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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准时不早退的阿洁     探宝修真在都市txt下载     探宝修真在都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九十七章 爆发边缘

    青烟缭绕在几人中间,他率先见礼,道,“掌门,师父,长老。”

    “嗯,不必拘礼,”张南吕开门见山,直言道,“叫你来是为了这几日出现作祟的阴气之事,你先向掌门复命吧。”

    关宿把宝葫芦交给纪迎寒,道,“这里头就是我此次收回来的阴气。”

    纪迎寒抽出里面的阴气,使其悬于空中,又从宽大的袖中引出另外三道,四道阴气汇到一起,青烟缠于其上,隐隐中竟泛出一丝灵力金光来。

    他收了法术,把这团阴气重新封进袖中,道,“这并非普通的阴气,其中还有一道令人难以琢磨的力量,要找到根源,还差一环。”

    “这前四道分别是从沙洲、甘州、雍州、陈仓四处得来的,”贾雁来接过话茬,跟着道,“我闭关之中有感,这最后一环,或将出现在奉元,需要你再下山一趟。”

    关宿应道,“弟子领命。”

    贾雁来手中浮现一道金光,一枚宝印便出现在他掌心中,他将东西交给关宿,道,“恐最后一环有变数,此物可辩邪寻阴,你带着,行事冷静为上,若碰上拿不准的,就先返回师门,我们再做计议。”

    宝印凝成金光,入了关宿眉心之中。

    关宿又收起了宝葫芦,道,“弟子记住了。”

    他顿了一下,抬眼道,“此次奉元之行……”

    张南吕知晓他心中所想,亦道,“不如派人与他同去,也好有个照应,方便行事。我看易西风那小子就很不错。”

    “也好。”纪迎寒点头,答应了此事。

    后来的事,便能与汪文迪等人的记忆相连接起来。

    下山的蜀山弟子为了不惹人怀疑,都会将宝剑藏在盒子里,修为更高的人,才可隐去宝剑,与常人无异行走于世间。

    关宿同易西风去到奉元,虽然因为易西风的好吃好玩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总体来说还算比较顺利。

    午饭的时间,他们两人在餐馆遇上了汪文迪等七人。

    因为宝印的缘故,关宿多看了陈月歆几眼。

    张南吕厉声开口,语气里的怒意一丝也没有消下去,道,“宝印暗指,你是邪物!”

    “我是你妈个香蕉皮!你才是邪物!什么没头没脑的宝印,我看就是块废铁!”陈月歆急了,直接破口大骂道。

    “粗鄙之语!”张南吕也不是个软柿子,脾气不亚于她,声音更大了,道,“我蜀山派开山之宝,若是有错,我全派上下,历代至今,颜面何存?!”

    当时根据宝印上的灵力波动,关宿知道,眼前之人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只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意气风发,更不愿这邪物如正常人一般存于世间,危害百姓,故而起了不服之意。

    瞿星言拍了拍她的后背,与对方对峙,道,“后来的事呢?”

    后来,因长老与师父的叮嘱,关宿再三思索下,先结束了不愉快的午饭,带着易西风急忙御剑,直接赶回了师门禀报此事。

    纪迎寒皱了皱眉,道,“我

    算得近日蜀山将有一段机缘。”

    可机缘所指,本是仙缘,怎么会有魔物混杂其中?经关宿一言,他又与二位长老合力,占卜得知,原来宝印说的,是四圣朱雀。

    “你既然知道了是朱雀在此,”瞿星言不悦道,“柳溪岚一事又是为何?”

    张南吕冷笑一声,道,“朱雀虽是四圣,却介于神魔之间,若心性不正,坠入魔道,不过是弹指一瞬!”

    陈月歆几乎挣开了瞿星言的束缚,咬牙切齿道,“我看你这个糟老头子就是欠揍得很!什么得道真人,我非要揍你一顿不可!”

    “冲动易怒,嗜杀成性!”他评价道。

    汪文迪扶稳张霏霏,道,“她性格从古至今都是如此,难道要她清心寡欲?还是道长认为,凡正道得道者,都要毫无感情,六亲不认?”

    张霏霏接着道,“是啊道长,事情还未有定论,你不该如此说她。”

    这两人噎住了张南吕,也算平复了一丁点儿陈月歆的情绪。

    一旁的贾雁来上前一步,眼神也平静淡然的多,摇头道,“你们既知她本性,便该敬而远之,为何还要与她亲近?就不怕某日她发了性子,连你们一齐杀了?”

    这问题看似就事论事,实际刁钻无比,字字针对。

    汪文迪不想与这些老者再高谈阔论,再谈下去,他们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被绕进去不说,陈月歆一定会先被他们的话激得忍受不住,此时一旦先动手,就彻底不占理了。

    他安抚了张霏霏的后背,抢过话语权,道,“道长,还是先将正事讲完的好!”

    陈月歆甩开瞿星言,暗自咬牙,周身覆上一层若有若无的彤色。

    贾雁来瞥了她一眼,神态忧伤起来,道,“溪岚这孩子,就更苦命了。”

    “她自幼被遗弃,得我嫡传弟子柳牧之收留,拜为师父,称我为师祖。”

    柳溪岚在剑术上天资不如其他弟子,但生来勤奋刻苦,愿意勤学好问,多练多磨,尤其又在医术上颇有天分,柳牧之亦是看中了她这点,视其为衣钵传人。

    却说那日,关宿携易西风御剑赶回,将奉元所遇之事一一说明。

    纪迎寒因算得这一行人的来历,便道,“无需惊慌,也无需招惹,去将出现于奉元的阴气收回即可。”

    关宿虽然平日里向来敬重掌门,可性格上却锋利如剑、嫉恶如仇,在张南吕的教导下更是容不得一点沙子,誓要把妖魔邪道赶尽杀绝。

    他迟疑了一会儿,道,“掌门,即使她是四圣朱雀,启明长老的宝印却从未出过错,就这样放之不管,是否有些不妥?”

    纪迎寒落下手中一子,和善道,“天机所指,便由她去吧,朱雀现世已有一段时间,未出祸事,顺其自然,也未为不可……”

    “不可!”张南吕就是这时候进入殿中的,他带着一干弟子,态度十分坚决,道,“掌门此言差矣!”

    “依启明长老所见呢?”纪迎寒抬眸看了一眼,似是心里有数,又收回了视

    线,专注于眼前的残局。

    张南吕凛然道,“五十多年前,朱雀降世,杀虐无数,若非张氏乘风将其收伏,岂非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到那酿成悲剧之时,就晚了!”

    他背着手,立于众人之前,接着道,“如今其再度苏醒,你我谁能保证她心魔已销、邪念已除?加之宝印辨明,纵然她在天机之中,我却认为,确有一探究竟的必要!”

    “若真是邪物临世,我蜀山当为表率,先诛之已矣!”

    身后弟子同仇敌忾,行礼请命,道,“斩妖除魔,义不容辞!还请掌门三思!”

    纪迎寒落下最后一子,收了棋盘,起身笑道,“长老不必这么大的阵仗,我知道,长老俗家本与朱雀势同水火,可蜀山行事,也不能违逆天机啊。”

    他明白纪迎寒的意思,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驳其作为掌门的面子,于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道,“四火水库一试如何?”

    稍加思索,纪迎寒点了点头,道,“也好,不过这等小事,就不必长老亲自去了。”

    “掌门,师父,我去!”关宿当即出声,丝毫不见怯意。

    “你身负要务,也耽搁不得。”纪迎寒摆了摆手,拒绝了他。

    众弟子中传来柳溪岚悦耳的声音,毛遂自荐道,“掌门,长老,不如把这件事交给弟子去做!”

    她走到关宿身边,行了一礼,眼神偷偷瞄着身侧的人。

    纪迎寒与张南吕相视一眼,道,“溪岚一向细心干练,此事就由你去完成,只需将人引入水库即可,不可与其硬碰硬,记住,你是后辈,对人敬重一些。”

    “弟子领命!”柳溪岚应道。

    看到此处,瞿星言紧了眉头,道,“当夜之事我亦在场,‘敬重’二字,她的确没有做到,月歆在不知情的状况下……”

    “青龙上神不必多言!”张南吕再度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一把收了青烟中的镜像,道,“朱雀分明是野性难驯,邪性难改!视人命如草芥,不分青红皂白痛下杀手!”

    “你他娘的说够了没有?!”陈月歆的发丝飞扬起来,显然已在盛怒的边缘,道,“别以为这是蜀山,本座就不敢动手!!”

    张霏霏一惊,小小的身体顾不得许多就拦了过去,晃了晃脑袋,想驱逐一些困倦,劝道,“月歆!你才答应过我不再这么冲动的!”

    她抿着嘴,回身冲张南吕道,“道长,此事月歆确有过错不假,可也不能全怪……”

    还没说完,就听她声音渐弱,缓缓陷入了昏睡之中,汪文迪连忙上前接住了她。

    张南吕看着她,一语中的,道,“这姑娘的体态与实际年龄不符,体内有灵力起压制之效,怕是中了难解之毒吧?”

    众人心知,张霏霏体内存有梦真丸的毒性,靠的是朱雀之精压制。

    过了一息的时间,汪文迪才应了一声,“嗯。”

    “你等是有缘人,若无解法,我派可解。”他这话表明了他俨然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蛮横之人。

第五百九十八章 七极玄灵落火阵

    汪文迪明白他的意思,沉吟问道,“如何可解?”

    他目光深沉,道,“雁来长老座下弟子,蜀山药老柳牧之。”

    听闻此名,汪文迪心里‘咯噔’一下。

    瞿星言打破沉默,接过话茬,问道,“柳溪岚所使的那道紫气是谁给她的?”

    “是我。”贾雁来承认下来,道,“我教给了溪岚方法与口诀。”

    结果或许是他低估了朱雀力量的强度,陈月歆挣脱了紫气的压制,由此反扑,甚至导致了柳溪岚的死亡。

    柳溪岚到最后一刻,想的也不是躲开她发出的致命一击,而是完成自己的使命,依旧念动了咒语,唤出鰼鳛鱼的虚影,要把她拉入四火水库。

    有没有可能,柳溪岚如果想躲,是可以躲开的。

    再后来,关宿和易西风收了奉元的阴气,本想赶去援助,可得知的却是同门的死讯。

    虽然掌门有言,不许私下擅自寻仇,门内自有打算,关宿却违背了命令,带了几个同样无法接受柳溪岚死讯的门人弟子,往下山找陈月歆报仇。

    实力不济,强行送命。

    瞿星言没有时间再思考追究其中更多的细节,他知道,在如何处置陈月歆这个问题上,蜀山已经很巧妙的动摇了汪文迪的心意,剩下的,只有他了。

    可偏偏,他与她同是四圣,身份地位对等,颇有偏袒徇私的嫌疑。

    他直言开口,道,“事情已经明了,敢问几位,想要朱雀如何交代?”

    气温骤降,陈月歆只觉得自己的视线被那青烟染得黑暗且浑浊,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有什么正在叫嚣着,要她挥舞出流火扇,卷起铺天盖地的烈火。

    好像有人在很遥远的地方呼唤着她,声音里是蛊惑,是诱导。

    张南吕直视瞿星言的眸子,沉声道,“山下四火水库与我之悟剑天池相连,池中之水可辨正邪,驱逐邪念,净化魔性,若她能经池水洗礼无损无恙,此事便可勾销,只需她诚心为我派二位亡故弟子祭奠一番。”

    瞿星言稍稍松了口气,陈月歆即使行事冲动易怒了一些,但若有邪念魔性,就真的太冤枉她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直在纪迎寒身后听着、看着事态发展的易西风突然疯魔了一般冲了出来!

    他口中大叫,道,“这就完了?!这不公平!!”

    “我师兄师姐的命,要叫她血债血偿才算完!!”

    寒光正是他手里的剑,不偏不倚、目的明确的刺向了出神的陈月歆。

    可她也只在一瞬之间就反应过来,借着心底那股要冲破身体桎梏的力量,抬手就是一道锐利的火枪。

    是的,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夺走了易西风的生命。

    张南吕显然也没想到,登时怒吼,道,“魔头!!”

    “我蜀山弟子何在?!”

    话音一落,外头刹那聚满了规矩列阵的执剑弟子,那一片白色白得令人炫目,齐声应道,“降妖除魔,义不容辞!!”

    陈月歆愣愣

    回头,看见瞿星言和自己中间,被纪迎寒和贾雁来隔开,那无边炼狱中唯一的清明,也被这一抹象征着正道的白色给掩了下去。

    她面对的,是张南吕,和一众迫不及待要杀了她为同门报仇的蜀山弟子。

    “今日,来一个本座杀一个,来两个,本座杀一双!”

    流火扇握在手中,她纵身射向张南吕,他即刻应战,手中拂尘架住流火扇,一面过招,一面将人引到了外头更广阔的地界。

    瞿星言和汪文迪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相同的想法——

    无论如何,现在首要任务是阻止陈月歆再多杀一人。

    汪文迪安置了张霏霏,投入战斗之中,同瞿星言一起,各自应战。

    只闻外头张南吕大笑一声,似乎对应对朱雀十分得心应手,双手一扬,拂尘即灵宝,与她缠斗,另又操纵四道金光,同时刺了过来。

    陈月歆以流火扇掩护自身,意欲先灭四道金光,她知张南吕乃得道之人,这金光之中必有能伤元神之力。

    金光凛冽,释放出无尽的灵力,不断的与她周身的焰气碰撞,双方根本是不分上下,难出高低。

    其中一道金光射出森寒的杀气,所到之处凝结出一条锐利无比的冰矛,另一道架在其上,扯开一道口子,又自里头放出无数紫雷闪电,这还不止,第三道金光形成四道飓风,接天连地袭来!

    张南吕催动灵力,大有用尽浑身解数之意,使得变化还在继续,末道金光凝成一道足以割裂、粉碎空间的剑气,死死将目标锁定在陈月歆身上,前后四招,杀意无尽,威力无穷!

    她自不轻敌,身上的焰气霎时暴涨,环绕在她周身,须臾便扩成一道比她大了数十倍的结界屏障,口中念道,“临兵斗者,无所不辟!”

    屏障上的红色愈发深沉,她已用上了自身的精元之力附着其上,打算跟他来个最简单粗暴的硬碰硬。

    四道招式撞在结界之上,巨大的冲击力击散了周围所有的人。

    结界晃动起来,直至招式完全消失,也终于抵挡不住,瞬时炸裂碎开。

    倏忽,张南吕的拂尘分出六道剑影,陡然来了个攻其不备!

    陈月歆眼中兴奋起来,长鸣一声,显出原形!

    剑影被她卷在遮天蔽日的双翼之中,尽数消散,她得意振翅,道,“你招式已然用尽,终究还是本座,更胜一筹!!”

    一道猛烈的紫炎锐不可当朝张南吕扫去。

    哪料对方不慌不忙,召回拂尘,一团金光立于头顶,迅速念道,“天地初开,乾坤阴阳,以正镇邪,五行秩序,由水克火……”

    随着他咒语念出,从天边某个方向倏尔扑来一道负有灵光之水,与他头顶金光汇在一处,同紫炎交织出无数火光,碰撞出阵阵刺耳的声音。

    火光挣扎着跟神水来了个玉石俱焚,冒出滚滚浓烟。

    而在骤然之际,浓烟中猛的射出七道金光,仔细一看,原来是散发着耀眼金芒的七道锁链!

    “…

    …七星为极,可聚仙力,下有八卦,上顺九天……”张南吕口中还在念咒,只见朱雀庞大的身子底下跟着显现出一八卦阵图来。

    得见此图,与贾雁来交手的汪文迪瞬间瞪大了眼睛,想要撤招前去援助,贾雁来哪会让他得手,只见他掷出宝印,身后立显六道剑影,一番蓄力,刹那攻了过来。

    那宝印上头本是至阳的灵力,霎时便与汪文迪的双剑撞在一起,另六道剑影也是不依不饶,似是拼尽全力要阻止他,不让他前去打断张南吕的法术。

    跟纪迎寒对战的瞿星言反应过来,眉头紧皱,不悦道,“你们竟要动用七星八卦锁?!难道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七星八卦锁,当年张乘风封印朱雀,用的就是这招。

    纪迎寒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眼神好像别有深意,低声道,“青龙上神,我派七襄长老所用,并非七星八卦锁。”

    在他提醒之时,那张南吕手中法印一转,数道金光刺入八卦阵型之中,嘴里念道,“以吾七襄之名,借悟剑天池之灵,四以御,三为克,使其破离火,镇压朱方火鸟,替天行道,就在今朝!”

    “七极玄灵落火阵,阵起!”

    甫一念完,朱雀身下的八卦在金光的浇筑下直接破灭,化作七道灵光,与天边飞来的神水融成一团,和张南吕一起,包围了它八个方向。

    须臾之际,里头化出七只猛兽来。

    西南方向乃是一只怪鸟,形如野鸭,只有一只翅膀和一只眼睛,靠脚底金光悬于天际,未曾振翅,谓之‘蛮蛮’,见则天下大水。

    西方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野兽,形如巨猴,浑身彘毛,口中时不时发出怒吼,谓之‘犲山兽’,见则天下大水。

    西北方向传来低吟的是一只长得像野牛的灵兽,身上布满老虎斑纹,谓之‘軨軨’,见则天下大水。

    北方这位体型最小,形似翠鸟,嘴巴是红色,谓之‘鴖’,可以御火。

    东北方向亦是一只像是大型鹊鸟的灵兽,羽毛红黑两色,生有两头四足,谓之‘鸓’,可以御火。

    东方则是一只长得像马的巨兽,头上长有一角,角面粗糙,似磨刀石,蹄下踏火,好不威风,谓之‘欢疏’,可以辟火。

    东南方这只陈月歆已然见过了,正是四火水库中与她交战过的灵兽,鰼鳛鱼,也可御火,只是这次不再是虚影,而是本体。

    这七只无一例外,都是本体。

    “阿瞿!那是灭杀朱雀的秘法!”汪文迪大叫,手中顾不得许多便要双剑合一,回转头来,目光严肃,道,“启明真人,得罪了!”

    闻言,瞿星言眼中闪过慌乱之色,紧握双轮,语气冷冽而肃杀,“让开!”

    他浑身青光暴起,也要硬闯。

    纪迎寒摇了摇头,在他意料之外的稍稍撤了力,被他轻易闯了过去。

    高空中的陈月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浓烟之后,有一股不可抗的压力笼罩了她全身,再一细看,她已陷入了包围圈中。

第五百九十九章 替她受过

    在帮手赶来之前,那空中本凝成的七道锁链得了七位灵兽的加持,瞬时刺向了她。

    她的眼中染上一片红色。

    这画面太眼熟了,她曾见过这相似的阵法。

    双翅、双足、尾翼、身体。

    朱雀发出声声哀鸣,响彻云霄,这锥心刺骨的疼痛感贯穿了她全身,最后一道毫不犹豫的刺穿了她的脖颈。

    七道锁链被七只灵兽牢牢衔在口中,在张南吕的指挥下,齐齐以自己的灵力与之连接,一旦共同发力,就能毁去朱雀的精元。

    她动不了了,她再一次动不了了。

    张乘风,张南吕。

    她眼中恨意冲天,她要与天师道,与张家势不两立!!

    黑暗的深渊中有一道温暖的声音挣扎着传进她脑海里,她还能清楚的认得,那是张霏霏的声音——

    “月歆,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

    “月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月歆,你好酷啊!月歆,月歆,月歆……

    所有的声音反复折磨着她,最后凝成了唯一的一道,似是天命,似是圣旨的声音——

    “就叫……陈月歆吧。”

    谁?是谁?!

    为什么要命名她?!

    她懂了,她明白了,自己从来都是自由的,束缚她的根本不是规矩礼教,是这个名字!是这个名字让她失去了自由!

    她要杀了为自己命名的人!!

    倏忽之间,一切的声音都停止了,一切都安静了,留给她的只有无边的黑暗,这黑暗甚至令她感到有一丝熟悉、一丝愉悦。

    但随之而来的是莫大的痛苦,她身上每一处,都在遭受剜心的痛苦。

    她能感觉到她的力量在流逝,睁开眼,彤色覆盖于锁链上,被七只怪物慢慢消融。

    接着,她看见了两个朝她飞来的人。

    可其中一个在还未达到能与张南吕沟通的高度时就折返了回去。

    折返回去的是汪文迪。

    不为别的,因为张霏霏体内的灵力在快速流失。

    他明白过来,朱雀之精这道七极玄灵落火阵抽走了,他如果不返回去支撑张霏霏的身体,她体内的梦真丸就会立刻发作,将她的身体进一步缩小,直至死亡。

    但在他接触到她身体的那一秒,为她续上灵力的那一秒,他脑子里陡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从始至终,他经历过几次,在张霏霏和陈月歆当中做出选择,虽然每一次最后都得到了算是完满的解决,可每一次,他都是偏向张霏霏的。

    一开始,他对张霏霏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为什么这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凡人女孩,可以免疫自己的道法。

    真要论起来,是他先帮陈月歆过了雷劫,收她在身边,为她取名,她一次次都在帮自己,若说人情,或许早还清了。

    他护住张霏霏的心脉,视线向外看去,心中头一次殷切的希望,瞿星言能够成功救下陈月歆。

    陈月歆看见了,她看见冲上来的只有瞿星言一个。

    金轮直指正在作法的张南吕,攻

    击也失去了他往日所讲究的章法。

    她想笑,终于看见他慌乱的模样,只是可惜,是在如此的情况之下。

    拂尘挥来,击回了他的金轮。

    张南吕面色铁青,接连失去爱徒,让他认准了阵中就是一只会为祸人间的魔兽,他是铁了心了要在此处绝了后患。

    他道,“青龙上神,我知四圣缺一不可,可她行事太过,收服后,我自会还你朱雀残魂,使她能回南方天界行宫,重修大道!”

    “你放肆!!”瞿星言没听进去他的话,转手将金银双轮悬在身边。

    一声怒吼,显出真身,以法宝护体,强行忍受剥皮抽筋之痛,闯入阵中,以庞大的身躯避开锁链,绕住了中央的朱雀,又以极木之精的灵力青光,渗入锁链,暂且减缓了她力量的流逝。

    “吾在此,谁敢碰她?!”

    制住朱雀本使的是张南吕宗中代代传承的秘法,用尽他浑身解数,此时青龙突插一脚,他自然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应对一位四圣。

    他与之僵持不下,道,“难道青龙上神也要与魔道为伍?!如此,我仙神两界,岂不是完了?!”

    “她非魔道!”青龙双目中气势凌然,笃定道。

    “五十年前被她屠尽的百姓何辜?眼下,我爱徒何辜?!”张南吕言辞切切,目光中沧桑而哀痛。

    青龙不肯让步,道,“不必翻旧账!”

    “五十年前的业债,朱雀自会偿还,张乘风用七星八卦锁将其封印,为的就是让她襄助天机,还馈因果!她若有错,若真违逆天机,堕进魔道,何需你们,吾第一个就会将其审判!”

    张南吕恨恨道,“当日我宗张乘风,未能使用秘法将其灭杀,就是最大的错误!将她封印五十年,她魔性不改,怎能辅佐天定之人?!”

    他加大了手中的力度,接着怒道,“何况今日,你就挡在她面前,我如何信你能不失公允?!”

    朱雀再度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她好痛,痛得像一具被扎了个千疮百孔的实验体,痛得让她以为自己身在地狱。

    恍惚间,她只能模糊的看见眼前的那一缕青色。

    还和以前一样,那般令人眷恋。

    可是,她好像再也碰不到了。

    僵持之中,青龙身上震开一道灵光,沉下声来,似乎压抑着某种情感,道,“因为五十年前,助张乘风击落朱雀的——”

    “就是吾!”

    天机天机,天定之机缘,一切早是命中注定。

    这句话意外清楚的落到了朱雀耳中。

    她竟先有一丝释然,仿佛在开心,自己没有猜错,但很快,巨大的痛苦淹没了她,痛得令她完全失去了理智。

    一声长鸣,焰色扑开了锁链上的青色,恍若赌气一般,任凭七极玄灵落火阵的灵力在自己身上肆虐。

    “月歆!!”

    遮天蔽日的树枝交缠着、呼啸着刺向张南吕。

    恢复了几分的贾雁来拍地而起,射出金光,为其护法,他望向皱着眉头的纪迎寒,对方也接收到了他的视线。

    纪迎寒敛了

    眼眸,紧随其后飞身上前,同他一起落在张南吕身后,两道灵光一并加持,防住了青龙这一招。

    青龙攻势未停,却阻止不了自暴自弃的朱雀,他着急道,“月歆!你醒醒!”

    这声音明明近在咫尺,陈月歆倒觉得很远,她心底或者是想回应他的,但已经凝聚不了气力,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痛苦吞噬了整个世界,她听见翻涌的雷,暴虐的风,她最后看见——

    火焰,熄灭了。

    没有得到回应,青龙只得重新面对张南吕,继续道,“她杀柳溪岚,是柳溪岚未表明来意,数次以死相逼在先,她杀关宿,是关宿不顾师命,寻仇在先,我们也给过他活命的机会,确有意外的成分!”

    “她杀易西风,诸位同吾都在场,来龙去脉,看的清清楚楚,朱雀是冲动行事,也愿意承担后果,绝无逃避之心!”

    “七极玄灵落火阵,一旦落阵,灭杀朱雀,此不可为!!”

    红色被金光切割开,青龙更慌了,道,“吾说过,若她有悖天道,吾会第一个动手!绝不偏袒,绝不留情!!”

    到底还是纪迎寒先开了口,低声劝道,“七襄长老,朱雀身有天机,此次我派行事亦有不妥之处,不如各退一步,不要赶尽杀绝。”

    张南吕皱起眉头,收了几分气力。

    一旁的贾雁来却道,“我派历来以降妖除魔、护天下苍生为己任,掌门所言虽然有理,但也不可轻易饶过了这魔头。”

    瞿星言的力量已经消耗太大,再这么下去,他体内陨圣露又要出来作祟。

    他望着那失去神采的红色,目光沉平如镜,尽全力用青色分散金光。

    我势必救你。我从不说谎。

    在金光和陨圣露的双重作用下,他身上细密的伤口渐渐多了,复原的速度也赶不上受伤的速度,可他却如同并不在意一般。

    他已将态度放至最低,道,“诸位请收了七极玄灵落火阵。”

    “吾,愿代其受过!”

    张南吕眉头皱的更紧了,眼前的庞然大物确是青龙。

    仙神二界人人皆知一字千金、绝然公正的四圣之首,这般拼死相护,倒让他觉得,是自己行事出了问题。

    纪迎寒跟着道,“如此,七襄长老三思吧。”

    大约一息之间,张南吕身后拂尘飞上更高的空中,带离了他头顶的金光,指引七只灵兽朝神水来的方向飞遁而去,随后金光破灭,锁链无力垂下而消散。

    他冷漠道,“朱雀体内圣灵之力、离火之精已去了八成,待某日她心性转正,修道向善,绝无魔性之时,八成灵力自会重回她体内。”

    “所余两成,就如青龙上神所言,你替她受!”

    青龙断然应道,“好。”

    朱雀重新化回了陈月歆的模样,他亦没有怠慢,回身下落接住了她,把昏迷不醒的她拢在怀里,抱进了大殿中。

    汪文迪连忙问道,“怎么样?!”

    瞿星言一看张霏霏,便知状况,也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身后纪迎寒三人也走了进来,脸上神色各异。

第六百章 药老柳牧之

    贾雁来神情淡薄,言语之中还有几分客气,冲汪文迪道,“走吧,我带你去寻牧之,为她解毒。”

    汪文迪打横抱起张霏霏,又与瞿星言交换了一下眼色,才跟在他身后,回礼道,“有劳道长了。”

    纪迎寒招呼了弟子,吩咐人把因青烟而昏睡的另三人送去后厢客房安置。

    他又传令给蜀山众人,道是,“今日,朱雀与我蜀山恩怨一笔勾销。”

    张南吕依旧沉着口气,却也没有打断这道和解之语,转而道,“青龙上神,跟我走吧。”

    纪迎寒作势要接过陈月歆,周全道,“我自会将其好好安置,其调养之所,不会有任何人接近。”

    即使他所作所为令瞿星言较之另两位更有一二分信任他,可还是避开了他,眼中似有远山的墨色,镇定道,“希望掌门和长老能让我亲自安置月歆,而且要答应我,除我和我的同行人之外,其余人一概不许接近。”

    没等张南吕说话,纪迎寒便已应承了下来。

    却说另一边。

    汪文迪抱着张霏霏走在贾雁来后面,根据她体内灵力并未复苏的情况来看,他心底已猜到了几分朱雀的下场。

    一路上山色暮云,景色极佳,他也无心观赏,眉头紧皱。

    正邪如何区分的问题,在他心底被无限的放大了。

    一直走到离开了刻板的建筑,进入一条蜿蜒向上的山路小道,贾雁来才开口打破了沉默,道,“这条路的尽头就是我派丹房所在,牧之因为身体欠佳,起居都在附近,很少在山门中。”

    “他与溪岚最是亲近,因我等有意隐瞒,他还不知道溪岚的死讯,还望二位说话时,小心一些。”

    汪文迪应了一声,再次中断了双方的交流。

    远远望去,在山林掩映中的空地上,有一方耸立的建筑,共有两层,旁边还有一干耳房,最中央摆着一方未燃着的丹炉。

    贾雁来拨开身侧一簇调皮的枝桠,拐了个弯,转进了一条更窄的曲径上。

    没走几分钟,便由不远处的竹屋中飘来缕缕淡然的药香,这香味轻轻浅浅,又与竹子的天然清香、晚茶里渗着苦味的香混杂在一起,构成一股深远而令人回味、难以忘怀的气息。

    “牧之,牧之!”还未到门前,贾雁来便喊道。

    待到了门前,虽没有回应,但门却稳当而利落的打开了。

    开门的人一身便衣,既无宽大的道袍,也无多余的装饰,整个人看上去干净而简洁,他通身气派温润,青丝上随意的斜插了两根簪子,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幽然出世、宛若月华般的泠然之感。

    稍显遗憾的是,他眼瞳似墨玉,漆黑而无神。

    他抬了抬手,说话时令人如沐春风,柔和问道,“师父,有客人?”

    “嗯,这二位是来蜀山求医问药的。”贾雁来不做多言,一句带过,顺便告知了他二人的名字。

    柳牧之这才让开了进屋的路,脸上挂着一丝友善的浅笑,道,“既然如此,就进屋说话吧,我先看看病人的情况。”

    汪文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中知晓他失明一事,略有担忧道,“道长,你的眼睛……”

    这话并无恶意,柳牧之也能理解。

    他依旧一笑,答道,“少侠放心,我看病问诊,不靠眼睛。”

    说罢,贾雁来方将两人领进了屋内。

    屋内与院内的装饰同样简单,所配置的物品只够解决最基本的生活问题,房屋面积有限,吃饭的地方与睡觉的床,不过用了一方画着仙鹤的屏风隔开。

    另一处有一张更矮的床,床头还有一方木盒,柳牧之示意将病人放在上头。

    汪文迪沿着床边坐下,半扶着张霏霏,贾雁来则退到了稍远点的地方,却并未离开。

    “师父,”柳牧之疑惑出声,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贾雁来倚在墙上,收了目光,随便找了个借口答道,“没有,只是我闭关了一段时间,现下想看看你这治病的本事疏懒了没有。”

    “师父惯会取笑我。”他朗然应话,没有再下逐客令,转身专心面对张霏霏。

    他自床头的木盒中取出一粒内丹大小的药丸,耐心道,“这是大和丹,可以平衡她体内的状态,令她暂时醒过来,我的灵力会顺着进入她体内,先查病因。”

    汪文迪听了个大概,维系着二人之间的灵力,点了点头。

    大和丹喂进张霏霏口中,果有一缕清气一同渗了进去。

    他又在她手腕上盖上一面帕子,将手搭了上去,诊起脉来。

    与他收手的同时,张霏霏竟真的悠悠转醒。

    “霏霏,霏霏!”汪文迪眼中欣喜,轻声呼唤道。

    她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道,“文迪,我、我这是在哪儿?月歆呢?月歆她没事吧?”

    他握住她紧张的手,安抚道,“我们还在蜀山,这儿是药老的住所,启明长老带我们来瞧病的,药老能祛除你体内梦真丸的毒性。”

    闻言,她看见站着的贾雁来,和眼前的柳牧之,心将将放了下来,松了口气道,“多谢二位道长了。”

    “梦真丸是何物?我从未听过。”柳牧之好奇问道。

    汪文迪解释道,“她体内的毒性,是由一种叫梦真丸的药引起的。那药是人为研制,能使人体机能年轻化,但与人体不合,会让人年龄骤降,直至婴孩模样,而后死亡。”

    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准确道,“张姑娘体内确实有一股毒性,其中还有万花精露的成分,可二者比例失调,故而成了致死的剧毒。除此之外,她体内灵息旺盛,灵力充沛,倒是个修行的好苗子。”

    “这剧毒道长可知如何解?”汪文迪无心听他夸赞的话,直言问道。

    “自然,凡是我揽下来的病人,还没有治不好的先例。”他颇有几分自信,道,“不过替张姑娘解毒,需要一种草药为药引才行。”

    “什么草药?”

    “此草名叫‘朔月集星草’,长在蜀山后山的雪泥林中。”

    一旁的贾雁来皱了皱眉,出声打断

    道,“朔月集星草是我派的灵宝,百年才有一株。”

    “治病救人,药材无分贵贱。”柳牧之如是道。

    张霏霏望了他一眼,心中顿觉暖意,医生大夫,就该是这样的人。

    贾雁来叹了口气,接着道,“可林中有护宝灵兽,恐怕轻易取不到宝贝。”

    他大方道,“等明天阿岚来了,我让她去一趟雪泥林,跟灵兽好生讨要,人命关天,想来灵兽也不会过于苛刻。”

    三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气氛一时沉默了下去。

    柳牧之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你们不必担心,灵兽也不是全然不讲道理的……”

    “道长,”汪文迪接过话茬,客气道,“抓药这事儿,我们亲自去就行了。”

    “你们亲自去?”他思虑道,“只是你们非我蜀山众人,恐怕不如阿岚更好说话,万一沟通不成,那就不好了。”

    贾雁来沉声道,“溪岚明日不在门中。我给她派了任务,最近五城中有阴气作祟,人手不够,溪岚那孩子细心,派她带队,最合适不过。”

    柳牧之仍是浑然不觉,打趣道,“你这个做师祖的也不知道心疼徒孙,有什么事都扔给阿岚去做,她每日修行,还要替我采药,已经很累了。”

    他自顾自道,“等阿岚回来,我得好好褒奖她。”

    张霏霏不想再听下去,忙把话题带了回来,道,“既是如此,雪泥林之行,就让我们自己去吧。”

    柳牧之思来想去,道,“只能这样了。”

    “在解毒之前,张姑娘最好闭关静养,每日早中晚各服用一颗大和丹,避免失衡,诱发毒性。”

    言下之意,雪泥林张霏霏本人是去不得的。

    他转向汪文迪,周全道,“少侠,我会派两个认路的弟子带你前往雪泥林,剩下的就全凭机缘了。明日一早,你即可出发。”

    因张霏霏的病情,她被安置在丹房的偏殿中歇息,汪文迪也一同留在了此处。

    此日清晨不过朝阳初升的时候,外头便传来了脚步声。

    这里不比张宅,更不比三清宫,本就保有一二分警惕的汪文迪听得一清二楚,很快就辨出了来者的身份。

    他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来的是熊巍、朱夏以及藤原离鸾三人,他们看上去安然无恙,毫发无损。

    “汪哥,小姐呢?”熊巍一见到他,赶忙关切问道。

    他平静道,“在里头休息,药老说有法子能解她身上的梦真丸。”

    后话一说,熊巍便道,“还有护宝灵兽?汪哥,要不我跟你一起去,互相也有个照应!”

    朱夏也道,“蜀山毕竟是数一数二的仙道典范,能在后山坐镇的灵兽定然不简单,有人同去的确可以避免瞻前顾后、手忙脚乱的情况。”

    “我不去。”藤原离鸾开口道。

    她不冒险,当然也在意料之中。

    稍加思索了一会儿,汪文迪决断道,“也好,你留下和霏霏待在一起,我和阿巍、阿夏一起去雪泥林。”

第六百零一章 往雪泥林

    没等多久,柳牧之便依约派来了两个为三人带路的弟子。

    众人一路无话,却显然是各怀心事,直至空中的风变得更加冰冷,其中一位引路弟子才开了口,客气道,“前面就是雪泥林了,三位自行进去就是。”

    说罢,两人合力,口中念出一串咒语,竟使跟前出现了一道原本看不见的结界,两人让了道,门也就开了。

    汪文迪同样礼貌道,“有劳带路,只是我们不知这雪泥林有多大,具体该到哪个方位去寻仙草呢?”

    两人对视一眼,面露难色,答道,“少侠莫怪,雪泥林实是蜀山秘地,其中构造等等,我们着实不方便、也无权擅自告知,还望少侠理解。”

    “我明白了。”汪文迪向来不强人所难,微微点头,就带着熊巍和朱夏走进了门中。

    起初这条路几乎没有什么改变,仍是普通寻常的林间小道,只是能让人明显感觉到气温的降低,又走了一会儿,渐渐的便能看见洁净的白色了。

    汪文迪能感知结界的灵力离他们慢慢的远了,心知他们已缓缓深入林中,平静开口打破了沉默,问道,“你们醒来后可曾见到月歆?”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答道。

    熊巍跟着道,“我们一觉睡得很沉,阿夏是第一个醒过来的,她醒来后就立刻来找我了,我们俩又去找了藤原离鸾,虽然我们没感觉身体有什么不适,身处厢房中也没有限制,但蜀山的弟子对我们好像仍有些敌意。”

    “也不能算是敌意,”朱夏补充道,“情感上的变化,需要一个过程。”

    她继续道,“我们想打听一下你们的消息,他们只字不提,一概都说不知道。”

    熊巍道,“最后还是纪掌门告诉我们,你和小姐在丹房的。对了,纪掌门还提了一嘴,说让我们专心处理眼下的事,该治病的治病,顺其自然,歆姐和瞿哥都没什么大碍,应下之后,我们就先来找你了。”

    “没有大碍么?”汪文迪眯了眯眼,不打算隐瞒,直言道,“月歆体内的灵力流失过多,还不知道阿瞿如何。”

    他把几人昏迷后至今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也包括他察觉到,就连张霏霏体内维系的那一道朱雀精元都消散了这一点。

    “啊?!”熊巍惊呆,无法做出更多的评价,谁都没理,谁都有理,这本是一件难分对错的事,这般一来一回,能扯平已经很不容易了。

    朱夏摇头道,“恐怕……月歆醒过来后,会接受不了。”

    这也正是汪文迪迟迟没有对这件事定下心的原因,他黯然道,“对她来说,她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令一个人最痛苦的办法莫过于此,他若自认为是天才,你说他平庸,便比任何肮脏污秽的辱骂词都要刺耳。

    而陈月歆自认靠拳头实力说话,夺走她的力量,就足够令她尝到比千刀万剐更过的滋味了。

    “所以蜀山众人才不把柳溪岚的死讯告诉柳牧之吧。”熊巍叹道。

    大抵,都是失去珍贵之物的可怜人罢了。

    阵阵凛冽的寒风袭来,回过神来时,他们已处于冰天雪地之中,脚底下是泥泞的积雪,可怪的是,密集的枝头上却没有一丝冰雪,尽皆生机盎然的舒展着。

    小径四通八达,没有清晰的方向可言。

    朱夏问道,“先生,接下来往哪儿走?”

    汪文迪散出一道金光,探寻了一阵,答道,“且往灵力最充沛处走吧,尽快找到朔月集星草。”

    蜀山岳池边,另有一处设有结界的别院。

    陈月歆就被安置在这处,四下安静而寂然,无人靠近这里。

    她昏过去的这段时间,脑内混沌不堪,那种怪异的感觉并不是做梦,只是不断地、重复地在播放一个画面。

    画面中,她从一处透亮看进去,看见火焰熄灭了,一次又一次,火焰消失时发出的那种哀鸣不断地折磨着她。

    她醒来的时候,还未入夜。

    眼前的帷幔,远处桌上沏好的茶撞入她的眼帘,连同她昏死过去前的所有记忆密密麻麻、痛苦而深刻的唤醒了她的意识。

    陈月歆猛地坐起了身子,被子从身上滑落,她头一次感觉吹进窗户的风有些凉意。

    她连忙运力,眉间的神印若隐若现了一阵,最后仅剩一缕光辉苦苦支撑。

    “不、不可能……!”她颤抖着,强迫自己凝聚体内的力量,她想要再次一飞冲天,显出庞大的、灼热的身姿,俯瞰世间的一切。

    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没有更多的灵力回应她,随之而来的,只有巨大的痛苦和压抑,似乎在她心头上了一把锁一样。

    她脑中响起张南吕的声音——

    “朱雀体内圣灵之力、离火之精已去了八成,待某日她心性转正,修道向善,绝无魔性之时,八成灵力自会重回她体内。”

    什么心性转正?什么修道向善?!

    “张、南、吕!!”她咬碎银牙,骂道,“猪狗不如的东西,本座要杀了你!”

    她拽开被子,掀翻了跟前的一切,茶壶滚落在地,瓷杯砸落,发出混乱的响声,她完全无视了身体还未完全恢复的钝痛感,大步流星直朝门口奔去。

    在她撞开门之前,门先被打开了。

    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一愣,眯了眯眼,不自觉出声道,“瞿星言?”

    “你要去哪儿?”他看着她,目光沉静。

    “你别拦我!”她不管不顾,愤怒之意丝毫未消,抬手就要把人撂到一边,到,“我要去杀了张南吕!”

    他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抵住了她前进的路,道,“不许去!”

    “凭什么?!为什么?!”她高喊道,满脸的不服。

    “你想再试一次七极玄灵落火阵?!”他面露不悦之色,将她扣下,道,“你身上的灵力已被镇住了八成,安分些!”

    陈月歆眼色一变,先是惊讶,而后又加剧了愤怒。

    八成,八成!

    她知道自己因七极玄灵落火阵流失了灵力,但的确没想到有八成之多。

    “我要杀了张南吕!!”她重复了一遍,可挣不开他的束缚,不甘强调道,“瞿星言,你给我听好了,就算只剩两成,我也要把那混账老道扒皮抽筋,两成……两成就够了!!”

    张南吕才令七只灵兽相助,起过一次阵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种耗费巨大灵力的阵法,他的确不可能再轻易起第二次,最差的情况,也是同归于尽。

    “别闹,听话些,好不好?”他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无奈却又耐心的哄道。

    她盯着他的眼睛,从这双本如寒江星幕的眸子里,又一次看见了火焰消逝的景象,她耳旁响起火星子挣扎时噼啪作响的声音。

    “我明白了……”她喃喃道。

    瞿星言正想问她,她眼中怨恨万分,接着道,“我只剩两成灵力,恰遂了你的心意吧?!”

    他皱起眉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她道,“这样,以后我就再也没法挑衅你了,再也没法赢你了,所有的一切,都随你掌控,我永远、永远也敌不过你!”

    他手上不自知的用力,抿嘴道,“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难道不是吗?”她冷笑一声,以此掩饰自己的痛苦与难堪,逼问道,“五十年前,你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他心里一沉,这问题的确一下把他问住了。

    趁他不备,她强硬的抽出了自己的手,上面有一道红痕,她看见他苍白的脸色,产生了一种伤害到他的错觉。

    是的,一定是错觉,青龙怎么会被她伤害到?

    她不能再看着他了,否则一定会产生更大的自我怀疑,这缕青色总是轻易的动摇她所决定的事情。

    陈月歆撞开他的肩膀,走出门外。

    院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很快到了结界边缘。

    这回瞿星言没追出来。

    想到这个念头的时候,她拧着眉头,骂道,“没追出来才好呢,碍事的家伙!”

    她想平息体内的怒意,专注汇聚灵力以打破眼前的结界,可是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在无边的愤怒中,要杀了张南吕的念头愈发强烈。

    无法之下,她只得放弃,以蛮力攻向结界。

    结界纹丝未动,对她来说更是火上浇油。

    又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她攥紧拳头砸在上面,怒道,“要不是那该死的张南吕,这种结界怎能困得住我?!”

    “不知尊座欲往何处?”一道清幽而和善的声音传来。

    抬头看时,眼前站着的正是纪迎寒,与她不过隔了这一道结界,他仍是一身道袍,语气里缥缈莫测。

    陈月歆对他当然没有好脸色,斜睨一眼,问道,“你来干什么?”

    纪迎寒指了指结界,笑道,“这岳池结界与蜀山灵脉相连,尊座闹出这么大动静,我自然知晓,故而前来看看,是否尊座有什么需要?”

    “我用不着你假慈悲,”她一甩手,直截了当道,“速速打开结界,放本座出去,本座要与张南吕决一死战!!”

第六百零二章 刮龙鳞

    他看了她一会儿,后退了两步,摇头拒绝道,“不行。”

    “既然不行,那就滚开!老东西,别妨碍本座!”她本也没想过蜀山掌门会帮自己,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她亦是果断骂道。

    纪迎寒的视线越过她,往后头的屋子看去,转而道,“怎么不见青龙上神?”

    陈月歆没好气应了一句,“我哪知道?!”

    说罢,又是一拳砸在了结界上,仍然不见成效。

    他若有所思的捋了一把胡须,道,“若是如此,就是青龙上神违约了。”

    话音一落,她竟控制住了要挥出去的拳头。

    她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紧皱眉头,问道,“违约?什么违约?他跟你们之间,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约定?”

    他一挥拂尘,答道,“只不过他答应我等,看好尊座,不让你再肆意妄为而已。”

    “肆意妄为?哼,可笑!”她露出一种鄙夷的神情,不屑道,“他又凭什么要如此答应你们?”

    “看来尊座不清楚,七极玄灵落火阵的威力。”他眼神稍稍深邃了一些,自顾自道,“此阵一出,就会夺走且压制上神朱雀的全部灵力,打散修为,分裂精元,以致灭杀朱雀。”

    纪迎寒进一步提醒道,“而且我派七襄长老性格固执,一旦起阵,不达最后,绝不轻易停手。”

    可陈月歆体内还余有二成灵力,她转了转眼珠子,仔细的思考起来。

    难道是瞿星言拿这约定同张南吕保证,才保住了她这点力量,救了她一命?

    不,没这么简单。

    张南吕起阵的时候决绝无比,那眼神她太懂了,就是要置她于死地的眼神,和她杀意冲天的眼神不分伯仲,怎么可能仅凭青龙一句会看好她的话,就能收了阵法,放她一马?

    她咬了一会儿下唇,抬眼直视纪迎寒,冷漠道,“除了看好我这一点之外,无论他答应你们其余任何条件,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作废,我现在就要出去杀死张南吕,或者……被他杀死!”

    “当真?”纪迎寒问道。

    “当真!”她果断道。

    他轻描淡写道,“哪怕青龙上神替你受过,以命救你,你也不要这条命?”

    她差点咬破自己的嘴,声调瞬间提高了,吼道,“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随着纪迎寒的讲述,她在七极玄灵落火阵中灵力涣散后的记忆也跟着清楚起来,那句郑重其事的‘吾愿代其受过’在她脑海中盘桓不去。

    她身边的气压刹那低了,极度的危险在无声的蔓延。

    纪迎寒叹了口气,道,“尊座,同为四圣,我相信你亦非魔道,我也知道,几位弟子之死,不单是你的过错。只是事到如今,莫要再徒增杀债了。七襄长老有言,只要你心无邪念,八成灵力自然即时物归原主。”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也夺走了他两成灵力?”她不知听没听进去,只是如是逼问,语意仍是十分不善,道,“他可是青龙!四圣之首,你们怎么敢?!”

    他沉吟一时,反问道,“你也知他身份,他这般费心助你救你,你还要违逆他的心意?”

    “回答本座的问题!”她甩出一道火焰,被结界射出的金光所吞没。

    “他……被刮走了两片龙鳞。”他答道。

    陈月歆懵然。

    她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龙鳞是他灵力组成的一部分,何况,龙失龙鳞,比人刮骨之痛过无不及。

    他竟然一声没吭,只是稀松平常的劝她听话一些。

    难怪他的脸色那般苍白……

    她猛地反应过来,顾不得许多,扭头重新奔向她休憩的屋子。

    一路未有停歇,甚至着急已经不自知的盖过了要杀张南吕的愤怒。

    短不过三五米的连廊上早已看不见那道清冷的身影,她稍显失落,果然,是自己太过无理取闹,让他就此离去了。

    空气中飘来一丝冰凉而腥甜的气息。

    她的心‘咯噔’一下,快步走近。

    就在门内那原本二人起争执之处,地上有一滩新鲜的血液,虽然新鲜,但颜色却混杂着不妙的黑。

    “瞿星言!”她闯进屋里,屋里空无一人。

    她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把这栋不大的院子来回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不对,这不对!

    陈月歆感觉浑身气血上涌,他不该走的,他什么都没做错,该走的是自己,是什么都做不好、只会闯祸和任性的她!

    纪迎寒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身后,出声道,“青龙上神临来之前,还问我借了我之悟剑天池,池水有灵,可以疗伤,你或许可以去那里寻他。”

    “悟剑天池就在岳池的上方。”

    她神采萎靡,半天才涩涩道,“既然悟剑天池能替他疗伤,我还是不去找他了。等确认我的其余朋友没事,我会离开……”

    “还是去看看青龙上神吧,”他打断了她不振作的话,道,“刮龙鳞时,我已知他身中殒圣露一事。他数次放血驱邪,即使抑制了殒圣露,可灵力也同样受创,再加上他身在天机之中,时刻要运力对敌,不可能安心调养。”

    “你什么意思?说明白点!”她再次紧张起来。

    “殒圣露,纵然是圣者得道,吃下去后一千天也是必死无疑。他体内的情况,撑不到一千天。”他严肃道。

    陈月歆感觉天地一阵旋转,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离瞿星言吃下殒圣露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她手中不过只有三千善神的仙力,那所谓神法,也不过才知道了需要哪九位大神,更遑论什么天地间最纯净的水了。

    时间太紧急了,她不该再和他对着干的。

    她蹙眉道,“依你所见,他还能撑多久?”

    纪迎寒道,“最多一年,最少三个月。”

    她深吸了一口气,沉下心来,凝力纵身,往高处跃去。

    正如纪迎寒所言,岳池的上方别有天地。

    这是一块形如孤岛的地方,寂寂然悬于高空之中,云雾缭绕,恍如仙境,一上

    去就能看见一块矗立的剑形石碑,上头清晰的镌刻着两个大字——‘辞林’。

    寒池就在不远处,池水清澈无比,反射着天空中的清光,池水的中央,向上生长着一株煞是茂盛的松树,池边与地面边界不明,有半圈形态各异却很平整光滑的石头绕在那处。

    她落地的时候,果然看见瞿星言摆着打坐的姿势端在其中一块扁形石头上,双目紧闭,自身的灵力与池面上的清气缠绕在一起。

    就这么远远看着,她居然产生了撤退的想法。

    是啊,反正过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之这不是看见他好好的吗?

    她低了低头,往后退了一步。

    脚还未落地,就见那边的人眉头一皱,一股紊乱的灵力爆发出来,他随即吐出一口黑血。

    “瞿星言!”她慌张的跑了过去。

    和柳溪岚引导她时一样,她真的好怕看见他这个模样,这个垂死挣扎、又无能为力的模样,她怕极了。

    他没有睁眼,也没看她,皱着眉调息自己体内的灵力。

    她看着地上刺眼的黑色,感到一股莫名的压抑感,哀伤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今日会变成这样?”

    一个身中殒圣露,一个损失了八成灵力。

    几番挣扎之下,瞿星言还是睁开了眼,望向失去神采的红色,轻轻的抬起了手,勾住了她的衣角,道,“月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说过他一定会找到殒圣露的解法,他也相信陈月歆能够去除内心的邪性杂念,拿回属于自己的、纯粹而强大的灵力,在这过程中,一点点的挫折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他们始终是看着对方的,就足够了。

    瞿星言是这么想的,他只是在某些问题上没能很好的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而且经常会陷进讲道理的怪圈中。

    她好难受。

    “为什么你都不恨呢?”她握住他的手,他的手还和以前一样凉,但自己的手却不如以前热了。

    可就算如此,握住他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傲意与坚定,从未变过。

    他勾起嘴角,道,“一切都是天机注定,恨没有用。”

    她道,“恨有用,恨可以支撑人们去做很多事。”

    “但是一个以恨作为支撑的人,一定是无法成就大事的。”他摇了摇头,主动道,“现在不和你讲道理。”

    陈月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问出了第三个问题,道,“五十年前,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知道吗,我曾经问过阿迪,问他你是否曾经跟他提过,关于五十年前张乘风封印我的事情,又是否觉得,那个帮助张乘风的人就是你。”

    “我知道,五十年前,无论我是否因为错学了心法而暴走,最终导致我手中沾染无数生命、鲜血,我被张乘风因此封印,我毫无怨言。可千不该万不该,帮他的人不该是你。”

    她并未坐下,认真的说着。

    他反扣住她的手,低声道,“可是,除了我之外,谁都没资格助他封印你。”

第六百零三章 破冰

    她讶异的看着他,好像没想到这句话中有这么大的冲击力,那极短的一瞬间,似乎所有的矛盾都被化解了,破冰之始,让她心中除了恨总算生出了别的情绪。

    这或许就是她无法离开他的原因吧。

    她开始试着接纳他的想法,以他引导的角度来看待这些问题。

    他没有想过和她对立,可她却始终把他先放在了对手的位置上,她忘了,他和她应该先是知音。

    陈月歆忽的反应过来,她仿佛忘记了很多事情。

    包括被封印前的很多记忆,比如她原本是怎么战斗的,比如她曾跟东皇太一说过,她的对手就是她的朋友,比如她曾身受重伤,是瞿星言亲自救她,比如九天玄女对她耐心的教导……

    她原以为她只是不愿意动脑子去想这些事情,可她现在才发现,她根本想不起来,哪怕以脑中割裂般的痛苦为代价,能想起来的,也只是一些模糊的画面,能让她觉得依稀是有这么一件事的。

    “为什么……”她手上用力,恍惚了一下才继续问道,“为什么要替我受过?”

    他把她拉近了一些,让她能借自己的力量稳住心神,叹气道,“你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她瘪了瘪嘴,道,“知道了,纪迎寒告诉我的。回答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样做有何不可?”

    “你忘了你的身份?你可是四圣之首,他们不过一众凡夫俗子,你何须屈尊降贵与他们谈条件?七极玄灵落火阵,我自己能破!”

    闻言,他竟笑了起来。

    她不明所以,但只觉得这辞林之悟剑天池的风太过温柔了,让她在他的笑容里,看见了一整个草长莺飞的二月天。

    他笑了一阵,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不能破——只有嘴硬的小家伙。”

    她瞪着眼睛,气鼓鼓的道,“好啊!瞿星言,你取笑我!我在很严肃的问你这个问题好不好!!”

    “好好,你正经问了,我正经答你。”他道。

    瞿星言换了个坐姿,把盘着的腿松泛开,脚没入池水中,目光灼灼、中有星辰,接着道,“三界生灵、天下性命,人人皆知青龙为四圣之首,信诺千金、公允无私,视我为天机索引,对我字字不疑。”

    “惟有我替你受过,他们才能相信你非魔道,放你一条生路。”

    他拽了她一把,略带强硬的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道,“但偏偏某个人不这么看我,某个人以为四圣之首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身份,还要出言伤我。”

    她知道他口中的‘某个人’指的就是自己,憋了一肚子气,道,“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是。”他挨着她,道,“那时我看见你在阵中挣扎,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立刻把你救出来——”

    “不惜一切代价。”

    他身上的温度像是冬日里的初雪,但这雪中染着梅花的寒香,令她如临云端仙境。

    她道,“很痛吧?”

    他道,“我说过,你在身边的时

    候,不会很痛。”

    四下静默了一阵,只有风暖暖的吹着,山抹微云、烟水晴岚,仙境之下,两人的手始终握在一起。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转过视线,再度真诚道,“你还没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看着他如皓月的眸光,她明白过来,连忙避开了视线,道,“知道了,我会在你身边的。”

    比起张南吕,他的事值得更重要一些。

    他又笑了起来,似乎这样的笑容只在她跟前绽放,轻松道,“辞林剑池的灵力确实不凡,或许七襄真人的悟剑天池真的可以养身聚神、消去杂念,要不你去试试?”

    “我才不要!”陈月歆翻了个白眼,断然拒绝道,“你看着吧,我会靠自己取回我的八成灵力的!”

    他没说话,她转头看向他,正对上他带着明澈笑意的目光,她好像读懂了其中缥缈的意味,也歪着头,朝他会心一笑。

    却说另一边,蜀山丹房之中。

    汪文迪三人出发前往雪泥林后,藤原离鸾也没处打发时间,她生性也不爱乱跑,便依他所言,进了内殿里,寻找张霏霏搭伙作伴。

    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倚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上去已醒了多时了。

    那本书藤原离鸾没怎么见过,封面是五颜六色的画。

    “你来了。”张霏霏对她投来友善的浅笑,合起了手里的书。

    “嗯,”她找了个木凳坐下,道,“他们已经去雪泥林了。”

    见她盯了一会儿自己手里的书,张霏霏笑道,“这是一本漫画,文迪怕我无聊给我的,说起漫画,你的国家还是漫画大国呢。”

    “我知道……不过从小我的长辈和父母都不让我接触这些东西。”藤原离鸾摸了摸脸,最后又规矩的把手放在了腿上,好奇道,“你手里那本是讲什么的?”

    她答道,“怪兽侵入人类世界,奥特曼击退怪兽,拯救世界。文迪可喜欢看这样的漫画了。”

    藤原离鸾稍显惊讶,道,“他喜欢这些?看不出来。”

    “是啊,他的心性和外表在某些方面大不相同呢。”她将书本好生放下,嘴边漾开温暖的笑意。

    “你和他感情很好。”藤原离鸾能读懂她的表情,如是道。

    好,当然好。

    恍若相识千年的默契一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今天,没有争吵、没有猜疑,有的是理解和爱意。

    有时候他表达的方式十分简单,就是要将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保护她不受一丝伤害,可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却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他要教她修道练法,他要赠她灵物宝器,他不要把她变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娇女子,他要帮助她一步步和自己比肩而立,一点点成为真正的强者。

    她清楚,他真正希望的,是她自有强兵,不受无谓之伤。

    张霏霏笑意更深了,道,“你能明白,就说明你与上官先生之间,也不差。”

    “的确如此,世间难得情深如许、可共白头之人,当日我

    与有情之人未能终成眷属,是我心中最大的遗憾。”藤原离鸾低垂眼眸,道,“所以那日,在密林深处,虽然我有圣力相助,最终也没对朱姑娘下杀手。”

    她说的,是七羽锥丢失时,寻灵找到的那一方密林,陈月歆带着熊巍和朱夏同去,因有程朱明在场,朱夏替熊巍挡了一招,身受重伤一事。

    原来是因为这个,她当时才没有赶尽杀绝。

    张霏霏的目光柔和,道,“想必你和上官先生以前定然是互相爱重的。”

    “是啊……”她语气里有些迟疑,答道。

    “怎么了?”张霏霏察觉她的情绪,追问道。

    她想了一会儿,跟着道,“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我和亲一事,母亲将我送走,说时机一到,她自会来接我。”

    “记得。”张霏霏点头道,“此事有何不妥?”

    “也不是不妥,”她面上更沉重了,道,“就是此次醒来之后,我总觉得我脑子里空了一大块,好像忘掉了很多事情。”

    “怎么会这么觉得?”

    “就比如我和亲的事,我明明记得,别鹤和母亲都不同意,可是后来的事……”

    藤原离鸾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好半天才道,“我就只记得母亲让我走,别鹤如何,我一概不知,直至我醒来之后,我向母亲询问别鹤的下落,她只告诉我,等到我们一家团聚,我自然能见到别鹤了。”

    张霏霏皱了皱眉,道,“关于此事,你没问过上官先生吗?”

    “问过,”藤原离鸾叹了口气,答道,“别鹤说等他来接我的时候,他会把一切都告诉我,张姑娘,我怕又像当日一样,一晃眼,就是几百年。”

    她安慰道,“依我看,他不会让你等几百年的。”

    不止如此,她实在觉得这事儿的蹊跷,全在于藤原中吕,恐怕是藤原中吕一手设计的诡计,欺骗了藤原离鸾,即使她谈不上对上官别鹤有多了解,但从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来看,他对藤原离鸾不可谓不用心。

    反观藤原中吕,的确不配称为藤原离鸾的母亲。

    “真的?”

    “真的。”

    张霏霏的笃定让她觉得安心起来,她在这双温柔的眼睛里看见了一片真诚的海洋。

    她嘴角也勾起一抹微笑,道,“我明白了,等别鹤来接我,无论他告诉我什么样的真相,我都会和他一起担着,以后的日子,我会和他一起度过。”

    “这才对。”张霏霏转而问道,“不过……你醒来的时候,没有其他的异样吗?”

    “异样?”她思索道,“异样倒谈不上,但是那时确实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后来母亲告诉我,说那场大地震是有人刻意为之,正巧可用来唤醒我体内之灵,以助我去寻找母亲。”

    “意思是,藤原中吕知道十七年前会有一场大地震?”张霏霏接着问道。

    “知道。”她点头答道。

    张霏霏捏着下巴,又问道,“这场地震,和她有联系?”

第六百零四章 十七年前

    藤原离鸾道,“那倒没有,我也曾问过,母亲告诉我,她说这场地震在‘天机’之中,又不在‘天机’之中。我听不明白,也就没有问详细的了。”

    这是什么说法?

    在天机之中,又不在天机之中?

    十七年前的那场大地震,原本的目的应该是要置刚化生今世的汪文迪于死地,操纵者,当是汪文迪口中的那个与之决战却偷袭的修道者。

    难道这话的意思是,那个人既在天机中,又不在其中?

    她百思不得其解,却又好似摸到了一些线头,即将透过某扇门,看见背后的幽微之事。

    正在思考当中,门外传来一个温润客气的声音。

    道是,“张姑娘,我方便进来吗?”

    张霏霏听出了来者身份,应道,“道长进来就是。”

    打开门来,外头的柳牧之一身孑然,慢步走了进来,随后将手里的一碗汤药递给了她,道,“此药可稳固你体内的气,且与大和丹相调,便于接纳朔月集星草的药性。”

    “麻烦道长了。”她接过汤药,并无迟疑,一饮而尽。

    身旁的藤原离鸾自顾自的打量这位素衣若雪的修道之人,愈发觉得他脱尘却又不似那不可亲近的谪仙,一派贵气中又自带一抹与人亲近的温和。

    感觉到她的视线,柳牧之稍稍侧了身子,笑问,“这位姑娘可也是来求医问药的?我看姑娘不像身体欠佳之人。”

    藤原离鸾一惊,忙收回了视线。

    张霏霏立刻解释道,“她是我的朋友。是此次随我与文迪一同来蜀山的。”

    她接着介绍道,“离鸾,这位道长是蜀山药老,柳牧之道长。”

    “道长有礼。”藤原离鸾招呼了一句,将尴尬给带了过去,道,“药老?道长看上去一点也不老,顶多也就三十来岁吧?”

    闻言,柳牧之朗声笑了一阵。

    他直言道,“贫道入蜀山也不止三十年了。”

    她眼中惊讶,脱口而出道,“可道长的头发、外表……”

    藤原离鸾只听说过少年白发,还没见过人年纪大了反而能不白头发的,何况他的皮肤光泽、身段举止,实在是年轻的很,她本以为这‘药老’二字,该是因他医术了得、药术通达所给的一个敬称。

    柳牧之显得淡定的多,好像对这问题早已见怪不怪了。

    他简单答道,“修道虽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但人生老病死,是为顺应自然,我这‘老年而黑发’,便是‘不自然’,也就是有病了。”

    张霏霏的好奇心也被勾了上来,如他一般有造诣者竟也身患某种病症?

    “恕我冒昧一问,不知道长得的是什么怪疾?”她询问道。

    “此病无名,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治疗的办法,我的眼睛也是那时失明的。”他嘴角的笑更深了,又道,“采药的事,一直是阿岚替我去办的。”

    提及柳溪岚,张霏霏实在接不上话。

    藤原离鸾搭茬道,“失明也是由于这个病导致的吗?什么时候的事儿?”

    “算是,眼睛是为这病试药的

    时候出了意外。”他不以为意,想了想又答道,“大概是十七年前的事。”

    “十七年前直到今天,我的外貌一直是这个样子,未曾变过。”

    十七年前?

    又是十七年前!

    张霏霏皱了皱眉,道,“十七年前有一场大地震……”

    没等她说完,柳牧之就开口道,“那场大地震旷古绝今,灵脉被破坏,而灵脉之下就是被镇压的魔气,当时魔气四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修复裂缝。我这病的原因正是受了那时的魔气入体。”

    “魔气入体?”她想起之前桃木林工程中病倒的病人们,疑惑道,“那不是直接驱除体内魔气即可吗?”

    “没那么简单,”他耐心解释道,“那魔气非同寻常,十分蛮横强大,一旦入体,就和元神勾连,只有靠着一步一步调制仙药,一点一点拔除才行,一不小心,便性命难保。”

    “这么凶险?”她叹道。

    柳牧之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转身朝门外走去,愉悦道,“二位姑娘,我先告辞,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喊阿岚来取今日的药方子,平日里都是这个点,一会儿她该着急了。”

    待走到门口,他的步子突然顿住了,回眸尴尬道,“瞧我,明明昨日师父才告诉过我,阿岚不在门中。”

    那眼神里除了尴尬,还有一丝隐约的失落。

    看得张霏霏又是一阵揪心。

    她苦笑道,“有道长这般惦记她的师父,她一定会早日回来的。”

    “也是。”柳牧之又重新迈开步子,见礼道,“那贫道就先走了。”

    直到确定他完全离开了丹房,藤原离鸾也叹了口气,道,“长痛不如短痛,现在瞒着他,只怕到瞒不住那天,会令人更痛苦。”

    张霏霏何尝不知道这点,可这毕竟是蜀山上下的决定,而她作为一个外人,甚至可以说是仇人,哪有资格去提这件事。

    悲哀的气氛挥之不去,她只得把思绪放在意中人身上,来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兀自道,“不知道文迪他们还顺利吗。”

    雪泥林中。

    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中,本该是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可蜀山的雪泥林却打破了这常规的景象,除了银装素裹的地面,处处都是生机勃勃的生灵。

    在没过脚踝的雪地里行走了半个小时,周围的树木形状、树枝高低变了又变,熊巍的脚底板已经有些发凉,但仍是没有走到灵力最充沛的尽头。

    他们离朔月集星草,还有一段距离。

    “冷吗阿哥?”朱夏看出了他神色的变化,凑近了他身边。

    九凤本性也属阳,在此刻驱散寒冷,也最合适不过了。

    熊巍握紧她的手,笑道,“有一点,不过还好,我还行。”

    他转而朝前头带路的人关心问道,“汪哥,你感觉怎么样?”

    “我不冷。”他沉声应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两人加快了脚步,走到他身后半步的距离处,又问道,“汪哥,怎么了?”

    他看着远方树林掩映的尽头,答道,“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雪泥林是蜀山秘地,刚才给我们带路的那两个弟子还说,因我们并非蜀山中人,故而不方便透露里面的构造。”

    汪文迪推测道,“据此,雪泥林里十有八九是有机关的。”

    “这里头随处可见珍贵的药材,比如你脚边那一株,我记得是叫什么七叶宝莲,莲心吃了大补,胜过人参鹿茸千百倍,价值连城。又无人看管,应该会设置防盗、防侵入的剑阵机关才是。”

    朱夏思索了一阵,赞同道,“先生说的有理。”

    熊巍盯着那泛着水泽的莲花看了一会儿,挠头道,“会不会是药老说了今天我们要来拿朔月集星草,所以里头的机关关闭了?”

    汪文迪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他抬了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身后的两人停止前进。

    三人面前,有三条分岔的路,而那股充沛的灵力,仿佛同时存在于三条道路上一般,令他一时没能判断出正确的路径。

    这头一条灌木丛生,朵朵粉紫色的小花点缀其中,是曲径通幽之感。

    中间那条最宽,三个人并排走上去都绰绰有余。

    最右边的光线较暗,树木高大,道路上一丝多余的杂草都没有。

    毫无疑问,一人走一条是最快的办法。

    但这雪泥林里的前路不清不楚,未知的危险往往是最危险的,朱夏肯定不想熊巍去冒这个险,而汪文迪也不想贸然做出决断。

    他感知了一会儿,仍是没有结果,口中跟着念道,“乾坤无极,道法天下,一阴一阳,成我仙命……寻灵之法,辟邪驱魔,惟吾神光,以请万灵……”

    念罢,手中射出三道金光,分别散向了三条道路。

    但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这三道金光竟然全部都被拦了下来。

    飞入道路不过三米时,便从地底涌出一道飓风,横亘在路中央,将金光尽数卷了进去,大约一分钟后,这飓风又消散了,恍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是怎么回事?”熊巍不解问道。

    “机关,这就是机关之一啊。”汪文迪无所谓道。

    说着,他弯下腰,在地上掬起一捧雪,揉成了雪球,欲将雪球投入路中,以观察这机关是否还会启动。

    雪球还没扔出去,一道不俗的灵力就先涌了过来。

    他捏碎手中的雪球,向前跨了一步,警惕道,“做好防范,有东西要过来了。”

    随手张开结界,把这道灵力轻松规避掉,另两人也跟着专注起来。

    可等了几息,也没有等来他口中所谓的‘东西’。

    一瞬之间,他刹那伸手扣住了熊巍和朱夏的肩膀,将两人同时提了起来,飞身而起,在空中转了个方向,面对身后。

    那家伙在后面!!

    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只浑身都绕着白雾的灵兽,即便脚踏大地,也有几分腾云驾雾之感,它长着一对鹿角,头上鬃毛垂下,犹如雄狮,身姿健硕宛若野牛,一条长长的马尾扫动了两下,发出一声声低鸣。

第六百零五章 灵兽白泽

    灵兽舞动前蹄,高昂起头,竟真的开口答道,“正是!”

    它沉了沉声音,接着道,“你等擅闯蜀山秘地,还不速速退去?”

    既然找到了正主,那就好说话了。

    汪文迪语气中还有些客气,明说道,“我等并非偷偷潜入,而是来蜀山求医的,柳牧之道长说需要雪泥林中的朔月集星草才可治病救人,因此进到这处,现在得见尊座,还望相助我等,取仙草一用。”

    说着,他还见了个礼,又补充了一句,道,“若肯伸出援手,我必有厚报。”

    灵兽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拒绝道,“念在你们是为救人,我可以不追究尔等擅闯此地的罪过,但是朔月集星草是至宝,我不会拱手相让,你们走吧!”

    它长尾一扫,脚底踏云,好像飘飘然就要离开。

    汪文迪哪会就此作罢,立刻追问,严肃道,“要如何我才能换得仙草?尊座尽管开口!”

    “天真!”它头也没回,道,“还是快快离去,另想法子救人吧!”

    闻言,他面色一沉,手中金光一闪,握出双剑。

    一瞬之间,箭步向前,跃至高空,拦住了灵兽的去路,冷声道,“朔月集星草,我非带走不可。若你不肯相让,那我就只好硬抢了!”

    “好不讲理的小子!”灵兽不悦道。

    话音未落,汪文迪便率先发起了进攻。

    灵兽似乎没想到这人真的会和自己动手而有些惊讶,然惊讶之余,它也不得不当即反应,被迫跟上汪文迪出手的速度。

    地上的雪刹那射起,刺出无数冰矛,挡下了汪文迪的招数,它的鬃毛在风中飞扬,口中吐出数道清光,和余下的雪混杂在一起,又变成了漫天冰箭,再度射去。

    汪文迪架起双剑,轻松挡在自己跟前,漫天冰箭立时停顿在空中,他快速念道,“天地玄黄,万法归一,灭!”

    口诀间,冰箭消散,清光不复。

    灵兽见一击不中,鹿角霎时生长,从中分出一支锐利的尖刺,鬃毛同时覆盖了全身,扬起粗壮的前蹄,尽皆攻了过来。

    汪文迪冷笑一声,飞身而起,一剑接住了尖刺,另一剑径直刺向灵兽脸上,双方须臾撞上,不多时,尖刺上便出现了不断扩大的裂纹,而灵兽自己也正被步步逼退。

    一道裹挟着雪花的飓风自灵兽尾部袭来,这飓风显然非同一般,底下旁观的熊巍经不住这风的余威,连连后退,朱夏也稍稍费了些力才稳住了两人。

    汪文迪从容不迫,果断松开对灵兽的压制,一个瞬步灵敏躲开,随后扫出数道剑气,将飓风切割得四分五裂!

    随之炸裂开的还有剑气中漫无边际的灵力,灵兽大惊,汇聚力量抵住了这股冲击力,口中不知念了个什么咒语,身上长出无数利刺,将它包裹在了里头,形成了一个绝对防御,任凭如何,它也不再有任何动静。

    汪文迪没那么多耐心,停在跟前,道,“我再说最后一次,交出朔月集星草,我无意伤你,也没想与你为敌!”

    仙草即使难以培育生长,可长出来不就是为了入药救人的吗?

    它这样不肯让步分毫,又是何苦?

    长满尖刺的球中没有传来任何话语的回应,倒是又射出了数道烈风,呼啸着直冲汪文迪席卷而来。

    他脸上自是毫无惧色,带着双剑闯入风中,不过瞬时,金光四溢,就把这些风再度撕裂,伴着他的宝剑一同,化作无数道利气反扑在了那球上。

    利气掐断了球上的尖刺,宝剑一点点没入了其中。

    “三、二……!”汪文迪捏紧宝剑,他的确没想过一剑刺死这只灵兽。

    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一’字还没数完,就听灵兽的声音自其中慌忙传来,道是,“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听见它求饶,汪文迪反而松了口气,收回了武器。

    倏忽,球又变回了灵兽的模样,但还没等汪文迪开口,它就趁人不备,一溜烟朝地面上砸了下去。

    汪文迪看穿了它的意图,大叫道,“阿夏!它要遁地!拦住它!!”

    朱夏的精神一直集中,一听这话,手心登时凝出两道黑气,导入了整个地面中。

    如他所料,灵兽后退不及,一头撞在了地面上,把头给塞了进去,身子还在外头便被防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它嗫嚅道,“大、大仙……帮帮忙……”

    汪文迪落到它身边,没好气的踹了它屁股一脚,质问道,“还跑吗?!”

    “哎哟!”它痛呼一声,卯足了劲也没把脑袋从地里拔出来,这才妥协道,“不跑了,不跑了,真的不跑!”

    它没了半点方才威风的样子,这反差看得另两人忍俊不禁,汪文迪以一道金光悄无声息的吊住了它的尾部,随后给了朱夏一个眼神。

    接到眼神示意,朱夏点头,收回了黑光。

    果不其然,灵兽方一察觉浑身松泛,便又一次凝力,往地里头钻。

    “嗷嗷!断了断了,尾巴要断了!”它的痛呼响彻云霄,忙从土里退了出来,哭丧的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

    汪文迪挑眉,道,“还跑?”

    它泄了气,随地一坐,也不管还在对方手里的尾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道,“唉,这回真不跑了。”

    瞥了一眼它灰头土脸的样子,汪文迪伸出手去,讨要道,“仙草拿来。”

    “你说我好歹也是个雪泥林的神兽,居然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也太没面子了,说出去同行们怎么看我?其他神兽们怎么看我?仙人们怎么看我?”它碎碎念起来,道,“我看我一头撞死得了……”

    汪文迪径直打断了它,摊开手重复道,“你要撞死也得先把朔月集星草给我交出来,再死不迟。”

    它看着蓝天,双目放空,叹道,“唉,实不相瞒,朔月集星草不在我手里。”

    “说明白点!”汪文迪皱了皱眉,手上不自觉的用力。

    “痛痛痛!”它委屈的夺回自己的尾巴,眼中似有泪光,讲述道,“蜀山雪泥林中,仙气

    充沛、药材丰富,是修炼闭关的绝佳之处,所以不止一只神兽生活在此。”

    这个可以理解,蜀山为它们提供场所,它们则为蜀山看护雪泥林。

    它接着哭诉道,“神兽们各司其职,原本朔月集星草的确是由我看管的,可后来来了个更厉害的家伙,直接把我的饭碗抢走了。”

    汪文迪概括道,“你的意思是,朔月集星草现在在那家伙手里?”

    “不错,”它点头道,“不仅如此,它还把我赶出了我的领地,霸占了那处,它可比我厉害得多,我看你们也不一定对付得了它!”

    熊巍好奇道,“它什么来头?”

    它梳理了一把自己的鬃毛,眼中又有神采飞扬,道,“说出来吓你们一跳!”

    “那家伙就是——白泽!”

    白泽?

    所谓白泽,是地位崇高的神兽之一,祥瑞的象征,传说能令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物,而且白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

    汪文迪眯了眯眼,表示怀疑道,“真的假的?白泽会抢你东西,还对你大打出手?把你赶出领地?”

    “真的!”它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嘟囔道,“白泽可厉害了,朔月集星草就在它手里,你们要是能打赢它,还我领地,我甘愿把仙草送给你们!”

    “说话算数?”汪文迪索性也不计较那么多了,转而问道。

    “算!绝对算,这次一定!”它拍着胸脯保证道。

    汪文迪轻叹口气,又道,“既然你说那处原本是你的领地,那你应该知道怎么走,你给我们带路!”

    “没问题!”这回它爽快的答应了。

    三人一兽再度重新出发,头一个面对的就是刚才令他们犹豫不定的三条分叉路。

    灵兽果然发挥了它认路的本领,道,“左边那条幻象丛生,中间这条有混沌罡风,右边那条有熔岩烈焰。”

    “照你的意思,没一条路能走?”汪文迪翻了个白眼,催促它不要磨叽。

    它摆了个酷酷的pose,走到三人前面,前蹄敲击地面,三下两下,仿佛敲出了某种特殊的旋律。

    待它动作结束,它角中射出一道清光,地面上应声扩开一道方形裂隙,它率先走了进去,道,“真正的路在地下!”

    “你设计的?”汪文迪三人快步跟上。

    “那当然了,我可是超级极品、极其聪明的设计师!”它得意答道。

    “我可没听说过有爱好打地洞的设计师。”他不客气的调侃道。

    它果然又委屈上了,道,“那只是个人爱好而已,我就是喜欢走地下!”

    汪文迪没再搭话,兀自想着关于白泽的事情。

    初代白泽,乃是上古时期的天庭十大妖圣之一,也就是后来变成了十大妖兽的那些位。

    当时巫妖大战,众神陨落,唯一例外的就是白泽。

    据说,它在量劫来临之前,得到了意外的天机指引,使其一脉能够传承至今,从未间断过。

第六百零六章 跌入牢笼

    虽然具体如何他不太清楚,但说不准也能从白泽那儿得到一些指示。

    再不济,白泽总比眼前这家伙靠谱,好好商量商量,或许可以不用刀兵相见就能拿到朔月集星草。

    又走了片刻,带路的灵兽便停下了脚步。

    它回转头来望向汪文迪三人,与三人中间不到两米之隔。

    可汪文迪从它脸上的笑意中看出了一丝得意与不妙的意味。

    “到了?”汪文迪沉声问道,眼中警惕,随时做好了应对意外的准备。

    灵兽长尾附于身后的墙上,熟练的找到了某一处,嘚瑟道,“无名小辈,竟敢揪我尾巴戏耍我,好好尝尝这牢笼的滋味吧!”

    方一说完,启动机关,头顶落下一道铁笼,与此同时,脚底下的路瞬间坍塌,三人被迫坠落了下去。

    能听见的只有那最后一句颇是目中无人的话语,道,“我都说过了,此处是我设计的!”

    即使底下的空间除了牢笼之外就是四壁,却还是比上面要大上一些。

    三人各显神通,落地倒都没受什么伤,向上望去,黑漆麻乌的,什么也看不见,没过多久,也彻底感觉不到那灵兽的气息了。

    “这个骗人精!落我手里,我非扒了它的皮不可!”汪文迪骂了一句,没好气的检查起周围的环境来。

    朱夏也摇了摇头,道,“纵然世间灵兽有千万种,种种不同,但我还真没见过像它这样性子的。”

    “说它是灵兽,”熊巍摆了摆手,朝牢笼的边缘走去,吐槽道,“心思精明,进退得当,更像是人!”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又听他发出一声‘哎哟’的叫喊。

    “怎么了?!”朱夏连忙上前查看。

    原来是他触碰到了牢笼的铁栏杆,上头竟然是寒冷刺骨,一接触到他手掌的温度,就把手牢牢的吸附在了上面,怎么也扯不下来。

    汪文迪也走了过来,亮出宝剑,随口道,“这种牢笼我随便一砍就……”

    宝剑出手,待剑锋接触到栏杆的那一刹那,栏杆竟霎时发生了变化,变得与水一样柔软,让他一下失了力,尽管的确劈砍了过去,但不过须臾,牢笼分毫未损,他的宝剑也仍在手中,好像刚才那一下不过是幻觉罢了。

    “嘶……!”熊巍紧抿嘴唇,掐住了自己的手腕。

    朱夏凑近了看,看见他的手与栏杆接触的那一块肌肤向外蔓延出青紫色,很是骇人。

    她睁大了眼睛,道,“这上面还有毒!”

    说着,她赶紧运力,护住其心脉,以自己的力量暂且对抗住了这股蔓延极快的毒性。

    “尸毒。”汪文迪瞥了一下,下了结论。

    “尸尸尸尸、尸毒?!”熊巍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连汪文迪这般的能人,都被尸毒折磨得必要到昆仑去找寒冬绿才能解除,他如何能撑得过去?!

    汪文迪看了他一眼,轻叹口气,道,“普通的尸毒,就是从尸体上提炼出来的那种,没有‘螭’蛊在其中,出去以后烧点糯米酒,画符作法即可祛除。”

    “

    汪哥你吓死我了!”熊巍喘气道。

    他气还没喘完,又听汪文迪一个转折,道,“可你是凡人之躯,解毒必须要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否则夜晚属阴,尸毒即刻攻心。”

    “我擦!”他心情大起大落,道,“汪哥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可以,”汪文迪三言两语,气氛倒一点都不紧张,他跟着道,“在日落之前,我们一定可以出去。”

    朱夏问道,“先生,你已经想到办法了?”

    他胸有成竹,答道,“差不多了,我知道这灵兽的来历了。”

    “来历?”她思索了一会儿,琢磨道,“蜀山仙林灵兽……不应该有尸毒一物才是。先生的意思是,它不是此间的护宝灵兽?”

    “不,它本身是不是我不清楚,但它是一只灵兽不错,”他直言道,“有一种灵兽,纵是天庭之属,可它体内却能产出尸毒,与之习性有关。”

    她搜寻了脑中的知识储备,道,“先生是说,媪?”

    “媪?”熊巍一头雾水,道,“没听说过这玩意儿啊!”

    所谓‘媪妖’,上古灵兽,好挖地道,因其以死人脑为食,体内能够融合尸毒,能说人话,亦能通人智。

    汪文迪解释了一番,听得他一阵胆寒。

    熊巍倒吸一口冷气,道,“吃死人的脑子?怎么还说它是灵兽,不是凶兽?”

    他简单道,“灵兽与凶兽的判定不在于此,等出去之后,我再跟你详谈吧,眼下要紧的是先出去,留给我们找朔月集星草的时间不多。”

    “但这牢笼亦柔亦刚,如何能破?”朱夏疑惑道。

    “既不能以刚克柔,那就以柔克柔!”他转换思路,将灵力集中起来,静默念咒。

    道是,“乾坤无极,道法天下,一阴一阳,成我仙命,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使汝极柔水,解其雪泥冰……控水之旗,助我一臂之力……起!”

    念罢,他扔出两把宝剑,宝剑在空中与一道黑水融合在一起,但这黑水不仅没有淹没剑锋的光辉,反而给它增添了几缕柔和的感觉。

    剑锋中射出数道金光,纷纷缠上了牢笼的栏杆,唯有与熊巍手相连的那一根栏杆上没有金光降临。

    汪文迪凝神静气,操纵这些金光。

    随着一声声闷响,栏杆竟果然根根断裂开来。

    他收了神通,尝试去剔除熊巍手上的那根。

    “……不行,汪哥,”熊巍咬了咬牙,道,“这么扯下去,我的手估计就废了。”

    相连处渗出血来,阻止了他强硬的操作。

    汪文迪皱了皱眉,道,“你先带着这截走吧,阿夏,你护着他。”

    三人达成了一致,他抬起手,朝上射出一道金光,想试探一下上方的高度,因为眼下这徒有四壁的地方,根本看不到任何别的路。

    金光并未折返,掉下来的是另一样东西。

    熊巍定睛一看,脸色一变,道,“骷、骷髅?!”

    不错,掉下来的正是数十具尸骸,骨骼与头颅砸在地上发出的响动敲击着人

    的神经,有一些交错落在一起的甚至还弹出了可怖的音韵。

    骷髅头与四肢相连,一个个都站了起来,躯干上覆上一层骇人的紫黑色,敏捷而致命的攻向三人。

    汪文迪从容不迫,这种机关用来做杀阵对付一般人可能还行,可对他来说,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没给骷髅们继续接近的机会,他直接挥出数道剑气,劈散了空气中弥漫起来的紫黑色毒雾,又以此为媒介,反刺向所有的骷髅,一时间,杀阵自破。

    不过熊巍还没来得及夸他,就有一道黑气从中刺了出来,再看时,两具骷髅恢复了原状,不受剑气影响,猛地再一次发动了攻击。

    汪文迪面色平静,反应也不在话下,飞身躲过锐利的黑气,又见骷髅一扬手,地上的尘土化作无数玄冰冰针刺来。

    另一具骷髅化出两把剑来,剑气倒不锋利,只是寒气逼人,阴气很重。

    他冷笑一声,嘲讽道,“雕虫小技,还想模仿我?”

    说着拔剑就上,直接跟人对砍。

    骷髅自不知他宝剑的厉害,想要出手握住宝剑,却被剑锋径直削断了双手,但又是一瞬间,伤势再度愈合,转而迅猛出掌,毫不留情。

    除了这两具骷髅之外,其余的好像都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汪文迪注意到了这点,碰撞之间弹开身形,想要从中找到突破口。

    骷髅灵活的错开身形,避开剑尖,左手刹那出现在他握剑的手上端,霍然劈砍下去,见他依旧想躲,另一具骷髅围攻而来,一根冰矛朝他右肩扎来,两招相逼,逼得他只能撤手出剑,将两具骷髅尽皆拦腰砍断。

    伤口又一次痊愈,愈合时似乎发出了一道金光。

    朱夏一边照顾熊巍,一边观察战局,道,“先生,它们的脑袋有问题!”

    闻言,汪文迪挑了挑眉,仿佛已经抓住了关键点。

    他站定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两具骷髅的脑袋,金光的确是从那里发出来的,毫无疑问,这些骷髅受媪的控制。

    媪食死人脑,又以这些人为武器,这也算是废物再利用了?

    又扫视了一眼地上分崩离析的碎骨,他有了主意,道,“头、心、手,别碰到那些!阿夏,念敕水神咒!”

    朱夏依言照做,迅速念道,“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润泽,水最朝宗。水非凡水,北方壬癸,一点砚中,常川雨从!”

    她带着熊巍飞身而起,那些原本恍若没动静的骷髅一霎时伸出了手,像是要紧紧的拖住他们,不过好在他们的速度更快,先脱离了地面。

    一片灵水降下,接触到水的须臾之间,紫黑色被洗净,骷髅又一次失去了行动力。

    再看那头,汪文迪双剑与两方对播,空中形成一道金光屏障。

    他勾了勾嘴角,道,“一夜风雷,始知霖雨,为出人间,可驱旱魃……”

    还没说完,面前的两具骷髅突然撤了力,被剑气金光切了个粉碎,瞬时,声音伴随着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砸在眼前。

    媪怒道,“休驱旱魃!”

第六百零七章 攻心为上

    汪文迪似笑非笑的看着它,道,“我该说你蠢呢,还是有骨气呢?”

    “我若说你蠢,你能将我骗进牢笼中,说你蠢,岂不是在羞辱我自己?我若说你有骨气,当年旱魃……”

    这次媪仍是没让他说完,气冲冲的打断道,“小子!休提旱魃之名!!”

    他口中‘旱魃’,又称‘女魃’,即上古四大尸王之一的那位。

    再说详细点,旱魃曾经是媪的主人。

    可偏偏媪这货太过聪明,当日人间起势,旱魃不敌,它为求自保,出卖了旱魃,选择了卷铺盖逃跑,从此以后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从它拧在一起的五官上来看,它心中定然是有愧疚的。

    “嘴长在我身上,我想提就……”

    汪文迪得意的话语还没讲完,竟是媪率先猛扑了过来!

    角中分出无数利刺,好像要把他扎成个马蜂窝才能解慰心头,他不慌不忙,一面闪躲利刺,一面以宝剑招架它庞大的身躯,言语中更是来了一招攻心为上,从容不迫道,“你利用旱魃,逃了杀身之祸,又如此愧疚,岂不好笑?”

    “你懂个屁!”媪神色复杂,它现在只想撕烂眼前人的嘴。

    汪文迪轻蔑的笑着,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周身灵力登时暴走,若隐若现之间的金光几乎完全照亮了四周,玄妙无限,攻守俱佳。

    媪的蹄子前长出弯刀,将气力凝聚起来,一个闪身提升了速度袭向他,他即时应战,将其拉开,把后方的熊巍与朱夏二人留在了安全的范围中。

    接着,宝剑上甩出两道金光剑气,把媪蹄子上的利刃融化的灰都不剩,媪只得后退几步,以免伤到自己。

    它飞身撤离,随后角上凝出一团巨大的灵光,似乎汇聚了它大部分的力量,跟着口中念咒,灵光随之而动,化出了一个土块状而散着白光的宝物,整个笼罩住了汪文迪,四壁上瞬间长出利刺,向中间缩拢。

    嘭!!

    只听一声巨响,那束缚着他的宝物刹那被一道猛烈的金光炸开,他自其中飞身而出,周身覆盖一层铠甲,速度之快便如一道流星,甚至在凛冽的闪电之上,朝媪反击而去。

    媪再次召出一同样的宝物护住了自己,一边后退一边施展其他招式,白光凝起,又朝汪文迪扔了过来。

    他再一次扫出数道剑气,以此掩护自己,径直飞向白光后的目标,然而那白光所到之处,与剑气持平,奈何两者速度尽皆极快,四周墙壁上的白光源源不断,使得一时间白光的数量竟然占了些许上风。

    汪文迪被其中一道白光撞上,直朝后头的墙壁飞去。

    媪红了眼,大叫道,“我赢了!你这小子,就做我牢笼的一部分吧!”

    撞上墙壁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白光被墙壁所吸收,仿佛真的连带着汪文迪一起,被墙壁吃了进去,连渣滓都不剩。

    “汪哥!”熊巍瞪大了眼睛,叫喊了一句。

    朱夏拦下了他要出手的意图,只要他们一脱离此间神水的保护,就会成为下一个被杀的目标,她皱了

    皱眉头,道,“阿哥,别急,先生没这么弱。”

    “哼,毛头小子,只会胡言乱语罢了,我今日原只想将你关上一会儿,长个教训,没想到你非要找死!”媪怒意不减,甩了甩蹄子,道,“死在我杀招之下,也算可以了!”

    汪文迪镇定如常的声音从它头顶传来,嘲讽道,“你在说谁?”

    媪猛地抬头望去,只见他毫发无损而慢条斯理的出现在自己上方,而且他手中握着的已不再是宝剑,而是宝剑化作的两根尖锐粗壮的树枝,看上去恍若透骨利凿一般。

    等等!

    树枝?!

    媪神色一变,想要遁地而走,却不知何时朱夏已然出手,加之汪文迪自上而下的威压,它竟动弹不得了!

    汪文迪心情大好,嬉笑道,“神兽媪,若要杀之,须用柏枝为凿,穿其头部方可。”

    四周鸦雀无声,媪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妥协,一旦它彻底妥协,就是汪文迪赢了,毕竟他不是真的想杀了雪泥林中的灵兽。

    他开口,折断它脑子里最后一根防线,道,“想死,还是拿朔月集星草换自己一命?你自己选。”

    它趴下了身子,用前蹄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尾巴在身后不耐烦的扫着,一副甚是懊恼的样子。

    “别杀我。”

    媪说话了,它如同在自言自语,道,“我逃了千万年,我不想死。如果不是为了这条命,当年大战之时,我早就死了算了!”

    它要活,它要活!

    汪文迪可看不惯它这模样,冷言冷语道,“既要活着,就干脆抛下愧疚!”

    也不知道它听没听进去这句话,他又接着催促道,“别装死,朔月集星草呢?!”

    “冤枉!这真是冤枉!”媪恢复了一贯的神态,转变的实在是过于迅速,它重新站起来,赔笑道,“仙草真不在我这儿,真的在白泽那里!”

    “你找死?!”汪文迪不悦道。

    它怯怯的看了一眼柏木凿子,一脸严肃,道,“这回我用我的性命起誓!”

    他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松了口,道,“那你先把阿巍手上粘连的这一截栏杆弄下来,然后立刻带我们去找白泽!”

    “嘿嘿,”它傻笑一阵,一脸无辜道,“解不下来!”

    “这牢笼不是与你的灵力相连吗?!”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想打人的冲动。

    “谁说的,这牢笼明明与雪泥林的灵力相连!”它理直气壮的解释道。

    他咬牙切齿,道,“好,好!那就赶紧带我们去找白泽!再出差错我非用这凿子把你钉穿!”

    它拍拍胸脯,保证道,“放心,一步到位!”

    说着,它望向了一边的朱夏。

    得到汪文迪的示意,朱夏收了神通,土壤也变回了正常状态。

    它开心道,“白泽就在雪泥林最深处的明理湖,我有捷径,可以不用途经中间的机关,直接将各位带过去!”

    一说完,它果然发挥了自己最长处,打起了地洞,没一会儿,就出现了一条长不见底的地道。

    这回媪倒真的没骗他们。

    三人在它的带领下,只用了大约十几分钟,就抵达了那灵力最充沛的地方,从地下回到地上,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色撞入眼帘中。

    洁净无瑕,白雪皑皑,连地面带树枝,全都是厚重的积雪。

    汪文迪率先出来,熊巍和朱夏紧随其后,它们看见被沉重积雪压弯的枝桠,看见结着冰的湖面,宛若明镜一样,反射着细密的阳光,渲染出一派五光十色。

    这里的灵力很是纯粹,连空气也带着一股沁人心脾、沉心静气的韵味。

    明理湖,很适合白泽居住的地方,他自顾自的想着。

    “来者何人?”一道温和的声音传了出来,但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可就在这话音落下的瞬时,媪就一溜烟返回了地洞中,遁行千里,还堵住了洞口,一下不见了踪迹。

    汪文迪眉头一皱,欲要强行去追。

    “不必追了,”那温和的声音叹了口气,无奈道,“先来疗伤吧。”

    声音意有所指,汪文迪瞥向熊巍紫黑一片的手掌。

    又听一声细密的切割声,湖边有一处的冰层被划开了一个直径约十厘米的圆形口子,那说话的声音接着道,“将手放进湖中。”

    汪文迪警惕道,“你是何方神圣?连面都不露,我们凭什么信你?”

    对方直言道,“媪将你们带来此处,你们怎会不知我是谁?”

    “白泽?”

    “正是。”

    他体内的碎片忽然不受他控制,直接震出了一道清光,向四周散去。

    在湖面上,清光好像打中了什么。

    紧接着,厚冰上蒸发一团白雾,自其中显出了灵兽的身形来。

    它浑身雪白,身姿如狮子,头生两角,长着山羊胡子,卧在一片祥云之上,静静休憩,似一位世外仙人。

    感受到这道无恶意的清光力量,它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但仍面色如常,道,“如此,你已见到我了。”

    白泽不见人,只见圣人。

    若有圣人出世,白泽当奉天机,捧书而至,助其治世。

    汪文迪心中有数,冲熊巍道,“阿巍,照它说的做。”

    朱夏将其带到湖边,他把手放了进去,湖水寒冷刺骨,却在冰冷中还有一丝抚慰的温柔,通过抽丝剥茧的方式,使那紫黑色完全消除了。

    不多时,就连粘在手上的那一截栏杆,也脱落下来,化作白雾,消散而去。

    他抽出手来,活动了一番,道,“汪哥,已经好了。”

    汪文迪转向白泽,道,“多谢。”

    “不必客气,”它十足的智者模样,也不拐弯抹角,接着道,“想来你们深入雪泥林,也不单是为了治他的手伤,说吧,还有什么事?”

    要入雪泥林,先进蜀山,熊巍的手只能算是中等严重,蜀山中多的是能为他轻松治好的道士。

    “我们是来取朔月集星草的,”汪文迪觉得跟它沟通毫不费劲,简洁道,“有紧急情况,非要仙草救命不可。”

第六百零八章 取得仙草

    “是媪那家伙,跟你们说仙草在我这儿的吧。”它轻松一笑,却把三人都笑慌了。

    “什么意思?莫非它又骗我们?!”汪文迪气极。

    白泽摇摇头,道,“那倒没有,它是不是还和你们说,我霸占了它的领地,抢走了它护宝者的饭碗?”

    他点头道,“嗯。”

    它轻轻叹气,无奈道,“唉,这孩子,还是一点没变。”

    “少说废话,”他总觉得它语气中藏着别的情绪,能让他在这短短时间内,完全否认了媪刚才所说的全部说法,他道,“仙草在哪?”

    它答道,“仙草的确在这里,只是我不方便取出。”

    “为什么?”

    “仙草就在明理湖之下,宝物认主,灵根也是一样,能不能拿走,全凭你自己了。”

    汪文迪迷糊了,道,“你不是护宝者?没你的允许,谁能取走仙草?”

    “我从未阻拦任何人入湖取草,不过许久没有人成功过了。”白泽说的认真,视线从未移开过半分。

    他相信它,走至湖中央,道,“我去。”

    湖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凉,或者比起覆盖在表面的冰层来说,湖水要暖和得多,他沉心闭气,直达湖底。

    正如白泽所言,他一站稳身形,就察觉到了一股澎湃的灵力。

    不远处有一个小土堆,土堆上霞光四射,仙家之景。

    他靠近了土堆,柔和的灵力随着水波蔓延过来,温暖而明媚,就和……就和张霏霏的笑容一样。

    这株草叶开两瓣,左右平齐,薄如蝉翼,花朵是一片片指甲盖大小的,点缀在其中,像是银河星宿,每一朵都是弯弯的弧形,像挂着一个个小小的月牙儿。

    最简单、最朴素的白与绿,上面的仙力却不同凡响。

    汪文迪稍稍感知,这仙草的确不止百年的精气。

    在他想要用自己的灵力将其连根托起之前,他体内的碎片又一次蠢蠢欲动起来,一道清气盘旋而出,与仙草纠缠在了一起。

    仙草上有一朵花瓣脱落下来,落到他的掌心中。

    这一下,他脑子里好像突然响起了一个曼妙无比、犹如精灵的声音,道是,“只有纯粹,才能带走纯粹。”

    话音一落,仙草飘飘然离开了扎根不知多久的土壤,撞进了他的神识中。

    他捏了捏空落落的掌心,收回了那一缕清气,心中狐疑道:这么简单?

    白泽的声音自湖面上传来,道,“既已拿到仙草,就请上来吧。”

    汪文迪也不是畏手畏脚的人,听了这话,便利落的蹿回了湖面上。

    它正笑吟吟的看着他,眼中满意与赞许不言而喻,兀自道,“在我护宝任中,你是第二个取走朔月集星草的。”

    “第一个是谁?”他随口一问。

    “事关天机,我不便说。”它却这般答道。

    提起这两个字,他扭头冲熊巍和朱夏道,“仙草我已经取到了,你们先出林,请药老为霏霏立刻配药,我有几句话要问,稍后就会返回。”

    熊巍和朱夏对视一眼,应道,“好。”

    白泽也不推脱,射出一道仙光,道,“我会将你们送到雪泥林的入口处。”

    仙光一去,两人也不见了踪影。

    他回身面对白泽,察觉到它身上的灵力似乎弱了一些,暴露出了它隐藏的伤势和底子虚耗的事情。

    它不以为意,道,“道友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就是了。”

    他捋了捋思路,问道,“我在湖中听见一句话,‘只有纯粹,才能带走纯粹’,什么意思?”

    “凡是能带走朔月集星草的,都是身负天机之人。”它牛头不对马嘴的解释着,让人听得似懂非懂,又道,“纯粹就是纯粹,无论是纯粹的善力,还是纯粹的恶力,都是纯粹,无关善恶正邪。”

    “如果你是善,那先前那人,就是恶。”

    汪文迪眯了眯眼,道,“可你不肯告诉我他是谁。”

    白泽垂眸,似乎有些累,趴在了自己柔软的毛皮上,道,“知天机,不能说天机,不是历来如此吗?”

    天机二字,一向很折磨人。

    他大概有几分理解它了,而在这一个问题之后,他打算压下所有的问题,就此离去。

    但在他转身时,它又有几分沉重的开了口,突兀的问道,“你,能救它吗?”

    “救谁?”他反问道。

    “媪。”这答案出乎意料,又合情合理。

    他停住了步子,道,“说来听听。”

    时间过的极快,转眼间已是日暮西垂,即将入夜。

    离开雪泥林的汪文迪直奔丹房去了,一路上他的表情都不轻松,自顾自的思考着白泽与他所说的话。

    直到丹房外面,听见张霏霏与朱夏说话玩笑的声音,他才整理了心情,走了进去。

    除了瞿星言和陈月歆外,其他人都在,也包括柳牧之。

    他迫不及待的取出了朔月集星草,道,“道长,仙草我带回来了。”

    柳牧之伸手,在仙草周围感受了一番,便知不错,凭一股气劲打开了丹炉的盖子,吩咐道,“你把仙草扔进去便可。”

    汪文迪点头照做,盖子又被重新合上。

    一股清澈芳香的味道散开,柳牧之掐了掐手指,道,“两个时辰后,我会来取药给张姑娘服下,现在耐心等待就是。”

    说完,他就率先离开了。

    熊巍和朱夏看着丹炉的火候,藤原离鸾自己坐在一边,还是张霏霏看出了他的格格不入。

    她笑道,“文迪,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他轻抚她的头发,没有多说,只是道,“我过会来陪你服药,现在我去找一下阿瞿,顺便……看下月歆。”

    她眼中流露出同样的担心,乖巧道,“好。我等你过来,对了,告诉月歆,我很想她。”

    “我会的。”他应下这话,又一次离开了丹房。

    白泽所说的那些话,他要先和瞿星言确定过,是否属于天机范畴,才能同张霏霏提起。

    所幸的是,她始终都这么理解他。

    从丹房回到蜀山主体建筑群的路上,突然有一个一贯和善的声音叫住了他。

    就像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时的语气一样,纪迎寒朗声唤道,“小友何处去?”

    他一抬头,那仙风道骨的老头正高高站在大殿的屋顶上,扬着手中拂尘,颇有一副凭虚御风的气派。

    “我的朋友呢?”他不上去,直接问道。

    “青龙上神与朱雀上神,都在岳池调养。”纪迎寒也没下来,如是答道,又给他指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汪文迪正想加快脚步,但还没走两步,又听人继续道,“小友,我与二位长老商议过后,已准尔等由我蜀山锁妖塔,下入魔界之门,前往昆仑一事,随时可以启程。”

    他冲对方点了点头,脚下步子未停,乘风而去。

    有正确的方向,他到岳池没花多少时间。

    岳池外有一道结界,不过等他走近,自动便开出了一道足以让他通过的入口。

    “你来了。”瞿星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暮色下,他依然背脊笔挺、剑眉星目,头发和眸子都黑得如墨沉江,周围景色琳琅,没有能入他眼的。

    汪文迪看不出个所以然,问道,“你没事吧?”

    他答道,“没有大碍。”

    “月歆呢?”

    “在屋里调养。”

    “她怎么样了?”汪文迪关心道,“那日分别实在匆忙,好在我已拿到仙草,霏霏很快就会没事了,她很担心月歆。”

    “八成灵力,她体内的八成灵力被压制住了。”他说这话时没有什么起伏,末了又补充道,“恢复的时间,说不准。”

    “这就是七极玄灵落火阵吗?”汪文迪喃喃道。

    他想起当日在书房中找到有关于秘法记载一事:其法要素有七,鴖、鸓、蛮蛮、欢疏、鰼鳛鱼、犲山兽、軨軨,成四三之数,四以御,三以克,可破离火。

    这是陈月歆自己找到的。

    他在底下的落款瞥见了‘张’字,他没敢让她继续看下去。

    就连张霏霏也说:他们永远不会用到这个办法的。

    是,他们是没用,有一张姓修道之人用了,张南吕。

    八成灵力,他光是想一想,都能明白陈月歆有多恨,一定想亲手宰了张南吕。

    瞿星言瞥了出神的人一眼,道,“事已至此,现在她能冷静下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他领着汪文迪走到结界边,一个尽可能远离屋子的地方,问道,“你来岳池做什么?”

    “有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汪文迪答道,眼下最重要的,的确是接下来的打算。

    “你说。”

    “你知道‘媪’吗?”

    “媪?”瞿星言细细想了想,道,“旱魃手底下的神兽媪,害死两个陈宝的那个?”

    他所说的事,汪文迪也在白泽那儿听了一二。

    据说媪原本真身的实力非常强悍,只是因为在上古战争中,利用了旱魃,躲避了杀身之祸,从此心怀愧疚,低调隐居起来。

    媪在面对一切凶险与追杀时,字典里只有一个字,那就是逃。

    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它能跟你叫板,也能跟你赔礼道歉、嘻嘻哈哈。

第六百零九章 真名

    后来有一回,媪在乱葬岗偷吃死人脑髓的时候,被当地的猎户发现,因此负伤,一路逃窜,最后在一个村子里显出了原形,惹来众人围观。

    百姓不知其是什么东西,纷纷要将它送给当时的大王。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两个孩子一语道破了它的真身,言道,“这个怪物叫做媪,专门在地底下吃死人的脑子,最是邪恶,我们必须把这种邪恶的东西给杀掉,要用柏树做成的凿子,穿透它的脑袋,否则,它还会继续为祸乡里!”

    乡亲们听后自然害怕,嚷嚷着就要开工,媪好歹是个偷鸡摸狗活着这么多年的神兽,灵智非同凡响,比人更加精明。

    它灵机一动,转而道,“你们有眼不识泰山,这两个孩子其实是陈宝,神物所化,若得到男孩,就可以成为天下共主,得到女孩也可以称霸一方!”

    大伙一听这话,哪还有人管媪,扭头就开始追捕小孩,媪也得以逃脱。

    汪文迪道,“对对,就是那个。”

    “它怎么了?”瞿星言不明所以,追问道。

    “你知不知道它还有什么别名、真称一类的吗?”他反问道。

    瞿星言想了半天,摇头道,“不知道,我只听过媪这一个叫法。”

    他轻叹口气,接着道,“我在为霏霏取药的雪泥林中,碰上了白泽和媪。”

    汪文迪把雪泥林中的事概括讲述了一遍,又道,“白泽想救它。”

    “救它?媪?”瞿星言没理解,道,“媪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他缓缓说来,道,“媪因为利用旱魃,心中一直存有愧疚之情,所以苟且偷生,直至今日,有负担的活着,怎么会活得好呢?”

    “几百年前,有人来蜀山取走了上一株朔月集星草,白泽告诉我,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媪没有任何负担。”

    “但那个人欺骗了媪,他并不是去解救媪的,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仙草,在媪的帮助下,他重伤白泽,带走了仙草。”

    仙草本不需要击伤白泽,只需要足够纯粹的力量,就能将它带走。

    在那之后,他头也没回的离开了,抛下了媪。

    从此,媪更加变本加厉。

    “白泽说,媪坚信,只要等到那个能唤出它真名的人,它就能够得到救赎。它极端的以为,一旦它取到朔月集星草,那个人就会再次出现。”

    “所以它冒充仙草的看护者,对进来采仙草的人撒下谎言,谎称白泽占了它的领地,独霸仙草,让那些人不知前因后果就去攻击白泽。”

    包括粘连在熊巍手上的那一截栏杆,它完全是可以解下来的,只是它不想,它习惯了以谎言进退自如。

    也正因如此,白泽身受数伤,灵力早不如从前,只是勉强靠着朔月集星草的灵力掩饰,仙草被取走,它气息虚耗的事实就会被暴露出来,未免有人趁它虚弱强夺仙草,它才把仙草托进湖底蕴养。

    “我的确不知道媪的别名,”瞿星言再度否认,又问询道,“白泽又为什么一定要救媪?二者本不想干

    ,也没有亲缘关系。”

    汪文迪复述道,“它说,它也想要一个救赎。”

    上古时期,巫妖大战前夕。

    量劫即将爆发,应劫双方分别是天庭妖族,与大地巫族,两族之间的矛盾早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双方都为这场战斗做了十足十的准备。

    光从法阵上来说,就是这时,双方研究出了惊天地、泣鬼神、威力无穷的周天星斗大阵和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其规模可见一斑了。

    巫族主力自是十二祖巫不谈,妖族主力,也就是当年的初代十大妖圣。

    其中白泽,战斗力虽不是上乘,但知晓天下万物的形态要素,乃是妖族的百科全书、绝代智将。

    谁都以为,这场量劫作为巫妖双方的决战,哪一方胜了便从此之后为天地之主,哪一方败了便灭族没落,自此退出历史舞台。

    就连白泽也是这么认为,早早的做好了与妖族共进退的打算。

    可是就在双方真正爆发大战前,白泽从天机指引中,获得了一个可以百分百保它在量劫里活命的机会。

    代价就是要它背离天庭妖族,从此隐世,以它的智慧补全白泽图,其中记载有各种神怪的名字、相貌和驱除的办法,若有圣人出世,则捧书而至,成为天机钦点的祥瑞象征。

    “白泽虽不愿弃妖族而去,但在纠结下,它最终还是和媪做了一样的选择。”

    它选择了活命,丢妖骨,剔元神,重获新生。

    汪文迪摇头,道,“所以它很能理解媪,仅此而已。”

    能理解,但也无能为力,在它任仙草的守护者期间,汪文迪是第二个取下仙草的,它把仅有的寄托放在了他身上。

    可惜,他是的确不知道所谓媪的真名。

    瞿星言也算明白了来龙去脉,沉声道,“这些都是白泽告诉你的?”

    他点了点头,接着道,“除此之外,它还给了我一些指引。”

    “什么?”

    “它说,我与另一位取得仙草的人,迟早会碰面。或迟或早,或已经见过了。”

    汪文迪耸了耸肩,又道,“还有,它最后留了一句话,‘山之极,洞之秘,先得缘,由一失二,回还之际,当辨此言’。”

    瞿星言心中来回默念这句话,仔细琢磨着其中的意思。

    “张南吕没有为难你吧。”顶着拂来的冷风,汪文迪极目远眺,还是问出了口。

    他语气里有些关心,还有些自责。

    “没有。”瞿星言照实回答,平静道,“他以我两片龙鳞,抵月歆二成灵力。”

    汪文迪面色一凛,收回了目光,他已得见四圣中三,可为何朱雀失了八成灵力,青龙身负陨圣露、被刮龙鳞,白虎为赎宿主之罪仍未归队,事态如此发展,真的是天机指引,他真的能聚四象之心,辅佐自己,得证大道吗?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一丝此前从未感觉到的无力感。

    他自觉强者举世无双,自觉天机选中自己也是理所当然,因为自己够强,但这些事为什么会发

    展成这样?

    若此前不顾张霏霏,他或许能早一步阻止张南吕,保得陈月歆的力量。

    若未定要瞿星言以身冒险的计策,高玉绳也不会有令其服下陨圣露的机会。

    若能在最开始就辨认出江宇身上的灵力是四象白虎……

    他好像慢了一步,这些事,统统慢了一步。

    玄武在何方?会否日后也因为他而遭受无妄之灾?

    瞿星言把他纷乱的思绪强行拉扯回来,道,“你冷静想想,这件事,我总觉得有蹊跷之处,还有许多细节值得推敲。”

    他把汪文迪仍旧摆在主心骨的位置上。

    在高空中,风渐渐大了,蜀山弟子练剑不分昼夜,远处剑气纵横,清光频现,好一派气吞山河的景象。

    汪文迪仔细回想,眼神比那些剑气还要锐利,分析道,“蜀山弟子下山是为阴气现五城之事,这个本也是他们除恶的职责所在,无可厚非。”

    “第一点在于,贾雁来给的蜀山宝印,为何会指向月歆。”

    这宝印传世,正如长老同掌门所言,加上他也亲自交手过了,应当是一件正道至宝,不会有假。

    “第二点,蜀山中人知道所指是四圣朱雀,本也未起杀心,只是以防万一,派柳溪岚前来验证,纪掌门还叮嘱过,要她好生与月歆相商。”

    瞿星言点了点头,道,“柳溪岚却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来的。”

    “她一死,关宿违抗师命,来寻私仇,意外丢了性命。我们上蜀山,张南吕提出,要月歆去他的悟剑天池一试,论断正邪再定,至此,都还没有一定要启动七极玄灵落火阵的打算。”

    汪文迪接过话茬,眼中一亮,道,“然后易西风跳出来了,月歆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杀了易西风,直接罪加一等,这才让张南吕认定了月歆乃是邪物。”

    他问道,“易西风,为什么会跳出来?”

    “当时他对张南吕的处置办法不满,非要月歆以命抵命。”瞿星言皱起了眉头,回想道,“他和关宿、柳溪岚的感情很好。”

    “那他为什么没和关宿一起去寻仇?”汪文迪紧接着追问,又道,“寻仇时,除了关宿,还有另外几个弟子,难道他们之间的感情会比他和易西风更好?”

    是了,如果只是关宿一个人来,或者他是不愿连累同门,可明明,他还带了几个同仇敌忾的弟子,没理由易西风不知道。

    瞿星言眉头拧得更紧了,喃喃道,“更合理的解释只有……易西风是故意的。”

    “故意留下好当面送死,激怒张南吕,开启灭杀朱雀的阵法?”汪文迪嘀咕道,“他跟朱雀……没这么大仇吧?”

    推测到这停在了奇怪的方向上,易西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蜀山弟子,此前从未见过他们,更不可能和陈月歆结仇。

    屋内传来轻快的呼喊,道是,“瞿星言,瞿……”

    出门的陈月歆刚踏下一级台阶,就看见了远处沐浴夜色的瞿星言,再往旁边一看,自然也看见了就站在他身边的汪文迪。

第六百一十章 因名为剑

    她嘴里的话突然卡住了,脸上的神色也沉了下去。

    她收回了步子,假笑了两声,道,“你们聊。”

    说罢果断转身,甚至想以百米冲刺跑的速度离开现场。

    汪文迪察觉到了其中的恶意。

    他想拦下那人,却先被瞿星言拦了下来。

    “什么意思?”汪文迪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烦躁的感觉,道,“我们说话她有什么不能听的?她以前不是很喜欢插上两句,不让她听的时候还非要听吗?”

    瞿星言移开目光,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她现在不想见你。”

    “为什么?”他明知故问。

    “给她点时间吧。”瞿星言摇头道,强行摁下了这场即将在夜里爆发的惊涛骇浪,使一切情绪消散于风中。

    他捏了捏拳头,不依不饶道,“但我有话跟她说……也不是跟她,总之,她得在场。再说了,霏霏也、也还有话要说。”

    瞿星言摆明了不会让开眼前的路,道,“和我说,我转告她。”

    这条通往屋子的小径并不长,可因为汪文迪的心烦意乱而变得遥无边际。

    汪文迪一甩手,最终妥协了,道,“纪掌门说,蜀山愿为我们开神魔之井,助我们前往昆仑,我们随时可以出发。我打算等霏霏恢复原样后,立刻出发。”

    他应道,“我知道了。”

    “你放心,四圣只要精元仍在,便有神光庇佑,不受魔气侵体,只是她现在只能自保,不能再分出精力来照顾阿巍了。”

    听他这么说,汪文迪倒松了一口气。

    “这个纪迎寒……”他思索了一阵,道,“不一般。”

    汪文迪赞同道,“我看他颇有仙缘,说不定会是下一个飞升者。”

    “他的理念似乎与另两位长老不同,却又能很好的周旋于长者之间,”瞿星言评价道,“他身上有一个很巧妙的平衡点,在那个点中,能看见‘道’。与他对坐论道,应该会很有收获。”

    他看见屋子里熄了灯,转了话题催促道,“你不是说张霏霏还有话要和月歆说吗?”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话。”汪文迪沉吟了一会儿,扭头要走,道,“等月歆见了霏霏,让她们两个姑娘说悄悄话去吧。”

    临行前,他顿了一下,叹道,“照顾好她。”

    瞿星言望着他的背影,直到这身影没入夜色中,他也没想好该如何应下这句话。

    他认为,汪文迪和他们之间,需要有一个更加分明的身份界限。

    转入房内,陈月歆抱膝坐在床上,一双杏目直勾勾的盯着窗户,好像想在窗外找寻到什么一样。

    但夜色如水,她看空了、看尽了,也看不到那个她要找寻的东西。

    他低着声音,走到她身边,直言道,“蜀山已允了我们进入锁妖塔,随时可前往魔界,去向昆仑。”

    “嗯,”她点头应下,强调了一句,道,“我会去的。”

    “我知道,”他看着她倔强的脸,跟着道,“既然要去,就避不开。”

    她抬眼回望他,

    沉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清楚……再等等,起码现在,我还没准备好见他。”

    “为什么?”他眼中刮起一阵凛冽的寒风,似乎要蛮横、强迫的让她把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层层、一点点揭开,鲜血淋漓、痛苦万分也好,他要她说出来。

    “不知道。”她不耐烦的垂下头,捂住脑袋。

    瞿星言眯了眯眼,抿嘴道,“别逃避,这可不是你的性子!”

    陈月歆心里乱作一团,眼前浮现许多画面——

    汪文迪解开封印,灭雷劫时,要她在他左右。救尸童王时,她不甘心在阵法中败给烛龙,想要他来救自己的希冀。

    姑洗山中,她中了法术,他竟用剑刺伤自己。后被周游所养的小鬼抓伤,他明明也说过会没事。

    以及,七极玄灵落火阵,他终究没有到自己身边。

    可是她不能怪他,他这么选,是因为相信她的实力,是因为张霏霏也需要他的保护,她怎么能为一己私欲,难道要张霏霏面对那样的险境吗?

    她做不到,但她真的也做不到一点都不计较了。

    太多次了,多到积攒起来的这些事,不断的唤醒她心中积压的愤怒,不断地告诉她,他们之间,或者是殊途不同归的。

    或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无法与他并驾齐驱,只能跟在他身后罢了。

    “告诉我!”瞿星言忽的提高了声调,他不想在她那一双明媚的眼睛里,看见这样的神情。

    她一愣,随后崩溃似的大叫起来,道,“我不服!我不服啊!!”

    “如果我从一开始就不跟着他,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不服,瞿星言,我不服啊!!他不是很强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在落火阵中救下我,为什么?!”

    “失去了力量的朱雀,不配做朱雀啊!!”

    “我要力量,我不要在你们任何人的眼里看见同情的眼神,我不要你们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要!”

    他朝她伸出手去,道,“说出来就好了。”

    她狠狠的打开他的手,咬着下唇也止不住大颗掉落的眼泪,道,“你别管我!”

    他耐心的第二次伸出手,循循善诱道,“你怪张霏霏吗?”

    “不……”她答得果断,吸了吸鼻子,道,“我怎么可能怪霏霏!”

    “那你就是怪汪文迪?”他接着道。

    她犹豫了一下,但心底的答案很快就清晰起来——

    不是的,她也并不想责怪汪文迪。

    陈月歆缓缓伸出手,和他的握在一起,委屈道,“我只是害怕。”

    这是他第一次清楚的听见‘害怕’二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他神色复杂,沉沉的叹了口气,安慰道,“我知道,月歆,但你的力量并没有消失,你可以把这看做一次历练的过程。你必须战胜你害怕的东西。”

    她目光稍稍清澈了一些,自顾自的絮叨起来,“我不会怪霏霏,也不会怪他。”

    “或许我被命名的那一刻就是为了他而存在的,我不需要他为我做什么。陈月歆愿意化作他

    手中的利剑,剑尖所指,为他烧尽一切阻碍。”

    “只要他一句命令。”

    瞿星言眼光一动,微微弯下身子一把抱住了她。

    那股冰凉的气息侵入了她的感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低声问道,“那我呢?”

    “你与我,皆为利剑。”她伸手环住他的后背,重复道,“瞿星言,我记得,止必交颈,飞定双翔。”

    她把自己摆在和她同等的位置上,这让他稍微宽了一点心。

    再说另一边,丹房之中。

    四个小时很快就过去,汪文迪返回的时候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柳牧之也恰好赶到。

    他以清光凝出了一方手帕,甚是郑重的从丹炉中取出了一枚炼制好的丸药。

    又拔开一葫芦的塞子,一股醇厚的酒香瞬间飘了出来。

    柳牧之把这两样东西都交给了张霏霏,道,“以酒服药,药到病除。”

    他转而冲房内其他人道,“其余几位还请在门外静候。”

    汪文迪看了一眼酒和药丸,确认了是没有问题的,随即与张霏霏道,“霏霏,你安心吃药,我就在门口。”

    “好。”她恬然应下。

    屋内很快只剩下了她和柳牧之二人,按照柳牧之的指示,她先将丸药放入口中,再用葫芦里的酒给顺了下去。

    柳牧之沉心静气,手中连续散出三道清光,一道自眉心入,一道自脖颈入,另一道自腹部入。

    药丸在酒中发散开来,张霏霏身上蔓延出到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仿佛能清晰的体会到药丸变作了药泥、碎渣,渗入血液与骨骼中。

    那酒的香味愈发浓厚,让她恍若泡在百年陈酿的坛子里一样,如同醉卧云端,身边是展翅的仙鹤,飘飘然不知天地何时,只晓‘醉卧不知云到枕,吟行惟许鹤随身’之妙。

    床前的柳牧之面色平静,再度打入一道清光。

    张霏霏皱了皱眉,这酒好像烈过头了。

    她似乎一下从云端坠落,头脑内有什么要冲破桎梏,压得她连喘气都有些困难。

    一道清灵好听但又仿佛很是深远的声音传来,道是,“厉害哥哥~”

    谁?谁在说话?

    她努力的驱散酒醉的感觉,最后发现,这声音竟然是来自于她自己心底的!

    眼前强烈的光线过后,她看见自己手里拿着一支口红,胡乱的在眼前人的脸上涂抹着什么,而那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汪文迪!

    她看见熊巍带着她去了三清宫,画面中的她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还抱着汪文迪的大腿,哭泣道,“厉害哥哥保护我啊!”

    之前汪文迪说过,她因遭桃木林中阴邪之气侵体,病了一个月,但她一直不清楚那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竟是这副样子。

    这下,她全想起来了。

    可她没有那种空白被填满的感觉,反而……反而很奇怪的感觉这段记忆应该是多余的。

    “给你。”另一个声音出现了。

    这个声音异常虚弱,异常轻,轻的恍若即将消失在微风中。

第六百一十一章 直问渊源

    她抬眼望去,一把精致的伞递到了自己的面前,和记忆中某一处重合起来,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越发深入的想,只能换来更重的头疼。

    往后一看,将这把伞递给自己的竟然是……

    藤原离鸾?!

    “你……”张霏霏想开口说些什么,问些什么。

    但一开口,狂风呼啸,暴风雪即刻降临,差点吹跑了她手里的伞,她只得紧紧抓住伞柄,再看时,藤原离鸾已经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浸透到骨髓里的寒意。

    好冷,冷得让人觉得像死掉了一样。

    “文迪!!”

    她终于挣扎着从这样莫名其妙的画面中惊醒过来,大喊道。

    柳牧之依旧站在离她不过两米的位置,如同一尊雕塑,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动过一下,他脸上的笑意也一如既往的恰到好处。

    闻声,外头的人也是立刻闯了进来。

    “怎么了霏霏?!”汪文迪到了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她紧紧扣着他的手,指尖用力得泛白,咽了口口水,道,“没、没事。”

    他能感受到她的紧张,她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他连忙给她顺了顺呼吸,沉声去问柳牧之,道,“道长,霏霏她……?”

    “她没事。”柳牧之随和道,“朔月集星草是仙草,这药自然也是仙药,除了治病外,有其他的妙用也不奇怪,少侠放心便是。”

    汪文迪这才注意到,张霏霏在外形上的确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大小与模样,好在他们有所准备,提前让她换了宽大的衣服。

    他又不动声色的查探了一番她体内的灵力,果如柳牧之所言,没有半点问题,灵力的纯度甚至比之前更好。

    “多谢道长。”他点头示意,礼貌道。

    柳牧之也点了点头,安置道,“今晚睡觉前再吃上一粒大和丹,稳固药性,睡上一觉,这病就算根除了。”

    留下丹药,他又飘飘然而去,像一个真正的世外仙人。

    汪文迪坐到她身边陪着她,冲熊巍等人道,“今晚都好好休息一下,纪掌门有言,我们可以随时动身去魔界。”

    时间不等人,有了决断,当然是越快越好。

    熊巍确定了张霏霏没事,心也就放了下来,同朱夏交换了眼色,应声道,“明白了汪哥,那就麻烦你照顾小姐,我们也回屋休息去了。”

    藤原离鸾跟着道,“我也去休息。”

    打发了三人,他扭头关切问张霏霏道,“霏霏,刚刚真的没事吗?”

    张霏霏花了一点时间来消化刚才的画面,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她的反应被他看在眼里,他更不明所以了,追问道,“霏霏,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没……没事……”她支支吾吾道。

    “真的?”他显然不信。

    她移开视线,止住脑袋里胡乱的思绪,只得先道,“我看见……我看见藤原姑娘了。”

    张霏霏复述了一遍与藤原离鸾有关的画面,陷入了沉思。

    汪文迪脑筋转的极快,道,“

    此前人鱼一族,曾经给过我一个水晶球,我们在里面看见了各自的未来,你说你看见了一个女人,你跟她一战,手里就拿着一把精致的伞,是不是这个?”

    经他提醒,她转念一想,应道,“对,和那次看见的一样!”

    她正在思索,这把伞为何会与藤原离鸾有关联,却听身边的人坏笑一声,问道,“那你脸红什么?”

    张霏霏心叫不好,脑子里那些画面又蹦了出来,面上的神色更加不自然了。

    “快告诉我!”他笑道。

    她索性摊手,道,“就、就是很久以前,你不是说我病了一个月……我看见我自己拿着口红在你脸上乱画,还……”

    他稍显惊讶,怎么会在这时候想起来了?难道是因为仙草所制之药的缘故?

    但惊讶之余,他还是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装模作样道,“还怎么了?”

    她锤了他一拳头,娇嗔道,“好啊文迪!你故意的!”

    “说嘛,说嘛,哎呀,人一旦上了年纪,以前的事就容易记不清楚,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儿呢?”他捉住她的手腕,放在手心里,哄道。

    “还管你叫‘厉害哥哥’啦!”她脸红的像熟透的番茄,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得了。

    张霏霏素来是个温柔知性的大姐姐,对外更是雷厉风行的董事长,对病人又是可靠的白衣天使,何曾有过那样娇气可爱的一面?

    汪文迪把人揽在怀里,笑道,“那你再叫一次?”

    她断然拒绝道,“不要!太奇怪了。”

    “再叫一次嘛,就一次!”他提出交换条件,道,“你再叫一次,我以后就保证不再提这事儿了!”

    “不行!”她埋着头,呼出的热气铺满了他全身。

    “真的不叫?”

    “不叫!”

    汪文迪狡黠一笑,伸手直冲她侧腰去了,道,“那我可要挠你痒痒了!”

    张霏霏被挠得笑出眼泪来,仍不肯松嘴,两人打闹成一团,气氛好不欢快。

    她上气不接下气,挣扎道,“文、文迪!别闹、别闹了……你、你还没告诉我,月歆、月歆怎么样了?”

    提及陈月歆,汪文迪眼色一暗,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扶了起来。

    见他神情,她也很快平复了自己的笑意,拍着他的手背,担忧道,“怎么了?文迪,是不是月歆……不太好?”

    “没有。”他矢口否认,往后一倒倚靠下去,深吸一口气才接着道,“七极玄灵落火阵,夺走了她八成的力量,她现在……无法面对我们。”

    不需要多说,张霏霏可以理解陈月歆的心情。

    她平日里大大咧咧,看上去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可较起真来,比谁都要强,她那颗好胜之心是骨子里的,她不是瞧不起弱者,她是不允许自己是弱者。

    张霏霏想起她在杨花朝梦中,为了救自己而化形时的模样,火光冲天,气吞山河。好几次,她都答应过自己,会保护自己,会一直保护自己。

    哪怕没有汪文迪,陈月歆也会保护好她。

    她鼻子一酸,垂下了目光。

    他握紧她的手,安抚道,“你放心。张南吕说了,那力量只是被镇压,待她心无杂念、邪性尽消之时,她就会恢复如常。何况,还有阿瞿在她身边,他会引导她的,只是要些时间。”

    张霏霏也懂,如今陈月歆并未大闹蜀山,足以说明,瞿星言很好的控制住了她崩溃的情绪。

    只叹,自己寻医治病,这段时间竟不在她身边陪着。

    “明天我能见到月歆吗?”张霏霏轻声问道。

    “可以。”汪文迪揽住她的肩头,给出了自己直觉中的答案。

    她微微松了口气,转而却又拧起了眉头,道,“文迪,这个七极玄灵落火阵……是不是此前我们在寻找破陨圣露秘法的时候,曾经被月歆看见过的那个‘秘法’?”

    记录于书中,落款为‘张’。

    但当时汪文迪和她都留了个心眼,没有让陈月歆看见这个敏感的落款。

    他点头道,“就是那个。”

    “我那个时候还信誓旦旦的说,我们永远也不会碰上这个秘法,月歆会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她语气里的失落更加深沉,哀声道,“难道朱雀与我张家……真的不能和平共存?以前又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除了五十年前张乘风封印朱雀之外,还有什么事?

    他也深思起来,道,“我也不清楚,恐怕要等回去翻阅典籍才能找到一二线索了。”

    “或者,”他目光一凛,道,“我们可以直接去问张南吕。”

    当夜,众人一夜无梦。

    定了第二天就去往魔界的行程计划,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希望能够尽快抵达昆仑。

    锁妖塔是蜀山禁地,当然不是弟子随意能来的地方。

    张南吕同贾雁来在前边带路,后头跟着汪文迪、张霏霏、熊巍、朱夏以及藤原离鸾五人。

    汪文迪看出了张霏霏的心事,安慰道,“别担心,纪掌门已经去岳池喊阿瞿和月歆了,他们俩不会耽误我们时间的。”

    “我明白。”她做了个深呼吸,道。

    他领着她向前走了几步,直到与张南吕平齐的位置,客气问道,“七襄长老,有个问题不知能否请教一番?”

    张南吕通身仍是那不怒自威的气派,答道,“不妨说来。”

    “朱雀与张氏一脉,有何渊源?”汪文迪单刀直入,直言问道。

    他的目光瞥向一旁的张霏霏,捋了一把胡须才答道,“张氏一脉,分支甚多,与其说朱雀与张氏一脉有渊源,不如说与其中天师道一脉有渊源。”

    听他没有要卖关子的意思,两人亦是聚精会神,等着他的下文。

    “天师道,道教重要流派之一,由祖天师张道陵创立的五斗米道演变而来,再由张衡、张鲁、张盛三代天师完善,形成最终具体的天师道。”

    “这头四位,得太上老君亲自授法,全部飞升成仙,成仙后留下了一本道法通论,名曰‘格天论’。后自第五代天师张昭成后一直传到第二十七代张象中,这二十二位皆无有飞升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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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化生当世,一心想要重回巅峰却遇上可以携手的她和一众伙伴,重聚灵力的修真过程中更是危机四伏、九死一生。
面对最终的惊天阴谋,他又将如何抉择?十二风华在手,他又如何利用这份举世无双的力量?
天机所在,四象得现,十二风华,一聚成仙!探宝修真在都市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探宝修真在都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探宝修真在都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