲之八摆阵。

    张霏霏没在里面看见韩信,同样的,也没看见白起。

    姜子牙端立于中,身上的灵力一波接一波涌向四周,叫人无法忽视,“白起与韩信擅改天机,自行其是,已被我罚了。此次亦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中方自由老夫来,亲自坐镇!”

    汪文迪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应声道,“此前既说文斗、武斗缺一不可,就请出题吧。”

    对方问的是同样的问题——

    ‘什么是你的道"?

    他也还记得自己上一次错误的回答:勇健如雷,花环覆障。

    而此时脑子里最清楚的,还是梦境中,来自九天玄女的提示:有的时候,答案就在问题本身里。

    周围所有人都不敢眨一下眼,不敢喘一口大气,尤其是张霏霏等人,他们已经见识了武主加碎片的力量,只要一招,就能让修炼至此汪文迪差点根基全毁,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瘫了一个月。

    他不能出错,他们都不能出错!

    汪文迪深吸了一口气,周身金光亦开始流转,他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恭敬,“我此前说,‘福如天人,德非天人",祖师曾点头赞许,后来以‘斗"之一字概括,但有失偏颇,祖师说我是错。”

    双方的金光交融在一起,也让底下的人纷纷紧张起来。

    “种善因,得善果,若只有杀和斗,迟早步入恶道,即使有天机给的福祉,也是德不配位,终究悟不出什么来。”他说着说着,反而轻松起来,“这种道,不是我所要修的,也不可能能在华夏大地上传承下去。”

    姜子牙捋了一把胡须,众目睽睽之下点了点头,“善。”

    可也没有后文,显然是还在等汪文迪说完。

    “力量,只是实力的一种,就像修仙问道,不能只修心法而不炼体,力量再强,没有能支配力量的强大心脏和坚定心性,也只会给世间带来灾祸。”不知为何,说到这里,他脑海中竟冒出一团火焰的模样。

    汪文迪向前一步,“斗之一字,我欲抛之。此次来寻祖师,有一新字,能答祖师之问。”

    “哦?何字?”

    “‘武"可为解。”

    那两团金光交融的速度越来越快,却一点杀伤力都没爆发出来,周围人悬着的心渐渐的放了下去。

    汪文迪笑道,“武道,是我最该学习的。以武为修行,为追求真理的第一途径,但不是暴力的只知武斗,只知用拳头解决问题。而应该是以武止伐,平息干戈,从矛盾争斗中找到互助统一的最终目标。”

    “‘武",不是为了杀戮而杀戮,为了战斗而战斗,而是为了迅速制止杀戮和战斗,为了保护和守卫众生,迫不得已,不得不发。”他周身的金光纯粹如流动的水,“是以仁心推己及人,化干戈为知己,合天地于一气。”

    “此为我的道。”他做了总结。

    良久,久到这些金光足以净化天地间的浊气。

    张霏霏感觉自己浑身都麻了,小心翼翼的轻声问,“答、答对了吗?”

    “哈哈哈哈,”头顶爆发老人发自心底的爽朗笑声,一道金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他手中形成一根状如长鞭的物件,“你果然没有让你的朋友失望!”

    “此物名为‘打神鞭",只要你能挨上三下,便算你通过天道的考验!”姜子牙笑道。

    众人放下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

    “打神鞭?”张霏霏紧张得不得了,“不会有事吧?”

    瞿星言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解释道,“打神鞭是封神之战时,阐教圣人元始天尊拥有的玉虚宫至宝,专打八部正神,长三尺六寸五分,有二十一节,每一节有四道符印,共八十四道符印。纵然只能打神,可神一下也难捱。”

    头顶又传来姜子牙浑厚的声音,“诸位,同心破阵吧。”

    他话音一落,几位十哲纷纷应下,动作起来,立刻摆成了连为一体的法阵,由诸葛亮对张霏霏、张良对瞿星言、李靖对熊巍、孙武对方可离,看来是留给汪文迪伙伴们的考验了。

    诸葛亮射出羽扇,和张霏霏的金针撞在一起,这次他没有再优哉游哉的与之喂招拆招,而是拿出了十足的实力,张霏霏也能感觉到招式之间的凌厉和霸道,一时自然无法分心,只得专心应对。

    瞿星言短时间内竟也无法近得张良的身,对方灵活非常,而且总能提前洞悉他的想法,他若要近攻,张良就会提前撤离,他若远攻,张良就会提前近身,无论他如何改变策略,宛如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便也陷入了苦战。

    李靖和熊巍早也缠斗起来,熊巍的格斗技术和力量都有很大的长进,能防住李靖大部分的招式,剩下的单凭肉体力量居然也可以扛过去,他与李靖双拳对上双拳,打的是不分上下。

    至于方可离,她本就为了占住阵眼召唤了折月,加上孙武本要对付的是陈月歆,一见换了个修士,自然也有些轻敌,三两招中,被她逼得连连后退,也不得不认真起来,一改守势,转守为攻。

    顶上的汪文迪知晓同伴已经动手,看了一眼金光闪烁的打神鞭,孑然而立,谦虚道,“请赐教!”

    这第一下,打在腰腹,当即见了伤口,鲜血迸出,跌落一尺。

    第二下,打在肩头,伤口亦是血肉模糊,不忍直视,又跌落一尺。

    第三下,姜子牙对准了他的头顶,提醒道,“我这一鞭子下去,修为不济,你便会当场丧命。”

    汪文迪抹了一把嘴边的血迹,脸色惨白,眼里的光却未曾熄灭一分,他试图操纵体内碎片的力量,但发现,碎片的力量被牢牢的压制住了,仔细一看,才发现,打神鞭上有一缕金光通过伤口与自己体内相连。

    看来姜子牙确实是想把他打死。

    他勉强站直了身子,让自己的脊背看上去十分有力量,也不埋怨对方锁住了自己的碎片,锁住了自己的保命法宝,重复道,“请赐教!”

    鞭子落在头顶,金光大作!

    抵抗了一会儿,姜子牙的金光突破了他的防御,笼罩了他全身,登时就有温热的血液自头顶流了出来,经过额头、鼻翼、嘴边,一直到下颌,往下滴落。

    这样的血痕还不止一条,他又被打神鞭打落一尺。

    “文迪!”张霏霏最先注意到上方的异样,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看得她胆战心惊,手上不自觉的松了力。

    诸葛亮倒没趁人之危对她造成伤害,只是一招狠狠的打掉了她的法器,以提醒她,这一分心,她就会输!

    可她现在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

    她收回纸伞,以金线和对方周旋,只想尽快脱身,去汪文迪身边。

    “霏霏,”金光中心的人动了动嘴角,阻拦道,“别、别过来,我没事。”

    在巨大的痛苦之中,会迎来意想不到的蜕变,无数的人倒在破晓前的黑暗里,他们败了,对于汪文迪这样的修道者来说,失败大多数时候意味着死亡,若能突破黑暗,就会成功。

    “双剑何在?!”他猛地一声大喊。

    两道剧烈的金光应声凝聚起来,却并不是在他手里,而是在姜子牙面前,和姜子牙在同等的高度上。

    “汪先生那是在做什么?”方可离不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担心道,“难道他已经操纵不了双剑了吗?我们赶紧想个办法去支援他吧!”

    “不用,”瞿星言已经停止了对张良的攻击,双方转而对峙起来,保持着一个危险的距离,但谁都没有先出手,他示意周围的同伴安心等待,笃定道,“他会拿到诛神和镇天的。”

    汪文迪伸出手,他离自己的双剑,还有三尺。

    ‘你道法高强,实力非凡,可不知世间多有强之一字解决不了的问题"。

    ‘输给心魔,沦为世俗欲望的努力,尝遍折磨苦痛,却仍不知悔改;而胜者,无一不是战胜自己,打败心魔,后平地飞升,直入凡尘之外,不受世俗所苦,不为生命所累,得道飞仙"。

    汪文迪抬起重如千斤的脚,在数次尝试之后,终于带自己上升了一点点,“我已知晓,力量不是一切……世俗所苦,在于执念,若无执念,心有自然,顺其自然,则能悟道,其余一切,皆为恩赐。”

第七百六十一章 通过考验

    他从来不知道,一尺的距离,有一日对他来说也会难于登天。

    每挪动一分,他就要承受一次伤口撕裂的痛楚,但他始终拼命的睁着眼睛,始终未曾产生过放弃的念头。

    ‘只是宝物所在处仍有一道难关,破解与否,全凭运气了",‘此等至宝,唯有最洁净的心才配得上"。

    ‘她终于觉得自己错了,不该追究这些东西,早就该顺从自己的内心了",‘这是天机所托,其中也有我的心血,临别之际,赠给你了"。

    韦寒食为追求画技之极致,可因此被心魔所惑,失去心爱之人,历经千年,才得以与之共赴轮回;商懿心中不明,青梅竹马为何会成兰因絮果,忽视就在自己身边的真心人,直到开启周天轮回钟才后悔,却已经晚了,失去了生生世世。

    姜子牙看着苦苦挣扎的他,又把视线移到双剑之上,他能听见灵宝在哀鸣,灵宝愿护他、愿追随他,但他这次的难关,一定要靠自己悟出来。

    汪文迪嘴中腥甜,再一次强行驱使金光后吐出更多的鲜血,这些血液在滴落到地面上之前,就会被空气里猛烈灵力碰撞的气流所蒸发,他又往上了一尺,“心无杂念并非断绝七情六欲,而是心无恶念,对信仰、对真心人,都该忠贞不渝。”

    他咬着牙,“我所修,只要随心所欲,问心无愧,可我以往,并没有做到。”

    身体上虽然痛,却很清透,好像往外流出去的不是他宝贵的血液,而是一些污秽的、影响他道心的东西。

    他体内碎片的灵力开始主动的突破金光,与他自己的力量交缠在一起。

    那些碎片的曾经的持有者,和他一样,心里都有执念。

    孟商拥有剪纸的力量,但以为‘人老色衰,色衰而爱驰,爱驰则恩断",所以很怕自己死后,自己家里因自己获得的恩宠会全部失去,到死前只能忍住如潮思念,不肯见自己夫君一面,只敢留下自己的小像。

    这份执念被有心人利用,将她唤出,终究导致她被困于红山别馆里。

    程朱明拥有陶瓷的力量,可因生逢乱世,才能无处施展,虽四处游学,遍历天下,造就无双的技艺,却没能守住心爱的人,也没能为国家提枪上马。

    到头来,他的一切都被牢牢地掌控。

    收集碎片的过程已进行了大半,汪文迪突然觉得自己是真蠢,到现在才透过事件的表象,看见天道真正留给自己的指引。

    又是片刻,他最终摸到了自己的剑柄。

    那一瞬间,好几道澎湃的灵力交汇在一起,灌入他的身体,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到了与姜子牙面对面的位置。

    “武之一字,解了祖师的难题,蜀山掌门纪迎寒曾言,‘心大于天",我心中的难题,也已解了,道途坦荡,我定要成功历劫!”他豪言壮语,但语气里始终有一丝以前从未有过的谦虚,“祖师,武之道,就由我来传承!”

    姜子牙大笑,“哈哈哈哈,善!”

    他将打神鞭收回,掌心里转而出现一朵彩莲,置于他心口前,“你体内的七枚碎片,我会帮你把它们融合出河图洛书的雏形,你日后可以自如的使用,可具体要如何用,还需要你在后续的历练中,自己琢磨。”

    “我这一块,也赠与你,你通过了天机和我的考验,”他接着指点道,“不过这宝物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能量和气运,真正的融合成形是一件麻烦事,需要一定的时间,在它成形之前,你不能使用它,而且要用自己的心血浇灌它。”

    “愿你能记得今日所言,贯彻自己的道。”他收回手,只留下这么一句和那朵还未消失的彩莲,身形便缓缓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后就看不见了,似乎和天际四海的云朵融在了一起。

    他闭上眼,接纳彩莲的力量。

    底下与自己伙伴们对战的十哲身上也泛起深浅不一的光亮,身形逐渐透明。

    孙武架开方可离手中的折月,却没想到竟被一把断剑指到了喉咙前,他笑了笑,冲方可离点头,射出一道清光击退她的断剑,整个人便跟着化作一道光,消失在了原地。

    折月虽强,有时候还真不如一把朴素的断剑。

    李靖也与熊巍点到为止,叹道,“普通人能有你这样的体魄,已是万里挑一。”

    在李靖消失后,诸葛亮和张良亦各自收招,追随姜子牙而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陈月歆这次离开和上次一样,也是因为感应到留给应钟儿的玻璃珠子碎了一颗,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内心的纠结,应钟儿是个普通人,和她之间不该有任何交集,但想起应钟儿甜美的笑,她就怎么也放心不下这个小丫头。

    或者是因为她真诚的叫自己‘姐姐",或者是因为那张漂亮的照片。

    她是除了张霏霏外,唯一一个接近自己的人类。

    上一次赶到应钟儿身边的时候,看见她哭得满脸泪花,喊着‘姐姐救命",那种感觉,就仿佛真的是自己同胞的妹妹要掉进深渊里,陈月歆只想不顾一切的把她救下来,无论是从人渣手里,还是从怪物手里。

    是的,这次抓住应钟儿的,不是人类。

    陈月歆没时间思考是不是巧合,她看见应钟儿身上有一些发黑的伤口,伤口周边散发着一股阴邪之气,小丫头已经受不住晕死过去,那个比正常人类稍微高大一些的怪物,手上尖利如刀的爪子对准了她小小的身躯。

    这怪物陈月歆不久前曾见过的,在钟亭底下。

    她甩出三道火球,“你还真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啊。”

    怪物背上暴涨黑气,意料之外的拦下了她的火球,扭过头来,用凶恶的目光盯着她,爪子又逼近了一分,开口用那嘶哑的声音愤怒道,“我正愁找不到你!你杀死我三个兄弟,我一定要找你报仇!”

    它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原来如此!这毛丫头身上有你的气息!你是来救她的?!区区人类女孩,你居然会赶来救她?!哈哈哈哈,她昏过去之前一直喊着‘姐姐会来救我的",她该不会在喊你吧?”

    语气里的惊讶和嘲讽惹怒了陈月歆,她手中捏出流火扇,“你话太多了!”

    她迅如闪电攻了过去,可没想到,黑气瞬间包围了怪物,它一闪身,居然躲开了。

    之前她就和对方交过手,知道这玩意儿力量不猛,却速度极快,所以刚刚自己也没掉以轻心,使得速度并不慢,它不可能能避开!

    “怎么?”怪物顶着一脸不屑的神情,继续拨弄对方紧绷的神经,“不会是关心则乱吧?”

    说着,它竟还有闲暇,在不省人事的应钟儿身上又割开一道口子。

    “敢挑衅本座,”陈月歆紧皱眉头,怒上心间,“你找死!”

    她扇出一道紫炎,又射出许多火球,以此为掩护,自己趁机朝应钟儿移动。

    对方识破了她的意图,黑气抵消了一部分紫炎,剩下的则砸在了它的身上,即便如此,它为的就是能先一步控制住应钟儿。

    果不其然,陈月歆强忍着没有再动手,也强迫自己停下了攻击的步伐,因为怪物不需一秒,就能割断应钟儿的喉咙。

    “我知道你很强,却有什么用呢?”它死死的抵着应钟儿的脖子。

    怪物狂笑了一阵,“我更知道,你现在很想杀了我,甚至想把我碎尸万段,没关系,来吧!死我也一定会把这臭丫头拉到地狱里去给我垫背!来呀!你怎么畏首畏尾了?!”

    陈月歆浑身都要烧起来了,她真的好想把这方圆里的一切,全部烧掉!

    她的犹豫给了怪物提条件的机会。

    怪物捏着应钟儿,“看来比起杀了我,你更想救她呢。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她看着脸色苍白的应钟儿,现在那丫头就像是案板上一块肉。

    “钟亭地下的法阵你知道吧,法阵的入口很快就会打开,”怪物直言道,“只要你走进去,我就把这丫头放了。”

    陈月歆冷哼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们都是修行者,杀人对我没有好处,而且我和这丫头无冤无仇,我现在只想为我三个兄弟报仇。你信不信,是你的事。”它手上又收了一分力。

    陈月歆知道它没有扯谎,自己和瞿星言到钟亭地下遇上它们的时候,瞿星言就感觉到了,它们四只,纵然外形各异,却都被灵气包围,是有修为的灵兽不假,而眼前的它,显然已经被报仇左右心智,否则应钟儿身上的伤口也不会那样。

    应钟儿支撑不了多久,陈月歆咬了咬牙,“就这么办。”

    她一个闪身,就去到了钟亭地下,正如怪物所言,此前无论他们怎么攻击都岿然不动的法阵确实打开了一个入口。

    陈月歆毫不迟疑,直接走了进去,入口立刻在她身后合上。

    唰!!

    四道黑光刹那袭来,缠上了她的四肢,霎时间,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这些黑光蔓延而上,她燃起火焰,自内而外与之对扛,定睛一看,四道黑光变成了四条锁链,锁链上结着厚厚的冰,正在往她身上爬。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9597/ 第一时间欣赏探宝修真在都市最新章节! 作者:准时不早退的阿洁所写的《探宝修真在都市》为转载作品,探宝修真在都市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探宝修真在都市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探宝修真在都市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探宝修真在都市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探宝修真在都市介绍:
他化生当世,一心想要重回巅峰却遇上可以携手的她和一众伙伴,重聚灵力的修真过程中更是危机四伏、九死一生。
面对最终的惊天阴谋,他又将如何抉择?十二风华在手,他又如何利用这份举世无双的力量?
天机所在,四象得现,十二风华,一聚成仙!探宝修真在都市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探宝修真在都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探宝修真在都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