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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准时不早退的阿洁     探宝修真在都市txt下载     探宝修真在都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章 构造

    “他们发现的不是主墓室,只是一个副室,四星拱月,其中的‘月’,高悬山体中央,指的是整个主墓室,阴时开启。”

    “按你所说,这座墓室依山傍水,温凉河环绕其外,若是阳火开主墓室,水火不容,就会有尸变,水阴开主墓室的话,能采天地之灵气,安后世万年荫庇子孙。”汪文迪挑了挑眉,思考了一阵,与瞿星言搭上了话。

    “你对五行八卦也研究得不少。”

    汪文迪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年虽然灵力没有收回多少,但其他的东西倒学习补充了很多。

    没多久,三人返回了汪文迪遇见纸童的墓室。

    “这锁哪儿来的?”

    墓室口的门不知什么时候重新关上了,汪文迪看着上头那把原本没有的青灰石锁皱起了眉头。

    上面总共就两条路,长廊和周围的景象都与脑海中的没有半点出入,他首先便排除了走错的可能。

    汪文迪不得其解,抬手射出一道青光朝那锁劈了过去,想要强行破坏,但可惜的是,锁纹丝未动。

    “解铃还须系铃人,”瞿星言上前摆弄了一阵,提议道,“看样子是时候借助后人之力了。”

    他们已经差不多把这墓室摸了个遍,想要打开真正的主墓室,解开这场先祖留下的血脉死劫,必须得带章霏霏亲自前来了。

    一边的陈月歆也表示赞同,咳嗽了一阵道,“不如咱们先回去做些调整,再带霏霏来。”

    稍加思索,汪文迪点了点头,“好。”

    三人回到阿月浑子的时候天还没亮,瞿星言跟着两人进了屋里,里头没人,但是细心的留下了一盏灯。

    陈月歆率先坐下,闭目凝神调理内息,问道,“阿迪,你在主墓室里发现了什么吗?里面情况如何?”

    “我碰上一个看门的童子,是纸人所化,主墓室深处还有一个特别的园子,”汪文迪沉默了一会,继续道,“硬闯不进,那童子留下了一句话。”

    他跟着坐了下来,正欲细说时,门被打开,章霏霏走了进来。

    “文迪,月歆,你们回来了!”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随即注意到了冰雕似的瞿星言,问道,“这位是?”

    “瞿星言,一个盗墓的罢了。”汪文迪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

    “原来是爷爷提过的瞿先生,”章霏霏收敛了一些笑意,客气招呼道,“你好,我是章霏霏。”

    谁知瞿星言不为所动,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自顾自的走到一边去了。

    收到章霏霏尴尬的情绪,陈月歆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别理他,他是个哑巴。”

    闻言,章霏霏‘扑哧’一声乐了起来,她望了一眼陈月歆,关切道,“月歆,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是里面发生什么了吗?受伤没有?”

    汪文迪将她拉到身边,示意她别急,“听我说。”

    他这才把墓中如何又说了一遍,省去了瞿星言同陈月歆动手的部分,分析道,“接下来就回到我说的血脉问题上了,应该是需要你……”

    “我不怕!”章霏霏果断回答,坚定道,“我的回答也还是一样的。”

    “我知道了。”汪文迪不由自主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郑重其事的点头,转了话锋又问道,“周孟春那边怎么样?”

    “还是没醒过来,”她叹了口气,“巍哥吃了点东西,休息了一会儿,现在还是守着,我听说孟春也是个命苦的,一家子的生计都仰赖他,巍哥一直把他当家人……唉。”

    气氛变得有些悲观起来,章霏霏做了个深呼吸,岔开了话题,“不说这个了,大家也去休息吧。”

    说完,几人也就各自起身,打算回房间休息,见汪文迪正在交代章霏霏一些事宜,走在最后的瞿星言跟上陈月歆的步伐,低声开了口。

    “跟着我一起下墓的那些人里面,是有一个叫周孟春的。”

    陈月歆没当回事,语气也酸不溜秋,“你连他们死活都不管,难为你还记得这人的名字。”

    “这人倒是命大,要不是他见财起意,强行带队开棺找宝贝,触动机关,其他人大概率能活下来。”瞿星言语气冷漠,自顾自道,“贪婪之辈,更加没有救他的必要。”

    “别说得好像就你的命最金贵似的。”陈月歆不再细听,径直越过他,走进了房里。

    瞿星言深深望着陈月歆,眼睛里的黑色更加凝重起来。

    “巍哥不在,今晚还要麻烦瞿先生和文迪挤一挤……”章霏霏见他直挺挺的站那儿,也不挪窝,说明道。

    她还没说完,瞿星言便打断她,“不用,我在沙发上休息就行。”

    “嘁,我还不稀得跟你挤呢!”汪文迪看他一脸嫌弃的表情,立马也表明自己的态度。

    第二夜。

    医院那头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好消息,几人果断收拾,直奔所谓主墓室而去。

    奇怪的是,原本应该横在主路中间的那一堆尸体,全部都不见了。

    消失的干干净净,就好像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

    “鬼打墙?”陈月歆扫视了周围一圈,问道。

    瞿星言凝神感知,摇了摇头,“不是。”

    “我记得这附近有口箱子。”章霏霏想了想,提醒道。

    依言,汪文迪在旁边迅速的找了两圈,肯定道,“没有,之前我们发现的木箱子没了。”

    他将视线投向瞿星言,“你曾经说过这里头的主墓构造是阴阳两仪形的,主墓室存在根据时辰转换的情况对吧?”

    “嗯,但现在也是阴时,按理来说墓室是不会发生变化的。”瞿星言对自己的判断同样非常自信。

    “有没有可能……不止阴阳两个墓室?”汪文迪推测反问道。

    瞿星言眉头一皱,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八门墓阵?!”

    “八门墓阵是什么?”陈月歆不解道。

    “就是说整个构造里有八个墓室,其中两个是主墓室,占‘乾’‘坤’二位,乾室为主陪葬室,多有秘宝,坤室为墓主长眠之所,其余六个应时而换,道路不明,内里全是机关陷阱。”

第二十七章 肉糜之室

    瞿星言简要解释,恢复平静道,“八室相连,将盗墓者困死其中,称为八门墓阵。”

    “这么……危险?”章霏霏顿了顿,不由自主的扯住了汪文迪的衣角。

    “别担心,如果真是这样,八门之中也必有生门。”汪文迪安慰道。

    “我来带路吧。”瞿星言决定发挥长处,主动带着三人重新行进起来,这一次汪文迪也没有拆他的台。

    走了不过片刻,脚下的路忽然变得泥泞起来,恍惚间更是自前头传来阵阵流水声,几人将手中光源往前探去——

    竟然有一条河横在面前!

    奇怪的是,这河流看不到两头,不知它自哪里起源,又不知它流向何处。

    河约有十来米宽,汪文迪举起手电筒照向对岸,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水好清啊!”章霏霏细看了一阵,只见河水果然清澈见底,只要有光,一眼便能望尽河底的全貌,里头的沙石什么的全能看清。

    “换路?”陈月歆不喜欢流水,直言道。

    “过去,往主墓室的路在对面。”瞿星言瞥了她一眼,取出三张符纸顺着自己手电筒的光线掷向对岸。

    符纸直飞过河流,砸在对岸不远处的墙壁上,炸出一道光线照不出的门来。

    “妈的。”低声骂了一句,陈月歆蹲了蹲身子预备来一个利落的起跳,直接跳到对岸。

    “等下……!”

    瞿星言阻止的话还没说完,陈月歆已然如离弦之箭纵身跃了出去,然而正在她飞跃到河水正中间的半空时,忽的迎面刮来一阵罡风,罡风之中黑影重重,接近陈月歆时猛地自其中伸出一只黑手来。

    陈月歆掌中霎时凝出火团,与那只黑手对上。

    砰!

    黑手连同罡风混杂着火星爆开,陈月歆紧皱眉头,借着这冲击力再次准备落到对岸,与此同时,河水迅速干涸,自河床上蓦地生出无数的黑手,纷纷要把空中的陈月歆给拽下来。

    “月歆!”眼见这等吓人的景象就要袭向陈月歆,章霏霏惊恐大喊。

    她话音未落,自陈月歆头顶的亦冲出一只黑手,这手比其他的要大上好几倍,足足有大半条河那么宽,速度极快,直要把陈月歆给摁下去。

    见状,瞿星言眯了眯眼,瞬息跃出,以常人根本无法看清的速度抬手揽住陈月歆的腰,利落的将人带了回来。

    两人落地的一刹那,那只巨大的黑手陡然停下了动作,转而化作一阵浓厚的黑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歆你没事吧?!”章霏霏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查看陈月歆的状态。

    “还好。”陈月歆咳嗽了一阵,面色平静的掩饰着自己底虚的事实,转头想给瞿星言道谢。

    不想他明显的拉开距离,目光深远的望向对岸,直接岔开了话,“想过去恐怕没这么简单。”

    陈月歆翻了个白眼,又见汪文迪挡在最前头,眼神变了变道,“有东西过来了。”

    他才说完,对岸炸开的那道门里就传来一阵一阵笑声,紧接着自其中飘出来一张白得扎眼的纸人,停在对岸,尖锐而狠戾的笑着着,“我家主人说了,不死者不医……不死者不入……不死者不见……不死者……不死者……”

    纸人的声音还在继续,汪文迪干脆甩出两道清光,将它切了个四分五裂,刺耳的话语戛然而止。

    “看来这条河,活物轻易过不去。”瞿星言下了结论。

    “一般的活物当然过不去,我们要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好意思帮霏霏解开血脉之劫?”汪文迪反驳道,跟着同陈月歆交换了一下眼色。

    “霏霏,你退后一些。”

    陈月歆叮嘱了一句,而后做了个深呼吸,再度纵身跳了出去。

    河床上的黑手果然同时活泛过来,直冲她而来,头顶也再次出现了那只巨大的黑手。

    她手中捏了法印化出羽扇,口里念念有词,血色扇子倏忽变大,上头的符文燃起滚烫的烈焰,她一个凝力,将火焰全数朝地下的黑手扇了出去。

    汪文迪的两把宝剑也握在手中,一个瞬步便斩下陈月歆头顶的黑手,回身念道,“天地玄黄,万法归一,破!”

    剑身上渗出越来越多的金光,将两人围绕起来,而后向四周扫开,顿时让所有的黑气都消融在光芒中。

    陈月歆落在对岸,收了法器后不着痕迹的喘了口气,招呼剩下的人过来。

    “你在墓中如此行事,惊扰天机……”瞿星言看着配合默契的两人,语气里染上一丝不悦。

    “那又如何?”

    汪文迪回到章霏霏身边,不想多做言语,转而冲早已钦佩得目瞪口呆的章霏霏指了指自己道,“到我背上来。”

    夸奖的话语已经说过太多了,汪文迪的能力早已超出了章霏霏的预期,并且还在不断地刷新上限,她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他根本不简单的是一个道家能人。

    她觉得他简直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神仙。

    她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好。”眼下没有时间感慨这份幸运,章霏霏应声爬到了汪文迪背上,两人也是顺利到达对岸。

    瞿星言只得闭了嘴,快速跟上。

    四人循着门走进了更加黑暗的深处,方站稳脚跟,又有一阵阴风呼啸卷过。

    啪嗒。

    陈月歆心中一紧,“这好像是那个……肉糜之室。”

    果不其然,四周接二连三的传来密密麻麻的手工运作声。

    “什么味道?好香啊。”章霏霏不明所以,开口问道。

    “在前面。”已经经历过一遍的陈月歆往前带了一段路,指了指不远处,那儿原本被打斗破坏的案台又重新完好无损的出现,上头依旧燃着香烛,摆着三碟子和上次一模一样的食物。

    蓝光汇聚,还是那两个各有所异的灵体。

    “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

    “大王赐肉糜,安敢不食?”

    陈月歆仍然是急性子,抬手就要烧了这些东西。

    “等等,”一边看得入神的章霏霏将她拦下,“我看他们没有恶意……既然出现在这里,肯定与我先祖的意识有关系,我想弄明白爷爷被降罪的真正原因。”

第二十八章 灵身分离

    “墓中出现的灵体都与墓主有所联系,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找到线索。”汪文迪也认同道。

    “这能看出什么来?”陈月歆叹了口气,退后了些,吐槽道,“等着吧,一会儿就该问你吃不吃肉包子……”

    “她是张家后人,说不定这确实是张青阳给后人留下的提示。”瞿星言看了一眼章霏霏颇认真的样子,低声提醒道。

    半晌,那两人一直重复着死板的两句话,神态却又栩栩如生,但总之就是没有端起那碟包子递过来。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章霏霏喃喃自语,伸手指着那头戴冠冕的男人,“这说的是晋惠帝对平民百姓穷困潦倒不闻不问,大臣汇报给他的时候他甚至还反问‘百姓没有谷米充饥,为什么不吃肉呢’。”

    她转向另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继续道,“这个应该是周文王姬昌,他被百姓称为圣人,纣王就把他囚禁起来,期间将他的长子伯邑考做成肉饼送给他吃,如果吃了,圣人怎么会吃自己儿子的肉?”

    汪文迪已经很久没有耐心地听人这样分析了,何况这两个都称得上是家喻户晓的故事,章霏霏专注起来的时候有一种别样的魅力,那是一种存在于灵魂深处的气质,摄人心魄,叫人移不开眼。

    “看出什么来了?”他轻声问道。

    “其一,先祖不过一介市井,却悬壶济世、拯救万千穷苦百姓,晋惠帝身为帝王,明明身居最高位,能做的更多,却昏庸无道,仅凭‘医德’二字,真的就能挽救、改变乱世吗?”

    章霏霏娓娓道来,字字在理,“其二,圣人的界定在于何处?周文王开创周朝盛世先河,热爱黎民百姓,民心所向被称为圣人,可他却吃了用自己儿子的肉做的食物,仅凭‘医术’无双,就能被后世称为‘医圣’吗?”

    两个疑问,两个张青阳留下的疑问。

    她才将自己的理解解释完毕,那两个幽蓝的灵体便一致的停止了说话,机械僵硬的端起了第三碟包子,直直递到她眼前,语气减少了几分沉重,多了几分期待,异口同声道,“食之?不食?”

    “看样子先祖是想知道我的选择了。”章霏霏愈发冷静,略加思索,便伸手探向碟子,要拿包子。

    包子甚至还是热乎的,冒着热气。

    “霏霏,我们再找找别的路吧,毕竟是墓里的东西,来得诡异,还是小心为上!”汪文迪抓住她的手腕,不免有些担心。

    “先祖存疑降罪,既然我是血脉至亲,当答疑解惑,也好求得消除灾祸的方子。”章霏霏温柔的抽出自己的手,莞尔一笑,笃定道,“文迪,有你在,我很放心。”

    说完,她拿到一枚包子正张口的一瞬间,那包子便凝成一道紫气,全数钻进了她的嘴里。

    眼前两个灵体同时消失不见,碟子掉在地上,成了一滩碎石渣,还不等汪文迪问章霏霏怎么样,就见她浑身凝出淡光,光芒消失的刹那她便忽然失了力,整个人重重的砸了下去。

    “霏霏!!”汪文迪接住她,喊道,“霏霏?!霏霏!”

    陈月歆也有些慌乱,探向章霏霏的鼻息,脸色一变,惊道,“霏霏她、她没呼吸了!”

    “走!!”汪文迪打横抱起章霏霏,一面朝她逐渐失温的身体中输送至阳的真气,一面朝入口处走,想要尽快带她出去,离开这阴冷的地方。

    嗵!!

    入口处不由分说的落下一道石门,不给几人更多的时间,周围再度传来机械运作的声音,一时间,墓室颤动,整个空间都缓慢的转动起来。

    还没等人稳住身形,墓室转动到某一处时,脚底忽的劈开一道裂缝,几人防范不及,纷纷坠了下去。

    坠落的过程并不长,大概只有几秒的时间,足够清醒的三人反应了。

    “这好像是个新墓室,”陈月歆站起身来,照了照周围,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带霏霏出去。”此时汪文迪的声音冷得不似平常,他眼眸沉沉,像是找不到出路就要毁了整个山体一般。

    “你冷静点……”

    汪文迪径直打断瞿星言的话,“我现在非常冷静。”

    “听我说一句,别辜负了章霏霏对你的信赖。”瞿星言见他神色有所缓和,摇了摇头继续道,“你仔细看看她。”

    闻言,汪文迪这才松了松紧抱着章霏霏的臂弯,凝神探查,不一会儿,眼神中的神采就恢复了几分,“原来如此……”

    “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欺负我是外行?”一边的陈月歆憋不住了。

    “灵身分离,”瞿星言抱臂解释,“就是魂没了,不是死了。”

    “那包子应该是介质,霏霏点破了肉糜之室设置的意义,我们仨都是外人,不出意外的话,现在霏霏的魂应该见到了她的先祖。”汪文迪的理智慢慢回到了脑子里,“能不能救章老头和霏霏自己,全看她的了。”

    “我就说嘛,这么简单人就没了那还找什么祖训?得罪了先祖,张青阳直接咒死他们不省事吗?”陈月歆也长舒了一口气,跟着挤兑起汪文迪来,“嗨,某些人也许是关心则乱吧~”

    “要不是你着急说霏霏没……没呼吸了,我怎么会……?!”汪文迪脱口辩驳。

    “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了,”瞿星言打断了两人之间言语上的玩闹,沉声道,“虽然只是魂被招了去,但这里毕竟是极阴之地,灵身分离太久也会出现魂回不来的意外。”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章霏霏面对的到底是个死者阴灵,还是个几千年前的古人,二者思维模式完全不一样,要是她冲撞了张青阳,死灵发怒,她恐怕要魂飞魄散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汪文迪细心的撩开章霏霏额前的碎发,重新将她的肉身背了起来,坚韧道,“我们眼下还是要破开这里面的机关,尽快找到霏霏的魂体所在,才好行事。”

第二十九章 面见先祖

    另一边。

    章霏霏感到自己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涣散,重新汇聚苏醒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这宝地之中了。

    周围明亮异常,视线可及之处有一方楼台、一面凉亭、一张青石板桌。

    更有花草绿植,像一个极具风雅的别院。

    “文迪?月歆?你们在哪儿?瞿先生……?”

    她刚踏出一步,便传来一声稚嫩的惊呼。

    “哎哟!这回又是谁踩我!”一缕青烟自她脚底飘出,化作一穿着宽大道服的小童。

    章霏霏愣愣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即伸出手掐住了他胖嘟嘟的脸颊,柔声笑道,“好可爱啊!”

    “哼,你这家伙,说话倒比那个臭男人好听!”小童不耐烦的打开了章霏霏的手,昂着头拿鼻孔看人。

    “哪个臭男人?”

    “一个踩我、凶我还想杀我的臭男人!脾气又臭又暴躁!”小童呲牙咧嘴的描绘了一遍。

    “噗,你说的是文迪吗?”联想之前汪文迪所讲述的墓中境况,章霏霏笑的弧度更大了,她实在想象不出来他凶狠的模样。

    “文迪?我哪知道他是什么文迪武迪的!”小童绕着她转了两圈,生气道,“你认识?不会是你男人吧?”

    “啊?当、当然不是啦!!”章霏霏急得跺脚,脸上不可抑制的染得通红,连忙转过身别开脸,羞愤道,“你说的什么话嘛!”

    小童没注意她的变化,只是回想起汪文迪上次那个要把他生吞活剥了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晃了晃脑袋岔开话题,“喂!那你也是来求见我家主人的吧?”

    章霏霏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拍了拍自己的脸才重新接话,“是,我是来求祖训的。”

    “原来是你,”小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语气跟着认真起来,“我家主人叮嘱过我在这等一位后人,看你的样子,应该是通过了我家主人的考验。”

    “跟我来吧。”

    小童示意章霏霏不要多问,带着她沿着小径走到了最深处的园子门口。

    “我家主人就在里面,”小童指了指门上挂着的锁,继续道,“你需要回答两个问题。”

    “请讲。”章霏霏也把多余的情绪驱逐出了脑外,专心对付起眼前的事。

    “第一,你见我家主人所求为何?”

    这个问题不难,章霏霏也是脱口而出,笃定道,“为救我爷爷,为解血脉之灾。”

    “很好,”小童回过身来直视她的双眼,“第二,为救你爷爷,你是否愿意付出你的生命、抛弃你的一切?”

    章霏霏犹豫了。

    她的理智告诉她,她是愿意的。

    但她说不出来,在她心底有一把声音正试图摆脱束缚,冲破理智的枷锁。

    那把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忽略,直到她听见它,她明白过来,她不是舍不得自己的性命,也不是舍不得财团大小姐的虚名。

    她舍不得的,是汪文迪。

    “我的……一切?”她鼻尖一酸,眼睛有些湿润。

    “是,你的所有,治好你的爷爷,世间不再有你,你会失去一切。”小童给她解释了一遍她需要付出的代价。

    这意味着,她甚至无法再见汪文迪最后一面。

    可她是章德音唯一嫡亲的孙女,她责无旁贷。

    就像汪文迪鼓励她时所说的——

    “要找到祖训,没有你这个血脉至亲还真不行。”

    章霏霏攥紧了拳头,才忍住了落泪的冲动,“我愿意。”

    这是她第一次寄希望于来世,她此时竟然也想烂俗的说上一句‘如果有下辈子’之类的话,一想到要放弃汪文迪,她就只想立马见到他,以确定他还在身边。

    所以她不能再想了。

    话音刚落,小童低了眼眸,转而化作了一把锋利的纸刀,简短道,“取血,开门。”

    章霏霏绷着神经,拿过纸刀划开一道很深的口子,似乎想用痛感来转移注意力。

    血液自其中涌出,但并未滴落在地,而是凝成血珠悬浮在空中,一颗一颗的撞进了那把锁的锁孔里。

    血气吞没了门上的锁,纸刀又化成青烟,拂过她的伤口,伤口转瞬愈合,门也应声而开。

    里头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卧室。

    和外面的鬼斧神工不同,里面简单朴素,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榻,章霏霏刚一走进去,身后的门便立时合上,仿佛隔开了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

    “你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然的响起,桌边忽然出现一位坐着的老者,他年近古稀,白发苍苍,眉目之间稍显和善,手里拿着一本古书,正在钻研。

    章霏霏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恭敬道,“您就是……张青阳先生?”

    老人点了点头,抬眼扫了她一眼,语气平静,“你的确是我的后辈。”

    “张老,我来这里是为了救我的爷爷,解开……”

    不等章霏霏说明目的,张青阳便合上了书本,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语义深长道,“你可知你已死了?”

    章霏霏一怔,但很快恢复沉着,“我明白,我愿意以生命为代价治好我的爷爷,我不在乎我的生死。”

    “如此,不可谓不孝顺。”张青阳略带赞许道。

    “我想知道爷爷究竟做了什么,恼了张老,遭此大惩。”

    张青阳起身,走到一方闭合的窗前,回身指了指床榻上,那里安静的躺着一方古朴的木盒子。

    章霏霏上前取了东西,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张纸,上头有八个大字,“勤求古训,博采众长。”

    “还请张老解惑。”章霏霏不明深意,追问道。

    “其错有三,”张青阳语气也沉了下去,“独子重病,未能博采众方、不求精进医术,却埋怨中医无能,是为贫时自堕。”

    “父亲辞世,不念勤遵古训、未想恪守本心,却弃医从商、改‘张’为‘章’大发横财,是为富而不仁。”

    她想起汪文迪曾经提过,他见到一个小童告诉他,医圣有三不医——

    为富不仁者不医,贫而自堕者不医,不死者不医。

    听到这里,章霏霏叹了口气。

第三十章 罚入阴棺

    “爷爷以前做大夫的时候十分崇尚中医,他没能救下自己的儿子,心中也悲痛万分,这才转医为商,怎么能说他医术不精呢?”章霏霏仍是不解,反问道。

    “至于大发横财……我听爷爷提过,太爷爷也是一代名医,可叹生不逢时,去世时连一口饱饭都没吃上,爷爷心疼我这个独苗……他经商有道,身家富裕起来之后,爷爷做过不少慈善……”

    “我亦生逢乱世,所阅病症、死亡无数!”张青阳打断她,背过手去,声音也提高了一些,“却每每知难而进,刻苦钻研!张德音不思进取,逃避责任,更是直接放弃中医!”

    “我之后人,无论从医与否,必要有一颗赤子之心,张德音经商之后,所研药物等,自是天价,哪有百姓用得起?”

    “慈善?”张青阳嗤之以鼻,“以口言之,算何慈善?不过是逃避良心责罚的借口!”

    “要如何?!”章霏霏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大了起来,气势上毫不逊色,她将盒子重重放下,“爷爷也是个普通人,医术不如您何错之有?太爷爷清苦一生,我父亲也早逝,爷爷他进退两难,还要顾全我!”

    “不过更名改姓的确不该,却何至于‘怪病缠身,子孙凋零’?!”

    “你……!”

    “肉糜之室中,晋惠帝身为帝王却不问百姓死活,您只是一介医者,能救治的百姓有限,但您还是义无返顾的坚定信念,周文王食子之肉,却仍被尊为圣人,也是因为他深得民心。”

    “您对‘医圣’二字有这样的疑问,何曾想功过几多,尽是他人评判?”章霏霏句句紧逼,气势凛然,“您这般不依不饶,究竟是爷爷犯了天大的错,还是您对‘医圣’之名太过在意了?!”

    “小子强词夺理!”张青阳一甩袖子,怒道,“我本想给你和你爷爷一个机会,不想你竟满嘴胡话、颠倒黑白!”

    “我岂是在乎虚名之辈?!”

    周围顿时冷风呼啸,原来祥和的摆设全数不见,飞沙走石之间,四周变成了一间冰冷的墓室,那床榻眨眼变作了一口棺椁,散发着不详的暗光。

    张青阳也刹那不知去向,一瞬间自那棺椁中伸出九条铁索,将章霏霏来了个五花大绑,而后拖进了里头。

    她想呼救,却发现喉咙发不出丝毫声音,四肢也是动弹不得,只能认命般被困住。

    那苍老的声音再度冷冷响起,“此乃阴棺,灵体入其中,不消片刻,魂飞魄散。”

    棺盖沉沉闭上的同时,带走了章霏霏最后一丁点儿视野。

    话说汪文迪四人落到了一个新墓室,这墓室虽然不大,但没有发现什么门或者出去的路,倒是发现了一些早已看不清内容的破烂古书。

    “看样子这里好像是主陪葬室。”瞿星言四处看了看,又发现了一些厨具碗筷之类的东西。

    “张仲景不是做官吗?这么穷?陪葬室连金银珠宝都没有?”陈月歆捡起其中一枚杯具,那东西在她手里当即化作了一堆粉末。

    汪文迪没有更多的耐心,抬手就打算炸出一道门来。

    “等会,”瞿星言将他制止,简单道,“主陪葬室对应乾位,是为开门,没什么危险,只要找到机关就行了。”

    “这儿有口棺材!”陈月歆喊道。

    贴着墙的地方有一口不大的铜棺,上头可见些许暗金色,瞿星言上前,干脆的撬开了它。

    里面躺着一具女尸。

    她衣衫整齐的平躺着,脸上的五官容貌也像活人一般,看上去一点不吓人。

    “有宝贝了。”瞿星言戴上特制的极薄手套,一手捏住了女人的鼻子,另一手将她的嘴张开,自其中取出一颗小巧如丹药的珠子来。

    珠子方一离嘴,女人的身体就迅速干瘪下去,最后只剩一堆旧骨。

    “她手里还扣着个东西。”陈月歆瞥了一眼,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瞿星言依旧小心谨慎,把尸体手下的东西也取了出来,那是一面圆形铜镜,镜面干净非常。

    “驻颜珠,和青铜古镜。”

    “你还真是熟练啊。”陈月歆吐槽了一句。

    他不以为意,把驻颜珠收好后扬起了青铜古镜,示意陈月歆将光打在上面。

    一经折射,在不远处的墙壁上居然照出一个八卦的图形来。

    “找到路了。”

    说完,汪文迪便抬手对准了那处。

    看着被炸开的出口,瞿星言不敢苟同,淡然道,“其实用不着大费周折,闭眼走出去就是了。”

    陈月歆跟上步子,主动问道,“你一口一个天机天机,却面不改色的拿走驻颜珠,难道天机让你发死人财?”

    “你是猪吗?天机怎么会指引我去做这种蠢事?”瞿星言看了她一眼,无奈道,跟着概括了一句,“我所行之事,皆为顺天,只是此‘天’非彼‘天’。”

    “你骂我干嘛?!我就是问问,哼。”陈月歆没好气的在心里暗骂,快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我再跟你说话我就是猪!”

    汪文迪脚下生风,即便到了一个新的墓室,也没有闲心查看周围的情况。

    所谓八门墓阵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他只想赶快找到主墓室,时间拖得越长,他心里不安的感觉就越强烈。

    “根据刚才的八卦图案,这里应该是巽位,对应杜门,所谓杜门,火克木,坤二宫,有所变化,但无性命之忧。”瞿星言分析了一通,肯定道,“破开杜门后就是艮位,然后是坤位的死门,也就是主墓室。”

    听到很快就能到达主墓室,汪文迪才终于再次开了口,“速度找门。”

    “找门可以,不过我要先说好,”瞿星言停下了步子,“前方艮位对生门,会接有一条出墓的路,章霏霏生死与我无关,我会从生门离开。”

    “随你的便。”

    汪文迪制止了陈月歆想要跟他讲大道理的冲动,果断答道,本身几人也是半路拼伙,他的确有随时离开的自由,也如他所说,他没必要分担章霏霏的事。

    瞿星言伸手指了指陈月歆,补充道,“我要带她一起出去。”

第三十一章 过关斩将

    “什么意思?”汪文迪眼底划过一丝惊讶,显然也完全没料到这句。

    “救章霏霏你一个人就够了。”

    他略显单薄的回答立即激怒了陈月歆。

    “你是不是有病?!”陈月歆把自己刚刚才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破口大骂起来,“你不救霏霏就算了,还管起我来了?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你自己的伤有多重心里没数吗?”瞿星言冷冷的答道,“前方要面对的是圣人之魂,还有诸多变数,此行救章霏霏、解血脉之灾是首要任务,并非给你治伤的时机,你先跟我出去才是……”

    “我不同意。”汪文迪打断他在理的话,“我不会让你和月歆单独呆在一块的。”

    短短时间,他不觉得上一次能对陈月歆下死手的人会变得关心起她来,在没彻底搞清楚这两人打起来原因之前,他不可能放任陈月歆与瞿星言一起离开。

    “你怀疑我?”瞿星言明白汪文迪的意思,冷笑一声道,“我不会动手,也不会害她,更从不说谎。”

    不等汪文迪应话,陈月歆便率先道,“我也不信你。”

    闻言,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但很快被他一贯的冷漠压了下去,“若要杀你,你早死了千百回了。”

    “你走吧。”汪文迪并未深想这句话的含义,决定道。

    陈月歆也不再多说,转身时却瞥见章霏霏的脸上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块黑色,“阿迪,你看霏霏!”

    汪文迪连忙将章霏霏放平。

    章霏霏的脸上有深浅不一的黑色,乍一看像是碰到了黑灰,可一碰才知道那并非脏了的痕迹,而是她皮肤的颜色在产生变化。

    “怎么回事?!”汪文迪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转而抬起她的手臂,将衣袖向上卷起,果然在她洁白的手臂上也找到了一块块的黑色。

    “她的魂体正在消散,”一边的瞿星言还未离开,居高临下的扫了两眼,“如果不赶紧让魂体回归,她就会魂飞魄散,直接变成一具干尸。”

    汪文迪重新将人小心背起,低吼道,“我看谁敢打散她的魂魄!”

    “不要妄动!你在墓中闹出的动静已经太大了,眼下章霏霏十有八九是开罪了墓主,你要是还用暴力的手段,墓主会以为你是章霏霏找来破坏他的墓地的,对你和章霏霏都一点好处没有!”

    瞿星言一面解释,一面也没有停下,他看得出汪文迪的着急,很快便找到了整个墓室中唯一亮着的一盏石灯,“机关在这灯里面,陈月歆,你来!”

    “我?”陈月歆也快步跑了过去。

    “你五行属火,伸手进去把灯芯扯断,小心点。”

    “好!”

    对于这话,陈月歆却没有怀疑,立马捅破油纸,把手伸了进去。

    没有温度的火焰在周围跳跃,纷纷都避开了她的手,只有丝丝冰凉的感觉轻轻挠着她,像夏日大树带来的树荫一般舒适。

    灯芯被拽断的刹那,四周蓦地忽明忽灭起来,紧接着传来一阵沙哑不断的嘶嘶声,跟着一些不明的气体被释放了出来。

    “雾气有毒,别呼吸!”

    瞿星言继续指挥,不过两秒,面前的墙整个下陷,墓室又转动起来,他指了指不远处一道清楚却忽远忽近的亮光,道,“就是那,跳过去!”

    他刚说完,周边的墙开始向中间迅速靠拢,对面也缓缓升起一面墙,要拦住众人的去路。

    “我、我的手拿不出来!”陈月歆忽的喊道。

    “你真是只猪!”

    瞿星言手中凝出金轮,刹那便切开了灯身,巧妙地避开了她的手,跟着接住返回的金轮,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纵身跳了过去。

    动静也在几人落地的一瞬间平稳下来。

    陈月歆瘪了瘪嘴,看了一眼又救了自己一次的人,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我才不是猪,我顶多是朱雀,这俩可差远了。”

    “这里就是艮位生门了。”

    瞿星言拿起陈月歆刚才被困住的那只手,上头缠绕着丝丝黑线,他用金轮将其尽数切断,黑线落在地上,化成了好几条黑色的死蛇。

    这墓室里头啥也没有,只有最中间显眼的摆放着一口没有盖的棺椁。

    四角点着四根蜡烛,里面黑黢黢的,像没有底。

    “通灵棺,蜡烛一灭,就可以从这里进入主墓室。”瞿星言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一边摸索一边道,“你们去吧。”

    汪文迪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一甩手,一道清气同时将四根蜡烛吹灭,显得中间的颜色更加深邃起来,“月歆,走。”

    陈月歆也没有多说,跟着汪文迪跳了下去。

    只剩找出口的瞿星言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你我之间,何谈生死。”

    下落过程约有十秒,亦不是完全的垂直下落,期间还有些许弯弯绕绕,汪文迪始终牢牢护着章霏霏的身体,陈月歆也十分担心她肉身的状况。

    忽的,不知从何处射来一道叫人看不清楚的黑光,直直撞进了陈月歆眉心。

    “什么东西?”陈月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好似并无异样。

    “怎么了?”汪文迪关切道。

    “没、没事。”

    两人最终落地,霎时周围倏忽明亮起来,点着许多光芒颇盛的蓝紫色灯火。

    “哎哟!这回又是……!”

    “是你?”汪文迪看着眼前由纸人变化而出的小童,眼里一闪而过的狠色。

    “不是我!你认错了!”小童一溜烟便朝深处的园子跑去了。

    “这里怎么……?”

    汪文迪无心追他,打量了周围的环境,亭台楼阁早已不见,剩下的不过是苟延残喘的灯火,唯一相同的便是深处仍有一个园子。

    待到门口,大门竟然主动敞开,自其中飘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该来的终究要来。”

    “哼,装神弄鬼。”汪文迪同陈月歆对视一眼,前后大方走了进去。

    内里也并非是什么卧房装饰,只不过一处冰冷的石室,同样的,除了一口缠绕着铁链的石棺,再没有别的东西。

第三十二章 解开心结

    “石精鬼棺?”汪文迪上前两步,脸色骤变,“不好!”

    此种棺椁乃阴棺之一,专收阳气,养恶鬼,普通人入内则必有尸变,灵体入内更是邪气熏染后魂飞魄散。

    直觉告诉他,章霏霏的灵体就在里面。

    宝剑在手,此时不撬,更待何时?

    “慢!”老人的声音砸了下来,白烟散去,一派超然的张青阳出现在石棺和汪文迪之间,“你这娃子,不仅在我这大肆破坏,如今还妄想救这女娃儿?”

    “让开!”汪文迪的语气里再无敬意可言,剑尖所指,气势桀骜而张扬。

    张青阳不为所动,视线转向照看章霏霏的陈月歆,沉声道,“她亦有重伤在身,你不救她?”

    “救。”

    “张家女娃儿入阴棺已有片刻,”张青阳指着陈月歆道,“她伤及元神,若要救,老头子我只能帮你救一个。”

    “不过圣人残念而已,何时轮到你来威胁本尊?”汪文迪将剑对准张青阳的喉管,冷笑道,“本尊灭了你的魂识,便拿你最后一点精魄给月歆疗伤,再破开阴棺,以本尊三光亲救霏霏,你待如何?!”

    片刻,张青阳让开了通往石精鬼棺的路,却是叹道,“你道法高强,实力非凡,却不知世间多有‘强’之一字解决不了的问题。”

    砰!!

    他的大道理还没说完,身后的石精鬼棺忽然爆炸,发出一声巨响。

    上头的铁链被震得七零八落,棺身更是直接化成了齑粉。

    章霏霏的灵体自其中升起,身上的铁索纷纷消融,她似乎并未恢复意识,但还是径直朝自己的肉身飞来,化作一阵淡光全部附在了肉身上。

    灵身融合的一瞬,章霏霏脸上的黑色尽数褪去,恢复了原本的血色和温度。

    “你今日放霏霏一马,我记下了。”汪文迪收了宝剑,冲张青阳微微点头,又赶忙回身查看起章霏霏来。

    张青阳捋了一把胡须,不知在想些什么。

    “咳咳……”没过多久,章霏霏便转醒过来。

    “霏霏!”

    “文迪……”

    一见到这张熟悉的脸,章霏霏明明心中欣喜,但不知怎么就流下眼泪来,笑得比哭还难看,道,“太好了……文迪,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此刻汪文迪才真正感觉到心中的压抑烟消云散。

    “没事就好嘛!”陈月歆也见不得章霏霏哭,赶紧插话道。

    章霏霏与之相视一笑,点了点头,借力站起身来,直面张青阳,“张老,方才我一时情急,言语上有些不敬,我向您道歉,但我所说的句句字字都是我心里的话,我爷爷他……”

    “你这女娃娃,我先前说你爷爷错有三,才说其二,你就不由分说反驳起我来,”张青阳打断章霏霏的话,脸上的表情明显的缓和了,“这第三嘛……乃是他研究新药一事。”

    章霏霏稍稍上前,“爷爷曾对我提过,那是一种延缓衰老、提高老人免疫力的保健品,效果功能都十分不错,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罢了罢了,不提这些了,”张青阳和蔼的笑了一阵,摆摆手,“你确实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不等再问,他又不由分说的继续开口,“勤求古训,博采众长,或许你说得对,我有执念于虚名,却忘了中医之路仍旧道阻且长,还需要更多的学习和更广的发展。”

    “医圣之名,实非我求,我只愿盛世太平、天下安定,百姓不为疾病所苦、有医可寻,为医者,当不放弃任何一个病人。”

    随着他的言语,周围阴冷的气息越来越少,跟着一道金光洒向了章霏霏,蔓延了她全身,而后渗入她骨血之中。

    他转而朝向陈月歆,却是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汪文迪,挥手间见一道焰气打进陈月歆头顶,“怪病已除,灾祸已解,元神已愈。”

    金光从张青阳身上散发开来,逐渐强烈之时,头顶似乎打开一扇天窗,他的身影越加缥缈,“我之心结也已解开,当即刻归天,你也回去看你爷爷去吧!”

    光芒消散,四周也是缓缓恢复如常,只留下一句苍老深远的余音,“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先祖放心,我一定牢记此言,不忘本心。”章霏霏冲那光芒消失的方向庄重的躬身,严肃道。

    吼!!

    紧接着,一阵嘶鸣声后,彘身人首神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这……这就是荆山山神?!”只是听汪文迪和陈月歆作过说明的章霏霏头一次见到放大版的自家家纹,震撼道。

    山神受伤的角也已修复,它微微点了点头,略带恭敬道,“多谢诸位解除业报,使我底下犭戾顺利归位,圣人已然飞天,从此之后此处便是圣人肉身长眠之所,非天机所指勿要再踏入此地,我送诸位离去吧。”

    “也好,省得我们再费力返回生门。”汪文迪点头,但依旧皱着眉,转而提起,“山神,我有一事要问你。”

    彘身人首神示意三人站到一起,让他施展空间传输之术,听汪文迪此言便答道,“先生请讲。”

    “你底下统共几多精怪?是否皆在其位?”

    “我底下自有十大精怪,除犭戾得圣力离去之外,其余九位不曾离开半步,”山神神念一感,认真答道,“且犭戾也在方才复命归位,不知先生何故有此一问?”

    “前些天有一队人死在墓中,他们的死状像受了某种诅咒,心口皆有人手形状,你可知一二与此有关的线索?”汪文迪眉头更紧了。

    山神神情同样疑惑,“我却不知了,那十位精怪无有此能力者,我护此墓已久,也从未见闻这种情况。”

    略加思索,汪文迪压下了这件事情,平静道,“那这便送我们回去吧。”

    短途的空间传输法阵并不算什么大法术,山神施展起来也不麻烦,所以三人不过片刻,便重新回到了地上。

    时间正是次日清晨,还未见朝阳。

第三十三章 周孟春醒了

    不远处便竖立着医圣庙的大门。

    若是再眼尖一点,就能看见有个人斜倚着长柱,为极其庄重的朱砂红添上了一抹黑色。

    “瞿星言?”距离一近,陈月歆便将那人辨认出来,她挑了挑眉,问道,“你怎么没走?”

    他没答话,但衣服面上凝结着露气,表明了他在外头一直等了一夜。

    “你不会在担心……?”汪文迪解决了章霏霏的事儿,语气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一些,挖苦道。

    “看样子你的伤也全好了。”瞿星言打断汪文迪的话,扫了一眼陈月歆,眼中还是那般深不见底。

    “的确如此,我感觉我现在就能把你打趴下。”

    不知怎的,看他看久了,陈月歆反而有一种越看越想揍他的冲动。

    “你可以试试,”他脱口而出的还是挑衅,但很快扯了扯嘴角,“马上景区就要营业了,我敢保证那些人一定没有见过朱……!”

    “瞿星言你再说话我就用订书机把你的嘴巴订起来!!”陈月歆惊慌失措的看了一眼身边等着下文的章霏霏,连忙快步上前将人的嘴捂了个严实,骂道。

    他的皮肤触感冰凉,和他整个人的气质如出一辙。

    他拽下陈月歆的手,轻咳了一阵,移开了视线,“他们肯定没见过猪打人。”

    “噗,”闻言,章霏霏忍俊不禁,“没想到瞿先生和月歆关系这么好了。”

    “我呸!!”陈月歆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了。

    “我看啊,不是冤家不聚头。”汪文迪也看了一眼叫人捉摸不透的瞿星言,点评道。

    正在此时,章霏霏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熊巍的电话。

    “小姐,孟春他醒了。”

    听到这话,章霏霏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明明熊巍在那里守了那么久,在她想象中,周孟春醒过来时熊巍的状态应该是激动不已,然后欣喜的给她汇报这个消息,但熊巍说这话时的语气明显太过于平静了。

    平静之中,还有一丝悲哀。

    “巍哥,你怎么了?是孟春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还是你太累了?”

    “不、不是。”熊巍同样也很少出现这种支支吾吾的样子,犹豫了好半天才继续说道,“孟春他不知道在害怕什么……而且他什么也不肯说,一直说他要是说了,有人会杀了他,小姐……你赶紧过来一趟吧。”

    “好,我知道了,我们这就过来!”

    电话挂断之后,几人便预备朝周孟春所在的医院出发了。

    “现在老头子的因果已经了了,你的委托也算结束,”汪文迪冲一边的瞿星言道,“就不用再跟我们一起行动了吧?”

    “我说过,我的所有行动,都是因为‘天机’,”瞿星言还是没有做彻底说明的打算,他否认了汪文迪话,继续道,“现在天机未明,我的使命未完,还不是跟你们分道扬镳的时候。”

    “在身边安插一个定时炸弹,我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至少目前为止,我是绝对安全的。”瞿星言望了一眼天边升起来的朝阳,拉近了与汪文迪的距离,以极小的声音道,“你的双剑完全可以制住我,我还是那句话,天机所在,使命未完,我不会离开。”

    他顿了一下,仍低声强调了一句,“我不会离开陈月歆的。”

    “如果不是知道你明白她是朱雀托身,你这句话听上去让人觉得你在向她求爱。”汪文迪与他视线相撞,天边的光辉洒在两个人中间,“别打什么歪主意,否则……你就死无葬身之地。”

    “文迪!该走了!”前边的章霏霏停下了步子招呼道。

    两人这才跟上。

    “你俩怎么还说上悄悄话了?”陈月歆瞥了一眼走在自己身边的瞿星言,一贯阴阳怪气道,“咱们瞿大高手还没拿到那天价的报酬,怎么舍得走呢!”

    瞿星言没跟她计较,顺手梳理了一番自己微湿的碎发,轻声道,“老实点,蠢猪。”

    阳光透过他指间的缝隙落在他头发和脸上,和那些雾气露珠浑然一体,让他看上去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之人,见他这幅模样陈月歆骂人的话竟全数咽回了肚中。

    到达医院的时候,熊巍正在病房门口坐着,一副极其苦恼的神情。

    他脸上可见的疲累与憔悴,但眼神仍旧炯炯有力,不减血气,只是眼中明显的血丝叫人看了也不免担忧他的状态。

    “巍哥!”

    “小姐,你来了!”熊巍站起了身迎来,客气道,“汪先生,陈小姐……这位是?”

    “这位就是爷爷所说那位算卦的能人,瞿星言瞿先生,这次下墓他也帮了很大的忙。”章霏霏介绍道。

    这次倒是瞿星言主动上前,冷声道,“你好。”

    打过招呼,便有护士从病房内转出,叹息道,“病人的情绪太不稳定了,他还在恢复期,暂时不要太刺激到他。”

    “我知道了,谢谢。”章霏霏道过谢后,几人就跟着熊巍走进了病房。

    称得上是死里逃生的周孟春躺在病床上,身上有用来固定防止他大幅度挣扎的装置,手上还在输液,眼神正呆滞的望着窗外,床单与棉被的洁白同他晦暗的神态形成极大的反差。

    “孟春,小姐来看你了!”

    听见熊巍喊了一句,他才缓慢迟疑的转回头来。

    “先、先生?!真不是我!不是我啊……!兄弟们都死了!全死了!”他眼神蓦地惊恐万状,浑身剧烈的抖动起来,直勾勾的盯着瞿星言,恐慌道,“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我……不能怪我!”

    “听闻下墓,旁人避之不及,只有你主动请缨。”相比之下,瞿星言的冷静更是被放大,“贪财之辈,死有余辜,但惟独你又活下来了。”

    “啊……啊!这不能怪我!”

    周孟春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熊巍赶忙上前将人摁住,见状,汪文迪皱了皱眉头,一把扯过瞿星言,将人带到了病房外面。

    “他们跟你下墓,前后到底怎么回事?”汪文迪开门见山。

第三十四章 隐藏的真相

    “我问过荆山山神,它对此毫不知情,那些保镖的死状绝不简单,你又知道些什么?”

    章霏霏和陈月歆随后跟了出来。

    “章董事长病重后才主动找我,要我下墓取方,当天夜里,就是这个周孟春联系我,说章家派了一队保镖跟我一起,保护我的安全。”

    瞿星言也没卖关子,直接说出了来龙去脉,“他对墓中古玩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发现岔路时他主动要进四星拱月室,我也嘱咐过里头多有机关,叫他顾全大局,保命要紧,随后我们分头行动,再见时他们已经全军覆没了。”

    “难怪你说他贪婪无度,这样看来那些人的死,大半责任在他。”陈月歆若有所思道。

    “可孟春极力否认不是他,他又在否认什么?”章霏霏也思考了起来。

    “剩下的问周孟春就能明白了,你就在外面等着,”汪文迪又拧起了眉头,“但愿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从不说谎。”

    重新回到病房里的时候,周孟春的情绪没有刚才那么强烈,但是止不住的流泪,嘴里一直不知在碎碎念些什么东西。

    汪文迪走到他面前,示意熊巍撒手,转而并拢二指贴近嘴边,念道,“万物有灵,听我之命,三光一清,当为我令……‘忘’字心间绕……”

    话音一落,周孟春立时不再挣扎,眼神也变得空洞起来。

    “周孟春。”

    “是我。”

    “你带队下墓,是谁的命令?”

    “是……江宇。”

    章霏霏倒吸了一口寒气,熊巍也是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

    汪文迪与章霏霏交换了一下眼色,继续问道,“章家保镖队不是只听章德音和熊巍的吗?”

    “不、不是……现在……现在也听江先生的。”

    “解。”周孟春的精神状态太过脆弱,再追问下去很有可能会导致他精神崩溃,汪文迪摇了摇头,一道清光化在他额头上,他的眼神也即刻恢复了原样。

    看见章霏霏和熊巍都以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周孟春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断断续续道,“小、小姐……大哥,你、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孟春,我希望你能说实话。”章霏霏搬了张椅子坐到他床边,语气尽量平静而柔和的与他对话。

    “什么?说什么实话?”周孟春很明显的在用大声掩饰心虚,他望了一眼熊巍,磨磨叽叽道,“我能说的……都、都和大哥说过了。”

    “你他娘的说的那都是些屁话!”熊巍暴躁道,“你这条命捡回来容易吗?现在还不说清楚?你跟我搁这儿打啥马虎眼呢?!你对得起那些折在里头的兄弟们吗?!”

    提到那些死去的人,周孟春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拼命否定道,“不是我啊!真不是我!我不能说,说了我也会死的大哥!有人会杀了我的!你也说我这条命活着不容易,大哥!我真不能说,放过我吧!”

    “谁他吗敢?!”熊巍一锤桌子,上头的热水壶都震了两震,他不是那种憋得住话的人,吼道,“我看谁他吗敢?江宇敢吗?!他凭什么?!”

    听到江宇的名字,周孟春的神色再度变了,他缩成一团,又开始了让人听不清的碎碎念。

    汪文迪的耐心被耗得差不多,他手中化出一把利刃,直指床上颤抖不已的周孟春,凶狠道,“还是不说?我告诉你,江宇那小子并不知道你还活着的事,你现在说明白,我们在场的人都会保护你,你要是不说……”

    “我现在就让你滚回阴曹地府见你那些兄弟去!”

    “啊!不要!不!不要!”

    效果居然意外的立竿见影,周孟春登时又大喊起来,一面躲闪着剑刃上的寒光,一面艰难开口,“我、我说……!”

    “章家保镖队为什么会听江宇的命令?”

    他眼神飘忽,偷偷瞥了章霏霏好几眼,才垂下眼睛,无奈道,“其实、其实集团内部董事会……还有很多实权部门,权力都已经在逐渐向江宇倾斜,他野心勃勃,早就不满足于做一个董事长助理了。”

    “什么?!”章霏霏陡然起身,眉头也拧了起来,“不,不会,爷爷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宇哥也不会觊觎整个财团……这太夸张了!”

    “小姐,商场上的事瞬息万变,不说您已经病了一月有余,就是您学习接管集团大小事务,那里头……里头做主的还是江宇啊!尤其是董事长身体越来越不好之后,明面上大家都尊您为接班人,但处理起事情来……”

    “有哪个部门主动问过您的意见啊!”周孟春自己说得都有点不好意思,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加上董事长特别看重他的才能,那什么……那个新药,从研发到建厂,全是他在办,家里的保镖也、也早在董事长授意下听他的了。”

    “我去他妈的!”熊巍直接怒了,“真尼玛看不出来,让老子的兄弟去干这种玩命的事儿,老子还一点都不知道,真是……那个词怎么形容来着?!”

    “斯文败类。”陈月歆接话道。

    “对对对,就是那个什么斯文败类!”熊巍撸起了袖子,火冒三丈,“不行,这口气我今儿咽不下去,我必须得找他问清楚!”

    “慢着!”汪文迪淡然拦下,建议道,“现在他手里有实权,混淆黑白是很简单的事,你贸然去找他理论,只会打草惊蛇,等把事情弄明白,回去当着老头子的面对质,不怕他不现出原形。”

    “没错巍哥,你冷静点!”章霏霏眼中也沉着情绪,拉了熊巍一把。

    “靠他娘的!”熊巍没法,只能一拳又砸在了墙上。

    “他叫你带队下墓,只说是为了保护瞿星言?”汪文迪趁热打铁,问道,“没说别的?”

    “对、对啊……”周孟春瞟了汪文迪一眼,简短道。

    “孟春,关于那个新药,你还知道什么吗?”

    章霏霏也从没料到,章家的事情她作为大小姐竟然知之甚少。

第三十五章 远方的噩耗

    反而是江宇一个外人包揽了里外所有活计,加上这新药还是张青阳特意提及的东西,她不得不多问两句。

    “小姐,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个小保镖,”周孟春挠了挠头,“就听说是他一己之力开发研究的,然后得到了董事长的支持,好像是一个什么保健品吧,吹得挺神的。”

    章霏霏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把话茬又抛回给了汪文迪,“文迪,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嗯,”汪文迪走到窗边,光辉将他的影子投了进来,“你再说说你们下墓之后具体遇到了什么吧。”

    说到这个,周孟春瞳孔颤动,面色煞白,哆哆嗦嗦道,“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虽然……确实没听瞿、瞿先生的话,擅自打开了墓室里头的箱子,拿了里头的夜明珠,可、可我拿了之后也没发生什么,就、就是……”

    “然后呢?”汪文迪捏着下巴。

    “那夜明珠价值千金啊肯定,然后我、我就寻思……棺材里的陪葬一定更多才对,我、我就叫人打开了后面的棺材……”

    “孟春啊孟春!死人的东西你也敢贪?!”熊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大哥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一时财迷心窍了!”周孟春哭喊着,“结果那棺材里蹦出来一只没人样的怪物,把打开棺材的兄弟直接咬死了!”

    “其他兄弟哪见过这玩意儿,血拼不过,那东西速度又快,咱们兄弟也跑不过它……”

    “那是血尸,正常人铁定跑不过,你说重点!”汪文迪又催了他一次。

    “后来我们就在里面瞎跑,几个兄弟都被它弄死,跟着我绊了一跤,倒在地上,磕到了脑袋。”

    回忆到这,周孟春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声音也越来越小,“我昏、昏过去之前……看见、看见那怪物一巴掌拍在一个兄弟心口处……”

    破碎的心脏和破碎的肌肉组织混杂在一起,一招毙命。

    “你确定你看见那只血尸这么干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是一只护宝血尸了,而是一只邪气十足的怨体了,可汪文迪解决的那只,的确是血尸。

    看见汪文迪手上宝剑的寒光,周孟春苦思冥想了半天,才恍然道,“不、不是,拍死我兄弟们的那怪物和棺材里跳出来的不一样!”

    “它明明有手……但它不是人,绝对不是人!!那是怪物!!”周孟春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疯狂的抓挠着,然后不一会儿便背过气去,陷入了昏迷。

    几人神色各异,熊巍慌忙起身去外头喊大夫了。

    “山神没有说谎的必要,周孟春的反应也不像是在编谎话。”陈月歆给大夫让了路,几人也都回到了外面的过道上。

    汪文迪收了武器,仍旧是沉思的状态,“你说的不错,但如果是‘怪物’之力,荆山山神多少会有些感知,毕竟那处是它的领域,可它也像是对这事毫不知情。”

    “那只剩一种可能了,”靠墙的瞿星言早把里面的对话内容听了个彻底,接话道,“这个怪物的本身实力超过山神,且有意隐藏气息。”

    “或者像犭戾那样,得到某种力量,比如圣力的加持。”汪文迪也点头道。

    四人正在讨论的时候,章霏霏的手机再度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座机号码。

    “喂?您好,请问是章霏霏女士吗?”

    接通后传来客气的女声,章霏霏应道,“是我,请问您是?”

    “我是东综医院的护士长,很遗憾,您的爷爷章德音先生刚才去世了,请您节哀……”

    手机滑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音。

    “霏霏?怎么了霏霏?”汪文迪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焦急问道。

    章霏霏木然的回望着他,眼中的泪水越来越多,直到绝提,她才用沙哑的、呜咽的、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回话,“文迪……我、我没有爷爷了……”

    文迪,我没有爷爷了。

    时间好像静止在了这一瞬间,来往的人和周围的景象全部变成了单调而灰白的线条,毫无感情可言,那些线条杂糅在一起,化作锋利的刀片,齐齐刺向她的心口,唯一支撑她没有倒下的,是汪文迪传输给她的温度。

    陈月歆和瞿星言讨论的声音也识趣的戛然而止。

    “你还有我,有我们。”汪文迪轻轻的搂住章霏霏,“对不起……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他转而叮嘱陈月歆,“月歆,周孟春这里你和阿巍盯着点。”

    “好,你们赶紧回去吧。”

    “嗯,不要单独跟瞿星言呆在一起。”

    说罢,他领着章霏霏就往病房里走。

    “你走错……”瞿星言不屑的提醒。

    “他没走错,”陈月歆叹了口气,随意道,“你看他那样就知道他要瞬移回去啦,我说过了,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嘛!”

    “瞬移回去?”瞿星言冷笑一声,“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太张扬了。”

    “你就别操这份心了,阿迪办事很稳妥的,”陈月歆虽然也担心章霏霏忧伤过度,但还是忍不住吐槽,“就是一遇上霏霏的事儿吧,心思全在脸上了,完全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

    人的生命,终归都是有限的,有限之于永恒,何来相守之说?

    没多久,熊巍从里头唉声叹气的走了出来,“孟春的病情有些恶化,再这么下去,大夫说可能会成植物人。”

    他出来才发现汪文迪和章霏霏不见了踪影,只有地上孤零零躺着的手机,“这不是小姐的手机吗?小姐和汪先生人呢?”

    见他满头雾水的捡起手机,陈月歆并未作答,瞿星言也没有多说。

    另一边。

    汪文迪非常成功的带着章霏霏空降在了城东综合医院的停车场内。

    她红着眼睛,红着鼻子,却始终没有放开他的手,她害怕自己一松手,就不再有站稳的力气。

    距离护士长通知的时间不过两分钟,她一定可以再见爷爷一面的。

第三十六章 遗嘱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章德音所在的特护病房。

    可惜的是,章霏霏想错了。

    病床上空空如也,显然是遗体已经被带走了。

    “小姐。”被安置在病房照看的保镖们见到章霏霏,纷纷起身,恭敬称呼。

    然此时称呼已经不重要了,章霏霏着急的拨开人堆,带着哭腔道,“我爷爷呢?啊?你们把我爷爷送哪儿去了?!爷爷!”

    汪文迪感觉心都被揪了起来,语气跟着不善,“让你们照看老头子,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你们就是这么照看的?!”

    “汪先生好大的脾气。”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那些保镖闻声也是板正起来,“江先生。”

    进来的果然是江宇,他披着白大褂,又戴了一副全新的眼镜,气质仍旧淡雅文静,那杀人的锋利他一向掩藏的很好。

    “江先生好大的派头。”汪文迪同样讽道,“章老头去世,唯一的孙女连遗体都看不了一眼?这是哪里的道理?”

    “难道是老头子的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你江大助理这么快就把遗体处理了?”

    章霏霏的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掉落,她微微上前,不停的恳求道,“宇哥、宇哥,让我看看爷爷吧……啊,就、就一眼……让我看看爷爷……我想见他……”

    “很遗憾,董事长的遗体已经依照遗嘱送去火化了。”江宇不为所动,眼神锐利疏远,语气冰冷平静。

    “那我现在就赶去火葬场,一定还来得及的,宇哥,你让那边等等……等等好不好?”

    “小姐,不要胡闹。”

    汪文迪鄙夷的啐了一口,骂道,“你他妈是人吗?”

    “我只是按照董事长的遗嘱行事,董事长寄很大的希望在小姐您身上,他如果还在,肯定不希望看见小姐这么不懂事的模样。”江宇朝外头招了招手,“薛律师,你进来一下。”

    随即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他冲章霏霏点头示意,紧接着抽出一份文件递过来,说明道,“这是老先生的遗嘱。”

    “上面写明了他手中章氏集团的所有股份转交给霏霏小姐继承,其名下所有财产也全部交给霏霏小姐,董事会已经同意由您继任董事长的位置,但章老先生希望您留用江先生,继续担任董事长助理。”

    “另外,章氏研究新药的研究所,章老先生将所有权和新药的研发、使用及其他权利全部交给了江先生,从此以后,研究所同章氏集团不再有关系,为江先生个人所有。”

    章霏霏的眼泪啪嗒啪嗒的砸在文件上,晕开叫人心碎的形状,她的手止不住的颤抖,那上面有章德音的私章,可以肯定不存在造假一说。

    只是她再也没机会同爷爷说上两句话,没机会再为爷爷做些什么了。

    “我不见爷爷……但、但我总能问问爷爷是怎么离世的吧?”

    “肿瘤恶化,你知道的,这两年董事长的身体原本就一天比一天差了,”江宇语气平静的就像在说明天有雨,“尤其是今年工程开动前,已经进了几次手术室了。”

    “我知道,可医生明明跟我说过……保守治疗的话,爷爷他最少也还能撑三年啊!”章霏霏蓦地睁大了眼睛,拉过一边的一个保镖,质问道,“爷爷到底怎么没的?你说,他是不是动手术了?是不是?!你说啊!”

    “小、小姐……老爷子没……没动手术……”

    章霏霏不肯罢休,又扯了另一个保镖到跟前,“我不信!你来说!”

    “小姐你别这样,老爷子他真没动手术!”

    她把这人推开,力气大得叫人踉跄了几步,她眼中的泪落成线,接着一连指了好几个保镖,“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小姐节哀,老爷子已经不在了!”

    那些人想来劝她,见她忽的指向孑然而立的江宇,悲痛欲绝道,“是你!一定是你让爷爷冒险动手术的!为什么?!为什么!!那是我的爷爷啊!我唯一的亲人,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动我爷爷!”

    “他们的话你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医生和护士,或者直接问院长查记录。”江宇后退了一步,他眼中的章霏霏如今像一个疯婆子,他摊开手,“我觉得我的权力还没大到让整个医院都替我说谎吧?”

    “哼,我们当然会去问。”一边的汪文迪冷声反击,拉过章霏霏护在身边。

    “那最好,”江宇推了推眼镜,岔开了话题,“如果小姐对遗嘱没什么别的问题的话,集团三天后召开董事大会,小姐可以继任董事长的位置,其余的事我也会慢慢帮小姐适应的。”

    “不,我有问题!”

    章霏霏紧紧反扣住汪文迪的手,吸了吸鼻子,义正言辞道,“新药研究所,不能交给你!!”

    “这是为什么?”江宇与她的眼神对峙,看出她有所顾虑后便示意其他人先出去,嘴边扬起一抹客气的笑,“看来小姐对我似乎有什么很深的误解。”

    “有些话我本想当着爷爷的面问你,”章霏霏抹了一把眼泪,垂下手道,“爷爷现在不在了,这些事你要是不给我一个清楚的解释,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江宇瞥了汪文迪一眼,“小姐的性子倒是越来越锋利了,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姐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族谱的事你知道的一清二楚,那爷爷这次忽然病倒与我们家血脉之劫,你是不是也全都知道?”

    “知道。”江宇给了出意料之中的回答,他面不改色,“董事长为了不让你操这份心,所以什么都没告诉你,可惜血脉之劫却也只有你能解。”

    “我在墓中见到了张青阳先生的残念,他告诉我爷爷之罪与那新药有关,”章霏霏给出理由,语气越发强硬,“所以新药研究所我不会答应交给你,这款药物必须立刻马上停止研究,进行销毁!”

第三十七章 后话

    “死者遗嘱为大,”江宇语气更冷了一个度,让周围的气压一下变低,“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以后研究所与章氏集团没有半点关系,是我私人的研究所。”

    章霏霏脸上划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得意,“你如果不愿意放弃研究所,那就放弃集团董事长助理的位置,研究药物是一件费心费力的事,集团里的事就不劳你多费神了!”

    “董事长遗嘱里还说了你要继任董事长须得留任我……”

    “没错,但爷爷说的是章氏集团,”章霏霏不屑的冷哼一声,“三日后董事会我会宣布改‘章氏集团’为‘张氏集团’,恢复祖姓,怎么,这点实权我还是有的吧?”

    二选一,总不能让他全都握在手里!

    汪文迪眼里闪过狡黠,暗自欣喜章霏霏的小脑袋瓜还挺好使,并未因为爷爷的去世完全冲垮了理智。

    恢复祖姓是件无可厚非的事,也是江宇没理由干涉阻止的事,他一旦否定,就相当于他承认他有掌握集团的野心,而他一旦答应,就失去了集团里的位置。

    “不愧是霏霏小姐。”江宇忽然笑了起来。

    “你有三天的时间思考,不少了。”章霏霏微微昂了昂头,紧了紧自己的手,像是在确认汪文迪的手还握在手里一样,她接着开口,“还有另外一件事,墓中发现一队咱家保镖的尸体,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还是笑,反问道,“除了尸体,没有别的了吗?”

    “你什么意思?你知道那些人下墓会死?”

    “这件事的回答,小姐不妨也三天后再来问我要吧。”江宇兀自笑了一阵,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

    确认他离开,章霏霏这才松了一口气,“文迪……”

    她一放松,便感觉袭来一阵剧烈的眩晕,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的砸了下去,昏过去前的最后一丁点儿意识也全部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入夜。

    这里树木环绕,白天时定是一块风景极佳的野餐处,黑夜抹去了它的热闹,增加了神秘与安静。

    “你不记得汪文迪跟你说过的话了?”瞿星言立在空地中央,语气里难得的有一丝饶有兴致,重复道,“他让你不要单独和我呆在一块。”

    “当日我不曾防备,现在正是状态极佳之时,”与之相对的正是跃跃欲试的陈月歆,她眼神中的张扬与眉心的烙印交相辉映,“你既知我朱雀之身,我必要与你再决雌雄。”

    “我看你就是手痒了想找人打架罢了,”瞿星言不以为然,“你这个……狂热分子。”

    “你反正又不怕我,切磋一下怎么了?”

    “你不怕我杀了你?”

    “跟我切磋……我要的就是你这股杀了我的劲!”陈月歆话音未落,便带着肆意的笑与炽烈的焰气冲向了另一端的人。

    瞿星言一个灵巧的闪身,直接闪过了这来势汹汹的一招。

    陈月歆不慌不忙,蓄力回身又是一拳,他闭着眼睛,抬手就挡了下来,随即稳住身形晃身到她身后,弓起手肘给她背部来了重重的一下,她微微踉跄,站稳脚跟,跃到空中,由上而下进攻。

    “这就是你的状态极佳?”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也不出招,但愣是让陈月歆连他的头发丝都没摸着。

    “你什么意思?”陈月歆唤出自己的九转流火扇,挥出三道烈焰,“你瞧不起朱雀?”

    “我确实瞧不起现在的朱雀。”瞿星言语气忽的严肃了起来,睁眼的一瞬间,银芒再现,融化了烈焰。

    接着金轮在手,一击与人对上,笑道,“下次别说切磋,叫请教。”

    陈月歆敛了笑容,眯了眯眼,浑身裹挟着危险的红色气息,“我还没输。”

    “我乐意指点你。”他笑容更深了一个度,随即撤步出拳,落在她的腹部,再扫出一脚,将她踢出老远,“别动不动就化形,那样只是个头大了而已。”

    卷起一阵烟尘的陈月歆咳了一阵,但没有反驳他的话。

    刚才在愤怒的状态下,她确实有些感觉控制不住自己的灵力,若不是瞿星言这醒神一脚,说不定现在她真的又化出了原形来。

    “你还需要多加练习。”瞿星言走上前,伸出手来。

    陈月歆翻了个白眼,收了武器,打开他的手,自己爬了起来。

    她神色一变,正视他道,“阿迪传音来了,霏霏那边情况很复杂,三天后集团要召开大会,在那之前我们要赶回去。”

    “这不难,怎么安排周孟春?”

    “照他所说,章家他暂时是回不去了,”陈月歆考虑道,“阿巍跟他关系铁,问问他怎么打算吧。”

    “你觉得他真的说出了所有的真相吗?”瞿星言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问道。

    “怎么说?”

    “起码江宇派他们下墓只是为了保护我这点,十有八九是假的。”

    瞿星言瞥了她一眼,不再多说,往来时的路走了。

    第二天。

    一吐心声之后,周孟春的病情恢复起来果然快了许多。

    鉴于章德音对熊巍也算有养育之恩,为免他情绪波动更大,陈月歆还是决定把老头子去世的事暂时瞒住,等回到章家,再说不迟。

    “阿巍。”她推门而入。

    里面的熊巍正在烧水,见人进来便应道,“怎么了?”

    “阿迪发了消息,让我们这两天回去,”她望向病床上的人,问道,“他病情怎么样了?”

    “陈小姐不用担心,”周孟春主动答道,脸色看上去不错,“我和大哥刚才也在说这事,医生说我伤势复原的差不多了,感觉没有大碍就可以办理出院,出院后我打算先回老家一趟。”

    “嗯,孟春是汝南的,离宛城也不远,”熊巍点头道,“我会把他送回去,确认安全。”

    “也好,这样也算能避开江宇。”陈月歆赞同了这个提议,“那我和瞿星言先行一步。”

    “没问题。”

    三天后。

    章氏集团作为本市最大的医疗药品及器械垄断商,开展董事长换届的股东大会,会后的对外发布会自然吸引了全市基本所有媒体的目光。

第三十八章 关于做饭

    平台上只摆了一张用来发言的高桌,上头简单的竖立着集团新任董事长的名字——

    张霏霏。

    这表明了她今天要独自一人面对媒体大军。

    “请问集团为什么要突然改名?”

    “这是家事,无可奉告。”张霏霏言语中透露的锋利果然与平日不同,她脸上没有一贯大方的笑容,似乎在用周身强大的气场告诉他人,她独一无二的身份和地位。

    “请问集团研究的新药何时发售呢?”

    “新药的研究已经和我们张氏集团没有一丁点儿关系了,以后我们也不再做药品生意,”张霏霏摆了摆手,撞得手上一对镯子叮当作响,“但集团之下会新开一家诊所,先治病后交钱,所有病人一视同仁。”

    “这样的想法不会影响集团的盈利和商业价值吗?”

    “集团盈利问题是我们董事会操心的事,你们要做的只是真实、准确、可靠的传递消息,这一举动原本目的也不是为了盈利。”

    “请发表一下您对继任董事长一职的感想吧。”

    “感谢大家对集团的支持和信任……”

    张霏霏说了一通官方的惯用客气话,随后在人潮外找到了那个一直在等待、凝望她的目光,相视一笑间更加大方。

    发布会结束后,媒体散场,她迫不及待的跑到了那个目光的源头身边。

    “呼,文迪,我答得怎么样?”

    汪文迪笑而不语,但毫不吝啬的伸出了大拇指。

    无论经历的是悲是喜,人都要由经历中进步,方叫成长。

    失去了爷爷的庇护,张霏霏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反而给人一种更加坚强,更加能独当一面的感觉,所谓的悲伤,不是消失了,而是永远的变成了生命的烙印之一,永远的陪伴着她。

    “走吧,月歆和瞿星言在三清宫等咱们。”

    如今的三清宫屹立在暖阳下,少了破败荒芜,更添色泽,陈月歆和瞿星言也在头一天就返回。

    车子仍旧停在外围,两人才走近大门,就闻见了一阵令人胃口大开的香味。

    餐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瞿星言坐在一边,仍旧像个冰雕似的。

    “月歆呢?”

    “厨房。”

    “不是吧?她还会做菜?”汪文迪凑近擦了擦眼睛,像是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不会,这些都是外卖。”瞿星言毫不客气的拆穿,“她只是负责把外卖拿出来装盘了而已。”

    “谁说我不会的!!给我等着!”

    陈月歆暴躁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外卖也不错,不重样!”张霏霏笑得令人如沐春风,她望见桌上摆着两瓶香槟,问道,“咱们今儿这是什么宴?”

    “这都是给你准备的,”汪文迪拉着她坐到主座上,柔声道,“这几天……你辛苦了。”

    闻言,张霏霏也是会心一笑,猛地吸了一口菜肴的香气,“真好。”

    “等等……你们有没有闻见……好像什么烧焦了?”

    瞿星言跟着反应过来,一个箭步便起身冲进了厨房,而后里头传来他的鄙夷声,“你是猪吗?!西红柿炒鸡蛋开这么大火?!”

    “你再骂?!你再骂我连你一起烧了!”

    最后上桌的是陈月歆想用来证明自己会做菜的一道——

    名为‘西红柿炒鸡蛋’的菜。

    在瞿星言的抢救下,所幸只是烧干了汤汁,边角上隐约有不少焦黑色,整体来说还是能看得出是一盘什么菜的。

    “愣着干嘛,尝尝啊!”陈月歆叉着腰,似乎还十分满意自己唯一的作品。

    “吃这个能被毒死吧?”汪文迪用筷子把菜推到了离自己极远的地方。

    见陈月歆就要发作,张霏霏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示意她坐下,跟着果断下筷无差别的夹起了第一口。

    “怎么样?”陈月歆期待道。

    “……还不错嘛!”张霏霏咽了下去,鼓励道,“月歆还是很有天赋的,下次开小火,少放点盐就行了!”

    在她的言语下,瞿星言夹起了第二口。

    汪文迪夹起了第三口。

    下一秒,汪文迪就把菜给吐了出来,“得,不会被毒死,会被咸死!”

    “你不乐意吃别吃,没让你吃,你这辈子也别想吃我做的菜了!”陈月歆叭叭叭说了一堆,抢过盘子,自己尝了一口。

    沉默。

    微妙的沉默。

    “要不还是倒了吧,吃外卖挺好的。”陈月歆欲哭无泪,就要起身。

    “放这吧,”瞿星言指了指他跟前的位置,“我觉得还能吃。”

    “你什么口味?”

    “我重口。”他简短道,一把将菜夺到了自己眼前。

    几人碰了杯,简单的聚餐也算正式开始了。

    “阿巍什么时候回来?”汪文迪先打开了话匣子。

    “他送孟春回去,”张霏霏应声答道,“给我发了消息,今天就会回来。”

    她转向瞿星言,“瞿先生,你之前和爷爷约定的报酬方便告诉我吗?我付给你。”

    “不是钱,”瞿星言难得悠闲的吃着饭,“是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张青阳墓里的东西,我打算拿的时候墓室转换,后来再去东西就没了。”他平静的说着,视线停在对面的汪文迪身上,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东西我没办法付给你,但你帮了我们,不如你再开个价?”

    “他开个屁,”汪文迪一面给张霏霏夹菜,一面道,“他赖在我三清宫不走,白吃白喝,我这么好的地方是白给他享受的?还好意思要价。”

    瞿星言移开了视线,点了点头。

    “我有个问题……”陈月歆试探性的看了一眼张霏霏。

    “没事,你问吧月歆。”

    “老头子的死因你们查了吗?”

    “查了。”汪文迪语气变得不悦起来,“和江宇说的一样,从院长到护士,都说老头子是病情恶化,没有开过刀。”

    “保镖们的口径虽然也没有出入,但整个医院都帮他说谎的可能性为零,”张霏霏失落的摇了摇头,“也许真的是爷爷年纪到了,身体不行了,我也再没有尽孝的机会。”

    汪文迪动了动嘴,但没说话。

第三十九章 疑点重重

    桌上的饭菜忽然有些食之无味,陈月歆沉了沉眼眸,起身拉起瞿星言,会意道,“我俩吃饱了,先去厨房收拾!”

    瞿星言愣了一愣,很快明白过来,放下了筷子。

    “我去帮忙……!”

    张霏霏起身时,手被汪文迪摁住,他看着她,眼中划过一丝愧色,“……对不起。”

    对于救她爷爷这件事,他明明说过那么多确定。

    可从结果来看,她爷爷还是死了。

    “文迪,我没有一秒钟怪过你。”张霏霏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抬起另一只手贴近自己的心口,“多亏有你我才能坚持下来,这次的劫难没有你也解不开,爷爷只是到了天命的年纪,重病难医,难逃寿终。”

    汪文迪情绪更低了。

    没错,她爷爷是普通人,她也是。

    以为他沉于自责的张霏霏努力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拍拍胸脯道,“还记得我在阴棺里的时候吗?要不是你给了我这张保命的平安符,说不定我也……”

    她兀自摇了摇头,“没那回事,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也一定可以救我。”

    有你在,我很放心。

    说到这,汪文迪的思绪才被平静的拉扯回来,他凝神细感,脸色忽的一变。

    他给张霏霏的保命符还在!!

    “怎么了文迪?”

    “没、没什么。”汪文迪不想让她操心,压下了疑虑,认真道,“从今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谁知张霏霏将手抽出,转而放在他肩膀上,否定道,“我不要一直躲在你后面。”

    “我要与你,站在一起,并肩作战!”

    厨房里其实只有瞿星言在认真的收拾卫生。

    “哎你说他俩说啥呢?”陈月歆在门后扯着个脖子往外探,但还是啥也听不清。

    瞿星言无奈的叹了口气,“反正又不是骂你,你管那么多干嘛?”

    “好奇啊,我说你这人连一点人类基本的好奇心都没有吗?”

    “你是人吗?”

    “那你也不是啊?”陈月歆翻了个白眼,视线移到大门口,“阿巍回来了!”

    进来的熊巍看上去似乎有些脱力,他扶着门框,“小、小姐……”

    “巍哥?!”张霏霏连忙上前,同汪文迪一起才把这大个子扶起来安置在沙发上,又给他倒了杯水,“你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他有些狼狈,脸上有不少污渍汗水,嘴角还有块淤血,身上就更别提了,衣衫脏乱,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可以说是伤痕累累了。

    熊巍喝了口水,这才缓过些劲来,“有人、有人偷袭。”

    “你慢点说。”

    “我把孟春送到汝南,然后返回,刚进入咱们城东地界,车就爆胎了。”他闻见饭菜的香味,肚子咕咕的响了起来,起身坐到餐桌边,也没客气,边吃边继续说,“我一下车,旁边小道里就窜出来十几个人!”

    “那一个个跟地痞流氓似的,上来就问我认不认识周孟春。”

    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熊巍补充了食物,就了口酒,越说越来劲,“我说我不认识,他们又问我是不是熊巍,我问他们是谁找来的,他们还冲我指手画脚说我敬酒不吃吃罚酒,还骂我爹妈!”

    “这家伙给我气的啊!我当时我就是一个黑虎掏心……!”

    “说重点。”汪文迪又给他满上,没好气道。

    “然后我就跟他们干了一架,只是他们人多!我没占多少便宜!”熊巍说着,又比划了两下,“把他们都撂倒以后,我就一路跑了过来。”

    “可以啊,你这体力!”厨房里的陈月歆也走了出来,将手里盛好的饭递到他面前。

    “没大碍就好,”张霏霏看他吃东西那劲儿,长舒了一口气,夸道,“巍哥从小就能打!”

    “打小也吃的多,力气大点,都是老爷子把我领回了家,给了我接受专业训练的机会,”熊巍自嘲的傻笑了一阵,随即关心道,“对了,老爷子咋样了?”

    众人的眼神皆暗了下去。

    最终还是张霏霏走到他身边,几不可闻道,“爷爷他……去世了。”

    笑容僵在脸上,熊巍一怔,“你说什么?”

    “老头子病情恶化,没了。”汪文迪拍了拍他的肩膀,默然道。

    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熊巍才慢吞吞嚼了嚼嘴里的饭,吞咽下去后站起了身,平静的令人揪心。

    他放下碗筷,朝大门走去。

    “巍哥,你去哪?!”张霏霏有些着急,她从没见过熊巍这样。

    熊巍抬手制止其他人跟上,脚下的步子却没停,踏着阳光带着还未处理的伤口,径自离开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略加思索,张霏霏担忧道,“文迪,万一……巍哥他想不开,我还是跟上去看看,开导开导他,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好,你去吧。”

    老爷子之于熊巍,恐怕眼下除了张霏霏,也没人能插手他的情绪了。

    “这样找周孟春,也太明目张胆了。”陈月歆看着一前一后离开的人,也不免叹了口气。

    “除了江宇,找不出第二个会这么做的人了。”汪文迪随手将电视打开,上面正在重复播报张氏集团的新闻。

    “他倒是知道阿巍和周孟春关系好,”陈月歆将手一挥,把餐桌上的碗碟全部稳当的送进厨房,疑惑道,“但他是怎么知道周孟春还活着的?”

    汪文迪的目光投向厨房里还在忙活的人,“这我就不知道了。”

    “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他皱起了眉头,严肃道,“霏霏从阴棺中遁出,她以为是我给她留下的保命符救了她,但我以为是张青阳把她放出来的,现在想想……大有蹊跷。”

    陈月歆仔细回想了当时的情景,“确实不像是张青阳收手了……而且霏霏出来以后,他对霏霏和咱们的态度忽然就变了,哪怕提及第三罪,也好像变得可以不再那么追究。”

    “我的保命符可以救她于生死之中,但是会被消耗掉,可现在保命符还在,如果也不是张青阳……”汪文迪恍然,眼底划过一丝有趣的光,“那只能是她自己的力量了。”

第四十章 打起来了

    “哎哎哎,扯远了啊,”陈月歆表示反对,“除了你看不穿她这点,霏霏哪里不像普通人?你这说法说给她听,她估计自己都能被吓一大跳!”

    “我看不穿这点还不够不普通吗?”

    “那明明是你道行不深,学艺不精……”

    汪文迪一个眼神,把她后续嘲讽的话全部扼杀。

    见瞿星言走出,汪文迪把话茬丢给了他,问道,“刚刚霏霏提到的报酬,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你想要的,是山神独角所化的碎片?”

    如果真是那一块仿佛蕴含了无边自然灵力的的碎片,汪文迪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拒绝的话了。

    “不是,”瞿星言走上前来,从容道,“是四星拱月一室中,血尸所护。”

    汪文迪手中应声化出一木盒,“你要这个干嘛?”

    “不是我要,”他顿了一下,没再说下去,转而道,“只要告诉我里面是什么就行了。”

    汪文迪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抱着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的心态,还是大方的将盒子打开。

    “就这?”

    觉得耳熟的汪文迪翻了个白眼,收起了东西,不客气道,“就这!”

    他才说完,便收到了张霏霏的消息——

    “文迪,不好了,巍哥和江宇打起来了!”

    根据信息中附带的地址,汪文迪三人很快赶了过去,最终到达的是一处北郊外的废弃厂房,周围景象偏僻荒芜,可以说是寸草不生,孤零零的厂房建筑上布满了斑驳的锈迹。

    面前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上,有两个身影正扭打在一起,一边的张霏霏无法将两人分开,只能看着干着急。

    熊巍不愧是条汉子,使的是拳拳到肉的劲儿,江宇也不是吃素的,平日里一派书生气质的他此刻也有些面目狰狞,一直避开硬碰硬,使得巧劲,让熊巍吃了不少苦头,这才老半天没分出个胜负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老爷子对你不好吗?!”熊巍边打边骂,被对方躲过的一拳重重砸在满是砂砾的地上,当即渗血,他像不知道痛似的,“小姐是他唯一的后人,你凭什么连遗体都不让她见?你对得起老爷子吗?!”

    “你在老爷子身边这么久,就安得这种心?!老爷子到底怎么没的,你背地里还干了多少老爷子不知道的勾当,今天全都给我说清楚了,不说老子活活打死你!”

    江宇借力抬腿,撂开熊巍,又马上被对方缠上,不得不与他缠斗,冷笑道,“前董事长培养我是因为我有才能,有药学天赋,为什么不给你集团里的职位,只让你带着一堆头脑简单的人当保镖?因为你就是个饭桶懂吗!”

    “有人会跟饭桶解释吗?”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汪文迪上前,手中甩出一道清光,强行将两人架开。

    众人纷纷跑到熊巍身边,“没事吧?”

    他低着头,不说话,拳头上的血迹顺着肌肤汇聚到一起,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

    江宇稳住步子,仍旧冷笑看着,“挺好,人都到齐了。”

    他身上的伤口细看下来便能发现,正在缓缓的愈合。

    “三天前我留下的问题,你也该给我回答了。”那冷嘲热讽的语气对张霏霏完全无效,她一边查看熊巍的伤势,一边同样冷声道。

    “董事长对我的研究所视若眼中钉、肉中刺,那我也只能放弃董事长助理的位置了。”江宇理了理凌乱的衣襟,泰然自若的答道。

    “我不知道你研究的到底是什么药物还是保健品,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既然坚持,我也只能警告你不要引火烧身了。”称呼与双方的语气里都有显而易见的疏远,张霏霏沉静道,“关于墓中的保镖队呢?”

    “前董事长担忧瞿先生的安危,我才好心派人跟去的。”江宇颇有深意的望了一眼瞿星言,继续道,“但墓中毕竟是阴邪之地,煞气集中,难免会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吧……就算死,也是因执行命令,死得其所咯。”

    “你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熊巍再度握紧拳头,所幸汪文迪将他按住,他才没有其他动作。

    “没别的了?”

    “董事长还想听什么?”

    “爷爷已经不在了,死无对证,你就算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爷爷,说是他做的主,我也无从查访。”张霏霏眼底压着一丝心痛,“所以我只想听实话。”

    “难道失去了爷爷之后,董事长连辨别真假的能力都没了吗?”不想江宇又是一个反讽。

    “辨别真假是一回事,你说不说是另一回事。”汪文迪拉了一把张霏霏,轻声道,“跟这种人,没什么动之以情的说法。”

    他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接着开口,“你怎么知道周孟春还活着?”

    “难道规定张青阳长眠之所,只准你们下,不准我的人下?”江宇间接承认了他找人埋伏熊巍的事,随后抬手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该说的我也说完了,咱们……后会有期。”

    没人阻止他的离去,陈月歆这才得空仔细看了周围的环境,不由得发问,“怎么打架打到这种地方来了?”

    “三清宫桃木林工程失败后,这里是研究所的第二处选址,但后来这事儿好像也被搁置了,所以现在研究所到底建在哪儿我也不清楚。”张霏霏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随即转向熊巍,“巍哥,你的伤有些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良久,他才抬头望向不知名的远方,“不用,我想去跟老爷子说会话。”

    熊巍的悲伤和张霏霏一样,并没有持续到走不出来的程度,他们都是属于那种能够在时间的修复下逐渐向钱,可以把负面情绪转化为自己的力量的人。

    这种品质本身就已经很难得了。

    初任董事长的张霏霏有些忙,在她的耐心和汪文迪的陪伴下事业也逐步走向了正轨,她处理事情越发成熟老练,很难想象本市最大的财团董事长不过是一个未满二十的小姑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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