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只剩头颅
“你!!”子季暑被她噎住,一怒之下收紧了她腰间的藤蔓,使得她发出一声痛呼,他又阴笑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的画作难道不是天下闻名?”
“实话告诉你,”她强忍着五脏六腑都被挤压的痛楚,依旧顶着枪口答道,“你的知名度远不如你夫人!”
提及‘夫人’二字,他短暂的愣了一下,像是在脑海中寻找有关于这个称谓的信息。
张霏霏喘了口气,接着道,“若不是为了了解商懿女士,你以为我们会知道你?”
直到她如此说了,子季暑眼中才闪过一丝晦暗,随后整张脸上的表情都垮了下来,他在她跟前来回踱步,不知是在思考着什么。
最后他才沉吟开口,道,“我与她到了也是夫妻之名,夫妻相辅相成,有她就有我,有我才有她,若没有我的画作,她的绣品就会少了一半以上的灵感,何以世人从不承认我的功劳?”
没等张霏霏回话,他又自言自语道,“商懿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他陡然望向她,目光刹那变得凶狠且冰冷,道,“我改主意了,我现在就要送你去见阎王爷,将你永远的埋葬在这里,变成与那些无名之辈一样的枯骨!”
子季暑说罢,随手折下一根藤蔓生出来的枝条,在他手里化作一根尖利的倒刺,径直对准了张霏霏的喉咙。
此时致命的尖刺离她的要害只有零点一厘米。
张霏霏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浑身上下连脚趾头都在想办法。
“害怕吧,恐惧吧,”子季暑抬手,道,“死亡是最让人恐慌的事情!”
她在心中迅速默念移山动土之咒,就在他即将落下手的那一瞬间,一道土做的屏障陡然从地底冲了出来,横在两人中间,打断了子季暑的进攻。
张霏霏立刻迅速的又使了燃火之力,烧断了缠绕住自己的藤蔓,短暂的获得了自有,但同时也要面对另外一个更大的问题。
她本就不擅长用火,这样接连三次,她消耗完的灵力短时间内很难恢复一二,而她也还没有找到此处的生路,或者是对抗子季暑的办法。
除了逃跑。
被这招式一惊的子季暑反应过来后更加恼羞成怒,他居然被一个小姑娘给拿捏了?
原本灵体状的他身上蒸腾出一层黑气,脚底下也有了实形,一个箭步就追上了仓皇逃窜的张霏霏。
铿!
她手里的短刀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两方兵器相接,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但子季暑明显占了上风,不断地把张霏霏往下压去。
迫不得已,她只能采取言语攻击,骂道,“你这个自私的男人……商懿女士是我们华夏子孙的绣圣……是我们国家的非物质文化瑰宝,怎么可能是你一个人的所有物?!”
“你知道什么?!”子季暑怒目圆睁,道,“她就是我一个人的!!”
“那你又为什么要如此算计祝谦先生?”张霏霏咬着牙,腰已经弯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道,“此处可
是他的墓穴……!”
子季暑打断了她的画,道,“哼哼?他的墓穴?”
“他不过是个鸠占鹊巢之辈,怎配安葬在懿儿身侧?!他抢了我的懿儿,我就是要让他受死魂锁之刑,永世不得超脱!”
这是典型的我不好过,大家都别好过的例子了。
张霏霏怒道,“你以自己的灵魂献祭,为的就是困住祝先生的灵魂?!那商女士呢?她不无辜吗?她为何要被牵扯进来,也不得托生轮回?!”
子季暑不再与她废话,加大了手上的气力,骂道,“黄毛小儿!!你懂什么!!”
她顺势下蹲,一个漂亮的扫腿,趁他气力松懈,得以架开他手中的武器,拉开了一些距离。
逃是逃不掉了,这里拢共就这么大点地方,张霏霏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燃烧精血化为能量,操纵土块朝子季暑砸了过去。
说到死,其实她倒不是很怕。
她见惯了生老病死,对于死亡,她离的很近。
想清楚之后,她发觉自己怕的是孤独的死去,只要死前能与意中人在一起,死亡也没有那么可怕。
她脑海里一闪而过汪文迪的面庞,让她更加专注于眼前的战局,哪怕多一分胜算也是好的。
子季暑似乎没想到她还能使出后招,比之方才略显得有些防备不足,最后干脆挥舞着手里的尖刺乱劈乱砍,毫无章法可言。
张霏霏一个躲避,在地上打了个滚便到了之前的两副盔甲边,她果断捡起那会在自己手里化成粉末的长枪,迅速地朝他面前一扬,短暂的扰了他的视线,随即提腿一脚,正中他的侧脸,将他踹了出去。
他爬起身来,身上仍是一尘未染,眼神更加凌厉起来,一个极快的闪身便攻了过来,看来是不打算再轻敌了。
她站定身形,皱了皱眉,反应迅速地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还没等出招,却率先发现他的指缝中竟然多出来了几枚黑刺,张霏霏一个用力,先将暗器打落在地。
这还不止,他宽大的袖袍中落出一把精致的短剑,立刻刺了过来。
张霏霏不得已撤开身子,以手中的匕首架开了飞来的短剑。
两人双双弹开,子季暑无有停歇,周围的藤蔓同时活动起来,她须臾之间错开身形,不断闪避,又避开了他的尖刺。
不料他还有后招,一声冷笑,借助脚底地藤蔓轻松的绕到了她的上方,瞄准了她握着匕首的手,霍然刺了下去。
见她想躲,右手便凝力朝她右肩刺去,两招相逼,逼得她只得撤手,肩上却要挨这重重的一下。
伤处的衣服沿着子季暑出招的轨迹裂开,肉裂伤骨,模糊一片。
“嘶——”张霏霏压抑着痛呼,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这伤口在现在能处理的范围之外,她除了能勉强让血流的慢一些,别无他法。
见她受伤,子季暑自然得意,嘲讽道,“没有实力,还同我叫板?”
“年轻人,怕是给你机会,你都不中用啊!”
张霏霏眯了
眯眼睛,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步伐,因为周围虎视眈眈的藤蔓,只要她一停下,就会立马纠缠上来。
她转守为攻,打算殊死一搏,淡漠道,“还没完呢。”
子季暑顺势半蹲,一掌直逼她腹部,她收招一跃稳当的落在他身后朝他侧臂砍去,他一偏身,直接将张霏霏手里的匕首挑开,转手向她左肩打去。
她不得已用左手小臂挡招,脸上的表情却是淡定从容。
两人竟不约而同纷纷跃起,却见寒光一闪,再落地时子季暑却是制住了张霏霏,手中的利刺再度抵在了她喉头前。
藤蔓立刻把她捆了起来,见她无处可逃,又无武器,又是一副灵力耗尽的样子,他张扬的笑了一阵,道,“去死吧!”
没有任何迟疑,尖刺利落袭来!
噗呲!!
在尖刺刺破她皮肤的一瞬间,一道寒光闪过,落在子季暑身后的、方才被他从张霏霏手中打落的匕首却是倏忽急速射来,狠狠地从背后扎进了他的心口。
仔细一看,她的食指与中指指尖涌出一丝灵力,正连在匕首上头。
她刚刚是故意被打掉武器的。
霎时间,藤蔓也失去了束缚力,张霏霏顺势脱身,拉开了距离,大口的喘着气。
她脸色苍白,显然已经消耗过度,若再斗下去,她必死无疑。
就在她以为自己胜利了的时候,子季暑忽然发出了极其阴森的笑声。
咣当。
匕首被从他的身体中挤了出去,掉在了地上,他的身体整个如同烂泥一般瘫软起来,最后散落成了一堆骨架。
定睛一看,只剩头颅。
这场面别提有多诡异了。
藤蔓也再度活泛过来,子季暑的头疯狂的大叫着,“你竟将我逼到这个地步!哈哈哈哈!我要让你用最痛苦的方法死去!!”
不行了,她没招了。
张霏霏靠墙瘫了下去,好像就到此为止了。
“振作一点!霏霏!!”
这道声音打破了死亡的寂静,连带着整个洞穴都开始颤动起来。
随后只闻一声穿云裂石的巨响,那道堵住出入口的墙壁被瞬间击破!
一道灼眼的紫炎卷了进来,烧尽了附着在山壁上的所有藤蔓,滚滚浓烟中,迅捷的身影刹那就挡在了张霏霏面前,反手一扇,就撂开了子季暑略显单薄的头颅。
“月歆……”张霏霏虚弱的喊了一句,语气里还有一丝动容。
“千万别放弃啊,霏霏!我们大家都在!”陈月歆朝她伸出手,和上一次救她的时候一样,这掌心还是那般的滚烫、可靠。
张霏霏心中被濒死笼罩的阴霾瞬息一扫而空,她借力站起身来,依附在陈月歆身边,就连伤口也感觉不那么痛了。
子季暑显然是没想到陈月歆竟然支援了过来,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大喝一声,道,“守墓刑天何在?!”
紧接着,只见他瞳仁中的黑色扩散至了整个眼睛,随后突然朝洞外飞了出去。
第四百五十章 破三阴
“想跑?!”陈月歆本欲追上,但身上的重量让她停住了步子。
张霏霏连忙道,“月歆,你去追他吧,机关就在他身上!我没有大碍……”
她轻声打断道,“别担心,阿迪就在外头,他正是为此事来的。”
“文迪?文迪也来了?”张霏霏惊讶道,“可……可我记得瞿先生说此处是女坤之地……”
“害,阿迪你还不清楚吗?”陈月歆扶着她,解释道,“你与他之间的那条金丝断了之后,他便把上方交给了瞿星言和阿巍,自己下来了,见到我时,便让我来救你,他正在与刑天交手。”
“对了,霏霏,你在这里可找到了棺材?”
也是,无论此地何种艰险,只要考虑到她有危险,汪文迪是一定会来的,一定不会弃她于不顾的。
这一点和她一样,他们双方心里都清楚得很。
张霏霏不再追究,答道,“找到了,就在那头,怎么了?”
她将洞中发生的一切同陈月歆复述了一遍。
两人一同朝棺材的方向走去,陈月歆说明道,“这也是阿迪所说,若关键在此处,定然会有那个用来颠倒主次的棺材,他要我们离开前,毁了这个棺材。”
毁去棺材也是破解机关的重要一环,便是相当于毁去了这个机关中子季暑墓主的身份。
“原来如此。”张霏霏点了点头道。
却说另一边。
这子季暑的头颅飞了出去,并不是去别处,正是飞到了与汪文迪交战的刑天所在的地方。
他到战场的时候,便看见汪文迪一剑将刑天斩成了两段。
只是上涌的黑气缓慢的缝合了它,又一次使他恢复了原状。
刑天站起来的同时,子季暑的头颅便接了上去。
一个人,两张脸,加上那头颅的大小本不称刑天的身体,显得又可笑又诡异。
但在头颅的加持下,刑天周身都多了一层黑雾,甚至连他的武器也重新完好无损的回到了他手中。
“终于有点样子了,”汪文迪冷笑道,“不然我还以为我在这儿切水果呢。”
“小子,你现在口出狂言,一会儿有你好受的!”子季暑的声音粗犷了不少,怒道,“进到这里的人本就是凤毛麟角,能从这出去的人更是不存在!”
“哦?是吗?”他不以为意,剑在他手中转了个圈,画出一道好看而短暂的光晕,他接着道,“你为非作歹的日子,也到头了。”
子季暑道,“为非作歹?!哈哈哈哈!祝谦才是歹人!”
他最后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便驾驭着刑天庞大的身体冲了过来。
挥出斧头,每踏出一步,脚底便有黑气涌入地下,形成无数尖刺炸开地面,同样急速袭来。
汪文迪双指并拢嘴前,灵力澎湃,庞然大山落下,制止了地下的动静,随后纵身一跃,剑锋直迎斧头而去,不见丝毫的胆怯。
双方立时缠斗在一起,剑与斧相撞,不断地发出尖锐的声音。
但在数次攻击之后,便能发现,汪文迪的宝剑丝毫未损,倒是刑天的斧
头上出现了被剑劈砍出的裂缝。
剑尖凝出紫电,他迎着裂缝撞了过去。
瞬息之间,周围狂风大作,原本刑天手上的那方盾牌忽然发力,上头的鬼脸张开了血盆大口,把一切都往里拉去。
汪文迪连同宝剑一起被这骤起的力量拉了过去,回过神来时离那深渊只有几米远了。
他面色微沉,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猛地,他将手里的一把剑射了出去,对准了盾牌上大张开的嘴。
金光四溢,几乎要填满这黑色的无底洞,趁此机会,他另一手便立刻转了方向,一剑刺向刑天的肚脐上方。
巨斧陡然劈了过来,似乎想要在剑中之前挡下他的攻击。
汪文迪背后金光暴起,金光之中化出无数的剑影,纷纷扑向了巨斧。
在这般如暴雨一般的攻势之下,巨斧根本抵挡不住,只能由得他一剑刺进了自己的身躯。
刑天怒吼一声,向后倒去。
但不知为何,占据它头颅位置的子季暑脸色一变,陡然更加痛苦的呼喊起来,“唔……呃啊!!”
“你们……你们竟敢……烧了我的……”
他话还没说完,黑气便从脖颈处溢出,随后包裹住了他的头颅,将整颗脑袋都拉进了刑天的躯体之中。
这场面稍显血腥暴力,刑天很快稳住了身形,仿佛在回味似的,发出一声嫌弃的嗟叹,跟着喃喃道,“……不对……这不是我的头……”
它双乳上的眼睛转而将视线对准了汪文迪,重复道,“头……头……”
斧头随之而动,再度挥舞而来。
很明显,它这一次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极致,快的让人根本看不清楚,即便那斧头已经遍体鳞伤,仍然叫人不敢低估了这股力量。
汪文迪从盾牌里收回宝剑,双手同时挥出,一道迅猛的剑气凛然撞了上去。
铿!!
斧头沿着裂隙平整的折成了两半,刑天完全不为所动,又双手抵住盾牌,依旧保持着那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盾牌上鬼还是张着嘴,巨大的吸力仍在持续。
汪文迪举起双剑,被从原地抽了过去。
他是想直接刺穿这面盾牌。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刑天突然将盾牌插进地里,庞大的身躯闪到了一侧,趁他来不及撤手回身,便双手扣在了一起,重重砸了下来,要将汪文迪连同自己的盾牌一起砸成渣子。
轰!!
拳头倏然落下,整个洞穴都为之一颤。
下一秒,刑天的手臂微抖起来。
它察觉了底下一股对抗的力量,再看时,汪文迪周身有一层金光结界,他硬是从刑天的拳头底下张开了这结界,并且硬撑着这股力量站了起来。
他双剑抵着刑天的拳头,旁边的盾牌已经碎成了渣渣。
“不愧是上古战神……”汪文迪扯了扯嘴角,如今刑天使出来的本事才像是真正的它。
待到扩开一个足够的大小,他便化作一道金光,快速的脱了身。
落地之后,他很快发现,洞穴的颤动并未停止,顶
上落下了不少碎石,感觉此处随时将要坍塌。
“文迪!!”
张霏霏的声音从深处传来,陈月歆正背着她,朝这边赶来。
三人汇合,她又继续道,“文迪,我没事,按你所说的,我和月歆烧了里头的棺材,你怎么样?”
“这里的机关已破,门已开了,你们先走,去和阿瞿阿巍碰头,我解决完这家伙就出来。”他点头答道。
陈月歆惊疑道,“这家伙怎么还没死?”
“它已是强弩之末了,具体的等咱们出去了再说,”汪文迪简短道,“走。”
张霏霏应道,“好,你自己小心,我们走了。”
他与她对视一眼,答应下来。
两人原路返回,跳到上一层时,祝谦已恢复了原本温文的样子,只是看上去状态很差,可以用奄奄一息来形容。
瞿星言和熊巍正在照看他。
“小姐!”熊巍冲跳出来的两人招了招手,关切道,“小姐你没事吧?”
陈月歆把张霏霏放了下来,冲一边的瞿星言问道,“这人怎么样?”
瞿星言面无表情,答道,“他的灵魂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加了三重诅咒,现在诅咒虽然解了,但也撑不了多久了。”
他想了想,给出了比较具体的时间,道,“最多两个小时,他将魂飞魄散。”
“这么快?!”陈月歆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怎么会这样……”
“先别说这个了,这里马上就要塌了,先出去!”瞿星言道。
他说完,便念了道咒语,使祝谦能够依附在熊巍背上,又冲陈月歆点头,她则再次扶住了张霏霏,五人一同离开了第三阴地。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外面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祝谦笑了笑,费劲的开口道,“我本早是已死之人,没想到临了了,还要给诸位添这般麻烦……只是,未能再见蕤宾一面,实乃憾事啊……”
提到这个,陈月歆立马将视线移向了瞿星言。
他沉声道,“墓门已开,但里面的构造还不清楚,而且汪文迪还没出来。”
她摊开手,道,“我只是想问,不能带上他吗?”
祝谦这时才反应过来,追问道,“你们要去蕤宾的……?这是为何?”
“实不相瞒,”张霏霏将来龙去脉概括了一遍,但没有说商懿的嘱托,笑道,“文迪要去解开双目的诅咒。”
“原来是这样,此前的确是我误会你们了,”他再一次赔礼,又问道,“这么说来,蕤宾的灵魂也未往生,仍徘徊不去?”
张霏霏摇了摇头,道,“这一切,只有等去了才能清楚了。”
祝谦握着拳头,请求道,“请务必带我一同……”
他还没说完,就被瞿星言打断,道,“墓中构造几何我们不得而知,也就不清楚要花多长时间到达主墓室,若还带你前去,风险太大了。”
而且阴魂属阴,一同进墓,会增加许多原本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没有祝谦,他们完全可以今晚仅仅去探路,明晚再做更加具体的打算。
第四百五十一章 盆
陈月歆嘟囔道,“能有什么风险啊?本来就是商懿那家伙让我们去的,难不成还故意搞些机关为难我们?”
熊巍挠了挠头,跟着道,“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带上祝先生。”
“巍哥……?”张霏霏微微有些惊讶,看来熊巍对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是深信不疑的,并且急于要求证,他想证明他心中的那些想法是正确的。
与爱情有关的想法,与朱夏有关的想法。
瞿星言并未回答,只是道,“等汪文迪出来再说吧。”
众人的视线又投向了入口,不知里面的情形如何。
陈月歆转而继续问道,“耕父神呢?”
“它败了,”瞿星言答道,“它虽持有九钟,但经雍和一战,我们身上已没有它可以利用的弱点。”
她好奇道,“九钟又是什么?”
他道,“就是它脖子上挂的九个空铃铛,也是它的灵器。”
九钟,头七个中可以使出七种迥然各异的法术,例如第一个吹出烈风,第二个射出紫电,这些法术强度虽强,但只需要专注应对,以法破法,也没有什么难的,真正难对付的是最后两个铃铛。
双铃配合,使的是操纵人心的幻术,能让人以为自己陷入死亡逼近的境地中。
汪文迪走后,它将目标对准了熊巍。
但让它没想到的是,熊巍这家伙根本就不怕死。
“哈哈哈,”听完他的概述,陈月歆笑了起来,道,“没想到莽也是个优点啊!”
瞿星言斜了她一眼,冷漠道,“说起莽,阿巍可不如你。”
“嗯?”她狐疑的盯着他,道,“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他不想与她争辩,正巧,面前不远处的土地中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整个地面似乎都往下陷了一分,入口处的地面更是浑然坍塌下去,从远处看,便似形成了一个‘V’字。
金光渗出地面,片刻之后,汪文迪推开土块,从里头跳了出来。
“文迪!”张霏霏朝他招了招手,笑道。
他快步走到众人身边,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伙伴们,最后将视线移到了祝谦身上,上下扫了两眼,问瞿星言道,“情况这么糟?”
虽是在问瞿星言,但他的手却牢牢的扣着张霏霏的,一边也在平复她的伤势。
瞿星言点了点头,接着道,“机关全破,隐门已显,什么时候出发?”
闻言,祝谦立马抢过了话茬,略显着急道,“咳咳……!请、请务必带我一同……一同前往蕤宾……”
他的语气中更多的是诚恳的祈求,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就算这些人不带他去,他也无可奈何,他能做的只有求。
“汪哥,带祝先生一起去吧!”熊巍上前一步道,眼里也尽是真诚。
汪文迪挑了挑眉,众人都在等他的决定。
他大手一挥,径直展开冥界众生相,大方道,“带你去可以,你得在里头乖乖呆着,无论你最后见没见到商懿,就算是见到了,也必须先让我把我的事情了了。”
祝谦面露喜色,迫不及待的窜进了冥
界众生相里,道,“感激不尽!”
张霏霏和熊巍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原本汪文迪想安置他俩回云芝雪宦休息的,但他们坚持要跟去,这想法也就只好作罢。
商懿墓的门就开在君山中,便是此前祝谦的刀曾经飞去的那地附近。
瞿星言正作法显门,几人都在一旁等着。
“此行不本就是商懿邀你赴约的吗?”陈月歆依旧对这问题不解,再一次问汪文迪道,“既然是墓主相邀,墓里的一切都是她所掌控,你们为什么还一个个的都说不明构造、危险十分?她应该让咱们一路畅行无阻,直至主墓室啊!”
“商懿是个瞎子。”汪文迪冷声道。
“瞎子还那么敏捷?”她回想起商懿与他们交手时的动作,又问道。
闻他叹气,张霏霏接过了话茬,解释道,“她此前依靠的是文迪的视力,不久前我们见到她的时候,她即便是灵体,也仍然是瞎的。”
汪文迪简短道,“不排除她也受到了某种术法的影响。”
此时瞿星言已收了神通,走上前来,补充道,“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墓,此乃合葬之墓,墓主一体,却有两人,加上她是个瞎子,很有可能她和祝谦一样,对自己墓中有几何事物,一概不知。”
汪文迪点了点头,道,“门呢?”
瞿星言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缕淡光,道,“已经显形了。”
他下令道,“走。”
几人依旧按照之前下墓时的礼数,敬了鬼神后排成竖列,经由这道光,引入了未知之境。
汪文迪带头,身后紧紧跟着张霏霏和熊巍,断后的则是陈月歆与瞿星言。
与之前进过的墓不同,他们眼前的视界非常之宽阔,而且清晰,光线既不刺眼,也不昏暗,恰到好处可以看清周围的东西。
按理来说,墓中是不会有这样的光线的。
一旦有,就说明一定有什么散发着光的光源存在。
进去之后,因为空间大小的允许,几人立刻变换了队形,抱团几乎是处在一横排,如是前进。
走了大约只有五分钟,那能够被称为‘光源’的东西就毫不遮掩的闯入了众人的视线。
这里像是一方会客厅,地砖铺的干干净净,除了阵阵袭来的阴风之外,看上去真的就仿佛是一间再简单不过的大厅罢了。
而在大厅的正中央,摆着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
这东西看上去像个盆,又像个鼎,通体都是金的,叫人觉得华贵非常,很是奢侈绮丽。
在胖胖的盆面上,有一浮雕出来的金色字眼——
‘寶’。
张霏霏轻松的辨认出这繁体字来,惊讶出声,道,“……宝?”
熊巍也睁大了眼睛,道,“不会是聚宝盆吧?”
“聚宝盆?墓里还有这么好的东西?”陈月歆有些不信,自告奋勇道,“我去看看。”
“哎……”汪文迪叮嘱的话还没讲完,她的步子已经迈了出去,他只得提高了音调,道,“记住了,看可以,不要随便碰!更不能拿!”
陈月歆随口应道,“知道了知道了,本大人对这些东西一点也不感兴趣。”
她走到那个盆前,才发现这个盆竟然比她还高!
明明刚刚在远处看的时候,这盆还只有寻常洗脸盆大小啊!
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象丝毫未变,她不服气,凝力一跃,到了半空,从空中望去。
宝盆中连根头发丝儿都找不着,什么也没有。
看着她一顿操作,后头传来了汪文迪的声音,问道,“月歆!怎么样?”
陈月歆落回地上,答道,“这里头什么也没有啊!”
“那看来就不是聚宝盆了。”熊巍自言自语道。
汪文迪没说话,只是笑了笑,随后示意众人跟上。
等到了宝盆跟前,他们出现了与陈月歆一样的状况。
这个盆莫名其妙就大了起来!!
熊巍也揉了揉眼睛,道,“不是吧?这盆有这么高?!”
众人中个子最高的就是他了,宝盆的高度也远在他的高度之上。
汪文迪环视四周,道,“的确是盆变高变大了,而不是我们变小了。”
周围的景象没有任何改变,即便会有远近的视线差,可他们方才站的位置离这个宝盆不过数米,不至于出现这么大的差距。
所以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盆变大了。
瞿星言会意,立刻退后了相同的距离。
再度看来,宝盆还是只有洗脸盆那么大,站在宝盆前的众人完完全全的高出了这个盆,但当他再次走到众人身边的时候,这个宝盆就是高出了他们的高度。
他冲汪文迪点了点头,证明了这个结论。
“是不是聚宝盆,还是要试了才知道。”汪文迪纵身跃起,随手变了颗金珠子丢了进去。
下一秒,金光大作!
极短的金光消散之后,再看盆中,出现了数以千计的金珠!
他盯了一会儿,但没有拿其中的金珠,稳当落地,道,“就是聚宝盆,一颗金珠变成了几千颗。”
但重要的是,为什么要摆一个聚宝盆在这必经之路上?
众人不得而知,只得绕过了聚宝盆,继续往前面走去。
此处空间虽大,却没有四通八达的复杂道路,放眼望去,偌大的洞内,除了一个聚宝盆外,便徒有四壁,墙上看上去也不像有机关的样子。
走出数米,回头望聚宝盆,仍是洗脸盆大小。
再往前走大约数十米,就到了墙壁边,墙上有一些简单的画,从其内容看来,都是商懿曾经以此为绣的画。
这画显然出自子季暑之手。
想到这儿,张霏霏疑惑问道,“对了,文迪,那墓中的刑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分散开来,找暗处的机关,汪文迪答道,“一开始刑天与此前我们遇见的六首蛟一样,若不解开后面控制它的机关,就是可以不断复活的。”
“但刑天与兽不同,它到底是个人类,原本活着的时候,甚至还是炎帝手下的大将,所以有战神的名头,想控制它,一定要费不少功夫压制住它。”
第四百五十二章 懿德赌坊
“其中的关键点,也在于刑天的头颅之上,若是单单设下与控制六首蛟一样的阵法,刑天是完全可以挣脱的,所以子季暑留下了自己的头颅,作为阵法的阵眼,达到控制刑天的目的。”
难怪张霏霏明明刺中了他的心脏,但却无济于事,原来是他根本就只有一颗头留在那里。
汪文迪笑道,“可是子季暑凡人之力与刑天相差甚远,他根本无法完全控制刑天,刑天拥有哪怕是断头都还要继续战斗的精神,故而把自己的五官和意识都托在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子季暑想以头控制刑天,可实力太差,二者意识将会相斗,最后便是刑天胜了,在吞噬了子季暑的意识之后,压制解开,反而比压制之下的它要更强。”
张霏霏沉思了一阵,忽然道,“我觉得子季暑这人,很恐怖。”
“怎么说?”汪文迪问道。
“他……已经不是完整的人了吧。”她皱了皱眉道,想到这个念头的时候不自觉的有些反胃。
子季暑完全的拆开了自己,头放在第三阴中控制刑天,手指的指骨放在另外两处形成死魂锁,为的是什么呢?为的就只是困住祝谦?
这代价也太高了。
她抿了抿嘴,道,“人真的能扭曲到这种地步吗?”
根据商懿所言,墓中有与她合葬者,就目前来看,合葬之人肯定不是祝谦了,那么是子季暑?
他把自己的身体与商懿合葬在了一处?
张霏霏摇头,真是想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不知道,”汪文迪淡定得多,毕竟他活得久,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他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只要我们不做这样的人就好,别人我们管不着。”
“嗯。”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有更多的人可以走上正途。
旁边传来陈月歆一惊一乍的声音,道,“霏霏!!阿迪!你们快来!”
两人一同小跑过去,就见三人围着墙上的某一处,正十分入神。
“看什么呢?”汪文迪冲陈月歆道。
她道,“不是看,是听,墙那边有声音!”
“什么声音?我没听见啊。”张霏霏细听了一阵,道。
陈月歆把她拉到墙边,示意她用耳朵贴近墙壁,道,“你贴着墙就听见了。”
她依言照做,道,“我试试。”
不一会儿,墙的那头真的传来了声音。
还不小,嘈杂非常,喧闹无比。
“六六六,五魁首啊!”
“哥俩好啊,八匹马!”
还有,“大!大!大!”
没听多久,张霏霏就摸着了一点头绪,道,“这……这是在赌博?”
熊巍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道,“不会吧小姐……这可是在坟里头啊!哪有人赌博……卧槽,不会是一群鬼魂在赌博吧!”
汪文迪也听见了相同的内容,问道,“阿瞿,能看见那边吗?”
“试过了,看不见,一片漆黑。”瞿星言照实答道,“而且也没有在墙壁上发现能过去的机关。”
陈月歆朝张霏霏道,“霏霏,你蹲在地上干嘛?”
她扒拉了一下面前墙上的泥土,随后道,“我只是觉得这一块墙好像比其他地方都要干净……”
还没说完,她便惊呼道,“你们看!有字!!”
泥土之后,有一行很小的繁体字。
张霏霏念道,“……懿、懿德……懿德赌坊……”
“赌坊?”汪文迪皱了皱眉头,喃喃道。
“这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她维持着吃力的姿势,好半天才道,“筹码……筹码未过万两者……恕不、恕不招待。”
汪文迪骤然把视线移向了那个聚宝盆。
她爬起身来,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个趔趄,向后倒去。
他眼疾手快的捞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扶稳。
两人默契一笑,她打趣道,“哈哈,太久没锻炼了,柔韧性不行了。”
“你这还叫不行啊?”陈月歆打破了他们头顶的粉色泡泡,率直道,“要我连这个腰都下不去!”
汪文迪翻了个白眼,道,“所以你梆硬!”
瞿星言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别耽误时间了。”
他这才再度率领众人走向聚宝盆,道,“有个想法,按墙上所言,咱们身上得有筹码,才能进去。”
说完,他头一个从聚宝盆中抓出了两大把金珠,揣在身上,又示意其他人照做。
五人把聚宝盆内的几千颗金珠分完,又回到了发现小字的墙边。
方一走进,就听见一声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极空的声音,道是,“诸位客官,里边请~”
墙壁上显出微光,范围正够两人并立通过,跟着在这道声音之后逐渐变得透明,而后完全消失。
周围瞬间热闹起来了!
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有的欢呼雀跃,有的撕心裂肺,有的愤怒,有的悲伤,一间赌坊,看尽了各式各样的表情。
随着微光向整个洞穴蔓延,墙壁全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热闹繁荣的街道景象,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而懿德赌坊就伫立在五人跟前,门为五人大开。
张霏霏想要回头去看那聚宝盆是否还在,却被汪文迪洞悉了想法,制止了这一动作。
他道,“门开了,不能回头,背后乃是阴路,生路只在眼前。”
她一惊,乖巧的点了点头。
五人走了进去,懿德赌坊的门在身后合上。
“你们会玩这些东西吗?”汪文迪问道。
熊巍不解道,“汪哥,咱们还要在这赌……”
“不是赌,”他打断了熊巍的话,指了指大厅中最显眼的地方,道,“而是必须跟他们玩,才能找到后面的路。”
那里挂着一则言简意赅的告示。
内容为:赢本钱十倍者,得见坊主;未至十倍数目或保本者,不得出;输钱者,以自己为抵,小则做工,大则命矣。
“卧槽,黑店啊!”熊巍叫道。
混杂在其中的打手纷纷投来了凌厉无比的视线,熊巍这才收了声音。
在别人
的地盘上,还是只能按照别人的规矩来。
汪文迪道,“若考虑到祝谦……我们就必须去玩赌注最大的,否则不知道要在这里耗多久。”
这就是没有提前探清里面大致构造的结果,不得不走一步看一步。
陈月歆头一个泄了气,道,“我对人类的玩意儿可一窍不通啊!”
“我倒是知道,不过也玩的少……”张霏霏也叹了口气,又道,“不过巍哥还不错,以前爷爷还在的时候,有些客户喜欢打麻将,都是他陪爷爷一块去的。”
“麻将……”汪文迪的视线快速搜寻,道,“那儿有麻将,阿巍,你去那。”
“没问题。”熊巍点头,道。
他将目光投向瞿星言,问道,“你呢?”
“研究过一段时间,”瞿星言顿了一下,道,“不过……输的情况多。”
“嗯……”稍加思索,他很快有了安排,道,“阿瞿,你跟我一块,去赌最大的骰子,猜大小,快的话四把就有了。”
“阿巍去打麻将,但你要记住,麻将是四人活动,你以一对三,无论靠不靠实力,都对你不利,不用追求赢钱,只要在我们赶来帮忙之前没输完就行。”
“霏霏,你带着月歆,去赌投壶,给她讲讲规则就行,实在不成,我们可以……”
‘出老千’三个字他没有明说,但几人都读懂了他的意思。
陈月歆问道,“为什么不都去赌骰子?”
“你自己看看骰子那块围了多少人,”汪文迪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与我意料一样,阿巍是最后完成的,我们完成目标后,就去帮阿巍。”
众人没有异议,朝着换筹码的地方去了。
万幸的是,他们身上的金珠换成筹码,刚好一万多一点,基数已经够小了,这样也更容易达到目标。
陈月歆同张霏霏到了投壶进行的地方,一路是人挤人,她始终牵着张霏霏,不让她被挤着碰着。
投壶的人比之骰子那边,少了许多,但赌注却也不小,张霏霏附耳冲她道,“月歆,你可以把投壶看做一种投掷游戏,只需要把短箭扔中那壶里就成了,一轮下来,谁中的多,谁就赢了。”
抬头一看,这投壶除了二人赛之外还有三人、五人赛,最多的是七人赛,投壶台外另设一台,以便人们押注,赌哪一位人能够赢得比赛胜利。
张霏霏决计和陈月歆配合,由陈月歆参赛,她在底下押其胜利,这样陈月歆可以赢得参赛人的金钱,自己则可以赢得下注人的金钱,双管齐下。
陈月歆也赞同这个想法,待到眼前这一轮结束,她便取出了自己十分之三的金钱,打算先试个手,参加了二人的投壶赛。
裁判一声令下,规定时间两分钟,陈月歆与对手的手边各有六十支短箭。
人站在白线以外,离壶三米远的位置,壶口很小,顶多能同时戳进去两根短箭,所以一般玩这个的都是一支一支扔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陈月歆是新面孔的原因,台下押注的人几乎是一边倒的押给了她的对手,她这边只有张霏霏和几个冒险分子下了注。
第四百五十三章 出千
头前十秒,陈月歆还有些随意,谁知撇头一瞧,对手手起箭落,唰唰唰的,就连中六七根,她这才认真起来,稍加瞄准,也是出手就中。
知道了投壶的规则后,这事儿对她来说却是小菜一碟,不就是打靶练习吗,她练得多了。
十支一壶,满了之后立马有侍童摆上新的空壶,空壶摆在原壶的一米后方,提高了难度。
两分钟很快就过去了,结果是数都不用数,对方在后半段的时候,看见陈月歆如此稳当,自己便慌了神,手忙脚乱之下没中几支。
陈月歆大获全胜,她赢了对手压下的钱,收回本外还净赚了不少,底下押她赢的张霏霏赢得更多,与少数几人通吃了全部,身上的金钱数立马翻了三倍。
“再来!再来!”
底下的人呼声极高,不过整个赌坊内的氛围都是如此,这些人好像根本不会喊累,完全不知疲倦一般。
张霏霏与之交换了一下眼色,掌握了诀窍的陈月歆也决定速战速决,玩个大点的,于是下一轮直接掏出了八成的本钱,参加了七人赛,一旦赢下来,这一场她就能得到七倍的增值。
有了先前稳定的发挥,台下押她赢的人多了几个,但大部分人还是觉得她是侥幸,而且七人赛中卧虎藏龙,押她一个新手多少有点考虑欠佳。
这把赢了,两人离目标就差不多了。
参赛的其余六人都是男的,有老有少,脸上神色各异,但其中五人眼里皆有一团暗火,想大发横财的暗火。
唯有一人,他周身气息沉沉,仿佛对钱不感兴趣似的。
这人就站在陈月歆旁边,着一身紫袍,还戴了个面具,但他眼中的神态还是被张霏霏看得一清二楚。
陈月歆是不在意这些细节的,只待裁判再叫开始,她便开始投掷手中的短箭。
紫袍的手法同样非常娴熟,一分钟下来,他与她几乎难分伯仲。
直到一分钟后,侍童第六次摆好了空壶。
她依旧是简单的瞄准,投掷。
短箭也依旧和她预想的一样扎了进去。
但,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
不知为何,短箭触底反弹,竟然被弹了出来!
陈月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观战的张霏霏脸上表情与她如出一辙。
张霏霏眼见着紫袍丢出的短箭老老实实的戳了进去,只是细微的抖动了一下,完全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再看陈月歆,一连丢了三次,都是同样的状况。
她有些着急,出声道,“裁判!裁判!”
裁判望了过来,道,“何事?”
“壶,那个壶,有问题!”张霏霏焦急道。
裁判表明了不信,问道,“壶怎么会有问题?你可有什么证据?”
“没有……”她不肯放弃,笃定道,“但、但是这两个壶肯定不一样!我要求暂停比赛,检查道具!!”
她指着陈月歆和紫袍面前的两个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裁判有些不悦,道,“你既然没有证据,按规矩是不能暂停…
…”
张霏霏又道,“暂不暂停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你们开赌坊的,赚的是人气,这里这么多下注的看客,不妨问问他们,若是大多数人同意暂停检查,就暂停,若不同意,我也没有意见,如何?”
她才说完,反倒是紫袍开口说话了。
“就依她所说,暂停吧。”
这声音令张霏霏感觉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裁判敲了锣,示意暂停,又让张霏霏亲自上前检查道具。
“慢,”紫袍拦了一手,语气中有一丝傲慢,接着道,“懿德赌坊是这城中最大的赌坊,多少你也要给几分面子,你说他们的道具有问题,若是没有,岂不是闹了笑话?”
张霏霏皱了皱眉头,直言问道,“你要如何?”
紫袍笑道,“若道具有问题,我将十万两黄金双手奉上,若道具没有问题……”
说着,他转向了陈月歆,道,“这位参赛的姑娘,就请与我去楼上面见坊主,由他定夺,怎样?”
张霏霏犹豫了,说白了,她其实没有证据,只是相信陈月歆的准头,准头突然如此下滑,肯定是有原因的。
可对方要拿陈月歆做赌注,这却不是她可以决定的。
还在纠结之际,倒是陈月歆果断应下了对方的要求,利落道,“哼,谁怕谁啊,赌就赌!”
她把张霏霏拉到自己身边,指着安静立在那儿的两个壶,道,“去吧霏霏,我相信你的判断,不管对与错,交给我,没问题!”
赌注是自己,胜过赌注是张霏霏千万倍了,陈月歆就是这么想的。
因为这话,张霏霏多少定了些心,她走上前去,查看陈月歆使用的壶。
这壶从外观上来看,与此前所用的完全没有分别,在她的仔细观察之下,最后在壶内的底部发现了一块黑黑的东西。
她拿了一支短箭插进去,碰到那东西时便察觉它是软乎的,还带着一点反弹力,是类似于软橡胶的玩意儿。
张霏霏面上十拿九稳,反问道,“这壶底下是什么东西?”
但众人的脸上却是不解,纷纷笑了,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她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只闻紫袍放声大笑,随后一挥手,将面前七个壶全部打破,徒留完整的底部,道,“你说呢?”
所有的壶,底部都有一块这样的装置。
张霏霏瞪大了眼睛,连忙后退了两步挡在陈月歆面前,道,“你、你们这是黑……!!”
紫袍轻蔑道,“你来懿德赌坊玩儿,却连其中的规矩都不打听清楚,怪来怪去,也只能怪你自己了。”
一旁的裁判也哈哈笑了起来,补充道,“咱们里头投壶七人赛的规矩,在一分钟后换上的壶,壶底都会增加一个带有弹力的垫子!”
“你们不知道规矩,以前一分钟的力度投壶,自然会弹出去了,”紫袍得意道,“我在这儿玩投壶多少年了,才能这般自如的掌控与切换恰到好处的力度,怎么,难道不是凭本事赢的你?”
他上前几步,压迫感十足,直勾勾的
盯着陈月歆,挑衅道,“你不会输不起吧?小美人。”
听见这个令人恶寒的称呼,张霏霏猛地反应过来。
她诧异道,“你、你是……你是子季暑?!”
紫袍笑而不认,只是道,“不管我是谁,愿赌就要服输,不是吗?”
“不行!”张霏霏始终不曾放下自己的手,坚决道,“我不会把月歆交给你的!”
“哦?”紫袍如是发出一个单音。
周围的人瞬间增加了数倍不止,把她们这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而且每一个人脸上都双目无神,没有丝毫情绪。
这些人都是阴气极重的怨灵,无论是生前输在懿德赌坊的,还是死后依旧嗜赌被吸引来困在此处的,显然都听命于紫袍。
此前他们也有过处理怨灵的实战经验,这东西打起来是没完没了,极耗时间。
再加上通往后方主墓室的唯一一条生路就在此间赌坊中,若坏了墓主设下的规矩或是毁了赌坊,再想出去见到商懿怕也难了。
陈月歆抬手,把自己的手搭在了张霏霏的胳膊上,附耳低声道,“霏霏,我说了,交给我,你放心就是。”
她手上一个用力,把张霏霏的胳膊压了下去,上前两步,提高了声调,道,“既然是我们唐突,那我就随你一同去面见坊主,请他拿主意吧。”
打蛇要七寸,擒贼要擒王,既然他提及坊主,哪怕是要在此大闹一场,陈月歆也要找着正主才是,何必与这些小喽啰纠缠打斗呢?
“月歆……”张霏霏皱起了眉头,担忧道。
“没事。”陈月歆微微点头道,随后给了她一个眼神。
“哈哈哈,美人儿,你倒是大方得多,”紫袍满目得意,也不磨叽,便道,“那就请随我上楼去吧!”
说完,他在前面带路,陈月歆紧随其后,最后还跟了四个侍从,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拐角处。
张霏霏闯出人群,直奔另一侧汪文迪所在地去了。
汪文迪与瞿星言两人倒是神速,张霏霏从人群中挤进来的时候,这两人刚收了最后一庄,妥妥的大丰收,每人囊中皆多了十倍有余的筹码。
负责维持秩序的控场人正问道,“二位还坐庄否?”
张霏霏暗中拽了一把汪文迪的衣袖,悄声道,“文迪,出事儿了。”
他挽住她的胳膊,面上不露声色,笑答道,“骰子玩腻了,我们要去别处看看。”
“不行!”旁边有人大叫起来,道,“这人从来一直赢到现在!把咱们的钱都赢光了,现在说不做庄就不做了?他肯定出老千!!”
又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都像你似的咱们还玩不玩了?”
“你们讲不讲理?”张霏霏的心情本来就很不美好,再这么一闹,她越发气了,道,“人运气好,有实力,难道赌坊还有规定不能连胜的?”
眼见众人就要反驳她,若是不管,这么多人口水都能把她淹死。
汪文迪拍了拍她的手,转而低声问道,“你现在身上达到了十倍筹码没?”
第四百五十四章 坊主
她摇了摇头,道,“月歆她……”
“别担心,你跟我留下,”他扭头望向一边淡漠的瞿星言,道,“月歆那边交给你了。”
他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瞿星言便已经除了人群,能看见的只有他不知何时就已握紧的拳头。
汪文迪回身,道,“那就不推脱各位的好意了,接下来我与这位姑娘一同坐庄,如何?”
赌客们这才作罢,好赌者就是如此,输了总想着扳本,赢了就想一直赢,可输的人又觉得自己不会一直输,赢的人偏偏觉得自己能一直赢,循环往复,多得是为其倾家荡产之人。
另一边。
陈月歆被紫袍带到了二楼的最后一个房间里。
相比一楼来说,二楼完全不像赌坊,走廊上完全没人,有几个房间,但都是紧闭着房门,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门被合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这间房屋里的装饰非常的……
独特。
陈月歆绞尽脑汁,也只想到这么一个形容词。
怎么说呢,她并不讨厌这样的装饰。
因为里头的大多数摆件,都是红色的,比如暗红色的桌椅。
最醒目的还要数后头那张红色的大床,就连上面挂的帷幔都是红纱制成,一屋子的红,让人一看就从视觉上觉得暖和。
“你不是说带我见坊主吗?”屋子里并没有别人,陈月歆警惕问道,“人呢?”
紫袍慢悠悠的走到她跟前,随手摘下了面具,坐在了椅子上,自顾自的倒了杯酒,笑道,“美人儿,我不就是坊主吗?”
陈月歆认出了他的脸,与在祝谦墓中见到的子季暑头颅一样。
她眯了眯眼,道,“还真是你?”
这人难不成是蟑螂成精转世再生?
头颅明明就被刑天的意识给反吞没了,如何还能在此处大放厥词?
子季暑不慌不忙,答道,“你们到我的墓里来,见到作为墓主的我,不是很正常嘛?这有什么可惊讶的。”
“你是此墓的墓主?”陈月歆嘀咕了一阵,心中不免想着,难道商懿所说合葬之人,还真是他不成?
明明归还了燕尔珏,商懿病时也不见踪影,为何死后要费这么大劲与她合葬在一处?
她不再思考这费脑子的问题,把话题拉了回去,道,“既然你是坊主,说说吧,你想如何处置投壶之事?”
子季暑道,“美人儿,你坐下说。”
陈月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正欲长篇大论,夸夸其谈,道,“像你这么美的姑娘,即便犯了错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那我走了。”谁知她完全不吃这套,听他如是开口,便起身要往门外走去。
“哎!”子季暑出声阻拦,接着道,“但我好歹也是这儿的主,你我有赌在先,即便你是这般耀如春华的美人儿,也要遵守……”
陈月歆耐心不多,冷声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以你坊主的身份,此事究竟如何解决?”
话已至此,子季暑
也没有必要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了,只是他的确没想到,这些听上去令人心情愉悦的极尽赞美之词,在她身上竟然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勾起嘴角,笑容里蔓延出一丝阴险,答道,“我当然是希望美人儿陪我……”
“赔你钱?”陈月歆道,“那不是问题。”
“美人儿,要说是赔钱吧,也可以这么说,”子季暑为她倒了一杯酒,继续道,“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看着他递到眼前的酒,陈月歆抬了抬手,轻笑道,“春宵一刻?你?和我?你认真的?”
原以为她要接酒的子季暑面露喜色,点了点头。
却不想下一秒,她就扼住了自己的手腕,反手一折,径直将腕骨折断。
酒杯砸在地上,混杂着他的惨叫,织出一曲尖锐的音符。
“哼,败类,”陈月歆拉开了距离,啐了一口,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你心里还有没有一点作为商懿丈夫的觉悟?两人合葬之处,你居然想在这里行猥琐之事?!”
子季暑反应过来,四面八方的黑气汇聚而来,不多时就修复了他腕骨处的伤。
他缓过劲,冷笑道,“你管得着吗?你不过是个输了赌注的家伙,既然输了,就该听我处置,怎么反倒教训起我来了?”
她道,“本大人乐意!”
陈月歆仔细感知那黑气的源头,却在此屋的天花板上发现了一排金针,那些金针按照特殊的顺序排列组合,在天花板面上画出一个奇怪的形状,似乎是某种阵法,其中有一股不俗的力量涌出,链接在这个房间各处。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子季暑站起身来,道,“也是,像你一般刚强的美人儿,总要受点苦头,才会知道,顺从就是你最好的出路。”
陈月歆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一样,道,“顺从?哈哈哈哈!”
她锐利的眼神直直射了过去,厉声道,“你知道本大人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子季暑也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道,“你既然进了这里,就别想全身而退!”
她浑身涌起一层澎湃的彤色灵力,自信道,“只怕本座显露真身,你这小小赌坊根本就……”
可惜她话还没说完,就察觉了不对劲之处,身上的涌出的灵力正在不可控制的往回收,她无法在此释放出真正的力量。
头顶金光大作,正是这些组成了奇怪阵法的金针压制了她的力量。
针?
陈月歆快速思考起来,针应该是商懿的东西。
子季暑看见她脸上的神色变化,随即更加得意起来,道,“我这小小赌坊,如何?”
“你可真是个……畜生啊。”她眯了眯眼,又骂道。
他权当这是在夸奖自己,炫耀道,“懿儿双目失明,她的力量为我所用,才算不浪费,你说对吗,美人儿?”
陈月歆怒道,“我对你奶奶个腿儿!”
方一说完,她就再也忍不下去了,即便不用化形,她还是能唤出流火扇来,当即操纵武器,扇出无数团烈焰,自己
跟是纵身跟上,在火团的掩护下直直刺向了子季暑。
他端立不动,金光忽闪中,有黑气迅速的笼罩而后分解了这些火团,让它们悄无声息的变成了毫无杀伤力的火星子,陈月歆暴露在眼前,他随手抄起桌上的果盘糊了过去。
她加大了手上的气力,劈断了他手里的果盘,跟着便一拳打了过去。
这拳头正中他的脸上,把他打得直飞了出去,撞到了后头的墙上,才摔在了地上。
她嗤笑道,“这力量给你,你能用吗?你会用吗?你有用吗?”
说罢,陈月歆果断射出一道紫炎,瞬息席卷而去。
只闻子季暑快速念动一串咒语,原本驻留在天花板上的金针纷纷剥落下来,冲向了袭击他的紫炎。
仔细一看,每一根金针尾部都牵着一根金色的丝线,丝线盘踞住了紫炎,虽未消灭她的火焰,但是的确制止了紫炎再向前一分,将其牢牢的锁在了空中。
子季暑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血迹,道,“我的夫人,自然还是向着我的。”
“无碍,越是反抗的猎物,我将之贯穿时,便越有快感。”
余下的金针转了方向,齐齐对准了陈月歆。
一时之间,那种极细的金丝竟布满了整个房间。
她挥手扇出数道紫炎,以削减金针的数量。
再看子季暑,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陈月歆皱了皱眉,这猝不及防的消失让她更加警惕,他消失得实在太诡异了,就如同从方才到现在,屋子里对战的只有她和这些金针罢了。
她感知着空气中最细微的变化。
到一瞬间时,她忽然朝某处射去三道红光!
子季暑应声显形,躲过了她的攻击,但金针却趁此机会刹那涌了上来,她连忙抬起双臂,形成一道包裹住她整个人的结界屏障。
双方不断碰撞,结界渐弱,但金针的数目也越来越少。
最终陈月歆毫发无伤,金针也被她的结界弹开,全都落在了地上,失去了光泽。
她勾起嘴角,毫无停留的直冲子季暑攻去。
意料之外,他不躲不闪,迎着攻击撞了上来。
她未做他想,两人距离愈发近了,陈月歆立刻扇出三道红光,每一道都对准了他的要害。
子季暑一甩双手,随后才进行躲避,仍是被她的力量击中,再一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还没等陈月歆得意的确认战斗结果,就有一阵刺痛涌遍全身。
她很快找到了疼痛的源头,来自于她的双肩,同时,她发现自己动作艰难缓慢了许多。
仔细一看,有两根穿着金丝的金针,左右贯穿了她的双肩,入木三分的射入了后头的地下,线的另一头,与天花板上的法阵纠缠在一起,她根本挣不脱。
子季暑的伤势不多时便恢复如常,嘲讽道,“美人儿,很遗憾,你虽然很强,遗憾的是,你好像没什么脑子。”
原来刚才他的消失和迎难而上,都只是虚晃一招,为了这两针能准确的射在她身上所做的铺垫。
第四百五十五章 走着瞧
陈月歆紧紧盯着他,没有回话,眼神渐渐沉了下去。
金丝被子季暑的意识所控制,一个收紧用力一拖,就把她吊在了空中,而后他一挥手,这股强大的力量便将她甩到了后头那张大红色的床上去。
咻!!
另有数根金丝从床底下陡然生出,把她牢牢缠在了床上。
她的发丝和红色纠缠在一起,连同她肩膀上伤口里淌出的血液,如同绽开到极致的罂粟花一样,红的狰狞而富有野性。
子季暑挥了挥手,两根金针从她伤口中抽出,回到了天花板上。
他步步紧逼,道,“美人儿,放心,我温柔得很。”
“我呸!”她怒目圆睁,身上的彤色若隐若现。
陈月歆在尝试,尝试烧断绑在自己身上的金丝,虽然目前未见成效,但她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持有一定的信心的。
子季暑爬上了床,将她的衣服从肩上扯下来,正好露出她在缓慢愈合的伤口,还有诱人的锁骨线条,以及如月色流淌的白皙肌肤。
“你知道吗,美人儿,血的颜色很适合你,”他贪婪的看着那个伤口,道,“你越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就越想看你浑身都是伤口的样子。”
她又挣扎了一下,骂道,“有病!”
他伸出手,触碰到她温暖的肩头。
一股厌恶感陡然传遍了陈月歆全身,她很讨厌别人碰她、挨着她。
“看样子你一点也不懂此事的乐趣所在,”子季暑自顾自的说着,道,“美人儿,我会好好教你的。”
这种感觉令她觉得恶心,心底有一股疯狂的力量在叫嚣着,要冲破黑暗,要把这个人挫骨扬灰!
她接受了这股力量。
“你、找、死!!”
这话一字一顿说得极其清楚,随后只见火光冲天,猛地从她身上窜出无数烈焰,顺着金丝烧到了床上,瞬间让整个床铺陷入了一片火海。
子季暑没料到这一爆发,连忙闪开,但还是引火上身,黑气袭来,把他身上的火焰扑灭。
她自火焰中走了出来,宛如浴火新生的王者一般傲然看着他。
他脸上轻浮的笑意完全收了下去,但贪婪却丝毫未减,他再一次调动天花板上的金针和金线,目标是她的四肢。
“很好,美人儿,你让我更有征服的感觉了。”
说实在的,陈月歆现在的眼神有点麻木,麻木之中还有一点疯狂,好像要把眼前看见的一切都烧个干净,才能让她感到舒心,她已经无所谓子季暑再说什么轻佻与调戏的话了。
面对袭来的金针与巨大的压制力,她翻转手腕,将流火扇抛了出去,直接用双手拽住了其中两根线,流火扇自主攻击着子季暑,她绕开金线,利用自己手里的那两根,想把其余所有的都绕在一起。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嘴边不由自主的咧开了一个弧度,就连肩膀也兴奋的颤抖起来。
与她为敌的这股力量很强,绣圣的力量。
陈月歆的每一道指缝中都夹
住了至少三根金针,她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穿梭在子季暑身边,不一会儿,竟然反利用这些金线,悬挂在房间各处,把子季暑给捆了起来。
所有的金丝都连着她的手指,她笑的幅度越来越大。
“你想尝尝吗?火焰的味道。”
她意欲用这金丝导火烧他,令他无处可逃。
子季暑脸上划过一丝不妙的神情,微微动了动嘴,似乎又要开始念那足以操纵这股力量的咒语。
陈月歆率先看破了他的意图,立刻飞身上前,失去拉力的丝线坠落一地,与她手指紧紧相连的一部分则随着她的动作飞扬在空中,仿佛张开了一张巨大的、散着金光的网。
她一把抄起了桌上细长的酒壶,对准了他的嘴,砸了过去。
极速之下,壶带来的冲力逼开了他的嘴,撞上了他的牙齿,破碎的牙和破碎的瓷片混杂着鲜血戳在他的喉头,逼得他把念咒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就连咒语的内容,也在巨大的惊恐中,化在了大脑一片空白里。
这女人,可比之前那个暴力的多!!
“你,选错了对手。”她指尖火光骤起,只需要一个呼吸,这把火就会顺着金丝,烧到他的身上。
子季暑瞪大了眼睛,强忍着嘴部的剧痛,拼命的睁着眼睛递出眼神,好像是想要把什么信息传递出去——
灭了他,懿德赌坊就会不复存在,通往后面主墓室的路也会一并消失,他们就会永远被困在这里!
这样,她多少能明白的吧?
陈月歆没有丝毫要停手的意思,操纵烈火即刻窜了过去。
就在火焰要烧到他的那一刹那,一道迅猛的青光射了进来,青光分为数道,与金线上的火焰纷纷抵消。
一道身影闪了进来,带起一阵冷冽的风。
瞿星言落到她身边,道,“现在不能杀他。”
陈月歆斜了他一眼,指尖再一次燃起烈火,道,“我说可以,就可以。”
他皱了皱眉,霎时挥出了手中的金轮,青光附着于锋刃之上,在火焰完全烧起来之前,先行切断了金线,一边耐着性子道,“你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要处置他,不妨完事之后。”
就在二者之间联系的金线一断的须臾之间,周围黑气暴涨,将子季暑围了起来,只从里面传来他沙哑的声音,艰难道,“路还长,咱们走着瞧。”
一进来就先开罪了墓主,对墓中探险者来说,是最差的情况。
他话音一落,黑气便消散而去,只余空气里的一丝阴冷。
陈月歆甩开了手里的金线,冷声道,“完事之后,我要将他千刀万剐,你若拦我,我连你一起杀。”
瞿星言道,“我不会拦你。”
他瞥了她一眼,随后收了金轮,抬起手拉了一把她的衣服,遮住了她露出的香肩,别开脸道,“把衣服穿好。”
“哦。”她应了一声,这才后知后觉的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眼中的麻木与晦暗也渐渐退了下去。
“霏霏呢?她没
事吧?”陈月歆跟在他身边,一同回到了底下的赌场,问道。
他答道,“嗯,她和汪文迪在一块,很安全,走吧。”
瞿星言带着她直奔熊巍所在的麻将室去了,与他意料中相同,汪文迪带着张霏霏在骰子处赚了个盆满钵满,在他们赶回来之前就已经去帮助熊巍了。
现在桌子上四个角儿,三位都是他们的人,赢钱就快了许多。
见陈月歆平安归来,打完手上这圈,汪文迪便与张霏霏对视了一眼,张霏霏会意起身,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柔声道,“月歆,换你来。”
张霏霏三言两语概括了麻将的玩法与规则,陈月歆明白,现在五人中离十倍筹码之数差的最远的就是自己,她可不能拉团队的进度。
打了几圈倍数大的,没多久,五人便全员达标了。
离开了牌桌,汪文迪再一次确认了众人手中的筹码。
陈月歆也将楼上之事复述了一遍。
“这么说来,这墓中的一切很有可能都是子季暑一人设计的,”汪文迪道,“只是用的,乃是商懿的力量。”
张霏霏也不由得捏了把冷汗,皱眉担忧道,“虽说处置了他,会让后路消失,可这般放走了他,他难道不能作法,使我们困在赌坊吗?”
汪文迪分析道,“这一战他消耗太多,他一介凡夫俗子要驾驭圣人之力,本就是难于上青天的事情。”
他与瞿星言交换了一下眼色,又接着说明道,“而且既然此处的坊主真的是他,就说明,他的脑袋不完全控制他的意识,换句话说,也就是他把自己的魂灵平均分在了各个地方,我们遇见的坊主也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所以他赌坊中的这部分,没有能力再更改赌坊的设定了,后面的机关,就算他想改,也不可能立即就能做到。”
“只要后面我们抓紧时间,提高防备,他的威胁不过就是狐假虎威,一张白纸罢了。”
一旁的熊巍却是越想越气,突然出声骂了一句,道,“真他娘的人面兽心!他到底是怎么能厚着脸皮做下这些事儿的啊?!”
更难以想象的是,一向负有贤名、以气质淑慎自居的针神商懿,居然会看上这样的人,并与之纠缠一生。
汪文迪沉吟道,“温饱思淫/欲,或许在皇太后亲自赐婚之前,商懿所认识的子季暑并不是如此吧。”
众人按照赌坊的规矩,由伙计引导,一同上了二楼。
坊主是不可能再见到的了,被陈月歆打成那样,留在这里的意识残魂哪怕不散,也掀不起多大浪花来。
伙计把一行人带到了走廊的另一端,那儿摆着一个看上去很眼熟的盆。
“这好像是咱们进来之前看见的聚宝盆?”张霏霏道。
“不完全是,起码我们走到它跟前,它并没有变大,”汪文迪笑了笑,指着上面的小字,道,“你看看,这里有字。”
上书:有钱能使鬼开门。
瞿星言道,“把钱扔进去吧。”
第四百五十六章 屏风后的怪物
几人纷纷把自己的钱袋子掏了出来,把里面赚来的金元宝全部倒了进去。
说来神奇,这盆看上去虽也只有脸盆那么大,可这钱却像倒进了一个无底洞似的,怎么也装不满。
陈月歆好奇,随口说了一句道,“这钱要是能带出去,岂不是发了大财了?”
瞿星言浇冷水道,“这元宝是古代流通的货币,现在还能用吗?”
“那也是古董,古董!”她没好气的把最后一颗丢了进去,撇嘴道,“没情调的家伙!”
只闻一声清脆的妙音,恍若是盆吃饱了,发出了餍足的声音一般。
后面的墙壁忽然现出了光芒,打开了一扇看不清彼岸的门。
不过他们都清楚,这是离开此处、通往后方的唯一生路了。
汪文迪道,“走。”
离开了懿德赌坊,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处在了一个全新的环境中。
热闹与喧嚣完全消失了,就仿佛是从来未曾存在过,一切归于原本的寂静,冰冷的山壁,阴森的空气。
此处的空间不算大,身前身后都是一堵墙,但左右却有两条敞开的路,大小宽窄尽皆一样。
汪文迪做出了一贯的决定,道,“兵分两路,我和霏霏走左边,你们三个走右边,随时保持联系。”
几人都应了声,按照所分左右走去。
通道不长,大约走了有五分钟的样子,汪文迪和张霏霏的面前便出现了一道石门,上面刻着两列字——
镜中落发常满梳,自怜长不上三尺。
待两人站到门前,门却自动打开,恍若在邀请两人入内。
从里头的装饰来看,像是一间女子的闺房。
一床,一桌,一妆台。
但是地下非常乱,东西散落了一地,小到针线,大到书籍与画作。
妆台后立着一面屏风,上面绣着成片随风而动的格桑花。
至于妆台上,只有一面镜子和一把随手乱丢的梳子。
张霏霏走上前去,疑惑道,“文迪,这镜子怎么摆反了?”
汪文迪顺势望去,才发现这镜子镜面并不是对着人坐的这一方,而是对着屏风那一方。
她正要伸手把镜子摆回正常的位置,却被他开口阻拦,道,“等等再碰。”
他来回转了两圈,没有察觉其他可疑的地方,便立刻传音联系上了瞿星言,问道,“阿瞿,你们那边如何?”
“我们到了一个房间,”没多久传来了瞿星言的回音,道,“没有发现什么机关,除了进来时的一扇石门上有些字……”
汪文迪眯了眯眼,与其异口同声道,“镜中落发常满梳,自怜长不上三尺?”
瞿星言应道,“嗯,就是这句,你们也看见了?”
“没错,我们也进了一个房间,但这个房间很乱,东西扔了一地。”他环视了一圈,道。
“……我这边的房间很整齐,什么东西都摆的井然有序。”瞿星言答道。
张霏霏接过话茬,推测道,“关键点难道是……镜中?”
她刚说完,又听陈月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但是这房间里
的东西都不能碰,也不是不能碰……”
瞿星言将她摁下,解释道,“是挪不动,所有的东西都像是固定在位置上一样。”
“对!就是这样!”陈月歆白了他一眼,噘嘴道,“哼,想抢我戏份,没门!”
他没好气道,“白痴!”
那头很快再次传来汪文迪的声音,问道,“我这儿地上有一本叫做《学诗读本》的书,你那儿有吗?”
瞿星言答道,“有。”
“摆在哪儿?”
“摆在桌上,正对床铺,翻至第二十七页。”
他很快明白了汪文迪的意思,将细节部分也回答的清清楚楚。
依照瞿星言的描述,汪文迪与张霏霏很快把屋子里的东西摆了个遍。
此时两个房间的物品摆放已经是完全一致了,就好像有一面镜子立在中间,折射出了两个镜面的中得房间。
但可惜的是,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出现。
“不对,按理来说,这个镜中就是关键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错了。”汪文迪苦思冥想,决断道,“我得过去看看。”
两人正想原路返回,不料石门处却陡然升起了一面结界。
他皱了皱眉,抽出宝剑,挥出两道剑气。
剑气被消融在结界中,化成了其中的金光。
他深吸了一口气,收回宝剑,再次与瞿星言确定了一遍屋子里每一样东西的摆放位置、角度。
“会不会有顺序要求?”张霏霏问道。
汪文迪道,“小物件太多了,要有顺序问题且没有提示的话,即便排列组合,也要费上很长的时间。”
“这其中肯定还有一个关键中的关键,墓中的一切都是以墓主的意识为基础的,这里极有可能就是商懿生前闺房的模样,一定有什么,是她觉得重要的,能作为关键点的。”
张霏霏眼中忽的闪过一丝灵光,惊道,“格桑花!”
她的眼神蓦的移到了屏风上头。
汪文迪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问瞿星言道,“阿瞿,你那边妆台后的那面屏风,上面格桑花是往哪边倒的?”
瞿星言答道,“左。”
张霏霏瞪大了眼睛,果然,这两个房间中的屏风,是反的!
她上前去,在汪文迪的帮助下将屏风转了个方向。
动作一毕,结界消失。
而与此同时,更听见瞿星言那头传来了陈月歆和熊巍一声标准的‘卧槽’,随后便再也没有声音传来,他们的气息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嗵!!
不远处传来的巨响同时响起,两人皆皱紧了眉头,从此地跑了出去,直朝右边那条路去了。
等到了口前,石门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巨大的、散发着黑气的石头,堵住了这间的入口。
汪文迪以金光驱散上面的黑雾,一面贴近巨石一面喊道,“阿瞿!月歆!阿巍!你们在里面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那头传来瞿星言断断续续的声音,道,“……这里有……小心……”
随着大石头上面的黑气重新汇聚,他的声音与气息再一次完全消失。
汪文迪将灵力集中于两个手掌,念道,“天地玄黄,万法归一,收!”
金光与黑气对抗起来,黑气势弱,便能察觉到那头微弱的气息,黑气势强,便察觉不到。
又过了一会儿,那头传来一股炽热的力量,与金光合力驱散黑气。
“阿迪!”陈月歆的声音随之而来,她急促道,“你听我说!这里头有个怪物!瞿星言和阿巍在与那怪物打斗,我与你合力一口气打破这块石头……之后你带霏霏立刻躲开!”
汪文迪应道,“知道了!”
两人同时发力,在金光与火焰相撞的那一瞬间,所有的黑气无处遁形,得到金光洗礼的火焰已成滔天之势,将这石头炸了个粉碎。
看准时机,他瞬间回身揽过张霏霏朝后躲去。
只见一青一黑两道光芒纠缠着射出,陈月歆和熊巍紧随其后。
“什么情况?”汪文迪连忙问道。
陈月歆顾不上回答,已化作一道红光冲去助阵。
熊巍捂着手臂上紧急处理过的伤口,答道,“不知道啊汪哥,就在你和小姐问完那屏风的事后,我们这儿的屏风就突然炸开了,这怪物跳了出来,我当时离得近,上来就挨了一爪子。”
“什么怪物?”他又问道。
张霏霏揪着他的衣袖,咽了口口水道,“文迪……你看,这怪物……”
抬眼望去,瞿星言和陈月歆正与怪物对峙。
这怪物有两米来高,长着人的形状,但浑身没有一块好皮,就连关节处也是中空的,似乎只靠一股无形的力量维持着没有散架,嘴里还在滴着红褐色的臭液,看上去很是骇人。
与汪文迪此前在张青阳墓中所见过的血尸有的一比,但他很清楚,这玩意儿可不是血尸。
怪物一声咆哮,犹如九天之雷,响遏行云,震得山壁上的石头都掉落下来不少,汪文迪忙挥了手,阻隔这道狂暴的声音,否则耳膜是定然要被它叫破的。
随后它灵活的冲来,陈月歆吐出一道烈焰,瞿星言则趁势将银光铺在了它落脚之处,跟着手中化出五张符纸,分别射向了它的脑袋和四肢。
它好像很怕符纸,连忙遁入黑气之中,待到符纸被黑气吞没,才重新出来继续战斗。
迎接它的是汪文迪的宝剑,他一剑刺进了它的心口。
清光顺着它的身躯蔓延至它的全身。
它嗷嗷大叫,黑气中生出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线,阻止了清光的进发,又强制的抽出了他的宝剑,并将伤口缝合。
“这怪物属阴鬼一类,你的宝剑和我的符咒最是有用,”瞿星言总结道,“但是得想个办法抓住它!”
汪文迪自信道,“简单!”
“月歆,退后!”
他示意陈月歆回到张霏霏身边,她复吐出一道紫炎,这才落了地,观察起战局来。
只见汪文迪双剑迎着怪物而上,怪物躲避紫炎再次逃进了黑雾里,他面不改色,径直跟了进去。
瞿星言四平八稳的摆起锁灵阵来,又在四面八方的山壁上都贴满了符咒,最后将金轮化作了一枚巨大的金铃,手中的五张符纸准备随时动作。
第四百五十七章 五行方阵
片刻之后,黑雾散尽。
再看时,汪文迪手中的双剑刺中了怪物的关节处,瞬间变化成两条金光夺目的绳索,顺着它身体的连接将它缠了个严实,一端掌握在他手中,他收紧绳索,再射出一道金光,直入怪物眉心。
“快!”眼见黑气又蠢蠢欲动,他连忙催促道。
瞿星言应声而动,五张符纸极速射来,口中念出一串咒语,金铃抛在它的头顶,金光笼罩了怪物全身,随后把它强行拽入了阵法之中。
符纸接触到它身体的一刹那,就产生了火花带闪电的爆炸,激的怪物阵阵哀嚎,但却因被紧紧束缚而无能为力。
金光转瞬即逝,它的邪力也被这道强大的金光给带走了。
怪物轰然倒地,最后在金光中蒸发,化作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玩意儿。
咯吱——咔嚓——
一阵机关运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左右两条路交汇处的山壁上出现了一个奇异的图案,是由两个长方形叠加在一起而成,重叠的部分有一个显眼的凹槽。
汪文迪收回武器,捡起了怪物化成的东西。
一经对比,纹路果然完全吻合。
他与其余几人交换了眼色,利用手里的东西成功打开了这扇门。
不过这门略显窄小,大概只有半人高,需要蹲下身子,一个一个前后通过。
在过去之前,汪文迪先投出了两道清光探路。
等待结果时,张霏霏一边帮熊巍包扎伤口,一边问道,“方才那是个什么怪物?长得着实有点吓人。”
汪文迪答道,“由怨念集合而成的,见到生人就会将人扯碎活吃,没有特定的称谓。”
“怨念?什么样的怨念能长成那模样,啧啧。”陈月歆吐槽道。
瞿星言接过话茬,解释道,“被子季暑吸引来的,关键词为‘碎’,它是个碎尸鬼,子季暑把自己的身体、灵魂、意识全都分散开了,所以吸引了这种怪物。”
“这么离谱?”她摇了摇头,道,“他自己知道吗?”
“知道,不然怎么把开门的钥匙藏在碎尸鬼身上?”他答道。
子季暑可谓是为了布置这些机关费尽心思了,能利用的都被他利用了,包括他自己,这种行为惹得众人一阵恶寒,实在不敢苟同。
不一会儿,清光去而复返,回到了汪文迪身上。
“怎么样?”几人皆问道。
汪文迪头一个蹲下了身子,边挪边道,“没有大问题,走吧。”
这窄小的通道出乎意料的长,五人像五只土拨鼠一样排好队,一点点往前走。
约摸有个十来分钟,才终于从这通道中走了出来,站起了身。
“呼,”陈月歆拉长了懒腰,道,“这么窝着走可太难受了!”
汪文迪瞥了她一眼,催促道,“走了,祝谦的魂灵越来越弱,坚持不了多久了。”
她应了一声,连忙跟上。
又往前走了几步,地面上再度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转眼间,地面突起,升起了一个五公分高的平台,拦住了所有的路。
平台上的花纹
开始平整的切割,把这一块地切割成了十乘十的方格,方格中画着各不相同的图案,粗略扫了一眼,大约有五类。
元宝,树叶,波纹,火焰,山峰。
还有一些空白的格子。
熊巍问道,“这是什么?”
稍加思索,瞿星言便答道,“简化版的五行方阵。”
“五行方阵?”陈月歆来回打量着上面的图案,道。
汪文迪捏着下巴,说明道,“也就是说,元宝是金,树叶是木,波纹是水,火焰是火,山峰是土。”
张霏霏也问道,“那该如何破解?”
“我们要寻生路,则按照五行相生的原则往前走就行了,”汪文迪皱了皱眉,接着道,“但生路只有一条,若是选错了出发点……我也不知道会如何。”
瞿星言冷静道,“话虽如此,可我们有五个人。”
“你是说,一人选一条?”汪文迪道。
“这是最快找到路的办法。”他点头道。
汪文迪望向了张霏霏,显然是在担忧走错路的后果。
那头陈月歆已率先站到了其中一条火焰标记的格子前,张霏霏回望他一眼,笑了笑,就近跨了一步,径直踩上了标有山峰的格子。
他惊呼出声,“霏霏!”
所幸道路没有反应,只是她脚底亮起了淡淡的光。
她在周围的三个格子中找到了元宝的格子,又果断踩了上去。
脚底再次亮起淡光,她回头冲四人道,“放心吧,只要按照你说的五行相生的原则,是安全的。”
闻言,其余几人也各就各位,选了条路走了起来,汪文迪选金,瞿星言选木,熊巍选水。
没走多久,陈月歆第一个发出了惊呼。
她道,“我这儿是死路!”
脚底踩得乃是波纹,但前进的格子中都没有标有树叶的格子。
接着,熊巍也传来了呼声,道,“我这条也是!”
汪文迪示意二人原地待命,没多久,张霏霏的路也走到了头。
仅剩他与瞿星言二人,虽然是在十乘十的方格中拐来拐去,但眼前始终是有下一步的,也不知道谁能走出那条正确的路来。
张霏霏脚底下踩着的是树叶的格子,她周围除了没有火焰的格子之外,却是有一个空白的格子。
她扬声问道,“文迪,五个图案对应的是五行,那空白格子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怎么突然问这个?”汪文迪一边前进一边答道。
还没等张霏霏回话,那头便传来陈月歆的声音,道,“我脚底下的图案好像要化了!”
闻言,熊巍也低头一看,自己脚下踩着的山峰图案原本是略有凸起的,可现在却不知不觉的平整了许多,而且线条也扭曲扩张起来,似乎要把这图案完全磨平一般。
他赶忙道,“汪哥!我的也是!”
瞿星言停下了步子,他也走到了死路上。
就在陈月歆脚底的波纹完全归于平整的那一瞬间,格子瞬间塌了下去!
好在她提前发觉了图案融化的事情,所以早有准备,刹那腾空而起!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几根细长的藤条从里头霎时间窜了出来,勾住了她的四肢,须臾之间就把她拽进了黑暗之中!
“卧槽!!”
一切归于平静,格子重新出现,上面的波纹完好无损。
张霏霏叫道,“月歆!!”
“都别动!!”汪文迪沉声喝道,“我这就过来!”
他话音未落,熊巍脚底下的图案已然瞬时消失。
有陈月歆的例子在前,熊巍脑中灵机一动,不得已之下,踩到了附近的一个空白格子上。
一阵白光闪过,熊巍倏忽消失在了原地。
“小姐!汪哥!”他的声音从后方飘来,道,“空白格子可以踩!”
回头望去,他竟是回到了自己选择的那个起点。
张霏霏立刻照做,亦是白光一闪,她也被传送了回去。
瞿星言脚底的元宝也被完全磨平,众目睽睽之下,他半步不挪,任由脚底踩空,跌进了黑暗之中。
汪文迪知道,他要去陈月歆身边。
一口气都还没完全吐出,又听一声惊呼,“巍哥!!”
他回头一看,哪里还有熊巍的影子,原点处只剩下了张霏霏一人。
汪文迪道,“霏霏,什么情况?!”
张霏霏答道,“巍哥他也掉进去了!他刚才想换另一条路走,就踩了旁边的第一格!”
他眯了眯眼,回到原地之后不能换路?
可自己走过的这条路是不通的啊!
那岂不是要一直在这条死路上无限循环下去?
汪文迪安抚道,“霏霏,你站在那儿别动,我先把这条路走完!”
“好!”张霏霏应道,“我就在这儿等你!”
但在走了没两格后,他也走到了死路上。
脚底下的火焰熠熠生辉,周围不仅没有一个画有山峰的格子,甚至连一个空格都没有,他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汪文迪回头,恍若在丈量着他与张霏霏之间的距离。
张霏霏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结果,她知道他的眼前也没有路了,不多时,脚底下的格子就会消失,里面会有藤条冲出来,把他拉进黑暗里。
她更知道的是,他不会让自己和她无路可走的!
火焰消失,格子坍塌。
汪文迪纵身而起,底下的藤条如他所料,倏尔便窜了出来。
他化出宝剑,轻松挥舞,将其切断,藤条的生长力极强,被切断没多久,就有新的再一次冲出,与他纠缠在空中,仿佛必要把他拽到底下去才肯罢休。
“霏霏!”他一边不断的防守进攻,一边开口道,“你按照你原本的路走!”
闻言,张霏霏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义无反顾的照做,再度踏上了此前自己所选的那条路上。
只见汪文迪抛出一把宝剑,单单只用另一把与藤条相抗。
这把宝剑尖端射出一道柔软的金光,铺在了张霏霏道路尽头的空白格子上。
金光流转,一点一点在空白格子中塑造、雕画出了树叶的图案。
张霏霏豁然,望了他一眼,便毫不犹豫的踩了上去。
第四百五十八章 黑暗中的火焰
没有动静。
“文迪!!”她高兴的出声道,“这法子可行!”
藤条的数目骤然增加了几倍,宛若箭雨一般齐齐朝汪文迪刺了过去,有的还绕到了他的背后,几乎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将他包围住了。
而且攻击的速度明显变快,动作幅度也明显变大,就好像是进入了狂暴模式一般。
张霏霏担心道,“文迪,接下来我自己画,你将宝剑拿回去吧!”
汪文迪不语,宝剑上射出的金光转了个方向,照到了她身上,将她笼罩起来。
原来是藤条中有一部分分了出来,转头攻向了张霏霏。
她也不再言语,凝神屏息,专注于自己脚下的路。
再碰上无路可走而有空白格子的时候,她便用自己的力量按照五行相生的规则画出图案来。
金光一路保护着她,直到她走到最后一格,成功的跳下了十乘十高台的彼端。
与她双脚落地的一瞬间,藤条停止了对二人的攻击,回到了地下。
高台陷下的同时,张霏霏面前升起了一道拱门。
汪文迪落地,毫发无损。
他快步走到她身边,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默契早已心照不宣了。
张霏霏回头看着平整的地面,操心道,“月歆他们怎么办?”
汪文迪分析道,“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比较好的,就是落下去后,三个人掉在了同一个地方,这样的话,脑子担当有阿瞿,武力担当有月歆,基本不需要太担心,只是走错了路被拉下去,多少要吃点苦头了。”
“第二种情况是意料不到的,就是三个人落在了不同的地方。”
她叹了口气,点头道,“瞿先生我倒觉得不让人担心,只是月歆横冲直撞惯了,而且巍哥身上本来就有伤,恐怕难以应对突发情况……”
他应声道,“要解决这种情况,我们能做的,就是尽最快的速度找到墓主,就能消去墓中的一切机关。”
“那祝先生还能撑多久?”张霏霏又问道。
“半小时。”汪文迪答道。
话音刚落,拱门大开,对两人发出无声的邀请。
两人没有耽搁,一同走了进去。
另一边。
却说陈月歆一声‘卧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一点光线都没有,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手里燃起小小的火团,尝试把光亮扩散出去,但是没能成功,她仿佛处在一片巨大的黑雾之中,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黑的,没有方向,没有希望。
“你是谁?”
一个熟悉的声音飘然而来。
陈月歆警戒起来,大声道,“谁?!”
“你看不见我吗?”那声音用一种开心的、喜悦的语气与她交谈,道,“可是我能看见你呢,你好漂亮啊……漂亮的像火红的玫瑰一样。”
“但是你知道吗,其实最美的、最致命的,不是红玫瑰。”
“是黑玫瑰。”
陈月歆越听这声音越觉得熟悉,皱紧了眉头,道,“什么红玫瑰黑玫瑰的
?”
她对花朵这种温柔的东西向来不感兴趣,这人明明说了一长串的话,何以一丝气息都不曾泄露?
那人继续自顾自的讲解起来,道,“你有没有想象过,自己身上燃烧着纯黑火光的模样?”
“有的吧?所有人都被你杀害,所有人都……”
陈月歆想打断这个声音,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何必藏头露尾,出来!!”
但对方不为所动,仍旧说着这些没头脑的话。
她蓦地瞪大了眼睛,直到这人的声音重叠在自己的声音之上的时候。
陈月歆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终于发现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声音如此熟悉了!
因为,这个声音就是她自己的。
这个念头太可怕了,可怕到她手中本就不明亮的火团子摇摇欲坠起来,挣扎着在黑暗中燃烧,挣扎着不愿意被这可怕的念头给吞没。
“哎哟!!”
一道忽然闯入的声音打破了黑暗与火焰的平衡。
陈月歆猛地回过神来,周围的黑暗迅速退去,变作了一个普通的山洞。
摔在她身边的,正是熊巍。
他摔下来时不巧的撞到了手臂上的伤口,故而发出了一声实在忍不住的痛呼。
“阿巍?”陈月歆揉了揉眼睛,恍若在确定自己已经完全从黑暗中脱离了出来,这才走上前去,将人搀扶起来,问道,“你还好吧?”
熊巍活动了一下胳膊,疼得呲牙咧嘴,费劲答道,“还好,没事儿……歆姐,你呢?”
事实上,他每次叫她歆姐的时候,她心头都会涌过一阵别扭的感觉。
单从外形上来说,她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熊巍已经快三十了。
不过她倒是明白,熊巍这么称呼她,就像和称呼汪文迪为‘汪哥’一样,单纯的就是打心眼里的尊敬而已。
陈月歆撒开了扶着他的手,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道,“我也没事儿,就是不知道咱们这是掉哪儿来了。”
她想了想,又问道,“你下来的时候上面情况怎么样?”
问到这个,熊巍突然反应过来,道,“对了,瞿哥比我先掉下来啊!”
“瞿星言也掉下来了?”陈月歆略显吃惊,赶忙问道,“霏霏呢?”
“放心,歆姐,小姐没事儿,”熊巍答道,“我下来的时候,汪哥也没事。”
“那就好。”她微微松了口气,心中不禁腹诽,吐槽瞿星言的脑子也不如以前了。
陈月歆心里的小剧场还没走完,就见不远处一道青光炸开,一道凛然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其中。
熊巍连忙招手道,“瞿哥!!”
身影回了头,的确是瞿星言。
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和污渍,这才面不改色的走到了两人身边。
“喂,”陈月歆冲他道,“阿巍说你比他先掉下来,怎么现在才出现?”
“我掉进了一片黑雾里,”他老实回答,注意到陈月歆脸上神色一变,又接着道,“然后才到这儿来的。”
瞿星言话锋一转,把问题抛了回去,道,“你没有掉进黑雾中吗?
陈月歆早已将微变的神色掩盖在了笑容之下,她哈哈大笑,道,“本大人对付那东西还不是洒洒水?”
如是说着,她下一秒便把注意力引到了熊巍身上,问道,“阿巍,你没进黑雾中吗?”
熊巍没心眼,摇了摇头道,“没有,我是直接砸地上了。”
瞿星言掌握了三人的行动指导方向,沉声道,“先找出路吧。”
“你跟阿巍去那边,我去另一边。”
考虑到熊巍身上的伤,陈月歆只得将本想打听瞿星言在黑雾中遇见了什么的想法暂且作罢,接受了这般的安排。
这个山洞和头前那个设有十乘十方阵的山洞大小差不多。
陈月歆和熊巍走在一处,沿着山壁仔细查找上面是否有可能出现的机关。
瞿星言在对角边,一边探索细节,一边回想着自己刚才在黑雾中经历的事情。
那样的混沌,其实并非是头一次见了,起先在阴阳棺中,就是这样,只是出现了那棵极其重要的树,打破了黑暗。
他是凭借自己打破黑暗的。
因为在混沌中,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在挑衅着他。
黑暗中有一团火,他能清楚的判断出,这团火离他的距离只有两米,亲密距离之外,陌生距离之中。
他想靠近这团火,但是他失败了,随着他的靠近,火焰就在远离,巧妙的将二者之间的距离化为了一个定数,他明明能看见这团火就在唾手可得的地方,但却就是接近不了,到达不了。
“为什么?”
这个声音就是那时候响起来的。
身在其中的瞿星言皱了皱眉,没有应声,这个声音很是冰冷,像他,又不像他。
说得更准确一点,像是千万年前的他。
“为什么要为天机任劳任怨,为什么要听汪文迪的指示行动,为什么要保护熊巍……为什么?这一切的一切,你都可以凭一己之力完成。”
这个声音染上一丝诱惑力,但在冰冷之中,这一丁点的诱惑力根本算不得什么。
瞿星言冷笑了一声,道,“这墓中就只有这点把戏吗?”
闻言,那声音一变,陡然却是笑了起来,道,“你不怕吗?你能看见这黑色吧?”
他的眼中只有那一团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的火焰。
黑色,他看见了黑色,陡然从火焰底下升腾起来的黑色,一点一点的,杂糅进了火焰明亮的红色中,黑色缠绕着红色,纠缠出一朵朵暧昧的火舌。
瞿星言捏紧了拳头,没多久,黑色竟把火焰完全吞噬了,周围归于寂静。
但火焰没有消失,他能感觉到,它只是变成了一团黑色的火焰,它还在张扬而狂傲的燃烧。
“到头来,你什么都做不了。”
瞿星言沉沉叹了口气,听见这句话之后,他身上倏尔沸腾起了一层青光。
他找到那团火焰,无论多远,他要抓住这团火焰!
青光浇了过去,连黑色带火焰,一并消灭了。
周围的黑雾褪去,一同落幕的还有那个到了最后都还在发出得意笑声的声音。
第四百五十九章 死亡之谷
跟着,就是熊巍传来的呼声了。
和熊巍站在一起的,还有方才被藤条强行拽下来的陈月歆,也就是说,在十乘十的五行方阵中走错一步,便会掉进这个地方来。
瞿星言清楚的知道,要么在这里头找到出路,要么就得等汪文迪成功见到墓主,解除机关,二者中一,他们才能从这个鬼地方离开。
找了半天,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倒是那头先传来了陈月歆不妙的声音。
她道,“喂,你快过来看看,阿巍的伤口很糟糕!”
闻言,他也是立即就到了两人身边,熊巍身上的伤,是此前在镜面房间那处,被突然冒出来的碎尸鬼抓伤的。
碎尸鬼属于阴怨之气的集结体,这伤口肯定是没那么容易愈合的,不过当时瞿星言就已经进行过紧急处理了,加上解决碎尸鬼之后,张霏霏也做了包扎,按理来说,愈合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才对。
可眼下一瞧,这伤口沿着包扎的地方还在进一步开裂。
熊巍紧拧眉头,强忍痛感,道,“刚才还好好的,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恶化了。”
从碎尸鬼后,到五行方阵处,他的伤口的确都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就连刚才摔进来的时候,也还是好好的。
瞿星言将青光渗入其中,尝试缝合裂开的伤口。
他皱了皱眉,道,“伤口中的邪气突然反噬了,这里一定有诱导、助长邪气的东西,否则不会如此。”
陈月歆道,“可是这里一眼就看完了,能有什么东西?”
瞿星言问道,“你们刚才是如何发现他的伤口恶化了的?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仔细想想,哪怕是极细微的,也不能漏。”
熊巍望向不远处的一块半人高的碎石,挠了挠头,道,“就是刚刚经过那儿的时候,我的裤子被勾了一下,可是……那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已,裤子被勾也是因为我走的离它太近了,这不能跟我伤口恶化有关吧?”
三人又回到了石头边上,单从外观上看,这的确就是一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碎石,周围有一些杂草。
当中最高的一簇比这块石头还要更高一些,大约有十厘米宽,长在碎石的后面,顽强而坚韧。
瞿星言探查了一番碎石,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正当他把手伸向后头的杂草时,一道黑影瞬间闪了出来。
但却不是迎着三人,而是与他们背道而驰,飞也似的逃离了,仅仅一晃眼的时间,眼前就什么都捕捉不到了。
陈月歆惊疑道,“什么东西?!”
熊巍一声痛呼,半倚靠在了石头上,他的伤口进一步拉开,已经开始向整条胳膊蔓延了。
“看来就是方才那个邪物作祟了。”瞿星言下了结论,只是那黑影的动作实在有些快,现在已经完全察觉不到可疑的气息,追踪更是无从下手。
他只得先行为熊巍尽量稳住伤势,但只要一刻不除邪气的源头,这伤势就会更加危险一分。
一阵阴风拂过,刹那之间,杂草消去了枯黄色,变作了焦黑色,地面各处的碎石
尽皆溶解,化作了细腻的白色粉末。
粉末随风扬起,铺满了整个洞中的地面。
只剩下伫立的黑色杂草,映衬着细沙,让这些杂草看上去更像是黑夜中形状各异的鬼魅,诡异无比。
一阵轻鸣传来,随后是一个少年极年轻的声音,轻快而得意道,“……你们已经身在我设下的死亡之谷中,永远也别想出去了!”
这声音似乎藏在每一棵杂草中,每一个黑影里。
“嘿,”陈月歆来劲了,怼道,“我今天还偏要出去!”
对方却不再理她,周围霎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她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嘀咕道,“死亡之谷,什么鬼东西嘛。”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问题所在,脚底的细沙好似活物,正在一点点的吸收他们体内的精力和能量。
瞿星言跃至空中,那白色的细沙与他的脚底相连,无论如何也甩不下来,他只得落地,下结论道,“看来是想把我们耗死在这里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它为所欲为吧?”陈月歆稍加思索,又道,“要不我把这里烧了?”
他答道,“试试。”
她点了点头,缓慢聚力,但刚汇聚出多余的一点灵力来,脚底附着的细沙便立即加快了瓜分力量的速度,转眼便蚕食了她凝聚出来的力量。
熊巍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虚弱,他臂上的伤口已经扩大到了大半条胳膊,其中黑气缭绕,一个极细小的动作都会渗出新鲜的血液。
在这么下去,他的生命力根本支持不了多久。
“看来只能先抓到那家伙,逼它解开这里的术法,才能脱险了。”瞿星言如是道。
熊巍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喘了口气,道,“不用顾及我,我会撑住的。”
他咬着牙,眼里有一道笃定的光。
这道光的来源,众人心里都心知肚明,他想看见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关于商懿的真爱一定是祝谦这个想法。
商懿是糊涂的,在青梅竹马与知音中徘徊。
她的那句话是正确的,熊巍从始至终都被人坚定选择着。
他不想倒在这里,他还能承受更多。
瞿星言一面分出力量助他,一面道,“这里的每一棵杂草中都有邪气的存在,我们的对手可能存在于任意一棵杂草中,必须快速且准确的抓到它。”
陈月歆问道,“可问题是,抓它的方法。”
它躲藏的速度极快,如果不能一击即破,就会给它转换阵地的时间,使得他们扑空。
“这玩意儿小看我们,”他微微挑了挑眉,冷声道,“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她追问道,“怎么说?”
他答道,“火是克木的,所以由你来操刀,我会把我的力量汇聚在你身上,你需要瞬发出一道足以烧尽这里一切的火焰。”
陈月歆皱眉,反驳道,“可是刚才你也看见了,我的力量一旦汇聚起来,就会被吸收……”
瞿星言摆了摆手,低了低眼眸,望向地面上的白色细沙。
她猛地
反应过来,眼里划过一丝灵光。
他伸出手,搭在她的肩上。
源源不断的力量瞬时涌了出来!
细沙在他们意料之中的加快了吸收力量的速度,就在此时,陈月歆眉间一动,倏忽念道,“临兵斗者,无所不辟,灭!!”
没有火光,火光全在脚底。
电光火石之间,借由两人的力量,火焰顺势沿着细沙中灵力的流动,席卷了整个山洞!!
一声惨叫自其中传来,瞿星言陡然动作,化作一道青光直朝某个准确的方向射了出去。
对方显然来不及闪躲,被他从杂草堆后揪了出来。
“这是……?”陈月歆望着那与人同高的黑影,眯了眯眼,道,“狗?”
这怪物长得像极了狗,但在前肢的背部上方生出了多余的两簇毛发,在风中飞舞时看上去便像一对雪白的翅膀,它通体也是白的,唯有脑袋是黑的。
此时,它因为被瞿星言揪住了后脖颈拎在手上,完全动弹不得。
它看了看三人,面上哪还有刚才的得意,眼神中流露出害怕与胆怯,说起话来都一阵一阵的哆嗦,道,“你、你们想……想干、干嘛?”
陈月歆翻了个白眼,道,“这话不该我们问你吗?”
瞿星言也道,“你是主动解开这里的术法,我们把你放了呢,还是我们直接杀了你,让术法自动解除呢?”
“杀我?不、不行……别杀我,杀了我你们也出不去的……”怪物整个一副胆小如鼠的模样,像个完全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模样。
“那要怎么出去?”瞿星言单刀直入,直接问道。
它并未卖关子,答道,“这、这里是死亡之谷……只有、只有你们找到神树,才能出去。”
熊巍咳了一阵,道,“神树?这里哪有神树?”
“神树就是那些……中的一棵。”它眼中失落,抬起爪子指了指那些黑色的杂草。
“怎么做才能找到神树?”陈月歆追问道。
它摇了摇头,叹气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唉。”
瞿星言挑眉道,“你也是误入此间的?”
“也不是,我是被抓来看守此间的,”它垂头丧气,道,“但我生性怕人,不敢与人正面打交道,只会背地里装神弄鬼,所以我根本不愿意揽这个活儿,只是我的力量太渺小了,根本逃不出去。”
“抓我来的那个人告诉我,这里是死亡之谷。”
陈月歆不解道,“死亡之谷,和神树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死亡之谷的传说?”它反问道。
瞿星言接过话茬,道,“你说的是千年前天火焚城留下的遗迹?”
它点头,答道,“就是这个。”
“什么天火焚城,什么遗迹?”陈月歆脑海中完全没有相关信息,连忙问道。
他说明道,“传言千年前,有一座城池,城里的人倒行逆施,无恶不作,得罪、惹恼了上天,于是上天降下天火,大火足足燃烧了三天三夜,熄灭之后,城中无人生还,这座城就成了死城。”
第四百六十章 爱与守护
“后来有一批逃窜的流民到了此城,他们决定在这里扎根,重新开始,可是城中无论什么作物都不能存活,水源、粮食……补给品很快就用光了。”
“流民中的领导为了不让底下的人饿死,于是到处找可以吃的东西,在此过程中,他在城外遇见了一个女人。”
熊巍道,“女人?那地方怎么会有别人?”
瞿星言一边设置了一处牢笼,把手里的怪物扔了进去锁住,一边答道,“不错,那女人自不是凡人,她是见这百姓流离失所,眼看就要饿死,生了恻隐之心,于是在城中垦出了一块地方,告诉他们去那里种地,粮食都可以存活。”
“人们活了下来,她又开了几口水井,并且种了一些桑树,让人们在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可以自给自足。”
“与人们相伴的日子中,她逐渐对那位头领产生了感情,后来,在她离去之前,她提出了要与之成婚的要求,但是却被拒绝了。”
陈月歆好奇问道,“为什么?”
他接着道,“那位头领说他无暇顾及私人情感,一心只想让大伙儿的日子过好。”
“后来呢?”熊巍道。
瞿星言沉声道,“后来女人因爱生恨,一夜之间再一次毁去了人们的一切,将城池周围设下结界,自身化为阵眼,变成了一棵树,任由百姓如何祈求,都不为所动。”
“因此,这座城便被人称作死亡之谷,她则被称为死亡之谷中的神树,传言只有神树开花,枯木逢春,死亡之谷的诅咒才会被破解。”
说到这,笼子里的怪物更是连连叹气,道,“不妨告诉你们,我在此处已经、已经很久了……阵法启动后的所、所有枯木我都试过一遍,没有能开花的……”
陈月歆不客气的嘲讽道,“说不准是你实力不济呢?”
熊巍也连连摇头,道,“这子季暑到底搞的什么名堂,怎么把死亡之谷都搬到墓中来了?”
闻声,瞿星言眼里闪过一丝灵光,道,“对了,这里不可能是真的死亡之谷,只是子季暑效仿死亡之谷设置的机关而已,所以虽然找阵眼会麻烦一些,但只要找到了,让它开花应该会更容易得多。”
陈月歆耸了耸肩,道,“你有法子找树了?”
“你别忘了,我也属木。”他说得理所当然。
说罢,他便走到了中央,闭目凝神,手中的青光向四周发散而去。
枯木在他的感知之中便化作一团团死灵,一丝生气也没有,压抑而绝望。
他将这里的黑色扫了个遍,暂且没有发觉与他灵力有反应的植株,但是却发现了另一个与枯木不同的气息。
那气息来源于地底,就在他们的脚底下。
瞿星言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子,自己的力量注入地底。
渐渐地,白色的细沙停止了吸附与流动。
紧接着,一道缥缈的声音传来,问道,“死亡之谷,唯有死亡才死唯一的真理,你们为何不接受死亡?”
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个声音,瞿星言是第一个回答的,他道,“因为
我们有不得不活着的理由。”
“你活着的理由是什么?”那声音追问道。
在他作答之前,声音又补充提醒道,“想好了再说,机会只有一次,若是你们说不出我想要的答案,我便会再次陷入沉眠,此地亦将归于混沌领域之中。”
唯有答对,才能通往生路。
众人沉默之际,熊巍撑起了身体,平静答道,“因为爱,他人的爱,和自己的爱,让我们活着。”
“我活着的理由,就是守护。”
为这份爱而守护,为守护这份爱而存在。
神树之灵沉吟半晌,周围刮起了阵阵冷风,它却并未给熊巍直接下答错了的结论,反而是反问道,“为何这么说?”
“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东西,有爱就会有恨,有爱就会有苦,因爱生恨,因苦弃爱的事情比比皆是,爱,算个什么东西?”
熊巍一如既往的坚定,答道,“但追求爱的人仍然前仆后继,有增无减,就是因为爱足以让我们战胜恨,战胜苦。”
“若败了呢?”神树之灵冷笑了一声,继续反问。
他面不改色,毫无畏惧,直言道,“若败了,则如你一般,作茧自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周围的风骤然更狂了。
神树之灵笑了起来,道,“小子,你很勇啊。”
“我勇敢也是因为爱,我有我必须要守护的东西,”熊巍紧紧的握着拳头,道,“对我来说,爱不局限于男女之情,我爱给我一个家的人,我爱和我成为好兄弟的人……我爱爱我的人。”
“所以我要守护的,是家人,是兄弟,是约定……只是这些,我觉得除了‘爱’之外,没有更好的名词来赘述了。”
“我得活着,去履行爱。”
他看向瞿星言和陈月歆的眼神,都是完全把他们当自己人的眼神,他们可以从眼神中读懂,他会尽他最大的努力、尽他最大的能量,来守护这一份情谊。
熊巍笑了笑,道,“我以前只懂得横冲直撞,根本不明白这些细腻的情感,更体会不到,是阿夏让我懂的,我存在的意义,和我的爱所在之处,我要为之奔赴,为之付出我的一切。”
神树之灵收了语气里的笑意,严肃起来,重复问道,“你愿意为‘爱’之一字付出一切?”
“愿意。”他作相同的回答。
“世间文字八万字,唯有‘情’字最难解。”神树之灵叹道。
众人都在等着它的下文,没过多久,地面忽然震动起来,黑色全部粉碎,朝中央汇聚而去,渐渐地凝成了一棵树木的形状。
其中还有一部分化作了一团黑气,把熊巍伤口里的邪气抽了去。
瞿星言注意到树干上是中空的,有一个镂空的大洞。
那声音从里头传来,道,“阵法千变,困不住有情之人,你们走吧。”
说罢,声音就完全消失了。
后头被困在牢笼中的怪物急了,连忙叫道,“诸位、诸位好汉!放了我吧……让我、我也一起走吧!求求你们了,方才是我得罪
,我、我真的不想再呆在这儿了!就……就放了我吧!”
瞿星言将目光投向熊巍,问道,“这阵法是你破的,放不放你来决定。”
怪物也连忙望向了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熊巍叹了口气,扎好了伤口,道,“放了吧,它也不是作恶多端之辈。”
话音一落,瞿星言点了点头,手一挥,便解除了对它的束缚。
怪物活动了一下筋骨,一脸的喜色,连声道谢,一面朝树干上的空洞飞去,一面道,“感谢诸位的救命之恩,有一个额外的消息附赠给你们——”
“中有邪源,破而后立。”
“对了,吾名‘天马’,诸位好汉,后会有期!”
说完,它一溜烟窜进了出口,下一秒便消失不见了。
陈月歆又翻了个白眼,道,“天马?它跟天马也差的太远了吧。”
瞿星言摇了摇头,领着两人往出口走去,道,“此天马非彼天马。”
“据载:又东北二百里,曰马成之山,其上多文石,其阴多金玉,有兽焉,其状如白犬而黑头,见人则飞,其名曰天马。”
“记载中的天马是一种不擅于应付人类的灵兽,我们遇上的这只显然是修炼多时,开了灵智才能与我们对话,也是难为它了。”
熊巍应道,“原来是这样。”
他不再追究天马之事,沉声道,“但关键在于它留下的八个字,‘中有邪源,破而后立’,指的是什么,它又是如何得知。”
陈月歆甩了甩手,头一个跳进了出口里,道,“管它呢,先去跟霏霏他们会合才是正事!”
却说另一边。
那汪文迪与张霏霏破了五行方阵后,便走进了一扇自主打开的大门中。
大门后是一条小道,但并不阴森,只是单纯的静谧,道路两旁干干净净,唯一的装饰便是壁上的雕画。
雕画的内容很是丰富,什么都有。
走了大概五分钟,面前便出现了另一道大门。
这门是紧闭着的,中间有一个凹槽,凹槽底下的花纹遍布整个门,左右两翼各占一半,好像是要在这里放进什么东西,才能打开这扇门。
张霏霏仔细的看了看凹槽的痕迹,眯着眼道,“文迪,这似乎是……燕尔珏的花纹。”
她如是说道,汪文迪取出了商懿所给的单枚燕尔珏,从弧形的大小和具体的图案上来看,的确能够温和。
他将燕尔珏放了上去,只见一阵淡光充盈了花纹。
但之后却没了反应,那淡光忽明忽灭,仿佛在催促二人再给补给些能量似的。
仔细一看,不难发现,凹槽的图案中仍有部分镂空,并没有与这一块燕尔珏完美的重叠。
汪文迪皱了皱眉,豁然道,“这燕尔珏本是一对两枚……看来还需要另一枚燕尔珏才能开启这扇门。”
“可是另一枚……在汤先生和木女士手中啊!”张霏霏道。
若要出去,现在只能强行毁墓而出,这法子会改变墓中原有的构造,根本是行不通的。
第四百六十一章 金银双棺
但再拖下去,祝谦就要完全消失了。
汪文迪正在苦恼之际,法宝中却传出了祝谦的声音。
“将我放出来吧,我能助你们过这扇门……”他说两个字便要停下来喘一喘,费劲道,“我、我能感觉到……蕤宾,离我很近。”
闻言,汪文迪便将冥界众生相展开,帮助祝谦的魂灵化形而出。
他问道,“你有何法子?”
祝谦的眼神深远,宛若盛着一泓清澈而真诚的泉水,自顾自道,“蕤宾同我说过,燕尔珏一物,本就在心,不在物。”
他有些失落的走到门前,自嘲的笑了笑,接着道,“只是可惜,最终持有燕尔珏的不是我。”
一边说着,祝谦一边抚上了紧闭的大门,他身上有星星点点的淡光丝丝剥落下来,沿着门上的花纹渗了进去,一点一滴的填满了燕尔珏的空隙。
片刻过去,门仍纹丝未动。
汪文迪皱起了眉头,不由得打断道,“你何必以自身的心力开门……若是不成,你会先力竭而亡的。”
“无妨,我的下场已经注定了。”祝谦无谓的笑了笑,又道,“如此,也算了了我的毕生心愿。”
他的气力已去了大半,却仍在苦苦支撑。
门上的光愈发强烈,恍惚间,众人好像听见了一个声音唱诵。
那是一首歌谣,蕴藏着无尽的惋惜,道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这声音环绕在他们耳边,挥之不去。
祝谦脸上重新扬起神采,下一秒,门被打开了。
“蕤宾!”他人还没进去,就先唤道。
可惜的是,商懿没有出现在眼前,他扑了个空,跌在地上。
汪文迪和张霏霏随后走了进去,那唱诵的声音还未停止,二人将祝谦扶了起来,门在身后合上。
前方最显眼处有一方祭台,祭台上方摆着一方棺材。
再往远处后方一看,这棺材的后头还摆有另一副棺材。
汪文迪示意祝谦不要着急,更不要轻举妄动,自己率先走上前去,查看起来。
只见祭台上方摆着的乃是一副金棺,后方那副则是银棺,金棺底下绕着一圈复杂的花纹,他看了一会儿,认出此乃是聚阴汇邪的一种基础阵式。
他扬了扬手,示意暂时安全,张霏霏便带着祝谦走了过来。
她一看见那花纹便觉眼熟,豁然道,“文迪,这花纹我曾经见过的。”
“在哪见过?”他问道,又转身去查看后方那副银棺。
张霏霏答道,“在刑天那处,我找到子季暑头颅时,也有一方祭台。”
她三言两语概括了当时的经过,转而问道,“咱们……要开棺吗?”
汪文迪回到她身边,捏着下巴道,“此乃聚阴的邪法,听你所说,刑天那处的祭台是以人为祭,你看见的焦黑痕迹,就是烧人留下的,那边与这里相连,是支撑子季暑一分为几、吸引碎尸鬼的怨气源头。”
“开棺是肯定要开的,不然怎
么找商……”
他还没说完,祝谦便略显着急,道,“先生,请开吧!”
听着祝谦底虚的语气,汪文迪轻叹了一口气,道,“不能着急。”
说着,他拉着两人下了祭台,解释起来,道,“这双棺的摆放位置和所用材质,被称为‘金银双棺’,与夫妻所用的‘阴阳棺’不同,金银双棺虽然也是合葬可用,但金银双棺极其讲究地位。”
张霏霏皱眉道,“地位?”
他点头答道,“金高银低,男高女低,若要开棺,必要先开金棺,但这金棺处在邪法之中,其中定然有变,不能擅自随意打开……”
祝谦自告奋勇道,“先生,我去开。”
“不用你以身试法,”汪文迪手里化出一把宝剑,剑尖凝出金光,他走到金棺旁,用金光在本有的花纹外围又画了一道新的阵式,道,“我只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即可。”
宝剑在他手中消失,转眼又见他摸出了一根白烛,点燃后立在了东南角。
做完这些,他才准备开棺。
然还未等他动作,就闻一声轰鸣之音,好似九天响雷一般。
砰!!
又是一声,自金棺内炸开一道巨大的邪力,汪文迪跃身后撤,电光火石之间,金棺的盖子猛地自动掀了开来。
一阵浊气四散,从里头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好像压抑着深深的怨恨与愤怒,道,“祝谦,没想到千百年了,你还是不肯放弃懿儿。”
“你这恬不知耻的老东西,想见懿儿,先问过我!”
子季暑的身影从中飘渺的升了起来,最后凝固成形,他一见到祝谦便先开口骂了起来,言语之中把对方说成了一个极其厚颜无耻的二皮脸。
祝谦也不反驳,上前一步,沉声道,“蕤宾呢?”
“笑话,她叫商懿!那可是皇太后亲赐的名字,最高的荣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子季暑一甩衣袖,从金棺中跳了出来,本欲走来,却被汪文迪起先设下的结界拦了一手。
烛火摇曳,他冷笑一声,接着道,“还有你们,屡次来犯,欺人太甚!如今还要助这没脸没皮的家伙,实在是可恶至极!”
祝谦抬手,拦在两人面前,紧着一个问题穷追不舍,辩道,“你将那视为最高荣誉,无可厚非,但蕤宾不是,蕤宾从始至终心里只有将华夏绣艺发扬光大这一件事情,这世间只有一个绣圣,那就是商蕤宾,不是什么商懿!”
“子德,我在问你,蕤宾在哪里?”
子季暑脸色更难看了,讽刺道,“你别说得好像多了解懿儿似的,我跟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得皇太后赐婚,岂是你能插足的?”
祝谦笑了笑,不以为然,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蕤宾是不是在你身后那口银棺之中?”
“是又如何?”子季暑也仰天大笑,道,“她是我的妻子,不在银棺中,还能在哪儿?”
他不再与之作口舌之争,撑着自己的身体径直朝后方的银棺走去。
子季暑眯了眯眼,笑容瞬间消失,气的咬牙切齿
,一字一字道,“祝——谦——!”
不知他是被祝谦的态度惹恼,还是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点站不住脚。
刹那之间,黑雾暴涨,四面八方的邪气全数扑在了金棺里。
汪文迪护住张霏霏,她望了一眼不为所动的祝谦,道,“文迪,祝先生怎么办?”
祝谦抬手,形成了一道微弱的屏障,好歹是防住了这道炸开的邪气。
随着邪气被子季暑完全吸收,烛火失去了最后的支撑,熄灭在黑色中,他冷笑了一声,霎时飞身而出,一挥手,便将金棺外的结界打碎。
他手里的利刺直朝祝谦刺去,汪文迪一个瞬步,金光直接削断了黑刺,两人对上一掌,双双弹开。
祝谦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外界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影响到他。
他走到了银棺前,双手略有颤抖,抚上了棺盖,深吸了一口气,道,“蕤宾……我只想……再、再见你一眼……”
张霏霏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动容,脚下迈开步子,想要去助他一臂之力。
歘!
无数黑刺从地底瞬时射了出来,她反应迅速,一一避开,却离祝谦越来越远了,这些黑刺没完没了,密密麻麻的再度朝她发起了攻击。
她抬手凝力,操纵狂风,暂且与对方僵持住。
半晌,祝谦既没有得到回应,也没能成功打开棺盖,哪怕他使尽浑身解数,银棺的棺盖也还是岿然不动。
子季暑的袖子里刺出无数条黑蛇,朝汪文迪张开了嘴中的毒牙,他得意道,“祝谦,你永远也别想见到懿儿!”
汪文迪双剑挥舞,将黑蛇须臾消灭,他口吐滔天洪水,再度与之纠缠在一起,子季暑在水幕中闪躲,速度比之前快得多,一时间,竟是三方谁都没能打开战局的缺口。
“我说,人家根本都不理你,你为什么一直自讨没趣呢?”汪文迪笑得人畜无害,问道。
子季暑凝力将其架开,回首扫出数道闪电与烈焰,恶狠狠道,“你找死?!”
他说完,金棺周围浮起一层刺眼的金色,须臾之间化作了细长的金针,自中抽出金线,倏忽攻来。
汪文迪轻易认出了这丝线上的力量属于商懿,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绣圣的圣器了,可眼下却是受子季暑操纵的。
他冷笑一声,这可不就是欺人眼瞎吗?
“你以为,你这点微末的力量,真能制得住本尊?”汪文迪回嘴道,身影陡然快得让人根本捕捉不到。
他穿梭在金线之中,时不时的传来宝剑与金针相撞的声音,金针坠地,好似陨星一般,金线就变成了它拉出的长长的轨道。
宝剑射出金光,金光一分为二,一部分化作了散落的冰雹,扑向了子季暑扫出的烈焰,另一部分则控住了闪电,连同其一起,朝张霏霏所在处撞了过去。
原本被黑刺层层围住的张霏霏被这借力打牛的操作救了出来,她望向空中应对有余的汪文迪,整理了自己的力量,避开黑刺,借助他制造的机会,再一次朝祝谦的方向去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三魂分体
披荆斩棘,张霏霏这回总算顺利的到了银棺边上。
她赶忙问道,“祝先生,你怎么样?”
祝谦已经使不出多少力气了,他虚弱的靠着,一面尽力调息自己,一面答道,“不知为何,这棺材打不开……”
张霏霏冲他点头,安抚道,“我来帮你,你先休息一下。”
说完,她也握住了银棺棺盖的边角,又深吸了一口气,把力气集中在手中,朝一个方向推了出去。
“怎么会……”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努力未果的棺盖,还是牢牢的分毫未动。
祝谦眼中燃起的希望又坠了下去,失神道,“难道真的……”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那头,汪文迪将所有的金针击落,直冲子季暑刺了过去,剑尖离对方的心脏只有一厘之差。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时,子季暑快速的念出了一道诡异的咒语。
地上的金针瞬间动作,齐齐冲了上来,形成了一个奇怪的阵法,并且将汪文迪围在了中央,隔断了他要刺中子季暑的动作。
子季暑安然落地,空中的金线瞬发,捆住了汪文迪和他的剑,所有的金针刹那扬起,尖端对准了无法动弹的他。
眼前的局势给了子季暑装逼的资本,他立即开口嘲笑道,“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当真有些本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到底是我的好懿儿,无论是瞎了还是死了,总是护着我的。”
汪文迪任由他说,沉寂之时,看见金针上的能量来源拧成了一条肉眼不可见的灵力,另一端正连在银棺之下。
听见子季暑得意的声音,张霏霏和祝谦这才把视线投了过来。
她高声呼喊,道,“文迪!”
汪文迪望向她,又看了看银棺。
祝谦自责道,“是我连累了二位啊!”
张霏霏从这个眼神中看出了点什么,但不是很明显,她嘴边担忧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将视线转向银棺,可是并未看出所以然来。
不远处的子季暑捋了一把头发,笑道,“别急,把他杀了就轮到你了!”
他一收手,金针应声而动,全数扎了下去。
“不要!!”张霏霏攥紧了拳头,纵身跃起,想要凭借一己之力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
在她的手伸出来之前,一道青光霎时射了过来,浇筑在汪文迪身上,与此同时,还有一道紫炎轰然扫来,连汪文迪带金线一起吞没!
张霏霏愕然,被熟悉的声音拉回了思绪。
“小姐!”
定睛一看,正是熊巍,他赶到张霏霏身边,身上的伤口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他道,“小姐,没事吧?”
“我没事,”张霏霏着急的想要往那一团消散的光中探寻,着急道,“可是文迪……”
话音未落,便先传来了汪文迪被踩到尾巴的声音,叫喊道,“烫烫烫……!陈月歆!你是不是想公报私仇!”
光芒散去,三人的身影出现在其中。
汪文迪毫发未损,正在一边拍掉身上剩余的火星子,一边冲陈
月歆破口大骂,金线已经被烧熔在其中,只剩下一丁点儿存在过的痕迹。
而陈月歆耸了耸肩,对其扮了个鬼脸,嬉笑道,“话不能这么说,这回可是本大人救了你……”
“切,要不是小瞿同学先出手,就你那水平。”汪文迪打断她的话,自如的与之斗嘴道。
瞿星言抱臂站在两人当间,还是一如既往的酷酷的样子。
见此情景,张霏霏松了一大口气,不由自主的笑道,“还好……还好没事。”
子季暑不想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又念了一遍咒语,可地上失去了金线的金针只是发出了极其凄厉的嗡鸣声,一动也没动。
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诧,但丝毫不慌,只是趁众人不注意,回到了金棺中。
嗵!!
金棺的棺盖再度毫无预兆的飞了起来,紧紧的盖上。
“妈的,”汪文迪骂了一句,道,“跑的是真快啊!”
“文迪,”张霏霏轻轻唤了一声,道,“你过来看看,这银棺打不开。”
闻声,他轻轻点头,带着两人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问道,“对了,你们是从哪冒出来的?”
瞿星言照实答道,“不知道,我们从跳进出口以后,就通到了这里。”
他将死亡之谷的事儿概述了一遍,重心自然放在了天马留下的八个字上。
汪文迪喃喃道,“中有邪源,破而后立……是什么意思……”
几人都到了银棺前,与方才的情况一致,棺盖无法以蛮力打开,而且更糟糕的是,祝谦好像已经坚持不住了。
他的身体逐渐透明起来,喘了口气道,“……诸位,我、我已经……”
汪文迪略表惋惜,道,“看来,到极限了。”
祝谦低下头,道,“明明刚才,我感觉到蕤宾离我很近,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我与她此世只能如此了。”
“祝先生,别放弃啊,都到这一步了,最后关头放弃岂不可惜!”熊巍上前一步,尽力鼓励道。
但即便是为他打气加油,众人也心知肚明,祝谦已经耗尽了心气与力量,他现在还能勉强维持形体,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不过看得出,熊巍很希望他能见到商懿。
汪文迪拍了拍熊巍的肩膀,道,“我们尽快。”
祝谦勉强的笑了笑,冲众人道,“谢谢……”
“现在金棺没开,打不开银棺是情理中的事情,”瞿星言接过话茬,立即开始分析起来,道,“但是刚刚金棺是开的,也打不开银棺,这就是问题所在。”
汪文迪点头,应道,“与子季暑交手中,我看见了一道力量从银棺中涌出,那是圣人之力,用来操纵金针的。”
“但是这力量还经过了金棺底下的特殊阵式,二者相哺,恐怕必须完全破坏金棺,才能解放银棺。”
“可……刚刚子季暑是自己主动出来的,而且一见他占了下风,自己又躲了进去,这明显就是对他自己的力量或者是金棺的防御很有自信。”
瞿星言脑子转的极快,两人视线相
撞的那一瞬间,他便有了想法,道,“他这么有自信,会不会是因为……他乃是‘分体’而并非‘合体’?”
张霏霏问道,“‘分体’和‘合体’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汪文迪已认同了瞿星言的猜测,捏着下巴解释道,“你知道人有三魂七魄的说法吧?”
见她点头,他又继续道,“最开始我就说了,子季暑只是一介凡人,凡人若要通过阵法术式将自己的意识一分为多,留在魂灵和力量中各自为主,最多是只能一分为三的。”
“即接受法术,强行分离自己的三魂,成为三个‘分体’。”
他们现在没有时间详细说明三魂七魄到底具体是个什么玩意儿,陈月歆催促道,“然后呢?重点是什么?”
瞿星言补充道,“重点是‘天、地、命’三魂中,常人以‘命魂’为主心骨,因为命魂是三魂之一的同时,还与七魄相连,所以若子季暑分隔了自己的三魂,则天魂、地魂消失都无所谓,唯有命魂是重中之重。”
“若命魂一灭,他即灰飞烟灭,再无入轮回的可能,故而按理来说,他一定会尽全力保全自己的命魂才对。”
汪文迪笃定道,“阿瞿说的没错,你们仔细想想,此前我们在三阴三阳中,破了他的头颅以及手指形成的一魂,然后在懿德赌坊中又重创了他一魂,三魂去其二,现在唯余金棺中的一魂了。”
“若金棺中就是命魂,那命魂不灭,他就不会输。”
他示意众人退后,道,“可以试试。”
众人依言后退,他则化出了自己的宝剑,剑尖对准了金棺。
瞿星言手里掷出几张符纸,贴在了底下的阵法周边,用来抑制邪力。
汪文迪屏息凝力,挥剑劈了出去。
一道闷响传来,金棺震出一声嗡响,但从结果上来看,好像作用不大。
旁边的陈月歆也着急起来,她道,“不如我再添把火?”
说着,她抬起手,凝出一道炫目的红光,附着在了他的宝剑之上,汪文迪调整了一下角度和气力,沿着方才出力的角度再一次劈砍而去。
红光剥离,转瞬覆盖了整个棺盖,跟着,他再一个用力,察觉到里头传来一股对抗的力量。
那力量渐渐的落了下风,随后不得不咬牙一拼,棺材整个都炸裂开来。
子季暑勉强从爆炸中保住了自己,他连连后退,直撞到后头的山壁才停了下来,怒目圆睁,骂道,“你们这群好管闲事之徒,我非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他话还没说完,金棺凌驾于银棺之上的阵法已然被切断,一瞬间,银棺猛烈的颤动起来。
汪文迪完全不理子季暑,朗声道,“开棺!!”
离银棺最近的张霏霏和熊巍立刻搭上了手,往外拉,他们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里头有一股推力,双方里应外合,似乎下一秒就要打开银棺。
“再加把劲啊!”陈月歆也跳了过去,一同帮忙。
见状,子季暑刹那攻了过来,身上镀上一层黑气,仿佛也变得有些不管不顾了起来。
第四百六十三章 身边的人
汪文迪瞬步应战,空气中凝结出丝丝水汽,而后变作水团,最后又经由他的灵力化作了冰锥,霎时便随他一起攻了过去。
水汽破开黑雾,他手中的宝剑灵活的挥舞,每出一招,就要带出一缕锐利的金光,金光仿照此前金线的动作,尽数朝子季暑缠绕而去。
子季暑抬起双手抵挡攻势,身边的黑气也变得迅猛而具有杀伤力,切断了汪文迪挥出的金光,双方之间形成一道巨大的屏障。
不过须臾的时间,屏障上就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缝,汪文迪占了上风,爆炸的能量即将全部倾泻在对方身上。
他扬起双剑,完全不打算手下留情,砍在了本就难以支撑的屏障上。
砰!!
子季暑被这道冲击波直接弹了出去,口中瞬时吐出一口鲜血,他的身体也变得虚弱无力起来,好像马上就要消失而归于寂静一样。
这道能量有多大,汪文迪心里是有数的,他注视着子季暑,等着意料之中的灭亡到来。
但是,他脸上极度的痛苦之后,却产生了另一种变化,只见他身上的黑气抽丝剥茧一般和银棺连在了一起,从中拉出了些许柔软的金光,汇入了他的身体,稳住了他即将飘渺归于无形的魂魄,将他安稳的托到了地上。
汪文迪皱了皱眉,正欲补刀。
电光火石之间,只闻一声大喊,道,“手下留情!!”
熟悉的女声,紧接着,银棺传来一声巨响,棺盖倏忽炸开,将原本在拉它的张霏霏三人全部弹开。
唯独没有弹开本就是灵体状态的祝谦,眼见张霏霏猝不及防,将要狠狠撞上后头的山壁,汪文迪立刻改变方向,上前接住了她,身边的陈月歆和熊巍也被瞿星言稳当接住。
女人孑然而立,正是商懿,她抬了抬手,眼神空洞而迷茫,语气却十分坚定,道,“汪先生,请勿动手,你忘了与我的约定了?”
身边的祝谦颤声道,“蕤宾……”
他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到近在咫尺的人,眼中有许多杂糅在一起的情感,最多的却是释然。
商懿脸色一变,似乎在寻找声音的源头,神态也变得期盼起来,道,“谦哥?谦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的手眼见就要握在一起,那头却有一道黑光冲了过来,断开了两人的联系,子季暑陡然起身,凌厉道,“懿儿,你在干什么?!还不到我身边来?!”
“官、官人?”商懿猛地抽回了手,将脸转向子季暑的方向,随即便皱起了眉头,面露痛苦之色,“……怎么、怎么回事?我的头好痛……!”
“蕤宾,你怎么了?”祝谦连忙关切道,站起身来,意欲查看她的状况。
子季暑一个飞身而来,一甩手便撂开了极度虚弱的祝谦,挡在商懿身前,开口道,“用不着你在这假惺惺!”
“懿儿,他们扰了咱们的安眠,你我合力,把他们杀了!”
汪文迪出手接住了祝谦,冷声道,“你还真是
恶人先告状啊!”
瞿星言也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你看看银棺里面。”
闻言,他抬眼望去,只见棺材的内壁有一些复杂的咒文,他稍加思索,便道,“看来他在商懿身上也动了手脚,难怪能让圣力为他所用。”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汪文迪清了清嗓子,再度朗声开口道,“商懿,你既然还记得与我约定一事,如今人已在眼前,你心里想要的答案,就在此处,何必听人混淆黑白,扰乱心智?”
子季暑连忙道,“懿儿,别听他胡说,什么约定,什么答案?快,我们联手,把他们全部解决了!”
商懿脸上痛苦的神情更甚,祝谦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见此情景,难免更加痛心疾首。
他哀声道,“蕤宾,你别相信他,他在骗你……!到我们这里来,我和这几位朋友,会帮你的!!”
“你给我闭嘴,无耻之徒!”子季暑的声音完全盖过了祝谦的,他振振有词,道,“懿儿,你忘了吗,就是他拆散了我们俩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让步,子季暑虽然看上去底气十足,言语中却显得很是着急,但祝谦虽然是不慌不忙,可却状态不佳,加上十分担心商懿,根本不忍心再给她徒增痛苦。
这俩人吵的人头大,商懿终于是爆发了。
“闭嘴!!”
对这各执一词的争论,她无法判断,只得提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道,“汪先生,我要的答案,我自己来找,但……望能借你的双眼一用,我想看见真正的答案。”
气氛安静了下来,祝谦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却愿意支持她,子季暑则一脸阴险,仿佛脑子里在盘算什么似的,不过商懿已经苏醒,他无法自如控制她的力量,故而呆在她身边,也不敢轻举妄动。
汪文迪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心态,眯了眯眼,道,“我身上诅咒既未清除,你便可以通过此咒利用我的眼睛,要看就快点吧。”
商懿双手合十,身边有金光忽隐忽现,随后,她闭上了双眼,汪文迪也跟着闭上了双眼。
再睁开时,她已经能看见东西了。
她知道这是她的长眠之所,站在自己身边的正是自己的丈夫子季暑,地上还有一口银棺,不远处还有另一副棺材的碎片。
和汪文迪他们站在一起的,是祝谦,她的学生,唯一一个陪她到了最后的‘学生’。
商懿愣了愣,鼻尖发酸,眼泪莫名的涌上了眼眶,道,“谦哥……我又能看见了……”
她眨了眨眼,刚恢复的视线,还有些不习惯,又因为这泪水,模糊了一阵,商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所问,与自己合葬者究竟是谁,她心底已经有答案了,但不知为何,仍是感觉脑子里空了一块。
祝谦温柔的笑着,借力站起身子,离开了众人身边,一步一步的朝商懿走了过去,眼中含情脉脉,道,“蕤宾,没想到我还能再见你……等着我……”
子季暑在商懿身边轻
轻唤她,恍若想留住她的思绪一样,道,“懿儿。”
那语气就和新婚之夜一般,两人还是心意相通、两情相悦之时,他眼中泛起一层灰蒙蒙的雾气,语气倏尔一变,咬牙道,“我这就替我们,杀了他!”
他骤然出手,黑气化作尖刺,直冲祝谦而去。
“不要!”商懿没料到他会出手,大叫道,下一秒也跟着行动起来。
汪文迪与他同时动手,剑气率先击破了尖刺。
但子季暑显然另有盘算,在途中时,他突然回身,展开双掌,掌心中各长出一根足有半米长的黑刺,而此时与他面对面的,是主动迎上来的商懿。
杀祝谦只是虚晃一招,他真正想杀的,是自己的结发妻子。
来不及了,汪文迪眯了眯眼,看着那极短的距离。
“蕤宾!”
祝谦大叫一声,转眼之间已不见了身影。
再看时,一把锋利无比的唐刀横置在商懿面前,挡住了袭来的两根黑刺,上面的白光映衬着黑色的刀柄,好像在无声的诉说着忠贞不渝的心意。
而后,唐刀上头出现了断裂的细纹,在它要完全碎开之前,商懿总算反应了过来,调动自己的金针,驱散了黑气,绞断了尖刺。
唐刀轰然落地,化作了祝谦的一缕残魂,他已是强弩之末了。
“谦哥,谦哥你怎么样?!”商懿眼中的泪水已经多得存不住了,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
她拥有举世无双的针线手艺,可是她无法缝合唐刀上裂开的缝隙,也无法缝合祝谦残破不堪的魂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祝谦也好想抓住这最温暖的一双手,可是他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他道,“你、你没事……就好。”
商懿哭得令人心疼,嘴中道,“……叹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谦哥,谦哥!”
两人的手最终也没有相握,祝谦彻底消失了。
失手的子季暑想要逃脱,却被其他人团团围了起来。
陈月歆不客气的骂道,“你说你这人这么不要脸,是怎么恬不知耻的存在在这儿的呢?”
子季暑依旧毫无悔改知错之意,冷哼一声,道,“你们几个局外人,知道什么?”
“不管我们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熊巍沉声发怒,额头上的青筋可见,咬牙道,“那边的商懿,是你的妻子!你怎么可能把武器对准她?!你不配为人夫,也不配为人!!”
就冲这一点,足够他下地狱被千刀万剐了。
“你又是哪冒出来的傻子?”子季暑瞪了他一眼,道,“我的事轮得到你来评头论足?”
汪文迪不耐烦的挥出了手中的宝剑,道,“别跟他废话,收拾他!”
众人一拥而上,子季暑根本无处可逃,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围攻之下,可疑的是,他到死也没有露出惧怕的神情,反而还很得意,似乎在嘲笑众人到了了还是拿他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