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44)
朱芸一早去上班的时候,发现一楼仓库那里,已经开了个窗口,上面挂上了售卖预定冷饮、甜点的招牌。
办公室里更是在中间相对摆放了六张双人书桌,两边靠墙的地方是书架,有从厂里图书馆借来的几本优秀作文选、散文诗集、汉语词典、成语词典、英汉词典等基础类的书籍。
墙上挂着钟表,还贴了大红色标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汪主任端着茶缸乐呵呵地走过来,“芸主任,我办事您放心。怎么样,满意不,还差什么,您只管开口。”
朱芸笑着说:“挺好的,有褚申宇同志辅导督促我们学习,主任您就等着咱们食堂多了十三个大学苗子吧!”
汪主任一愣,随即脸上激动地直抽抽,“芸主任,您是说,褚工亲自来辅导您跟那十二个孩子?”
“褚工脑子好用,学习成绩好,一路直升成研究生。大家都说,如果他参加高考,肯定能哪个状元回家呢。”
“我对我家思米没抱多大的希望,如果她能考上大专,啧啧,我跟她妈睡觉都能笑醒。”
朱芸意味深长笑着说:“主任您放心,要相信没有笨学生,只有不努力的学生和不会教的老师。有我跟褚申宇同志,我那十二个嫡亲徒弟,一个不落全部都能成为大学生!”
从这一天开始,朱芸和褚申宇开起了魔鬼训练模式。
每天刀工训练六个小时,饭点的时候给打饭的同志们调制咸菜和凉菜,早中晚还得各学习两个小时。
可以说他们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在练习和学习中,就连上厕所都得一路小跑……
朱芸轮流带着俩徒弟,早上和午后各做一次冷饮,等着食堂的人去各个厂区配送。
其余时间则系统有条理地看书学习,完成褚申宇布置的任务。
她做事情一向专注,手巧的人通常脑子聪明,加上她是未来时空演员,脑子开发程度不是旁人能比的,所以记忆力很惊人,不说一目十行、过目不忘,那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一星期的时间,她已经将小学语文完全给啃完了,基本上生字词都掌握的差不多。
周末,在徒弟们的欢送中,褚申宇开着老爷车,带朱芸回了大院。
徒弟们家里送的衣服,都是市面上比较时兴的经典款。
褚申宇穿着白色短袖衬衫、藏青色直筒裤、锃光瓦亮的黑色皮鞋,将他矜贵清冷的气质烘托得一览无余,更衬得那俊逸容颜像是山间寒竹,不该随便地生长在凡间。
朱芸穿着大红色荷叶领收腰短袖及膝裙,编织宽边腰带,显得她整体线条优美,细腰长腿。
略微凌乱的丸子头,让她这身火焰带着青春张扬。
更不要说她本身就长得极好,五官精致大气漂亮,清纯和魅惑杂糅,人间富贵花也不过如此!
褚父和褚母早就跟亲朋好友打好招呼了,就在大院食堂里给小两口补办婚礼。
与褚家关系近的,在端午那天见过朱芸,心里只有羡慕和祝福的份。
但是与褚家老两口工作上有牵扯的同事们,住得近攀比严重的邻里们,则是更偏向传言,为此还内心激动地跟其他人普及。
周天大家伙都休息,吃过早饭齐齐往褚家赶,美名曰来帮忙,实际上暗戳戳地看笑话呢!
京都看着很大,不过也是划分区域的,在同一个区域里,人们相处久了自然都能混个脸熟。
谁都知道褚家长子那叫一个聪明绝顶,上学连蹦带跳的,大学和研究生都是被保送,当年还闹出好几个学校上门竞争的大戏呢。
褚申宇从拿书本的那刻起,就一直活在别人的口中。
大家心里酸呀,扭头看到自家不争气的熊孩子,那股酸味都能熏房间杀菌了。所以无形之中褚家被众人给孤立了。
褚父和褚母平时工作忙,家里还有三个孩子,也没有太多心思花费在人际交往上。而且值得交往的人,心胸开阔,又相互欣赏的地方。
如此一来,越发显得褚家人清高傲慢,走路抬头挺胸,也能被人误解为鼻孔对人……
“江主任,上次你家申宇结婚,我们没空去,不知道这新娘长得什么样?听说当大厨的都很富态呢。”学校同事结伴而来,递上了随礼,笑着上前问道。
褚母笑着点点头,“确实是个白净漂亮的同志。”
白净漂亮太笼统了,几个同事对视一眼,都存着看热闹的心。
整天在厨房里呆着的,哪个不白胖一坨?
“哎,你家申宇这么优秀,我们还以为他得娶个跟自己一样厉害的媳妇呢。厨子倒是也不错,可,还是可惜了……”最后一句话,那人含在嘴里,像是嘟囔的话,声音不大,偏偏周围几个人听得都很清楚。
“啊,原来江主任的儿媳妇是厨子,这可真是稀奇,往后您也不用担心自家儿子了,有厨子儿媳在,肯定能将申宇喂得多长几圈肉。”有人幸灾乐祸地捏着嗓子尖细地说,让来褚家的宾客都听到了。
一时间人们神色变换不停,惋惜的、痛快的、幸灾乐祸的。
褚父和褚母无奈地对视一眼,没有去纠正这个。
儿媳是厨子,这是事实,说得再多,不如等人来到以后,用另一个事实敲醒他们。
能将儿子拴着同意结婚的女同志,是平庸之辈吗?
光是一个漂亮就足以秒杀群芳,更何况他们知道自家儿子是被儿媳妇的厨艺给拐走的。
谁能想象到一个高冷学霸皮子下,竟然是个憨憨地吃货,不惜对人施了美人计!
褚家的宾客不少,有三分之一都是闻讯而来适龄女子。她们不甘心自己守候多年的仙草,被人捷足先登,可不就得暗恨恨地瞧瞧自己还有接手的机会不。
天气炎热,十点钟太阳已经高悬,扯开云雾开始散发着无尽地热情。
已经有零星的夏蝉,为这份热意捧场地鸣叫。
褚父是名校校长,褚母又是主任,他们早几年就分到了不算大的二层小别墅,前面带个二十来平米的院子。
这会儿屋里屋外都是人,孩子们沿着院子瞎跑,不知道谁喊了句新娘子来了,立马有年轻人窜出来,见到开着老爷车的褚申宇,就拿着烟点鞭炮。
劈里啪啦声响彻天地,更是有妇人拿着盘子撒糖,孩子们欢呼雀跃声,让这份喜悦落地。
朱芸没想到补办婚礼会这么热闹,有些乍舌。
褚申宇笑着说,“只是左邻右舍来凑个热闹,等吃饭的时候人就能少大半。咱们已经领了证,你就当,就当这是回门宴。”
朱芸抿着唇笑他,“敢情我招了个上门女婿?”
“女姑爷,请吧?”褚申宇小声偷偷配合着。
“车后备箱有我昨晚做得雪糕,天气这么热,正好给大家分一下,”朱芸只叮嘱他一声,就被褚母和褚大姐拉着手下车见客了。
点鞭炮的小伙蹭地到了褚申宇旁边,揽着他的肩膀,“哥,你咋总是闷不吭声办大事呢?这么漂亮的嫂子,你从哪个山上请下来的?”
一圈小伙子都围上来,幽幽地说:“宇哥,你自己当孤家寡人不好吗?咋能破戒,让一群女同志心都碎了……”
不是说嫂子是厨子,为啥厨子比古文里的西施还漂亮?
那细胳膊细腿能颠起大锅来?
看热闹的邻里也都吃惊了,一遍遍地确认。
褚母笑着道:“朱芸确实是厨子,不过她是负责小灶的,机械厂的领导都喜欢吃她做得饭。前几天,她刚收了十二个徒弟呢。”
“多少个?”有人都失声接受无能地问道。
有三四个徒弟的都是大师父了。
“十二个,”褚母十分耐心地说:“我们家朱芸现在是第一食堂副主任,不管灶上的事了,只负责冷饮供应……”
光明机械厂单位很大,不少人的亲属朋友就在那里工作,有人还时不时去那边串门走动下,自然对里面的情况了解些。
他们忍不住叹息,原来厨子里还能有个三六九等,是他们狭隘了。
这时候褚申宇已经跟几个青年搬下车两个保温箱,打开盖子,一股凉意便散发开来。
不用人招呼,一群眼尖的孩子围上去。
来婆家分发的雪糕,自然不是经典款的冰棍,而是用牛奶、鸡蛋、糖、巧克力、坚果等等原料制成,程序复杂,对应的味道、口感自然不一般。
雪糕数量和品种都多,人手一个,夹杂着花生杏仁的巧克力香脆、细腻的奶香味道在舌尖绽放,还有酸甜的葡萄干解腻,一圈圈地不同体验,当得上几个圈了。
有得是冰淇淋、有的是牛奶大板,有的则是水果口味……
饶是自诩见过世面的人,也被这么多种类的雪糕给小小震住了,讪讪地吃着雪糕,还得违心地夸赞一句。
孩子们表达喜悦的方式更直白,成排坐在屋檐下,你尝我的一口,我咬你的一口,欢喜的眼睛都没了。
褚申宇他们又搬下些烟酒,都是特供的,很难买到。“媳妇的徒弟家里孝敬的。”
众人又是会心一击,得嘞,看起来褚家儿媳妇的徒弟们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拿出这样的礼物,都是难得的人脉,完全能补齐朱芸出身的不足。
长得好,有人脉,工作不差,还心灵手巧,真是一点缺陷都没有……
“嫂子,我们宇哥是咱们大院里成绩最好的,顶顶的聪明,你们平时都聊些什么呀?”一个穿着红色衬衫,白色裤子,梳着俩短散把的年轻女子轻笑着问道。
旁边还有三五个差不多大的女同志,她们时不时要往小伙子那瞥一眼,脸上泛着红晕。
真是一边舍不得鲜肉们,一边又想看前任情敌的热闹,朱芸都为她们纠结。
朱芸轻笑着摸摸滑嫩的脸,“当然是我们要互相歌颂长得好,希望下一代能够着重继承父母的优点。”
未经过社会摧残的小花们都呆了,一个个脸爆红。
问话的那位更是跺着脚,“嫂子,我知道你是从乡下来的,但是你当着我们这些没对象的小姑娘,瞎说什么呢?”
周围都是女客,听到这话意味深长地看过来。
朱芸挑挑眉,“这位同志,我说什么了?难道不是你刚开始询问我们新婚小两口,平时说些什么吗?”
“我只是捡了最微不足道地说,难道有问题?”
“不然你告诉我,想听哪方面?”
那女同志一愣,问题被踢回来了,哪里有没出嫁的小姑娘问人这事的?
“我,我的意思是,宇哥学识渊博,嫂子是乡下来的,教育质量不知道跟我们京都有什么差别。你们会不会有代沟啊?”她脑袋转得也快,立马蹙眉担忧地说。
其他几个女同志也跟找到场子般,捂着嘴痴痴笑着:“以前宇哥可多人喜欢了,上学那会儿甚至还有个特别漂亮的女同学堵着他送情书,嫂子你猜,宇哥怎么说的?”
她们压根不需要朱芸给反应,另一个就哈哈笑着道:“我知道,宇哥当时就给人出了个力学的问题,让人五分钟内解出来才有资格跟他当朋友。”
“我听到的是,宇哥给人直接说了一串E语,见对方迷茫,就耸肩说,看吧不是我要拒绝你,而是你根本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总不能处对象后鸡同鸭讲吧?”
“对对,有个E语很好,成绩也在学校数一数二的学姐堵住宇哥,结果呢,宇哥说人不够漂亮……”
“哎,所以嫂子,你能说出很流畅的E语,懂得高深力学知识吗?”
朱芸轻笑着说:“我是他媳妇,只要长得足够漂亮,做得饭菜好吃,以后教好孩子就行。难不成让他一天在实验室里面对着冰冷的机器,回到家,也要我说外语,用专业术语跟他对话?”
她声音一扬,“褚申宇,你娶媳妇标准是什么?”
褚申宇生怕她吃亏,站的地方不远,若不是知道媳妇战斗力非人,早上前给她们出题了。
这会儿他笑笑,端的是温和俊逸,是其他人没见过的模样,背着朝阳,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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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45)
“媳妇,你就是我的标准,”褚申宇笑着说完,看向那群有些痴迷的女同志淡淡地道:“代沟是人为制造的,同志们你们不要太天真了,再多的理由都是借口,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没有感觉!”
“这是我媳妇,用不着得到你们的认同。我也不希望自己媳妇的好,被别人看到,”说完他递给朱芸一根巧克力雪糕,“家里人多有些热,媳妇吃块雪糕降降温,待会就去食堂吃饭了。”
真是明里暗里嫌弃她们,一群女同志被他噎得恨不能捂脸奔走。
所剩的那点心思也被他几句话给浇灭,怎么会有如此没有绅士风度的男同志呢?
朱芸却笑着接过雪糕,冲这些只剩下头顶的小丫头们说:“不尝尝嫂子做得雪糕吗?往后拿着票都不一定能买到呢。”
女同志们情场失意,不得化悲愤为食欲,不客气地一人举一根,刚吃下去就感受到舌尖传来的愉悦感。
好吧,她们承认,如果家里有个厨艺好长得漂亮的嫂子,也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朱芸见到了大姑姐、姐夫、小叔子、弟妹和家里的三个小辈,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大姑姐家有一个十岁的男孩儿、一个七岁的小姑娘,还有一个三岁的小子。
小叔子家有一个四岁的小姑娘,和一个两岁的男孩儿。
她正好收徒弟的时候多买了几个长命锁,偷偷一人塞了一个,还有十张大团结。
褚家人很低调,谁也不知道被人封为“狼祖母”的教导主任褚母,曾经是南方大儒商之后,哪怕败落消弭于京都,但是一路埋藏的家财已经系数入了京都。
几百块钱,只是表明她的心意而已。
热热闹闹地吃过饭,谢客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褚申宇笑着说带着媳妇逛逛街,下次再跟家人团聚,扯着朱芸就开车走了。
连褚母想要给他们塞份子钱,都没来得及。
同样一个城市里,收割麦子的时间也不一样,厂区刚开始收割,西城已经有晾晒好的了。
他们这身装扮和一辆老爷车很招人注目。
一个是为了完成媳妇偷偷摸摸置办粮仓的小时梦想,一个是怕到了饥荒时被人盯上,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决定将车停到偏僻的地方,然后换了身装束。
朱芸更是掏出东西,对这俩人的脸和外露皮肤一阵捣鼓。
褚申宇瞧着白皙漂亮水嫩的媳妇,变成粗糙暗沉的大姐,脑袋还是蒙圈的。“这就是易容术?”
朱芸抿唇笑,“不过是我化妆高超而已,利用光影、颜料欺骗别人的眼睛。不是有句话叫做,眼见不一定为实吗?”
褚申宇一愣,若有所思,心里许多念头一闪而过,如果这些想法都运用到实践中来,肯定像是拨云日般的突破。
俩人换上衣服,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乘坐着车去了郊区。
京都粮食产量比其他地方要高,品种也多样,因为实验室很多,很多公社都有试验田,一旦当年高产,农民们便会继续扩大种植。
所以这片地方的农民同志们粮食有富余,基本上每年都是交了公粮后留够自家的口粮,其余的全部卖出去。
朱芸和褚申宇要的不多,每人扛一麻袋粮食,继续混入进城的客车里。
等他们回到厂区天已经暗下来,褚申宇直接将车开到了小四合院外面。
谭嫂子听到声音推开院门笑着道:“申宇、芸妹子,你们怎么这个点来了?吃饭了吗?”
她后面冒出一二三四个脑袋瓜,上面则是谭工。
朱芸忍不住笑出来,冲几个小家伙招招手,递上去一大盒子糖果点心。
“哎,芸妹子,你这是做什么?”谭嫂子一见她这架势哭笑不得地拦着孩子们,“你再这么惯他们,回头他们各个都不记得自己爹娘是谁了,只会往你家跑。”
朱芸直接走过去,将盒子递个最小的一个,沉甸甸的盒子将小家伙坠得踉跄下。
不过小家伙抱着盒子,漆黑的眸子看看自家爹和自家娘,一副只要他们开口,就将盒子推出去的架势。
“嫂子,就当帮我们俩消耗下。家里买的多,后备箱都被婆婆给塞满了,总不能放着过期吧?”
谭嫂子瞪了她一眼,“待会到家里来吃饭,我给你们做浇汤手擀面。”
孩子们知道娘答应下来,都笑着冲朱芸弯腰:“谢谢婶婶!”
谭工也高兴地跟褚申宇说,“让你嫂子再炒俩菜,咱们哥俩喝两盅!”
等谭家关上门,朱芸和褚申宇对视一眼,开始将后备箱的东西往院子里搬。
褚母确实给他们塞了不少东西,都是宾客随的礼,像是鸡蛋、本子、钢笔、书籍、布料、糖果、点心、水果等等,将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的。
他们来回好几趟才将东西卸完,正好天色已经彻底黑沉下来。
褚申宇拿着手电,终于见到媳妇小田鼠的一面,这地窖挖的还怪像回事呢。
将两袋子粮食规整好,他拿着手电爬出来。
“粮食这么放着容易返潮生虫,得挨着墙多打几排架子,把粮食装到缸里才行。”
朱芸点点头:“我正好明天跟采购的说一声,买一批坛子、小水缸,摆放到厢房里,就说我研制下咸菜。”
“等逢集的时候,也参杂地买些,反正家里屋子多,谁能真挨个数少了几个?”
“还得买些蔬菜晾晒起来……”
褚申宇对这些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就像是陪着媳妇玩过家家酒,纯粹哄人开心,“最近正是农忙的时候,我申请去各个公社维护农机,所以还能开半个月的车,每天我跟老乡兑换些粮食,保证给媳妇将地窖填满!”
每次兑换的不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半个月下来能积攒不少东西。
朱芸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内心洋溢着感动。
这世上能有一个不问缘由,陪你疯陪你闹的人,太难的了,哪怕自己现在是他面前一块肥肉,那也值得他费心思的,不是吗?
谭嫂子已经隔着墙喊俩人了。
他们带上门去了隔壁。
因着明天要上班,又有着谭嫂子的管制,谭工遗憾地真跟褚申宇各喝了两盅酒,砸吧着嘴直嚷嚷着还没尝出味来。
褚申宇却笑着不接话,见朱芸吃饱了,谢过谭嫂子,开着车回家属院了。
上楼的时候,嗅着空气里浅浅的酒气,朱芸回过神来,低声认真地叮嘱道:“往后你喝酒不许开车,知道吗?”
褚申宇眸子晶亮地看着她,“知道,下不为例。我是有媳妇的人,得为自己的安全负责!”
进了门,他就迫不及待地拥抱着她,炽热的呼吸扫在她耳朵上,声音里带着丝醉意:“媳妇儿,我今天好开心……”
男人比二哈还热情,朱芸不是个能抗住诱惑的人,有如此男色在,还恨不得掏心掏肺对自己,她半推半就,让他将俩人的洞房花烛夜给补上。
褚申宇是摸车新手,一般刚拿到证的人,那股子跃跃欲试的劲头十足。大半个晚上他都在理论和实践里,摸索伺候媳妇的法子。
朱芸受不住他嘴里讲着理论,身体力行着实践,一本正经地耍流氓,对着他也是一阵咬和挠。
结果刺激得他抛弃理论,直奔实践而去!
终于心满意足地吃上了满汉豆腐宴,褚申宇是从里到外地神清气爽,看着在自己怀里睡得乖巧的媳妇儿,心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朱芸懒洋洋地睁开眼,没有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
可褚申宇却觉得媳妇儿是在给自己抛媚眼,笑着拍拍她的背,“要不你今天不去上班了,我给你请假顺便打饭回来?”
朱芸摇摇头,“明天就月初了,冷饮和糕点作为激励员工的奖品,很快就要兑换了,我得提前多准备些。”
褚申宇无奈地亲了下她的额头,“那别累着自己。”
“当然,要徒弟干嘛的?”朱芸轻笑着扬眉。
褚申宇骑车子带她去食堂,吃过饭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朱芸一天做了三批的冰棍,每做出一批,就往供销社和各个食堂代销点送去。争取每个有冰柜的地方都塞满冰棍。
指挥徒弟做冰棍的时候,她还做了不少糕点,像是蛋挞、鸡蛋糕、鸡蛋卷、小蛋糕、沙琪玛、水果糖等等,摆放到电冰箱保鲜层里。
这一天她都没闲下来过,中间还是徒弟打饭送过来的,顺带替褚申宇捎口信。
“师父,师公说他要下乡,晚上才回来,让您给他留顿饭。”
朱芸点点头,等将明天的工作安排上,一抬头发现屋子里不知道何时拉开灯,外面已经便是昏黄。
徒弟已经有眼色地打了两份饭过来。
朱芸笑着夸赞句,拎着饭盒,装了一兜子沙琪玛准备给男人外出带着吃,给了钱票后往家里走。
昨天从婆婆家带来了两大篮子的鸡蛋,夏天存放不住食物,她照旧存到食堂里,等自己不管食堂的时候,再慢慢兑换出来。
等她到家的时候,褚申宇刚洗完澡出来。
他穿着大裤衩,露着精壮的上身,随意擦拭着头发。
见到她回来,那双狭长的眸子都亮了几分,人直接上前开启二哈模式。
朱芸笑着躲开他,递上手里的东西,“你出去跑了一天不饿,我还饿呢。”
褚申宇无奈笑着接过来,刚要说话,媳妇就进屋拿着换洗衣服去洗澡了。
要说在时空管理局里最有用的东西,莫过于夫妻相处之道了。
爱情的终结者是漫长的婚姻,什么三年之痛七年之痒,说白了全是男女住在一个屋檐底下,将最真实的自己毫无保留地坦诚在爱人面前。
再漂亮的花,在你知道是需要有机肥浇灌的,嗅着浓烈的五谷轮回的味道,那份欣赏和喜爱会俗气地大打折扣。
这是现实,是岁月里谁都抗不过的杀猪刀呐。
朱芸一天在外,身上沾染了浮尘,还有因为天气炎热起了薄汗,自己都有些嫌弃,哪里愿意让他深切感受呢?
男人爱你的时候,这些微不足道,可感情被柴米油盐酱醋茶消磨差不多的时候,这些都将是黄脸婆的“罪证”!
吃过饭后,褚申宇自觉地去洗刷饭盒,然后端来一盘切成块的西瓜,以及两个叉子。
他邀功似的汇报着:“媳妇儿,今天我去的那个公社有水稻,索性买了一百斤,借口是家里是从南方搬迁过来的,孝敬给老人的。”
“我跟村里定了些木架子,过两天做好……”
朱芸轻笑着忍不住拍拍他的头,两手拽着他的耳朵,亲了他一口,“褚申宇同志做的不错,再接再厉,争取早点将地窖塞满。”
“我还等着过冬呢!”
褚申宇抱着又香又软的媳妇儿,闷笑声:“真当自己是田鼠了?据说田鼠烤着吃特别香,我倒是想知道咱家田鼠皮下肉好不好吃……”
朱芸脸一红,抿着唇小声说:“那个,太频繁对身体不好。”
褚申宇狭长的眼睛撇了她一眼,“媳妇儿,你质疑我的能力?”
他压根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强行上了硬菜!
机械厂办事效率很高,一清早各个厂区公告栏上张贴了上个月职工竞争结果,但凡榜上有名的班组成员,都能拿着主任开具的证明去领冷饮券。
跟招工放榜般,公告栏一时被挤得水泄不通。
这时候大家伙还存着看热闹的心,男人们心大,上榜的不以为然,没上榜的略有不甘,但也一笑了之。
家属们代领了冷饮券,很大方地给家里孩子人手一张。
孩子们高兴地呼朋唤友去供销社或者就近的食堂兑换冷饮。
等他们举着冰棍慢吞吞回来,舔一口砸吧下嘴,无尽回味的模样,真是羡煞了旁人。
偏偏孩子们人不大,将大人们凡尔赛的本事学了个十成,“我本来想吃个红豆冰棍,我妈非得给我一张雪糕的兑换券,说是纯牛奶和鸡蛋做得,特别香甜有营养,好吃是好吃,就是不解渴……”
“我爸妈都领了冷饮券,让我们兄弟俩夏天吃出来,这不是一天三顿当饭吃了?我们还想吃西瓜呢……”
周围可怜巴巴的孩子们被馋的哇哇哭起来:“娘嘞,我想吃冰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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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爱嘞,我想要你们吐泡泡~
第四十六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46)
这边孩子哭得越凶,啃冰棍的熊孩子们吃得越香。
“张三,回头让你爸表现好,也赢冷饮券呀!这又不花钱,厂里奖励的,听说还有甜品券呢,不吃白不吃!”
将雪糕在人家嘴边晃一圈,“李四,不是我不想给你尝尝,我妈说要讲卫生,入嘴的吃得不能分享。”
一时间孩子们回家找娘要冰棍,家属打骂声不绝于耳。
更可气的是,兑换冷饮的熊孩子跟约好似的络绎不绝,人家还不回家吃,就在院子里最打眼的地方,一小口地舔着,各个表情都夸张的可以拍电影了,馋的其他孩子哇哇直哭,哭完一场接一场,真真是闹腾了一整天。
等男人们回家后,上榜的得到了家属们热烈的欢迎和夸赞,没上榜的则是遭到了老婆孩子的冷锅冷灶和白眼。
得,冰棍引起的骚动太大,为了家庭和谐,男人们必须得为孩子们挣冷饮券呐,一时间厂子里的效率大大提高,喜得领导们走路都带风。
经过几天锻炼,所有徒弟练习刀工、调制凉菜的同时,还要遭到员工们不讲情面的评判,在一次次打击中抹泪改正提升,效果自然十分显著。
半个月的时间,褚申宇和朱芸将小四合院里的厢房和地窖里都搭上了架子,摆上大小不一的坛子、小水缸。
褚申宇每天都要待回来几十斤的粮食,什么小麦粉、三和面、玉米粉、大米、小米、各种豆子、花生,甚至红枣、核桃、杏仁、香菇干等等。
他们还买了不少果蔬,洗净切条晾晒后,或存储或腌制起来。
瞧着满当当的地窖和厢房,朱芸成就感十足,一直面对饥荒忐忑的心终于得到些缓解。
当然了,她没有忘记学习,也没忘记督促徒弟们看书刷题。期间还围观了几次对门婆媳大战。
因着林瑾小白莲手段高超,又仗着鼓起来的肚子,王老太太这个泼遍十里八乡无敌手的,竟然老了还栽在自己儿媳妇手里。
老太太天天气得腮帮子鼓着,还得伺候小两口,每次见到朱芸,都一脸惋惜悔恨。估计想着,如果当初没有她捣乱,让婚事坐实,说不定一切又是另一种样子。
朱芸刚领到二百多块钱的工资,又收到男人主动上交的二百多,一张张的大团结搁在一起格外有厚度,留下一百多块钱和各种票,其余的都存储到存折里。
八月下旬,一股风从京都强劲地吹散开,家家户户的铁锅、铁勺、刀、勺都上交支持建设,职工和家属不需要钱票就能在食堂吃饭。
汪主任红光满面地走过来,激动地将食堂里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同志们,你们也听到广播了,咱们国家发展越来越好了,人们生活节节高……”
“身为第一食堂,咱们将第一顿饭做好做足,让工人和领导们吃饱饭,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芸主任,您是这方面的行家,您来安排吧。”汪主任侧身笑着对朱芸说。“对了,孩子们都很喜欢吃您做得冷饮和甜品,这会儿能够多准备些。”
朱芸还有些发愣呢,脑袋里隐隐约约记得时空管理局的同事念叨过,“大金呙饭”的时候,
她微微抿唇,等散了会议后,寻到汪主任,“主任,咱们食堂有配额吗?四个食堂还是跟以前一样,各自管控各自的?”
汪主任笑着给她倒茶水,“芸主任有话直说,但凡对咱们厂子和职工好的主意,我都尽量争取实现。”
朱芸笑着说道,“食堂一放开,工作量肯定增加,到时候我可能都要顶上去。大家都说我手艺好,您说会不会很多人又开始排我的队?”
“那时咱们第一食堂人满为患,其他食堂面子上不好看吧?”
汪主任想起来朱芸掌勺的时候,那队伍排得从二楼恨不能蜿蜒到一楼大门,要不是考虑到上班时间,大家伙还不愿意到其他窗口屈就呢。
不过现在孩子们还放暑假,不少家属没有工作,他们是不需要顾及这个的。如果让他们尝过芸主任的手艺,估摸着能搬着马扎从早排到晚……
虽然想得夸张了些,但是按在朱芸身上,汪主任丝毫不觉得过分。
他忍不住额头上也冒汗。“可是,大家都听说芸主任手艺好,肯定好奇品尝下。刚才在办公楼开完会后,很多领导跟我提起您来着。”
朱芸挑眉,捧着茶慢慢地喝着。
“咳咳,所以确实得芸主任再上灶辛苦下,不过等您将徒弟们给培养出来,就能轻松了。”汪主任说得有些心虚,现在只是说大家吃饭不要钱和票,但是工资是照常的,甚至可能会取消奖金,以显示大家都很公平地处于一个起跑线上。
朱芸沉吟下,“其实我也可以指点下其他大厨。”
她话音刚落,汪主任就有些激动地给她续杯茶,“芸主任您继续说!”
朱芸轻笑着:“其他大厨都是很多年的手艺了,本身就经验丰富有自己的领悟,我随便提点几句,他们烹饪的饭菜就会挺好吃的。”
“可比我拉巴十二个徒弟三五年还强。”
汪主任一愣,迟疑地问道:“芸主任,手艺可是吃饭的家伙,您提点了别人,那不是砸了自己的饭碗?”
每个人都有自私的一面,从老祖宗开始,国人特别重视手艺,哪能随便传给别人?轻飘飘的指点二字,都能担得上半个师傅了,芸主任是这么无私奉献的人?
朱芸笑笑:“厨艺本就博大精深,我就指点他们几下,怎么可能被轻易赶超?我是这么想的,每个大厨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与其让家属和职工们跑来跑去,不如大厨实行轮班制。”
汪主任听得一头雾水,可不耽搁他激动地点头侧耳聆听。
“简单来说,就是将四个食堂的厨子们集合在一起,进行简单的培训,然后轮流去各个食堂上灶,这样每个片区的职工和家属,不需要惦记着哪个大厨的饭菜,隔三岔五可以吃上。”
“经过学习和培训,大厨们的手艺也会有所提升。食堂整编好,更便于管理,而不是有的食堂零星几个人,有的食堂忙得脚不沾地,造成真正的物资人力上的浪费。”
汪主任听得时不时点头,随即他反应过来,笑着看她,“芸主任又想要升官了?”
朱芸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知道周围没有人偷听,脸上是从没有过的肃然,“主任,您想过吗?彻底放开食堂,会发生什么事情?”
汪主任看向她,“芸主任,食堂开放是上面的意思,让每个人都能吃饱吃好。就像是乡下的田地都归集体,一起下地干活,然后分粮食。”
“人吃得好,才有更多的精力工作。”
朱芸扯扯唇角,“但是您又不知道咱们一些家属心态,平时肚子能盛十分的,为了孩子只会吃五六分饱,但是食堂放开后,能够吃十二三分,您信不?”
汪主任点点头,这点是肯定的,有便宜不占那是傻蛋。
“可是地里产的庄稼数量有限,农民们都吃不饱,咱们要是放开肚子吃,您觉得能过多久好日子?”朱芸一句话将汪主任上头的劲往回扯了扯。
“这不是我们小人物能思考的问题吧?”汪主任被她问得额头上汗冒得更欢实。
朱芸继续捧着茶说道:“我给您说乡下人吃不饱等救济粮很难,就像是企业等上面拨款一样。如果粮食不够吃,咱们厂职工家属以万计的人,怎么办?”
“芸主任,您就别吓唬我了,直接说如何做吧!”汪主任这会儿也知道,芸主任肯定有大招,等着自己入套呢。
“我想知道咱们厂多少人,一天每顿以十分饱计算,会消耗多少粮食。每天入场的食材都入总库登记,再由我分配出去。”朱芸慢悠悠地说了自己的打算,“从健康出发,每个人七八分饱正好,身体消化没有任何负担。其余的粮食配额能够积攒下来,仓里有存粮,咱们心才不慌!”
“我们是大厂子,必须将所有情况考虑在内。”
汪主任皱着眉头思索,咬咬牙说,“我只能尽量跟领导汇报,能不能成,谁也说不准。”
朱芸笑着说:“我知道主任能力好,肯定可以的。”
“你呀,”汪主任无奈笑着摇头:“我也不过是小小的主任,能有多少能耐?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得嘞,我还得跑一趟,给您使劲磨磨,”
说着他也坐不住了,一边思索着朱芸的话,一边就去办公楼堵人去了。
朱芸站在打饭的窗口瞧了会儿。
她以前拿着勺子给人舀菜舀饭了两个来月,大体能够掌握大家伙的食量。
可今天是食堂放开的第一天,所有人都要了不少,约莫是原来的两倍,要不是天热东西放不住,他们恐怕还能再多打些。
她微垂着眸子,思量了许久。
自己是小人物,没有力缆狂澜的本事,但是她却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减轻
以前她只想着自己和褚申宇饿不死就行,可是她跟周围的同事、邻里和徒弟相处得不错,实在不忍心自己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而他们数着米粒喝清汤。
汪主任一直待到快下班,才快步赶回来,冲着朱芸审视了会儿,才笑着递上盖满红章的文件,“成了,芸主任,厂长同意了。给咱批下西北角的库房储存粮食,食堂整编文件在这里,还有我到人事、户籍科走了一遍,询问了人数……”
朱芸接过文件和汪主任誊抄的数据。
文件不光有同意食堂职工整编的事情,还有人事调动,汪主任升为餐饮科长,而她是副科长,还有一个食堂崔主任也升为副科长。
她仔细地看了一遍,笑着说:“汪科长恭喜呀!”
汪科长苦笑着摸摸头发寥寥无几的脑门,“芸科长同喜,升职代表着我们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希望咱们能够不负所望。”
“嗯,这份数据我拿回去算算,明天一早咱们就集合商讨下。”朱芸扬扬手里的纸张。
“成,趁着还没下班,我通知一下其他主任。”汪科长应下来。
徒弟仍旧提前打好饭,等褚申宇下班过来后,小两口在办公室吃完洗刷完饭缸才相携回家。
路过厂里的邮局,朱芸戳戳褚申宇,“你跟你爸打个电话问问今天学校食堂的情况,最好能问下他们教职工和学生具体人数,以及男女比例。”
褚申宇捏了捏她的手心,“我爸?”
朱芸抿着唇笑,“是咱爸,咱爸!快点去,待会你,咱爸就下班回家了。”
褚父身为校长,每天在职时间比其他人多,这会儿不在外面办事,就在办公室里。
褚申宇没有多问,直接排队打电话,将媳妇布置的作业完成。
电话一般都漏音,朱芸微微靠近些,就将各个数据给详细记录下来。
他们回到家属院的时候,正好跟打饭回来的王老太太遇上。
这老太太手里拎着布兜子,里面估计装了三四缸子饭菜,嘴巴还嘀咕着:“我得给老头子他们拍电报,村里食堂的饭菜,哪里有厂里的好?”
“哎呦都是白面馒头、白米饭,过年都没吃这么好过……”
朱芸眸子轻颤了下,“王大娘,你儿媳妇怀孕快七个月了吧?秋天生产正好,不冷不热的。”
王老太太被吓了一跳,抱着布兜往旁边狠狠迈了好几步,瞪了她一眼,蹬蹬往家里赶。
朱芸意犹未尽地感叹,“世人多半都是欺软怕硬的,啧啧,我还没说啥呢,咋就跑了呢?”
褚申宇好笑地撇了她一眼,“估摸着王家很快有亲戚投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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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47)
朱芸虽然只是提了提林瑾预产期,但是王老太太反应很大,回家肯定琢磨下这句话,只要多琢磨就能想到林瑾生产的时候,自己一个人伺候不过来,不得从老家招人?
这可是老太太正大光明增加友军,对战表里不一儿媳的机会,更何况她本就有意喊亲戚来沾食堂的便宜。
回到家,朱芸直接将两组数据塞到褚申宇怀里,“褚申宇同志,你脑子好用,帮我算两道数学题呗?”
褚申宇无奈地撇了她一眼,在路上她没有丝毫隐瞒,说了自己的担忧。
理由很简单,她以前都是在苦水里泡大的,对于未来存在的隐患具有很敏锐的洞察力,可以说是一只田鼠储粮的本能。
她期期艾艾地说:“褚申宇同志,你能想象到一只田鼠掉入粮仓,然后四面八方都是同类,为了让粮仓下降的速度慢点,不得使出浑身解数?”
“在农村的时候,王家老太太每顿饭都要把持着勺子,给家里老少分食。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果咱们不卡着量,很快会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明明吃两个馒头就饱了,大家为了占便宜吃三个拿两个。但是下一顿还能继续在食堂吃,在家里的剩馒头怎么办?”
褚申宇对生活不太在意,很多事情听听就丢到脑后,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在实验室里,属于直得不能再直的小洁癖理工男。
但是他不笨,听朱芸说了担忧,也能想象到食堂放开是怎样的情况。
民以食为天,说明粮食顶顶重要,虽然夏华国发展速度很快,但是粮食产量还在一个刚起步的阶段,真没到让大家伙放开肚子可个劲糟蹋的份。
他今天一天三顿也感受到了不同,只是当时没有细想,这会儿后背泛起丝丝寒意。
褚申宇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就拿着数据算起来。
朱芸站在旁边看了一会,自己才刚开始学习初中内容,看到一串串数据只觉得头晕眼花,什么中数、众数、平均数、离散程度……
对于一个时空管理局大佬,正在时刻见证自己是多么无知,那是一种侮辱!
她拍拍他的肩膀,一副领导范地说:“小褚子儿,咱们全厂和京都第一中学师生们能不能有序响应组织的号召,全靠你这笔杆子了。”
褚申宇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但是嘴上却笑着答了句:“喳,小猪儿,小的办事您放心。”
朱芸蹙着眉头,怎么觉得他说的话不得劲呢?
又觉得自家男人是个正直的人,所以笑着点点头,“不错,不错。”
褚申宇忍不住抱着人闷笑,“原来你喜欢这个称呼,往后我多喊喊你。不过那我岂不是成了猪倌?”
朱芸愣了下,还没闹明白呢,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又懵懂地看向他。
褚申宇心虚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身上倒是很诚实地起了燥意,忍不住搂着人亲吻上去,半晌喘着粗气克制地道:“乖,自己去吃西瓜,我算清楚帐再哄你睡觉。”
朱芸忍不住轻咬了他一口,自己是小孩子,需要他哄着睡觉?“那你可得算清楚了!否则就自个儿睡沙发吧。”
褚申宇的计算能力很强,简简单单几个数,加上朱芸按照往日打饭的经验,写得一些数据,就能得出许多结论。
昏黄的灯光下,他坐的笔直,眉头微锁,手里的笔在纸上刷刷落下。
其实从回家到现在,他脑子里转动了太多东西,往常与自己工作生活不挂钩的,褚申宇从来不入脑。现在他反而比朱芸想得更多。
自古以来凡事没有绝对,在历史的长河里,所有势力也是在此消彼长中角逐出输赢,哪能一下子就盖棺定论?
这次的炼铁、大金呙饭,看似一种往平均的大迈步,却缺少了理论、实践两方面的支持。人们的素养没有达到一定高度,不见得适应这种跨度。
他在城里长大,别人看着他是一心扑在学习科研上,但是所经历的事并不少,因为他身边有不少朋友,所以很了解人们的阴暗一面。
“还没好吗?”朱芸有些犯困,迷蒙着眼睛不满地上前催促道,“是不是很难算?其实没事的,大不了晚几天再说,我正好培训下其他厨师。”
褚申宇将她拉入怀里,稀罕地嘬了口她粉嫩细腻的脸蛋,“已经算完了,只是你卡住大家的饭,让他们吃七成饱,不怕大家伙闹吗?”
“半大孩子吃穷爹娘,他们饿起来跟小牛犊子似的,吃不饱会闹得。而且厂里职工很多都是十八九岁的青年,一个个饭量很大。”
“最主要是其他地方都管饱,咱们卡住人家的量,早晚会出事的。”
朱芸这会儿晃晃脑袋清醒了下,得意洋洋笑着说:“褚工在厂里技术过硬,没什么能难过你的。但是做饭方面,你就不如我了。”
“同样的饭,我能让人有五分饱、七分饱、十分饱甚至十二分饱的感觉。”
褚申宇还是头一次听这话,忍不住问道:“怎么做到的?”
朱芸抱着他脖子,挑眉继续笑:“伺候好你家小主儿,自然会告诉你的。”
褚申宇眸子一深。他本来对她就没有丝毫抵抗力,又被人主动撩拨,那股火跟舔舐了稻草般,一下子就有了焚天灭地的威力。
结果,看着眼角带着水泽累得睡沉过去的女人,他忍不住低笑:“爷真是信了你的邪!”
褚申宇已经计算出了朱芸所需要的数据,并且用文字详细标记出来。
朱芸揉揉自己酸疼的腰,真是幸福又带着苦恼,觉得男人真不能随便招惹,贪吃起来没度,不知道多少人家的媳妇,因为昨天家里男人吃多了力气没处使,被闹得起不来?
所以,不能让人吃得太饱,吃饱了容易闹事!
等朱芸到食堂的时候四个食堂大厨已经被汪科长给集合起来,在第一食堂旁边的小操场上。果然训兵是有家源的,汪科长也给一众彪壮的汉子和婶子们来了几分钟的练兵。
第一食堂的大厨对朱芸早就心服口服,因为他们见证了她从入职到如今的飞起。可是其他食堂的大厨耷拉着眼皮,尤其是那几个食堂的正副主任,都十分懒散,不大乐意配合。
同样都是大厨,能够进入机械厂的,谁还没有点拿手菜?
再好吃能有多少差距?
更何况她如此年轻,最重要的是人长得贼漂亮,大家伙倾向于她是有后台的。
说句不好听的,八成她是被潜了,要不然四个食堂能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把控?
什么指点几下,他们用得着她指点?
她算哪颗葱?
他们越想越觉得是,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被人当成猴子供人耍,那股火气呦想往上冒,又怕丢了工作,不冒吧,这么些年大厨的脾气也不是闹着玩的。
朱芸走上前,还不等汪科长说什么呢,一个瘦高挂着眼睛的男人阴冷着眼,“呦,这是打哪来的领导,派头挺足,让我们这么些人都等着。”
汪科长皱着眉头,低声呵斥道:“高主任,这是厂里的安排,不管你们是多少年的老人,但是在厨艺方面压不过芸科长,那你们就得服从安排!”
高主任冷笑:“厨艺高低很难判断,有些人擅长荤菜,有些人擅长素菜。总不能以她的长处跟我们短处相比吧?”
朱芸抿唇轻笑:“不如高主任拿着您的长处,咱们较量下?”
高主任冷冷地看着她,虽然知道她极为漂亮,但是眼里丝毫不掩厌恶,“我岂不是胜之不武?”
“怎么会,”朱芸背着手也漫不经心地撇着众人,“高主任,您也是说了厨艺高低很难判断,如果您其他的菜品做的不如我,而最为自得的菜式也不如我,那您说,谁厨艺高?”
高主任嗤笑声,十分自负地说:“没有这种假设!”
朱芸浅笑着:“高主任,我这个人吧,没啥别的有点,就是特别讲理。领导命我担任副科长,辅助汪科长工作。你们要是对我不满,完全可以取而代之,毕竟谁都不是领工资吃白饭的,没点真本事,不敢揽瓷器活。”
“但是过了这村,你们没能将我拉扯下来,那就乖乖听从我的指挥,否则我也不是个吉祥物!”
高主任眼皮一耷,“哦?你说的话管用吗?古人说为女人和小人难养也。谁知道你能不能做主。”
“怎么不可以,大不了我辞了工作,”朱芸刚说完,汪科长就满头是冷汗。
他忍不住上前警告地说道:“高主任,芸科长的能力是办公大楼领导们见证过的。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挣个科长去,别做阳奉阴违的事!”
领导们早就想到朱芸年纪太轻了,又长得格外招人眼,很容易被忽略她的才能,压不住这群眼睛长在头顶自视甚高的大厨们,特意昨天开会的时候敲打了几个食堂的主任。
但是现在看来意义不大,他回头低声跟朱芸说:“小姑奶奶,您吩咐人做事就行,回头让领导批评人。这高主任刀工最厉害了,还没遇见过对手,您要是输了,往后咱们怎么办事?”
夏华国的厨艺有太多讲究了,每一方面都有登峰造极的能人,这高主任的刀工是传承了一位退隐御膳房大厨,也正因为此,他素来瞧不上别人,哪里肯屈居一个年轻女同志之下。
朱芸却笑笑摆摆手,对着隐忍又不甘的高主任说道:“高主任,我们比试一番如何?要是我赢了,您就听从我的安排,若是我输了,那这个科长的位置给您做,而我直接辞职。”
高主任抬下眼皮,“当真?口说无凭,立下字据!”
朱芸大大方方地点头,“可以,还有谁不服气的一起出来。这算是我们切磋手艺,有意见的咱们提前捋顺了,省的回头工作再矛盾重重,让人看了笑话。”
其余的人可没有高主任的傲气和脾气,都是端着一个铁饭碗到老的。他们就是心里窝着气,换做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汉子来当副科长,都不会吭一声。
“芸……芸主任,我们没有高主任的本事,您跟他比,我们当个见证人。不管谁当了副科长,我们都认!”
“对对,我们就服有真本事的人。”
汪科长无奈,在朱芸和高主任看过来后,只能说:“行吧,今天你们要是不比试一场,往后也有的闹。”
拿了笔和纸立下约定,高主任也是个要面子的人,看着约定上的字,忍不住面无表情道:“芸主任你也别说我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你,只要你赢了我,别说我听从你的安排。我们大家伙得了你的指点,你就是我们半个师父!”
他说完,就扭头问问大家的意见。
众人对他蛮横的态度习以为常,都十分不走心地点头附和,“这是应该的,芸主任厨艺惊人的话,即便随便指点我们,我们也不能厚着脸皮不当回事呀。当我们半个师父,很合适。”
高主任就让汪科长将这句给添加上。
俩人签了字按了手印,就开始说规矩了。
反正大厨都有各自的帮厨,工作几年了,早饭都是能独立完成,大家伙不急着回去工作,留下来看个热闹。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已经笃定,朱芸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忒傻气了,这不是硬生生将到手的副科长拒之门外呀。
“我们就比三道菜,脱骨鱼、文思豆腐和金毛狮子鱼!”
高主任报出三道菜名的时候,大家伙哪怕预料到他会拿出看家本领,还是忍不住倒抽口气,随即都兴奋起来。
能够见识到登峰造极的刀工,是大厨们的幸事!
他挑眉淡淡笑着问:“芸主任,你听过这三道菜名吧?要是没听到,那咱也不用比了。”
朱芸慢条斯理地挽着袖子,唇角带着浅笑:“正好早上食堂来了一批活鱼,咱们这就请吧!”
高主任眉头一蹙,随即轻松地大步往食堂后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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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更的作者君好心虚~)
第四十八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48)
朱芸能够成为时空管理局一姐,还是在各种随机中也能抗住考验,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在她看来每一个自身携带的技能,只要发挥到极致,一样能够踏出康泰大道。这几个月她在食堂掌勺,可不单纯拿工资应付了事,也绝非吃着厨艺优秀技能的香。
朱芸信奉时空管理局出品,绝对不凡,她闭着眼操刀都能做出美味佳肴。但是技能如果吃透,彻底融入骨子,也是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和时间的,其带来的效果更为惊人。
所以为了以后的疲懒,她是下过苦功夫的,白天在食堂练习,回家再拎着食材继续炼,手握刀勺的功夫,赶得上外衣上身的时间了。
朱芸一天当人家三四天的努力,加上本就携带的属性,厨艺自然可以称得上一个超群了!
汪主任早就点了几个帮厨老手,给俩人当助手。
所有大厨眼睛瞥了眼从开始就淡定嘴角含笑,没有一丝紧张的朱芸,视线立马调转到高主任身上。
御膳房大厨的刀工是很厉害的,因为许多精致摆盘就跟刀工挂钩。
这一个个的厨子是从天南海北的顶级之人,有时候为了博得上位者的笑,还要当场卖弄一番。
可以说高主任作为其中之一的传承者,既拥有了高超的刀工,又讲究一个色香味俱全,更重要的是格外会卖弄。
拎上鱼来,他两手各握一柄不同规格的刀子,肆意把玩着,那刀刃上的寒光闪的人眼生疼,获得众人可个劲地拍掌叫好。
吸引得前面做早饭的帮厨们都伸长脖子想要瞧个热闹。
原本第一食堂的大厨想要给芸科长加油鼓劲,当忠实的拥护者,但是吧,随着高主任高调的亮相,他们才记得芸科长好像是从农村来的,凭借着给人置办红白喜事,才磨练出来的手艺,所以,他们不能昧着良心……
坚定的信念三秒垮了,他们纷纷递给朱芸一个抱歉的眼神,都去踮着脚加入围观高主任的行列中了。
“唉,说起来高主任也是咱们厂子高薪聘请的,只是自从他升了主任后,很少再上灶了。只有来了贵重的宾客,高主任才会被厂领导点去。”
“对呀,咱们食堂厨子多,有进有出的,你不说这事,我都忘了……”
大家忆起高主任辉煌的岁月,一阵感慨,心里早就给出这次比赛的结果。
在旁边只有一个帮厨默默地递着朱芸需要的东西,只有汪科长额头冒汗地坚守着,余光关注着旁边,嘴巴不停地说:
“芸科长,您还年轻,很多时候不能意气用事。厂领导任命的人,不可能处处都优秀,但是您脑子灵活,是办大事的料,不用太在意刀工被人压制……”
朱芸撇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处理手里的鱼。
帮厨得需要精准无误地递上东西,所以他是唯一全程见证的人。
刚开始他也为芸科长拎着心,可是瞧见朱芸下刀漫不经心,却格外利索,速度之快只能看到残影。
他觉得自己俩眼珠子都能瞪出来了,怔在原地好几秒钟,直到朱芸催促,他才满眼星星地回归,化身小迷弟。
约莫十点半的时候,高主任额头大汗淋漓的时候,在众人恭维中起了锅。
早就有好事者趁着高主任上灶烹饪的时候,跟办公楼领导们通风报信。
这会儿已经有些处理完工作,端着茶缸子陆续来视察的领导了。
汪科长笑着上前迎接,无奈地跟人解释着:“芸科长到底是有点年轻气盛,是我们这些老家伙没有的朝气。不过食堂管理方面真缺不了她。”
“待会还得请领导们帮帮忙,各个师傅手艺好,但副科长一职责不该简单以厨艺来论。”
“芸科长也是让高主任一个面子……”
领导们听了蹙眉,“听说他们俩还立下了约定?芸科长输了要辞职?你也不看着点?”
汪科长脑门上的汗汩汩直冒,抹把脸:“是我没有做好工作。”
他是有些玲珑之心,对上对下颇有手段,但是高主任仗着厨艺高极为刚直、目下无尘,而朱芸呢不爱吃气儿,俩人对在一起,早晚有这一遭。
与其拖着后来出事,倒不如一开始就摆在明面上,好好地撕掰开来,回头大家伙还都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
“看看再说吧,大不了让芸科长到办公大楼来,一样能协同你的工作。”厂二把手也是个喜欢办实事的人,见识到冷饮兑换券的威力,对这个年轻漂亮又笼络住褚工的小媳妇,颇为惜才。
这边说着话呢,那边高主任就冲朱芸扬起下巴,高声道:“芸科长,我这边已经好了,您忙活完了没?”
“这饭菜呀,也得现做现赏,迟了几分钟就大打折扣了。”
众人这才让出一条道来,露出孤零零的朱芸和满脸通红的帮厨俩人。
朱芸额头上也起了细密的汗。
哪怕八月下旬天气燥热,她仍旧穿着白色厨师服,戴着帽子口罩,外露黑白分明的狐狸眸子,都在热气腾腾之下染了丝绯色。
她眸子带笑,还是那副淡然没有丝毫紧张、害怕的模样,声音因为长时间没喝水,有些沙哑:“已经好了。”
其余的人被请出去,空气里的热度降了大半,清新凉爽许多。
高主任瞥了她一眼,觉得她就是硬撑着,直接给帮厨一个手势,三个菜品被端上了食堂二楼的饭桌上。
不需要他开口,已经有行家帮着向领导和其他人解释了,“这是脱骨鱼,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样,鱼全身上下的骨头和刺都被剔出来,最难得的是,还能保持原样,全身上下不见一个刀口!”
“鱼皮完整,味道鲜美,是考验刀工最难的菜品之一,如今咱们整个京都能做出这道菜的都没有一个巴掌数……”
大家十分捧场地连连抽气点头,厂二把手接过筷子,真将鱼翻了翻,果然没见到刀口,夹了一筷子品尝,确实肉嫩鲜美。
“这是文思豆腐,非常讲究的一道菜,用的是一捏就碎的豆腐,要切成均等细如发丝的程度,可想而知这刀工得多么登峰造极了……高主任果真是好手艺……”
“金毛狮子鱼,这道菜制作工艺复杂,先要用平刀将鱼片成十七,再改剪成二百余条,御膳房菜品得要求大小匀称美观,鱼肉还不可以粘连在一起……每一个步骤都花费数十分钟,且急不得……”
“您们看,这金毛狮子鱼色泽红亮,鱼丝蓬松,成菜造型如狮子抱绣球,摇头摆尾、须发尽张……”
每一道菜都让人惊艳感叹夏华厨艺的精湛高超。
众人对高主任的崇拜之情犹如江河之水,澎湃不绝,又如奇山峻岭,绵延不断。
好半晌,高主任红光满面,还不忘侧身,“芸科长到您了。”
这会儿帮厨很有眼色地将朱芸烹饪的菜端上来,一共有五道。
高主任心情不错,忍不住乐了:“芸科长的态度很值得称赞,不过咱们厨艺可不是靠时间和数量来决胜的。”
众人也都憋着笑,不过刚才那位行家也开始掀开上面的罩子,第一个仍旧是品评脱骨鱼。
当罩子打开,众人看到的那鱼犹如鲜活似的,开罩子的一瞬间眼珠子好像还转动几下,摆尾来着?
高主任浑身僵住,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看看菜品又瞧瞧朱芸。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都是厂里为了员工们谋福利,聘请的是真本事的大厨,每一个入场又经过考校的。
再者厂里大厨多了,自然也隐约起了攀比之心,竞争中提升厨艺,说话聊天关注的也都是行内事。
像是刚才那鱼动眼、摆尾,可是厨艺真正的天花板了,御膳房里都失传的绝技!
众人痴傻中,还有些接受无能,“剔骨,剔骨才是真本事,耍弄花枪也可能是咱不知道的技巧,一学就会呢?”
有些人狡辩句。
领导们继续拿着筷子,看看有没有刀口,再尝味道,那鲜美程度比高主任的厉害多了,如果说舌头愉悦有等级的话,一个是踏步阶段,一个则是踢踏舞了。
高主任忍不住夹了一筷子,面无表情地品尝,但是两眼已经含上泪花了。
既生瑜何生亮!
每人尝一筷子,盘里只有鱼头,不见一根鱼刺。
再来看文思豆腐,那豆腐方方正正一块,朱芸拿着汤匙往上轻轻一拍,像是烟花绽放,又像是夜里极致绚烂的昙花,层层叠叠散开,那纤细程度远远高于高主任的。
要说菜肴,在听觉、视觉得到满足和震惊之后,人们会对美食有着极大的期待感,这就造成原本十分的好吃,折成了七分,显得有些寡然无味。
但是朱芸的却是让味觉成为压轴的一个,让人对色香味俱全有个丰满的认知和体验,头发丝都能满足地站立起来。
一道菜勉强能说个碰巧,但是文思豆腐让所有人的质疑全部吞到肚子里去了。
再来就是金毛狮子鱼了,之前说能剪做二百余条,但这个余字就很有说法了,二百零一也是余,二百九十九也是个余。
只是瞧着鱼丝的纤细,在水中摇摆程度,自然朱芸又胜一筹。
看完三盘菜,她肯定是赢了。
众人将目光巴巴转向另外两盘,帮厨一一解开,高主任都忍不住低呼出声:“宝塔肉、三不沾!”
领导们不晓得高主任为什么如此惊奇,只是很普通的五花肉塔,还有一团黄色的面团?
这时候有人已经神色恍惚地说:“宝塔肉是一刀刀切片,每一片都粘连在一起,一片错,整盘都废了。切的肉片厚薄、塔的高度,都是讲究,越接近方锥形,那刀工越加了得!”
高主任也忍不住补充说:“因为这个菜品太考验刀工,所以很少有人能尝试。做出个方方正正的来,岂不是让内行笑死?”
众人这才发现这肉塔不是切出来的,而是一层层叠加上来!
高主任又亲自说了三不沾,光是一句很多夏华大厨十几年都没有掌握精髓,就足够展现这道菜品的厉害之处。
到现在为止,所有人都神色复杂地看向朱芸,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妖孽?
拜褚工所赐,大家伙都背地里对朱芸进行了深挖,或者被迫灌入耳朵。
知道她原先是王显兵离婚不离家的前妻,众人纷纷觉得这王显兵莫不是脑袋被雷劈了,又或者眼瞎,这样漂亮有才华的姑娘,咋不知道笼络在家?
肤浅都肤浅不到地方,估计是看中了林家的好条件,这不是入赘吗?
他们此刻在心里对王显兵表示了鄙夷,又对褚工识得璞玉,表示了羡慕嫉妒恨。
朱芸这次没有任何异议地成为了副科长,还收了一群颇有年龄的入门弟子。
大家伙安安静静地坐在会议室开会。
汪科长说了几句,就将位置让给了朱芸。
朱芸看了眼众人,现在的人们心思单纯,尤其是有手艺的人,有着自己的脾气,也有着较高的操守。
她轻笑着说:“昨天是咱们厂响应组织号召实行的第一天食堂开放,不知道各位师傅有没有什么感触?”
提起这个,大家伙就有些呲牙,“同志们跟疯了似的,拿着公家粮食不当回事,恨不能自己的胃是个无底洞,昨儿个还有个老太太拿着盆来打饭……”
“我们劝几句,人家就各种理由,什么家里半大的孩子多,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少饭都不够吃。再者组织都说了开放食堂,吃得不是我们的饭,所以我们一句话都劝不得……”
“是呀,人家还有要举报的,说我们不遵从组织的安排。”
大厨有时候也会拎着勺子给人打饭,知晓大家伙的饭量,如今开放食堂却闹成这种局面,他们气愤无奈,又心疼粮食。
都是吃过苦的人,见不得糟蹋!
朱芸听完大家伙的牢骚,笑着说:“无规矩不成方圆,组织只是说开放食堂,有没有说具体实行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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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上架,明天上架,明天上架,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爆更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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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49)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摇头:“哪有什么具体法子,就是大家自个儿不做饭,以公社或者工作单位为集体,吃食堂呀。”
“人人吃饱饭,一起搞建设,实现最基本却迫在眉睫的温饱。”
朱芸眉眼弯弯笑着说:“其实换句话说,组织给的指令很笼统,具体下来却需要我们自个儿拿主意。只要大家伙吃饱饭,营养跟得上就可以,对吧?”
“是这么个道理,”大家迟疑地点点头。
“那咱得趁着食堂刚刚开放,就立下规矩,让一切井然有序,不能组织忧心大家伙的肚子,却让某些人趁机贪便宜,侵害了别人的利益。”朱芸脸色突然就沉下来,严肃地说道。
“组织让大家伙吃饱,却有说饱了再拿的吗?”
众人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摇摇头。
朱芸没有再多废话,直接将自己昨晚琢磨写出来的条条框框传过去。
上面的第一条就是,所有员工家属必须遵从以下所有的规定,否则厂里食堂不予以接待,自个儿找地方吃饭去。
第二条则是,员工家属不允许外带食物,必须在食堂吃完再回去,有特殊情况的按照普通饭量供应……
再往下就更加详细了,什么员工有家属来探亲如何对待,不允许浪费食物,碗盘剩饭的要克扣工资等等。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只是脸上的苦色也浓稠。
“芸科长,您定的规矩好是好,能够响应组织号召的同时,让大家伙吃饱,但是呢,经过今天和昨天两天,所有人心被养大了,冷不丁给他们来个条条框框,可不得闹翻了天?”
他们太了解家属的脾性了,什么城里人乡下人,真正眼里不存黄白物的有几个?哪怕他们,还不是偶尔往家里捎带几把花生、几根黄瓜的?
明明能够占更多的便宜,她们哪里愿意入套进笼?
更何况她们现在扯着组织的大旗呢,虽然开放食堂只一天的功夫,这些大厨们各自有自己的门道,相互通电话,询问了其他地方的事情,不论哪里,情况都差不多的。
这是一种大趋势,谁能在泄洪开闸的一瞬间,就遏制住呢?
朱芸轻笑着说,“再等等,很快咱们就有理由了。”
众人不知道她卖得什么关子,但是她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极为高大,似是一下子从三岁黄毛小儿,变成了白发童颜之人,一举一动一说一笑,都隐含着威严和深意,万事都难不倒她。
奇了怪了!
说完这事,朱芸又开始道:“最迟明天中午,这些规矩就会成批次地复印张贴在各个食堂门口和公告栏上。”
“规矩有了,其他的就看我们的了!”
众人正襟危坐,等着她吩咐。
朱芸喝了一口茶,说:“我的身份想必在场有些人听说过,是从农村来的,一年又一年见识和参与进播出收割漫长又艰辛的农事中。”
“组织的吩咐肯定是思量很久的,我一个小人物没法提出质疑。我只知道每年村里要交不少的公粮,村里的人们吃饭都不敢吃太饱,平时一日两顿饭,每顿七成饱就不错了,只有农忙的时候才见肉腥吃个十成。”
“到了城里,更是人人凭借着粮票才能吃饭,虽然说大家都拿工资,咱们厂福利好工资高,但是孩子多的人家也不敢放开肚子吃,何况其他地方呢?”
“咱们当大厨的,得有些忧患意识不是吗?组织将粮食交到我们手里,那是对我们的信任,就像是农家开饭舀菜分饭的大家长一样,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过日子得细水流长,不能紧着眼下,您们说呢?”
大家伙只有点头的份,确实,粮食如果够吃,也不会需要粮票来制衡着。而且这一天大家伙放开肚子吃,是真吓到他们了。
“芸科长,您有事尽管吩咐好了,我们全听您的!”
一个人开嗓,其余的人立马响应,一个个声音洪亮得能将屋顶给掀飞了。
朱芸也被他们吓了一跳,随即说道:“我们好得厨子也算是半个大夫,能够以食疗人,十分饱不是健康的习惯,但是能保持七分饱,抵制美食诱惑的人,需要较好的自制里,所以我们肩负重任呐。”
她并没有遮遮掩掩,又拿出几张纸让他们传下去。
这些便是昨晚对褚申宇问话的答案。
与其让众人吃得饱,不如哄哄他们吃得好,吃得健康,下意识忽略对量的追求。
方法有很多,比如烤制的饼类耐饥,以前许多赶路的人都会买这类的干粮,可以放些芝麻、加点馅料,刚烤出来的焦香酥脆,配上汤粥,饱腹感不错。
夏天吃饭前,先来点酸梅汤、绿豆沙汤,浑身燥热去掉大半,胃口大增,实际上汤水占肚子,七成饱能有十成饱的效果。冬天可以先喝点鸡汤、大骨汤等等,这也是养身体的一种方式。
再比如主食不能太过精细,杂粮饭、三和面馒头,只要做得好吃,翻出花样来,相信没人会太过计较。
当然了豆制品、爆米花、土豆等等都是饱腹感不错的。
每顿饭稍微用点小技巧,就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朱芸要对他们培训的就是这些方面!让职工和家属们吃得饱,营养跟得上,还健康,同时呢每天能余出三成的配额来。
简短的会议后,大家伙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朱芸这次主动要求上灶。
钱嫂子笑着赶紧让开,旁边的徐晓辉也做好架势打辅助。
这一次朱芸做饭特别精心,土豆炖排骨,里面还炖了劲道十足的饼子。饼子吸足了土豆的绵软和肉的醇香,咬一口格外味美。
鹌鹑蛋炖红烧肉、小鸡泡面、干煸豆角,米饭是用木桶蒸的,晶莹颗粒分明十分有嚼头。
汤则是西红柿蛋花汤,撒了些她自制的鸡精,鲜美咸香。
一看见她做饭,大家伙蜂拥般来排队打饭,一个个恨不能端走半盘。
朱芸脾气好地一锅接着一锅烹饪,足足干了三个小时,但是窗口前排队的家属和孩子仍旧不见少。
突然有个青年钻到后台,在她耳边低声几句。
朱芸笑着放下勺子,跟钱嫂子交待几句,然后同那青年离开了。
刚走出没几步,她就看到急匆匆走出来的汪科长。
“芸科长,出事了,”汪科长头上的几根毛都因为沾染了汗水在一边凌乱着。他低声说了两句:“有个老太太吃得太狠,给撑晕过去,刚送到咱厂区医院。”
朱芸点点头,“我听了两句,咱们过去瞧瞧。”
因为现在没有电话,朱芸有时候办事传话不方便,就默认自己跟前时刻杵着一俩个徒弟。
厂区医院不算远,几个人骑着自行车也蹬了十来分钟。
这一去不要紧,不仅一个老太太吃撑,光是挂消化科的不少,靠着墙的一排木椅上坐了一溜,都不舒服地揉着胃,有人吃得太多走路都得扶着墙。
朱芸看得眉头直挑,何必呢?
不过她倒是看到了一个熟人。
王老太太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皱着脸。
她冲小徒弟使个眼色,“娄子扬,去问问那个第五个座椅上的老太太,到底怎么了。”说着她还补充了句:“王显兵的老母亲。”
这小徒弟比较机灵,一瞅师父的模样就明白了一二,笑着道:“得令!”
他眸子一转,手往裤子后面的口袋掏了掏,然后急匆匆地往那边走,等到老太太那也不停顿,只是手恰好碰到冒出口袋的钱。
一小沓钱有些重量,直接落在老太太跟前。
王老太太眼睛一瞪,下意识弯腰不顾肠胃难受拾起来,又看到前后左右人扭过头来,就呲着牙有气无力地喊:“小伙子,你掉钱了。”
说着她装模做样地追上去。
然而那小伙子还真扭过头,摸了下裤子后面的口袋,急急地走上来,一把抢走老太太手里的钱,“老太太谢谢您了,我刚借的钱,要给家人交钱办出院呢。”
王老太太僵直着身子。
刚刚她是做样子,声音能压多小就压多小,哪里想到那小伙子能转过头来呢?
那可是一沓大团结呀,少说也得有一二百块钱。
进了她的手,那合该就是她的,如今被人抢回去,不是挖了她半个心?
疼得抽抽的,王老太太还不能说啥,毕竟周围的人可都瞧着呢。
她按着胃假笑声:“不客气不客气。”
小伙子很热情,搀扶着她,“老太太您这是哪里不舒服呀?我大姨就在消化科里,正好让她瞧瞧。”
说着他轻车熟路地将人带进了屋里。
旁人并没有一点异常神色,在他们看来走后门是很稀疏平常的,更何况老太太拾金不昧,不过是插个队,能有多大的事?
没多大会儿,小伙子又搀扶人出来,带人拿了药送出大门口。
等人走了,他颠颠跑到朱芸跟前,眉飞色舞地说道:“好家伙,这王主任是不是赚得钱都给媳妇了,咋老娘跟没吃过饭似的,师父、汪科长您道这老太太吃了多少?”
俩人对视一眼,“三碗米饭?”
朱芸到底带着王老太太前儿媳妇的记忆,猜测地问道。
娄子扬啧啧地摇头,伸了个巴掌,又多加了个四,“五碗,整整五碗米饭,还有四盘菜,说是您做得太好吃了,一时放开肚子没忍住。”
说完这个,他也想起来朱芸交待的事,“我问过我大姨了,从昨天早上开始到现在,她还没回过家呢,中间瞌睡了三个小时,现在眼睛都睁不开了。”
“不是吃撑了,就是几个食堂窜一遍乱吃一通造成得肚子胀气,还有肠胃太弱冷不丁吃了大荤的时候拉肚子的。”
“今早有个很凶险的,吃了十来个大肉包子,差一点没咽气!”
朱芸和汪科长脸色都不大好看。
“你问你大姨要份病例,抹去身份信息多印制几份,然后张贴在各个地方,顺便连带着这份也复制贴上。”朱芸将食堂新规章制度递过去。
娄子扬点点头,“师父您放心,晚上吃饭前我就给您办好。”
朱芸冲汪科长耸耸肩,“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激烈些。”
以她看来,机械厂的生活水平还算可以,吃撑是肯定的,只是没想过第一二天就如此严重。
她还以为只有乡下人,才会如此呢。
不过这样也好,前两天大家伙新鲜可个劲地往肚子里塞,再过几天估计各个食量下来,开始造成大量浪费了。
所以她得从最开始,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将苗头给遏制住。
汪科长抹了把头上的汗,对娄子扬说:“子扬,你待会多复制一份,我拿去跟领导瞧瞧。这得开会好好说道下,必须保证食堂新的规章制度能够进行下去。”
朱芸回到食堂,食堂冷饮窗口一直都有小孩排队等着。
不过,因为冷饮耗时,每次制造得不多,所以朱芸打一开始就规定每个人一天只能吃一个,为此她还特意从办公楼要了一份职工名单,出示家里的证明才行,防止有人耍心眼。
她看了一眼,去办公室开始写晚上的菜谱了。
朱芸脑子里的东西,除了原主的,便是她从时空管理局被迫参加的各种培训班。
背药方、菜谱、乐谱、调香方子等等,几乎属于一种电脑装机必备了。
这些方子不管谁来,都能直接上手,跟某音零失败法子一样。
所以她现在就默写了一个,什么轮流坐班制,什么指导大家厨艺,不过是敲门砖,等大家伙上了贼船,一切就按照她的心情来。
喊了俩徒弟将菜谱誊抄了几份,并且在上面标上编号,又不是一次性的,回头还能时不时拿来溜溜。
“你们几个也人手一份,不是多重要的方子,但对你们来说也是笔财富了,”朱芸笑着说,“往后我每天都要出具食谱,没见过的你们尽管抄下来。那些大厨是我的入门弟子,你们却是我的入室弟子。”
见到俩徒弟激动地满脸通红,她没眼看,忍不住道:
“为师这里的菜谱多着呢,只要你们基本功上来,这些不过是开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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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来啦~
请问下,小可爱们对男主有什么想法?
是始终一个男主好,是女主主事业,又或者男女主人设随机?
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呦
第五十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50)
中午朱芸忙于做饭,都没空跟褚申宇一起吃,小两口隔着这么多人眼巴巴看了一眼,有着望穿秋水的架势。
晚上朱芸没再凑热闹,由着徒弟们将晚上的菜谱分到每个大厨手里。
食堂里食材很丰盛,几乎是市上有什么,采购便每天清早开着卡车进什么。因着食堂开放刚开始实行,每个单位的配额还不定,谁也没预料到第一天众人消耗巨大,中间几乎所有的采购们都又跑了一趟。
所以今儿个一早,厂里采购就一次到位,进了往日两倍的量,并且在总供销社那进行了登记,往后都按照这个量来。
朱芸瞧着采购部的单据,再细看褚申宇给她计算的数据,眉眼弯弯,后知后觉一件事情。
如果按照往常采购的量,她采用各种饱腹感技巧,就能抠下三成,问题是现在采购量增加一倍,那她岂不是每天能够抠下原来的百分之一百三?
想想从明年开始的饥荒,似乎不那么难度过了!
褚申宇现在下班比谁都积极,卡着时间一到,将活给助手一丢,洗手换下衣服,拎着包迈着长腿就往外走。
刚走到食堂门口,就见大大的公告栏上贴满了东西。
他个子高眼神好,很轻松就能扫清楚张贴的是什么。
第一个木板中是这两天因为暴饮暴食而激增的病例,甚至有个吃撑呼吸骤停三分钟差点咽气的病例,被用鲜红的笔给标记下来,让大家伙引以为戒。
第二个木板贴着针对组织开放食堂而新出的规章制度,每个方面都涉及到了,甚至详细到分批次用餐的时间等,条条框框不少。
第三个木板则是各种饮食健康的注意事项,盖着京都第一人民医院唬人的红章,还有食堂准备的各种菜品名称,其中包含了一些养身体的汤品药膳。
除此之外,更是有朱芸的三个小徒弟分别跟大家伙普及公告栏上的内容。
“您们瞧瞧啊,吃多了没有好处,组织既然开放了食堂,绝对不会让咱们有上顿没下顿,放平心态正常饮食,舒服才是最主要的……”
“咱们是城里人,要矜持大气讲究健康饮食,俗话说的好,‘没病要用养正药,三寒两倒七分饱;少和妇人贴肚皮,多吃肉蛋满地跑’,还有啥‘每餐七八分饱,健康长寿活到老’……”
“咱们食堂为了能更好地服务大家,特地请了京都第一人民医院的专家给开了不少的养生汤品菜品,往后一年四季给大家调养……”
前有案例,后有专家,中间的规章制度全是为了大家好,这几个徒弟嘴巴甜会恭维,一句一个咱,顺带着给大家伙灌点鸡汤。
看过第一张满满地吓人病例,再联想中午家属院那拉人去医院的阵仗,大家伙其实已经没有太多抗拒,在被人如此将道理掰细了说,不由地点头。
夏华人对长生不老的追求,是打骨子里的执着,现在生活如此美好,谁也不想为了一口吃的,就成了短命鬼。
洗脑自古以来就有,而且效果十分显赫,等大家伙拿着碗盆排队进入食堂的时候,心态已然平稳。
门口两侧各放了一个大桶,两个年轻秀丽的女同志拎着深勺子,笑着声音清亮地说:“今儿个的养生汤是红枣黄鳝汤,清早就进来的黄鳝,吐了一天的泥沙,放上枣、瘦猪肉熬了两三个小时,骨头都炖酥了,补钙营养好喝。”
“有补气养血健脾的功效,对体倦乏力、少气、头晕、眼花等有较好的滋补作用。”
“每人一勺,多了没有,大家伙快点趁热喝,凉了可就腥气了……”
众人接收到的信息是这样的:
有肉有红枣,好东西!
补钙营养、补气滋养,大补之物!
每人只有一勺,多了没有,占了大便宜!
还说什么,得到汤后,他们立马往嘴里一送,果然只是温热的状态,喝了一口咂嘴,鲜香可口、肉味浓郁,入肚子后就是一种舒坦地满足,还有可见的肉丝,真真是好东西。
“听说以前大户人家才讲究饭前一碗养生汤呢……”
“还是有钱的人家会吃,别说,喝了汤肚子舒坦,胃口也打开了……”
大家伙喝得乐呵,抹抹嘴巴去打饭。
褚申宇眸子里带着笑,心里清楚,这些怕都是自家媳妇捣鼓出来的。
如果不是他提前察觉到,恐怕也能被她给忽悠到了。
他低头瞧着飘着红枣粒的黄鳝汤,一口气喝下,有些饥饿的胃得到舒展,确实有养生之效,但是最终目的不过是奔着饱腹而去,让汤先占一部分肚子。
一勺子能有半缸子呢!
人的胃才多大?
以前的食堂每个窗口品种都不一样,供大家选择性很大。
但是现在呢,食堂声称要紧跟着组织其他单位的步调,多样性被取缔,窗口售卖相同的菜品、汤粥和主食。
不过厂领导体恤职工和家属,食堂争取一两个星期菜品不重复。
如此一解释,大家伙也没有反驳的理由。
宫保鸡丁、鸡蛋豆腐羹、芹菜炒肉丝、五谷丰登,主食是三和面馒头,还有菌菇粥。
真得是营养丰富荤素搭配,问题是每一个味道都好吃,就是三和面馒头都跟平时的不一样,带着股香甜劲道。
男女老少分量不一样,吃完后如果还不饱可以再来打些饭菜,但是呢如果饭菜有剩余是要被记名字,张贴在所在家属院的公告栏上!
褚申宇刚要排队,就见媳妇已经寻了个位置,打好饭冲他招手呢。
他轻笑着走过去,这才发现食堂里的众人,用统一的餐盘、碗、碟,上面刻着光明机械厂第一食堂的字样。
朱芸嘻嘻笑着跟他解释,“每个食堂刚建的时候,都有这么一套餐具,按照食堂桌椅数量来的,应付上面的检查,不过一次都没用过,放在仓库里堆灰,现在拿来正好。”
“你不觉得这样摆盘好看、特别显数量吗?”
褚申宇点点头,倒是想起之前她利用光影的化妆技术,“也是利用了视觉错觉?”
朱芸弯着唇角,“对呀,人肚子饿的时候,眼睛就夸大了饿意,恨不能吞掉一头牛,那为什么不能欺骗下眼睛,让它缩小下饿意呢?”
褚申宇嘴角抽抽,媳妇虽然没多少文化,但是鬼点子不得不说一个接着一个。厨房这巴掌大的地方,硬生生被她折腾出花来,颇有种指点江山的豪情壮志。
“快,褚工帮我试试饭菜的量如何,”朱芸其实心里也有点没底,笑眯眯地看着他催促道。
她自个儿也开始扒拉自己这一份。
现在的人们肚子里油水少,说白了就是身体摄入的蛋白质和脂肪少,所以饭量大,她对这方面也较为注重。营养均衡了,也能降低食材的消耗。
褚申宇没说什么,跟往常一样吃饭。
他每天都有锻炼身体的习惯,饭量属于较多的一类,却罕见的吃撑了!
他讶异地瞧瞧餐盘,又抬头看向笑眯眯带着自得的媳妇,难得地眸子里泛着茫然。
朱芸吃饭的时候也左右观察着,等喝完汤后,慢悠悠地擦完嘴巴,忍不住打了个响指,“试验成功,据我观察八成的人都没有再打饭,而那两成中有半数是替家人打的。”
“师父,为什么呀?”坐得不远的小徒弟都纳闷地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褚申宇亦是不解。
朱芸低声仔细地解释,除了饭菜里有豆腐、芹菜和粗粮饱腹感的作用,宫保鸡丁和劲道的三和面馒头都需要细嚼慢咽,再者饭菜好吃,也会让人忍不住放慢速度,心情愉悦地慢慢品……
总之呢,这里面学问大了!
食堂开放让朱芸忙碌了两天,往后只需要每天带着徒弟理一下仓库,制定次日菜谱就没什么大事。
于是她边教导徒弟们厨艺,边带头啃书。
中午刚吃过饭,朱芸日常犯困,半迷糊着跟在褚申宇身后,踩着一个个巴掌大的树荫,慢吞吞往家里赶去午睡。
刚进入楼栋,一股舒服的荫凉让她清醒了下,迈了两步路,一楼东户开了门,探出个头来,赫然是她徒弟顾绍东的母亲,上次跟人搭伴拾麦子的那位。
“东子他师父,”顾婶子压低声音冲她招招手。
朱芸再度清醒三分,凑过去,眸子里已经燃起了八卦之火。
“你们对门今儿个来了亲戚,”顾婶子小声地说着,塞过来两个大芒果。
朱芸没抗住诱惑接过来,笑着说:“婶儿,回头我给顾绍东开小灶,给您腌制一坛咸鸭蛋,保证各个流黄喷香绵软!”
顾婶子高兴地哎了声,爽利地道:“东子他师父,我还就爱吃这一口呢。”
接着她话音一转:“瞧着有个老爷子,可能是王主任的爹,还有俩年纪不大的男女同志。”
“他们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听家属院查岗的同志说,探亲介绍信开具三个月呢!时间这么长,不定打着落户的主意,就林瑾那小媳妇的气性,关起门来不定怎么闹呢……”
“咱们食堂待遇好,之前不少人家都往老家拍了电报,喊人来占便宜。亏得咱们食堂定下规矩,不然得被外人吃个底朝天了……”
一楼是带着半人高栅栏的小院,谁家来客人,保准瞒不过喜欢伺弄家里半分菜地的顾婶子。
朱芸笑着听了好大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被褚申宇给拽上楼。
正巧他们掏出钥匙要开门的时候,对门也砰地打开门。
林瑾气得脸红,一向爱扮演贤良淑德的她声音尖锐道:“王显兵,你什么意思?咱们家才多大的房子,让你家亲戚给占全了?”
“你们问过我一声吗?合着我不是这个家的人是吧?”
“你就说,今儿个是我住招待所,还是他们吧!”
好熟悉的开场白……朱芸没有瓜吃,却有芒果啃。
王显兵赶忙拽住门,对上朱芸瞧热闹的眼神,额头一跳,想要关上门又怕带倒了大肚子的林瑾,只能低声说:
“林瑾,那是我爹、亲侄子和侄女,不能人刚来第一天就撵出去住招待所吧?从老家来回一趟不容易,这不是明晃晃给人难堪?咱家又不是住不开?”
“先关上门,有什么事情咱们慢慢商讨,别让人看笑话。”
林瑾也发现对门一个已经啃上芒果,一个正一本正经从包里仔细翻找钥匙,心里的那股邪火烧得更旺。
“你就捏准我要面子,可个劲欺负我?”她泪扑簌地掉下来,侧过脸就是紧拽着门把不撒手,“从咱们认识、结婚、怀孕到现在,我哪一样事情没有如你们家的意了?”
“你们步步紧逼,是不是准备举家搬过来?”
王老太太也气得够呛。
人是她招来的,但是被儿媳妇戳到脸上,让小辈看热闹,她老脸还要不要了?
谁还不会哭了?
王老太太也抹上泪了,带着浓浓地委屈:
“怎么叫我们逼你?明明是我们家让着你,自从我儿子找了你,往家里邮的钱还不够你买一身衣服的呢。”
“我们全家就供出这么一个大学生,让他拉巴下家里,给侄子寻个开车的活,有错了吗?”
“再说,我瞧着你快生了,怕一个人照顾不了你,就喊来静静帮忙。人家上赶着伺候你,你还不乐意?”
“咱们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让你爹在家里吃糠咽菜,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朱芸点点头,捧场说:“老太太,虽然我受你家磋磨七年,但是说句公道话,你对你小儿子好得没边了,恨不能掏心掏肺。”
“王主任怎么能娶了媳妇忘了爹娘?”
“城里人都是几个儿子轮流养老的,甚至谁家条件好,谁家养老。”
“你们现在还有腿有脚能动弹帮忙干活呢,你小儿媳妇就嫌弃地撵人,啧啧,等你们老了瘫在床上不能动,看她喂你们一口饭吃不?”
这话说到了王老太太心坎儿里,人是真伤心了,再瞅瞅朱芸认真又格外不赞同的目光,当然要是忽略她嘴上一圈黄色果肉的话。
“儿呐,娘就说不能找个城里媳妇。什么贤惠懂事,都是装给你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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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51)
王显兵被俩女人哭得脑袋大,偏偏老娘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原来是豪爽派的,现在也学小女人般嘤嘤地哭!
他强忍着要爆炸的胸腔,看向还没找到钥匙的褚申宇,咬着牙问道:“褚工,您家就一把钥匙?”
褚申宇一拍脑袋,就像是没看到王家的热闹般,尴尬是不存在的,脸上懊恼地说:“瞧我这脑子,光记得在包里翻找,却忘了我挂在腰间了……”
他摸上腰间的钥匙,慢悠悠地打开门,扯着又啃上芒果的某女,冲对门笑道:“你们继续,不过要我说,家有一宝如有一老,还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最让人难受的不过是子欲养而亲不待,所以王主任还是珍惜当下。”
“毕竟,娘只有一个,媳妇还可以再找……”
说完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留下来王家有些傻愣的众人。
王显兵都没想到,被人奉上神坛的褚工,竟然学着女人般拉偏架,果然被朱芸那个恶毒的女人给带坏了!
林瑾气得浑身发抖,头晕目眩:“好啊王显兵,你是不是要准备抛弃我们娘俩,再找个高枝?”
可她刚说出口,就已经后悔,咬着牙将身体大半重量靠在门上。
本来还心里疼惜媳妇,左右为难的王显兵瞬间脸黑。
他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虽然他跟林瑾在一起,有一部分看中林家红资的背景,但是他能做,在别人捻酸时挺直了脊背,却受不了林瑾如此指责。
“林瑾,别人如何说我,我从来不吭声,”王显兵淡淡地说:“因为我以为你该知道我对你的心,呵呵,原来你也是这么看我的?”
“我是泥腿子出身,哪怕我是京都农业大学毕业,也改变不了自己的身份,更是不可能跟生养我的爹娘兄姐脱离关系。”
“从一开始,我顾及你的感受,尽量迁就着你这个大小姐。我以为你聪慧懂事,跟我在一起,就在逐渐接纳我的家人。”
“看来并不是这样,”他冷嘲道,“行了,既然我家人土腥子气熏到您了,那我们就不碍您的眼。”
王显兵扭头就冷硬地招呼王家人收拾东西出去。
王老太太还哭着呢,想要跟林瑾比谁流的泪多,投入的情绪被喊了刹车。
“啥?干什么是我们给她腾窝?”她不乐意了。
婆媳拉锯战中,谁先退让,那往后就步步退让。
“你问问谁家媳妇跟她一样,怀个孩子跟揣了金蛋似的,吃了饭撂筷子抬屁股走人,擦个桌子能累得她立地生娃还是咋地?”
“她娇贵,她识字,咋没学啥孔老二孝顺公婆?”
“谁家跟我一样,当婆婆的地将儿媳妇伺候好,才能拿点辛苦钱!像是她这样的,就给撵回家,让她娘好好教育下,怎么尊老爱幼,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难怪是资本家的小姐……”
“娘,您能别添乱了吗?”王显兵已经提不起半点劲来,“你们走不走?”
话是这么问,但是他人却开始往外走了,“您确定要跟一个孕妇闹吗?”
老太太沉着脸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冲屋里用脚丫抠鞋底的三个挥挥手,“走,这个家容不下咱们,我还不信厂里没有明白人。公婆都敢赶出家门,真是天大的冤屈!”
屋里三人扛着东西,静静更是将桌子上的花生重新搂到袋子里,气哼哼地往外走,走到门口特意往屋子里啐了口。
她同胞兄弟也有样学样地恶狠狠上痰,啐出去。
怀孕的女人嗅觉本就敏感,林瑾又是个胃浅的,看着地上两口浓痰,嗅着空气中飘散开的腥臭味,都来不及往厕所跑,哇一口将中午饭给吐出来。
屋子里顿时充满了酸臭,她看着自己的呕吐物,胃一阵泛酸,扒着门就边被自己恶心得干呕,一边没力气委屈地抹泪。
八月下旬的中午天气仍旧燥热,哪怕楼道里荫凉,却也有三十度,那股酸臭味就直冲上楼又猛沉下楼,没多大会弥漫开来。
正巧楼上郭梅云听到王家的动静,蹑手蹑脚走到四楼,站着听了好一会儿。见王家人先后离开,她才急匆匆下楼,来巩固塑料姐妹情。
然而当她刚到三层就赶上那先后的吐痰,以及林瑾哇哇吐的时候。
她脚步顿下来,内心一阵懊恼,咋不在四楼多停留会呢?
不等她悄悄往回收脚,就被林瑾看到救命恩人似的盯上了。
“梅云,”林瑾委屈地抽泣,“他不要我了……”
郭梅云只能硬着头皮下来,搀扶着人进屋,又认命泛着恶心地收拾家里。
朱芸借助天线宝宝,心满意足地围观了后续,然后她勾着唇角去扯褚申宇的耳朵:“褚工,媳妇还可以再找?”
“怎么,你有下家了?”
褚申宇笑着揽着人腰,“小没良心的,我坚守那么长时间,给你提供机会瞧热闹,现在过河拆桥?”
“我是故意说给王显兵的,可不代表我是这样想的。”
“娘只有一个,媳妇也只有一个!”
他格外认真地看着她,“媳妇,我说再多再好,不如你看我的行动。一辈子很长,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的!”
朱芸被突然表白,顿时绷不住脸了,搂着人脖子腻歪,“姑且算你过关。”
午睡睁开眼,朱芸还有些迷迷瞪瞪的,扒拉着起身的男人,哼哼唧唧地撒娇。
褚申宇对她下意识表现出来的依恋,十分受用,而且最近俩人关系一天比一天腻歪,真真是没有最腻歪,只有更腻歪。
要不是因为他得去上班,真想要青天白日地将女人给办了!
光是想着阳光下雪白的肌肤,他浑身就受不住,赶紧亲了她一口,“你再睡会,我从冰箱里拿出两块西瓜,等你起来后吃正好。”
食堂员工跟其他人的工作时间不一样,中午能够多睡会。
朱芸费劲地睁开眼,趁机挂在他脖子上,无精打采地摇摇头嘟囔着:“不要,再睡下去就头疼了。”
褚申宇轻声哄她:“那就起来喝点水精神下,等消了汗再吹风扇。”
朱芸就让他抱着自己去客厅,喝了点水,果然舒服些了。
她瞧着他来来回回地忙活,给自己拿西瓜,嘱咐句等半个小时散散凉气再吃;拿来书包,布置了作业,说不会的等自己晚上下班回来教她;又开了风扇对着墙吹,让她头上没汗了,再将拔上来的按钮按下去……
“褚申宇同志,你突然对我这么好?你不会是做了心虚的事情?”她这会儿晃晃脑袋,虽然享受被人当成老佛爷般对待,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褚申宇对她是不错,但如今有些伏地做小的样子,有点过了吧?
她狐狸眸子里还真带着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褚申宇气笑了,曲起手指叩了她光洁的额头下,“您脑子还没清醒呢?您这是对自己的魅力多么无知?谁有本事将爷们从您老身边抢走?”
“没瞧出来我舍不得你在家,恨不能多呆一秒钟?”
“刚才乖的要人命,现在又气得人要命!”
朱芸一怔,一下子挤进他怀里,啃了口他的下巴,挑眉笑着说:“我怎么要你命了?”
她本就生得明艳,刚睡醒眸子染上水色朦胧,这会儿又刻意去勾人,那亲昵的动作分明是她最动情的时候欢愉的表示。
褚申宇快被她逼疯了,眸子里泛着红意,咬牙切齿:“从此君王不早朝,你这是想让我在家里吃软饭了?”
朱芸突然就收起所有的魅意,乖乖巧巧,一脸纯真,浅笑着:“申宇哥哥,人家也不舍得你嘛。”
疯了!
这女人被他带着“兜风”的时候,最爱胡喊乱叫,配上她如今乖巧的模样,哥哥两字彻底打开闸门,将褚申宇最后的理智给灼烧殆尽。
等人匆匆离开,朱芸眨巴下眼睛,拥着毛巾被抿着唇笑。
果然一本正经的人破功,是件特别好玩的事情呢。
不过等她慢悠悠地将自己收拾妥当,换衣服要出门时,才发现男人的报复。她脖子几处殷红,正猖狂地占领高地,昭示着刚才攻城掠地之事。
朱芸好气又好笑,不过她防晒一项做得到位,没有一寸肌肤暴漏在烈阳之下,倒是也不怕被人瞧见异常。
第二天早上,朱芸碰到了打饭的谭嫂子,这才知道王显兵没有领家人住招待所,而是在厂外租了个小院。
巧的是正好是她对面!
原来她小四合院对面的一家,正好等到厂区的家属楼,不耐烦家里蚊虫蛇蚁泛滥,刚搬离,还没有新租客。
“昨儿个傍晚王主任上山上转悠了一圈,就捉了一只二百斤的野猪,跟他侄儿一起拖下来的。给食堂送了四分之一,又往村子里送了四分之一,剩下的就招呼四周邻里烤肉吃。”
“这个时候的野猪都肥硕了一圈,烤起来特别香,不少人都被王家笼络住。说老太太是个大方直爽的人,说王主任脾性不错有本事,说他那对侄女侄子不像是乡下来的……”
“他们是用半头野猪换了好名声,倒是让人质疑起您来了。”
朱芸笑着跟谭嫂子说了几句话,回到办公室,撑着脑袋微微叹口气。
自己是用食堂卡住了员工和家属们呼朋唤友来占便宜,但是周遭不远处也有公社、单位,只要人身份没问题,一样能凑上去敞开肚子吃。
其他单位倒没什么,因为同样是组织往下拨粮食份额,算不上谁占谁便宜。
只是,农村的粮食是今年收上来,还没有来得及分发到户的。
等公社的粮食日益减少,饥荒来临,只能等组织救济粮,那时候村民们绝对会因为厂里家属吃过公社里的饭,而闹出矛盾的!
所以,她又寻上汪科长,将这事给说了。
汪科长点头,“应该跟公社里说清楚,不然他们粮食不够吃的,将缘由归结到咱们身上,真是掰扯不清了。”
他直接骑着车子去了公社里,将几个管事的拉到厂子里,正好赶上早饭。
汪科长带着几个管事的,进行了深刻地参观学习,将一些利弊摆出来。
这些管事的也都是人精,依附着光明机械厂,他们从来都是闻风而动,跟着大单位后面跑,为的就是多为公社谋利。
他们认真学习,时不时提问,又厚着脸皮讨要了几个菜方,誊抄了食堂的规章制度,复印了许多份,挨个分发给各个大队,要求严格执行下去。
王老太太乐呵呵端着碗,送王显兵出门,“儿子,你太有法子了!”
“本来我以为食堂可个劲地吃,才给你爹他们拍电报。没想到等人上了火车才知道食堂新规定,正愁着他们白来一趟。”
“如今房子、吃饭就一只野猪全都解决了,不用巴巴看你媳妇的脸色,往后我跟你爹等着享你的福气咯!”
“不过呀,你是男人,得在媳妇跟前立起来,狠劲凉她几天,知道你的厉害!不然啊,往后你就擎等着被她牵着鼻子走吧,还连累你爹和我受气。”
王显兵微蹙着眉头,“娘,林瑾她怀了孕情绪不稳定,您多体谅下她。等孩子生出来,我再跟她好好谈谈。您放心,儿子肯定给您和爹养老!”
老太太也是有些心机的,知道不能将人逼得太狠,就点点头,“好好好,我又不是那不讲理的老太太,只要她对你好,就是为了你在厂里的面子。我跟你爹,将孙子带到三岁就回乡。”
“娘,您说的什么话,哪能用您的时候将您喊来,不用了再让您回家下地干活?您这不是埋汰我呢?”王显兵心里感动,赶忙说道。
他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和一堆钱票,“这几天您带着我爹和侄子侄女出去转转,买点生活用品。”
王老头又假意推脱下,才勉强收起来。
挥着手,将人送走,她一脸得意地将钱票揣到身上。
这一两个月她跟林瑾没少斗法,每次都输得心肝肺疼,见识了什么叫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如今她的帮手们到了,而她不过是稍微以牙还牙了番,就收到如此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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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52)
王老太太如今也算是悟出了些婆媳真谛,像是一些家属们说得,婆媳拉锯战中,最为关键的是拉拢她们关系衔接的男人。
林瑾之前两面派还能次次赢,就是认真践行了这个真理。
如今她能够打了个翻身仗,也是这样!
老太太喊着人拿着饭缸往公社食堂走去,嘟囔着说:“朱芸那个黑心肝的玩意也不知道脑袋在哪里开光了,厂里食堂她说了算,什么探亲得提前打申请,按照不同的情况给调度多少天的饭来。”
“不然我哪里需要陪着你们在乡下吃?这里公社是比咱们村食堂吃得好,但是能跟厂里面比吗?”
老爷子和两个小辈,从昨天下火车六双眼睛就不够用,在整齐漂亮的两排四合院和厂区办公大楼上来回地瞧着,傻呵呵笑着点头,也不说话。
老太太也不是真想听他们回应,就自言自语说:“今儿个就让儿子给你们递交上申请,不知道几天能批下来。”
“待会你们吃饭的时候机灵点,先吃菜再吃馒头,最后只捞汤里的米、蛋类的,能多吃就多吃,回家再喝水就是了!”
“记得趁人不注意,再往我昨儿个给你们缝的布兜里塞些干粮,回家晒干磨成粉,还能兑成糊糊呢……”
当了几十年的掌勺人,她自有一套吃拿经验。
王家三人连连点头,撸着袖子就是一副要大干一场的准备。
四个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公社食堂,但是刚到门口瞧着一群人围着,不觉好奇。
老太太已经不拿自己当女人了,直接埋头上前左挤右攘地到了最前面,看见熟悉的一溜纸张心肝儿有些颤。
“老乡,这,这上面写着啥?”
那人看了老太太一眼,见眼生,就知道是住在这片厂区家属院的,而且还是刚来的。
他只说了其中一条:“哦,说公社食堂只接待本公社的人,外来的得掏钱票,不然将公社粮仓里的粮食吃光了,我们喝西北风呀?”
王老太太瞪大眼睛,“咋能这样?都是组织的好同志,怎么不通融点?”
刚才公社领导已经耐心给大家解释过了。
他们不能一时被食堂放开迷了眼睛,得将目光放长远,都是地里的好手,对粮食出产最了解不过了。
现在他们的日子过得是好了,但还得对粮**打细算,哪能将希望寄托在组织上?那么多公社,组织想管,也管不过来呀!
大家伙得做好吃一年的准备,除非组织又批下粮食。
众人没好气地说:“有啥好通融的?你们不是有单位,就是有商品粮,再不济也有自己大队管饭,咋脸那么大想要吃我们的?”
“我们公社都是自己人今年没分下来的粮食,你是刨坑了还是挑粪了?进了我们公社的地,就忘了自己姓啥从哪来了?”
“要是干啥事都没规矩,那我们都跟着你去你大队里吃,一天吃掉一个月的量,你看你大队长乐意不?”
王老太太被人给怼了出来,一句话都说不出。
可人家说得句句在理,她找组织说,也没理,毕竟大家伙都安安分分在家里呆着,是她想要多占便宜,所以自作主张将老汉和孙子孙女喊来。
前两天厂里食堂撑坏了不少人,领导重视起来,特别严查进出人员,家属院里也是一波波地巡岗,不让任何一个外来人员浑水摸鱼!
王老太太气得不行,别人能免费吃,偏偏自己做了蠢事,丢了三份白吃的饭,巴巴来京都掏钱买。
“你们在家里呆着,我去厂里打饭吃,大不了咱们少吃点,哪里真能掏钱买吃的,让人笑话?”
家里算上林瑾有三个人能打饭,还养不了六个人?
过一两天,申请表批下来,他们也能去厂里食堂打饭了!
领导给食堂划分了不小的仓库,朱芸对每一类食材做了详细地规划。
采购每天拉来的食材先入库,像是不耐放的肉、鱼、虾、新鲜蔬菜,则取出原来的七成送到各食堂,剩余的量进行粗加工,或做成酱菜,或晾晒成干,也能烘烤成小零食等方便储存。
而对于能储存一段时间的米面油五谷杂、鸡蛋、水果等,则从最开始的一批中往外拨,消耗不掉又达到半个保质期的,则被采购拉去各个厂子,置换成保质期长的硬通货,像是饼干、奶粉、麦乳精、糖果、果脯等。
就是这些每半年也要置换一波,保证仓库里食物的新鲜和充裕。自然她跟褚申宇也会对自家地窖里的粮食,进行及时地更新换代。
只要规划好,大家伙的工作就能有条不紊地进行,以最适合的方式响应组织,又可以掐灭一切不利的苗头。
而且机械厂在食材方面也不是一味地消耗,他们有着一片从原单位继承过来面积不小的农场,因着厂里有农机,又开垦了些田地,除了给一成家属们创造了工作的机会,也有能力养活两成职工,是对组织粮食配额的一个重要补充!
今年新下来的粮食,也被拉到仓库里储放。
朱芸现在养成习惯,早晚都要来仓库溜一圈,瞧着丰富多样的粮食,陶醉会儿,才意犹未尽却心满意足地回去工作学习。
褚父身为京都第一中学的校长,担负的责任重大,学校里也有些家庭条件不好的师生,因为吃得过多被送往医院的。
知晓儿媳妇一系列有效措施,他征求了机械厂领导的意见,特意带着自己学校食堂大厨,几个兄弟单位的大厨们,一起来参观学习,更是将精髓学了大半,回去也雷厉风行地实施开来。
一股遏制暴饮暴食、不必要浪费的正气之风从京都刮开。
朱芸现在觉得自己真过上了猪一般养膘的生活,去仓库浪一圈,背着手装模做样给徒弟们挑挑毛病,再提笔写几个菜谱,没事啃啃书,坐等徒弟们给自己和男人打饭,晚上躺着等小鲜肉伺候。
神仙也换不来的舒坦日子,是以她觉得自己蹭蹭涨肉,秋老虎正盛,自己的膘已经起来,都快穿不下之前做得长袖裙。
她努力吸着肚子,将拉链给费力地拉上去,站在衣橱镶嵌的全身镜前,臭美地左瞧右看,变了俩松散的蜈蚣辫,戴上婆婆托人捎来的大沿毡帽,真是个大美妞!
自我欣赏一番,她继续挺胸收腹,脚步轻快地往男人跟前转悠。
褚申宇最近正在参加筹备一个新农机项目,一桌子的图纸画稿,人鼻梁上也加上了银框眼镜,穿着白色衬衣黑色直筒裤,那衬衣扣子规规矩矩系到头,端的是斯文冷峻。
来回走了半天,她都没能让男人从晦涩难懂、横竖弧圆的画纸上抬个头。
朱芸知道自己不该无理取闹,但是他端坐了一上午,一个眼神都没递给自己,就有点小过分了吧?
她忍不住拿着手指戳戳他茂密的头发,心里想着小鲜肉别用脑过度中年成了地中海。
“嗯?”褚申宇怔了下,轻笑着抬头看到已经走了两个大格的时针,拉住她的手抱歉地说:“对不起媳妇,本来我答应带你去市里玩,但是突然来了思路就忘时间了。”
朱芸十分贤惠温婉地笑着说:“市里什么时候去不行?你工作重要嘛。”
褚申宇眉心一跳,媳妇一乖巧,就代表要搞事情。
他的思路已经捋清楚,倒是不怕打扰,迟疑地说:“媳妇儿,不然下午我带你上山,咱寻摸些野鸡野兔,回来吃烧烤?”
朱芸幽幽地看向他,“我这样能上山吗?”
褚申宇看着她的裙子,是少有红白黄拼接的,色块鲜艳撞击在一起,格外亮眼。
又是娃娃领、收腰、同色盘扣改良旗袍的设计,处处彰显着精致优雅。
“衣服好看,我怎么没见你穿过?”他这才眼前一亮,赞叹道。
最喜欢男人这没见识的样子!
朱芸轻哼声,坐在沙发上,双手后撑着,修长白皙的左腿划了个弧,想要优雅兼野性地搭载右腿上,只是一道不和谐的声音让俩人都怔在原地。
与其说布料撕拉声,不如说是线极为清脆砰砰相继挣断的声音。
朱芸傻愣愣接受无能低头看看,自己软绵的小肚子,它冒出来了,还嚣张地鼓了个圆包,对着男人的一侧露出大片漂亮雪白的腰线以及白色的……
褚申宇脸上笑意快绷不住了,拿着拳头放在嘴边克制有力地咳嗽几声,“幸亏刚才的思路绊住了咱们,不然到了街上,我岂不是为了媳妇的清白,要光着膀子被人当成耍猴的?”
朱芸磨着牙,“合着我是猴?”
她边说边站起来,摸着自己的小肚子,赌气道:“中午我只喝粥,晚上吃水果,不瘦下小肚子,我誓不为人!”
“媳妇儿,”褚申宇拉着她,苦心婆妈地劝说:“你干嘛跟自己过意不去?我觉得你现在正好,抱起来跟软绵团子似的,特别舒服。”
“不吃饭治标不治本,别肉没掉下来,将自己饿坏了。”
“还有啊,哪里跟自己打赌的?”
朱芸瞪了他一眼,女人爱美的天性是不畏惧饥饿与寒冷,“要想美,得对自己狠,下不去手掉不了肉!”
说完,她捂着腰去屋里换了个宽松点的衣服,拿出笔和纸将口号写得大大地,掐腰指挥着男人挨个贴在冰箱门上、餐厅的墙上、客厅电视机上、衣橱上、卧室天花板上。
但凡显眼的地方都有,一句比一句狠。
褚申宇劝了好几句,非但没劝住,反而让她减肥大业又开疆拓土了。
“猪与人的区别在于,猪有膘,注定要被宰了上桌!你要站好队!”
“鸡吃粮下蛋,你能下蛋吗?”
“鸟能飞消耗热量大,你是鸟人,吃那么多……”
“人要有追求,嘴上贪好,是最低级的趣味……”
“想要美,就要少吃饭多喝水,摆脱肚腩大象腿……”
“放下筷子,立地成人……”
褚申宇出门打饭,就要经过一个个血淋淋狰狞的口号,打饭回来又要面对着一圈口号吃,边吃边不由地各种对号入座,这种体验真酸爽!
朱芸说要减肥,还真不碰荤腥和主食,只吃青菜抱着粥喝。
任由褚申宇如何引诱,她都跟入定僧般,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吃斋。
晚上她就啃了一个苹果,吃了一层煎饼,喝了一包奶。
褚申宇无奈得紧,关灯搂着人睡觉,不满地说:“我大鱼大肉地吃,你就吃点青菜喝粥。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呢!”
“瞧瞧,都将咱家大白兔给饿瘦了。”
朱芸低呼出声,“真得?”
她怎么忘了这茬,有些人体质就是这样,减肥先缩胸。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呢。
“当然是真得,你有我清楚?”褚申宇见她有了反应,一本正经义正辞严坚定不移地说道。
“好吧好吧,从明天开始我正常吃饭,大不了少吃点肉和主食,不这么激进了,多运动下。”朱芸妥协地窝在他怀里。
减肥被人管着是幸福又堕落呐。
她最不爱运动了!
“那等我起来,就将这些口号给撕下来?”褚申宇为了自己的胃口,继续争取道。
“不行,我得时刻谨记减肥,”朱芸坚定地说:“至少态度要端正,我现在才二十四岁,要是不克制警醒,等三四十岁,横向增长刹不住车的!”
褚申宇拍着她的背,“好好好,小姑奶奶,真没见过这么折腾自己的。”
一个能在大热天为了美白,不惜将自己全身武装的人,足以可见她对美的追求了。
第二天起来,朱芸脑袋有些晕晕的。
她晃了晃,洗漱完挑了宽松的衣服,留恋地瞧瞧彰显好身材的束腰裙,“小可爱们,我会很快让你们重见光明的!”
拎着包,她穿着编制透气皮鞋,歪头浅笑着将手伸进等待自己的男人手里。
对门吱呀打开,林瑾挺着大肚子,捏着手提包,满脸憔悴地走出来,看见恩爱的俩人,紧抿着唇低垂着眼下楼。
经过朱芸的时候,她还气不过地微微用力撞了下。
朱芸下意识顺着力道躲开,眼前蓦然一黑,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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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53)
朱芸睁开眼的时候,正躺在医院里,耳边颇为吵杂。
“不就生了个丫头片子,还得老娘来伺候,真是脸大,”一个尖酸刻薄的老太太在医院小阳台洗刷着东西,摔摔打打地说。
“我生孩子那会儿还干着活呢,生完孩子照样扛锄头,大半年不见,以为自个儿是城里人了,生个孩子非得来医院……”
她浑身没劲,肚子还有些针扎似的疼,侧头看见一个婴儿床,里面的奶娃哼哼唧唧地啃着手。
朱芸闭上眼再睁开,周围仍旧没有变化,这会儿一个男人拎着一兜子水果走进来。
那男人见她不错眼珠子地看过来,一愣随即笑笑,从兜里拿出个苹果递过来,“您吃一个吗?刚洗过的。”
老太太蹭地转过头来,抢过兜子,连带着男人手里的也一起收走,“干嘛,家里钱多啊?一群丫头片子都养不活了,还再养一个?”
朱芸有些接受无能,看看刻薄瞪着自己的老太太,看看满脸歉意的男人,再瞧瞧身侧的娃。
这,说好的寿终正寝呢?
她就被女主一撞,给摔楼梯穿了?
正在她神色不定,费劲地在脑子里搜索剧情君时,男人开口问了:“娘,玲子呢?”
“去拉屎了,谁知道是真是假,反正跟着中间床的小白脸一前一后出去的,哼,生了孩子也不安稳!”老太太自己啃了个苹果,边嚼着,边说话,唾沫、果汁四散……
“娘,”男人无奈隐忍地低声说:“我知道玲子生了个女孩儿您不高兴,但,她也是我的孩子……”
朱芸正扑簌哭着哀悼自己上一世无疾而终的爱情和婚姻,剩下的话没听进去,门外又进了人,那背光颀长挺拔的身影,跟她家的小鲜肉一样。
她哭得更伤心了,就闭着眼跟小兽是的掉眼泪,眼梢、鼻尖泛着红晕,嘴巴微微瘪着,要多可怜就多可怜,委屈地恨不能将脸皱巴到一起,跟旁边刚出生的奶娃一样,挂着老相。
“怎么了这事?”那人突然几步走进来,将人小心翼翼地捞起来,也不顾旁人在,捏着她下巴焦急地问道。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肚子疼吗?头晕想吐?”
熟悉的声音像是天籁,朱芸傻愣愣地睁开眼,见到他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吹了个鼻涕泡。
褚申宇焦急紧张了大半天,这会儿真是被她逗得哭笑不得。
也不嫌弃她,用手帕给她擦了眼泪和鼻涕,将人搂入怀里安抚着。
老太太撇撇嘴,嘟囔句小狐狸精,塞给自家儿子暖壶,打发人出去了。
“你去哪里了?”朱芸一阵庆幸,赖在他怀里委屈巴拉地问。
她身体一向很健康,更何况她还有这力大无穷的技能,哪怕自己不喜运动,也不该被一个孕妇撞一下就晕倒。
所以她看着陌生的环境,听着老太太尖酸的话,瞧瞧没人看管的孩子,再来个热情的男人,真以为自己接了个苦哈哈娘道文的剧本呢。
很多剧本开场都是这样的。
没成想闹了个好大的乌龙!
“我想着你快醒来,就去打饭了,”他安抚着她,“刚刚怎么了?”
话是这么问着,他眸子冷冽地瞥向老太太。
后者连连摆手,“我,我就说我儿媳妇跟你先后出去,其他一句没说。谁知道你家小媳妇醋劲这么大,还哭上了……”
朱芸撇撇嘴,这会儿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我就做了个噩梦。对了,我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了?”
褚申宇将人从怀里捞出来,没好气地说:“能怎么回事,还不是谋个粗心大意的准妈妈什么都不懂,明明有了孩子,还傻呵呵当自己胖了,大张旗鼓地闹着减肥,将自己饿晕过去!”
朱芸眨巴下眼睛,觉得自己哪个字都能听懂,为什么组合起来如此难理解?
“我就少吃了几口饭,怎么就饿晕过去了?”她弱弱地辩解。
“已经差不多三个月了,正是孩子需要营养的份,你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哪能抗饿?还有些贫血,得多吃点动物肝脏、木耳、瘦肉!不能再任性了。”褚申宇边说着,边给她调整好姿势,从床头柜上递给她一缸子放了俩白煮蛋的红糖小米粥。
“你多少先吃点东西垫垫,”他哄着人说,“我跟咱妈打电话了,一听说你晕倒住院了,她就立马请了几天假要过来给你补补身体。”
朱芸一张嘴,就被他喂了一勺子温热香甜糯软的米粥,几勺粥下肚,胃和肚子都得到了安抚,舒坦地不再找存在感。
边吃着,她边消化着信息,等吃完后才猛地瞪大眼睛,不置信地覆上肚子。
她怀孕了?
怀了褚申宇的娃?
还三个月了,她瞪着褚申宇,跟人咬耳朵,“明明是你不关心我,有没有怀孩子你不知道?”
倒打一耙,说得就是这个女人!
褚申宇捏着她肉嘟嘟的脸颊,“你说你以前亏了身体,例假一向不准,而且上个月有天还来了些,谁知道是怀了?”
“难怪最近你嗜睡,胃口好,时不时还爱闹性子。”
朱芸左看看又瞧瞧,“哪里有啦。”
“刚刚谁睁开眼没看到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褚申宇好笑地小声打趣。
她呲着牙掐腰:“都说了是做噩梦,哪里是看不到你了。”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弱了下来,瞧着男人宠溺带笑的俊脸,朱芸眼眶又开始泛酸。
褚申宇看得也是心里发软,揉揉她的头,摸摸她的脸。
小两口腻歪劲,让旁边的老太太酸的牙疼。
朱芸没什么事,喝了点米粥,又生龙活虎起来,说什么也不要住院了。
这里多数是孕妇或者产妇,门窗时刻紧闭,屋子里泛着股腥臭味,婴儿们时不时哭闹不停,让人焦躁不已。
褚申宇见她没有丁点勉强,就简单收拾下,领着她一起办理出院手续。
刚到了家,她就开始砰砰敲对面的门。
正是中午的时候,王显兵和林瑾虽然还在冷战,但是林瑾到底是孕妇,娘家在市区。
王显兵每顿饭都按时给送上门,只是分量要少些。
这会儿俩人在屋里头,一个戳着米饭数着粒吃,一个正冷着脸看报纸。
朱芸已经从天线宝宝那看到了,这会儿见俩人没有开门的意思。
她眸子一转,手上微微使劲,木门与门框衔接的铁片就扭曲,连带着门锁也没了作用,砰地一声,门就直直地砸下来了。
那声音很大,不少听到消息的人打开门蹬蹬跑过来,有得连鞋子都跑掉一只。
朱芸“茫然”地看看自己的拳头,暗道这力大无穷果然飒爽。
随即她一脸愤恨:“好啊,你们俩果然是奸的。我站在这里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开,还以为没人呢,你们倒是坐得住!”
“林瑾早上你什么意思,仗着有肚子故意碰我瓷是吧?”
“谁肚子里还没个娃!”
“亏得我男人在旁边,要是我从楼梯上栽下去有个三长两短,你付得起责任吗?”
“人长得一般般,心咋也长得那么丑恶呢?”
林瑾面色煞白,紧抿着唇,“朱芸,我平日已经对你步步忍让了,你怎么还如此咄咄逼人?”
“你说得事,有谁看见了?你男人自然向着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胡编乱造。”
“我肚子这么大了,难道不是遇到你远远地躲开,怎么可能会不要命地迎上去?而你是那种擎等着被我碰的人吗?”
朱芸冷笑一声挑眉,“颠倒黑白的事情,我谁都不服,就服你!”
“这事我跟你没完,”说着她转身回家,关门的时候轻笑着说:“你们家门质量太差了,估摸着被你这种恶毒女主人恶心的伏地自诛了。”
“可来不到我这个娇弱的孕妇。”
众人一听,眼睛跟八卦雷达似的,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笑着冲褚申宇和朱芸道了声恭喜。
王显兵站起身,冷冷地说,“我找人去修门。”
林瑾咬咬唇瓣,“你也不信我吗?在你看来,我就是那蛇蝎心肠?”
“所以,你后悔没有跟朱芸成真夫妻,反而还让我怀孕拖累你了?”
王显兵深吸口气,“林瑾,咱们之间的矛盾,从来不是因为别人。”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最近几天单位比较忙,我让静静给你送饭。”
说着他就大步离开了。
林瑾气得肚子抽抽地疼。
朱芸进屋后,看到一屋子的标语,顿时脸色不大好看起来。
褚申宇压抑住嘴角的弧度,“看吧,我就说做人不能不给自己留点余地。”说着他就开始上窜下跳,将标语都给揭下来,一点点撕成碎片扔到垃圾箱力。
朱芸就跟个小尾巴似的,满屋子缀在他身后,恨不能变成连体婴。
褚申宇笑着拉人坐在沙发上,抱着她狠狠地亲了会儿。
难得她乖巧安静对自己满满地依恋,他胸腔酸胀,紧紧拥着她,“媳妇儿,谢谢你。谢谢你来到我的生命了。”
在遇到她之前,他对女人是一点概念都没有,脑袋里全是学习、工作、锻炼极为理性的东西。
从来不知道,男人与女人组成家,才拥有另一种满足和完整。
褚母很快就拎着大包小包被褚父送来了,看到朱芸活蹦乱跳的,长松口气,“你们小年轻的不懂得轻重,别哪个方面没注意到,后悔都来不及。”
“我反正在学校里呆够了,家里不缺我这几个零花,所以我办了病退提前下来。”
“小芸,你可别嫌妈唠叨,管得多哈。”
朱芸轻笑着摇头,“怎么会呢,我巴不得您管我呢。被人管着是一种幸福呢。”
褚母当惯了教导主任,整天紧绷着脸,秀丽的脸庞上似是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她神色放松,笑起来倒是温和可亲。
为了怕小两口不知道忌讳,褚母特意写下来不少内容,让褚申宇和朱芸挨个地背诵。
食堂里的职工自从知道朱芸怀孕了,一切活计都不让她沾手,只需要动动嘴巴指挥就行。
朱芸没事干,就拿着书啃,督促着徒弟们苦练厨艺和勤奋学习,小日子真是比之前更舒坦滋润了。
对门的王显兵和林瑾闹了好久的矛盾,最终因为林瑾生了个女孩儿,顺势接受老太太和静静伺候月子,夫妻俩才别别扭扭地和好。
京都的天气寒冷而干燥,许久没有下雨和雪了,空气似是得不到净化显得污浊不畅。许多人轮流感冒咳嗽流鼻涕,褚申宇和褚母怕朱芸被传染上,就将人留在家里。
朱芸畏惧寒冷,巴不得舒坦地呆在暖气房里。
徒弟们时不时带着东西上门请教,不是啥贵重物品,你两个地瓜,他一捧栗子,丰富师父的零嘴。
他们也会带来食堂的消息,“师父,还是您有先见之明,许多公社村里的粮食被村民吃没了。”
“刚开始的时候,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恨不能撑死,还要往家里拿。再后来他们各种浪费,听说不懂事的孩子们有时候还拿着饭团打人呢。”
“现在每天都有不少人听说咱这里还能吃饱饭,一个个让递交申请探亲呢。不过领导们把控很严,轻易不让人进来……”
“组织供给恢复了原来的量,而且隔三岔五就降低……”
“大家就指望着快点开春,有野菜、蔬菜填肚子,也能撑到秋收……”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将外面各个食堂发生的事给说了一遍。
朱芸抚着自己已经有些规模的肚子。
等秋收,那将会是另一个绝望的打击罢了。
汪思米眼睛晶亮地看向朱芸,“师父,我爹说等您拿主意呢。其他地方都吃不饱饭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减量,省得招人眼?”
朱芸点点头,“往后从组织那里领多少,送入仓库后,按照领的总量七成,从仓库里拿出来送到各个食堂。”
“咱们做饭法子不变,能让人有七八分的饱腹感。”
“仓库里一定要守好,若是被人传出去,恐怕会引起一波没必要的麻烦。”
汪思米连连点头。“领导们很重视,早就调了一批身手不错的复原老兵日夜巡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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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54)
朱芸过日子从来不喜欢投机取巧,也没有那种众人独醉我独醒的高高在上和优越感。
许多时空管理局跟她一样的员工,功利性太强,对任务的认知度达到一种难以想象的高度。
他们必须遵从几个硬性规定,其余的可以任意发挥。
比如不能主动干涉历史大的进程,像是上位者的竞争;
也不能利用过于超时代的东西,像是在冷兵器时代用热武器;
更不可以暴露自己的身份,投机取巧地让本土人配合完成任务等。
但是在这些规定里,却从来没有对人性的限制。
因为大众的喜爱就是最厉害的丈量尺,每个人都不能免俗地去迎合。
有得观众喜欢积极向上、不屈不挠的人设,有得更愿意看爱憎分明、机智过人的……
较为邪恶、丑陋的人设,虽然刚开始能够以新奇胆大博人眼球,勾起看客内心黑暗的一面,可是看得久了,却会令人乏味作呕!
甚至哪里不符合看客的喜好,这群旁观者就立马倒戈,原来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憎恶,恨不能人立刻奔赴十八层地狱。
哪怕演员归来,也将要面临被雪藏、被人肉、被追打谩骂刺杀等等难以想象的危机。
所以,一般人基本不碰这样危险的人设。
当然了,不少聪明人士就抓住大家伙猎奇之心,给自己树立不少反转人设,一呢能够随心所欲纾解内心的黑暗和邪恶,二呢还能笼络住观众的喜欢。
像是让人憎恶的大反派原来是深藏不露的卧底,一贬一扬,一邪一正,更能博人好感;
张扬恣意不讨人喜、披着水性杨花的歌姬,其实是罪臣之女,竖起一身刺,守身如玉为情郎……
可是谁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演出来的呢?
别人兢兢业业将自己在位面的一生,活成了跌宕起伏的大剧。
可是朱芸知道,让自己那么过,估计会英年早逝,一生都难以真正快乐。
在她看来一个位面就是一个真实的人生,不可以复刻逆转的。
她像是初生儿一样,没有其他位面的记忆,每一次都是一次新生。
她不为观众负责,只想为自己负责,为周围这活生生热情善良的亲朋好友负责!
听着徒弟们叽叽喳喳的话,说有得公社仓库里没粮食,直接就地解散食堂,让大家伙回家自己解决,这天寒地冻的,哪里还有吃食?
组织很快调整了方案,骤缩对各个单位的供给,调来救济粮按照一个月的量发往情况最糟糕的地方。
朱芸微抿着唇。她毕竟喜欢以小见大,心思这一会儿工夫转了好几道弯。
她面上露出些困乏之意,笑着说:“忙了大半天,你们也不累,抓紧回去歇歇,要是还有精神,不如多背几个公式、几首诗词、几个单词。”
“我给咱们定的目标是,参加来年的高考,所以,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们刀工已经不错了,正好冬天别的不多,萝卜管够,都将萝卜花给雕刻起来……”
师父几句话,砸得徒弟们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们不免有些忐忑地揣摩,自个儿刚才难道得意忘形了?
“师,师父,”一看书就头大的高卫兰小声地说:“还有不到六个月了,我们天天练刀功六个小时,还要上班,再除去吃饭睡觉的空,根本准备不充分。”
对于以前日子舒坦的厂二代来说,天天六小时刀工,能够坚持这么久,他们都佩服自己到不行。
这还是他们长这么大,头一次如此坚持一件事情呢。
朱芸笑着说:“时间就像是海绵,挤一挤就有了。你们身高体重都够了,不需要睡太多,吃饭的时候也能背几个单词,如果造成消化不良,正好能减肥。”
“瞧瞧你们师父,只上过小学三年级,还没毕业呢,然后在厂里举办的扫盲班苦读俩月拿到毕业证,这会儿也要参加来年的高考。”
“难道师父我三年零俩个月的学龄都能考上大学,而你们这些高中生却落榜?说出去好看吗?”
徒弟们被噎了下,耿直的顾绍东小声说:“师父,您就那么坚信自己能考上?”
“自然,我人聪明,有着你们师公这么优秀卓然的全能老师,现在我怀孕在家,婆婆什么事都不让我干,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看书。”
“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我考不上才叫没道理!”
徒弟们已经习惯师父万事盲目的自信,也对她时刻秀儿、撒狗粮麻木了。
据他们所知,师父刚啃完初中的知识,尚且没有瞻仰过高中那抽象得让人怀疑人生的理科各种符号、公式,也没见识过文科大量别嘴背诵内容,勇气可嘉也情有可原。
但是,师父为啥要踩他们呢?
“所以,你们不能存着一丝侥幸的心态,都给我支棱起来,切身践行咱夏华学者废寝忘食的勤奋优秀品质。”
“呵呵,我这个人特别要面子,如果你们考不上大学,或者考得没有我好,那不用我说什么,自己将自己扫地出师门吧!”
这么狠?
徒弟们含着泪泡,让他们见识过师父高超的本领,然后再设置个拦路虎,闯不过去,什么大厨梦都将化为泡影!
没有比这个更加残忍的了。
“那,要是我们没有师父脑袋瓜好用呢?”另一个小徒弟娄子扬颤巍巍举手问道。
朱芸斜睨他一眼,冷嗤道:“考不过我,还能考上大学。”
“我是那种不讲理不疼惜徒弟的师父吗?每年那么多大学生,你们既然都能当我的徒弟,肯定有过人之处,高考这么轻轻松松跟走过场似的,你们还没考就要泄气?”
徒弟们睁大眼睛,什么叫做高考是轻松走过场?
师父是不是对高考有什么误解?
对,每年大学生是多,但是高中生更多,还有不少积攒好几年仍旧奋斗的大龄高中毕业生。
但是大学生名额一定,可见竞争力多大,俩巴掌数都不一定能考上一个。
再说高考是选拔类的考试,难度高、题量大、涉及面广,哪是那么容易的?
他们纷纷将目光看向摆弄晶体管的师公。
您媳妇没有自知之明,夸下海口玩过了,您脸上有光?
褚申宇感知到众人的视线,抬起头,笑着说:“你们师父说得没错,高考没有多难,都是人做的题,还能超纲不成?”
都是人做的题……
“只要你们将基础打牢,知识面广,公式灵活运用,考个大学还是不难的。”
考个大学还是不难的……
好吧,他们错了。
这位可是被大家称作学神的人物,一路被各大名校争抢着保送。
估摸着一道让他们挠秃脑袋的题,人家闭着眼都能张口说出答案来。
“以后做完晚饭后,你们就来家里,我一起辅导下,”褚申宇想起来这群厂二代的学渣属性,“别高考成绩惨不忍睹,你师父脸上没光。”
朱芸点头,“就是嘛,谁都不傻不笨的,考不上大学,肯定是我仇人派过来潜伏的间谍,给我拖后腿的。”
徒弟们欲哭无泪,得嘞,不管如何他们都得拼尽全力去学习,备战高考。
不管是什么学校,都得考上一个,不然他们真要被无良师父扫地出门了!
朱芸拿出萝卜,给他们表演了个最简单的雕花技术,把要领讲了,就撵人回去练习,只将汪思米给留了下来。
汪思米站得笔直,神情肃穆,“师父您有什么吩咐?”
朱芸笑着拉她坐下来,点点她的额头,“小丫头片子,你爹也不是多古板的人,咋还学得一板一眼?咱们这里可不是部队,没那么大的规矩。”
“我留下你,确实有事。”
“你帮我跟你爹转达件事情,一定要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的人。”朱芸神色严肃地低声说。
她并不是要避讳家里人,而是房屋隔音效果不太好,她怕被别人,尤其是对门给听到。
“咱们夏华人向来喜欢报喜不报忧,有什么事情都闷在家里、村里、公社里,但凡能担的事,绝对不往外说,给组织增添负担。”
汪思米点点头,确实如此的。
管事的人想要业绩,就格外重视面子功夫。
“所以,我听你们说有些公社情况特别严重,那些公社都是个别的,因为过于严重,才透漏出些消息来,让你们都略有耳闻。”
“现在我担心的事情是,可能其他地方也都不容乐观,只等着熬得山穷水尽。那时候就不是管事的人能不能担住、瞒住的事情,而是会发生人祸。”
“人饿极了是很可怕的,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了,难道还顾及寡廉鲜耻的事情?如果这时候,他们知道咱们食堂仓库里有储备粮,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觉得单单是十几个、几十个复员老兵能够挡得住的?”
汪思米顺着朱芸的话,越想越心惊和恐慌。
虽然她年纪不大,但是新夏华才成立多少年,他们这一代小时候见识过炮火的,也是听着英雄事迹长大,这英雄事迹里多包含了一些生活的无奈、阴暗和残忍的一面。
光是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响马贼,哪里出生就做拎脑袋的事?
他们之前有得也是良善人家,可见人被逼到一定份上,什么都敢做。
现在人们饿狠了,易子而食都是可能的!
“师父,您这不是吓唬我吧?”她染上哭腔,带着侥幸心理问道。
客厅里的褚申宇和褚母也听到朱芸的话,心里惊涛拍岸呐。
现在的夏华跟其他朝代不一样,百姓们当家作主,吃饱穿暖拧成一股劲搞建设,而他们又是在京都,如何也同这些混乱沾不上边,更何况机械厂是部队集体转业的,大半汉子还肌肉健硕颇有一把子力气。
那些人抢谁的也不敢将主意打到这里来。
只是,褚申宇低垂着眸子,人饿极了豁出命去,还会考虑这么多吗?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厂里的人得顾忌影响,不能折腾出人命,很容易被人钻空子。
人抢东西抢疯了,又仗着法不责众,哪里还管其他?
到时候混乱会越演越烈!
朱芸耸耸肩,“你觉得呢?徒儿,你要记得,时刻不要高估人的善,也不要低估人的恶。”
“瞧瞧你师父我,一向喜欢将人想坏,从来不吃亏,这不是小日子过得美滋滋地?”
汪思米嘿嘿笑着,暗道,师父怕是忘了被王家磋磨的七年了。
“那咱怎么办呀?”她担忧地问道。
不用朱芸说话,褚申宇就开口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我们要尽快将仓库里面的东西转移,只留下很少一部分当门面,其余的都搬到隐秘的地方去。”
“或许,”他唇角泛着抹冷笑,“或许也能抓一波心浮气躁的人。”
朱芸打了个响指,一脸崇拜地看向他,随即忍不住掰着手指头担忧了:“褚申宇,你说你咋这么聪明呢?我琢磨了一个季度了,所以才能嗅到点危险,结果你法子都给出来了,还拿着这事要大作文章!”
“都说孩子的智商随母亲,真是白瞎了你一个聪明绝顶的脑袋瓜呀。”
汪思米被塞了嘴狗粮。
师父对师公的夸赞,从来都不吝啬呐。
褚申宇笑着拍拍媳妇的脑袋,“你也不简单,都当科长的人了。”
说完,他神色淡然地看向汪思米,“你一个人也说不明白,刚刚听到的话索性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要提。我跟你去找汪科长。”
朱芸也不管这事,只拉着人到一边特别小声地叮嘱:“咱能帮的就帮,要是真出了内贼,发生了动乱,咱们得保住小命,千万别跟人拼命。”
“咱们还有后路呢。”
褚申宇笑着点点头,“知道,我现在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再在还多了一个在你肚子里,当然要保重了。”
北风呼呼地吹着,开个门的工夫,那风就进来溜了一圈。
朱芸缩缩脖子,又被褚母塞了一碗鸡汤。
“喝了汤,在屋子里走两步再去睡觉。等申宇回来,我也得回家一趟,跟你爸嘱咐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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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55)
褚申宇到了大半夜才夹裹着一身寒气回家。
他狭长的睫毛上都挂了一层白霜,鼻尖泛着红,更衬得面色苍白神情冷峻。
“怎么回来这么晚?我都睡了两觉了,”朱芸整天在家里,虽然楼房有暖气,但是管道保暖性不如后世好,等入户到家也就微热。
屋子里二十来度,可是窗户外寒风肆虐,还是让人有一种入股的冷意。
她这时候哪里顾得上美丽动人,直接穿上了薄棉袄棉裤,碎花蓬松,配上她随手编的俩麻花,真跟农家院服务员似的,土气和美丽倒是和谐牵手。
她迷蒙着眼睛,还不忘了给他倒杯水。
褚母听见声音看了下表,知道小两口感情好,也没起来打扰。
褚申宇赶忙搀扶住人,将她安置在沙发上,好笑又好气道:“我渴了自己倒就是了,你眼睛睁不开,还挺着肚子,倒是心大。”
朱芸抱着褚母按照她的想法,用棉花粗布缝制的花瓣抱枕,就傻愣愣地瞧着他褪去外套,洗了手回来扒炉子烤火。
“吃饭了吗?晚上我跟咱妈包了饺子,是韭菜鸡蛋馅的,窗台养的韭菜很鲜嫩,不过不多,就够吃一次的,再吃只能等下一茬了。”她轻笑着问道。
褚申宇还没说话,肚子就开始咕噜响应起来。
他摸摸鼻子,有些微地不自在,“忙得忘了时间,本来是不饿的,但是听你一说就有些受不住了。”
“你坐着,”他站起身说:“下饺子我还是会的。”
朱芸现在也来精神了,就揣着抱枕跟他到厨房,倚靠在门框上指挥。
听着烧水的声音,她忍不住问道:“你们忙完了吗?”
从八月下旬就开始了大金呙饭,到现在还不到四个月,但是仓库里的粮食能支撑着厂里众人一年。
不过现在组织虽然降低了厂里粮食的供给配额,但也是一点点降低,并不会一降到底。而且哪怕以后日子艰难,这么上万号人,哪能一点配额没有?
所以只要好好规划,厂里职工和家属们还是能够平安度过未来的三年!
褚申宇等着水开的工夫,将人圈到怀里,贴着耳朵小声说:“全厂家属和职工四个月,每天积攒下一半多的存粮,得多可观?”
“所以还有的运呢,这几天都得加班加点地干。”
朱芸自然是见识过,仓库里的东西可是她一点点扣下来纪录在册的,哪怕现在她不管事,也每周都要转悠一圈的。
毕竟她现在还脸大地领着厂里发的两份工资,这菜单、教导徒弟以及管理仓库的活,她不能撒手。
“你们寻好地方了,在哪里?”她好奇地问道。
“研究所,”褚申宇笑着说:“这里可是组织十分重视的地方,没有上面指定部门开具的介绍信,谁都不能随意进出。”
“所以这个地方保密性好,足够有权威性,时刻都有重兵把守,跟之前复原老兵巡逻就不是一个档次了。”
“不过呢,样子还是要摆摆,再者,研究所也做两手准备。”
朱芸疑惑地看向他,“研究生里的人,不都是具有足够高职业道德情操的?你还怕有人会透漏消息?”
褚申宇亲了她粉嫩的脸颊。
她身上的味道十分好闻,永远地香甜温软,果子总是能够残留下诱人的气息。
他嗅到了苹果的清香,忍不住一亲再亲,竟是将怜爱的吻加深。
朱芸双手扯着他腰间的毛衣,一边满心欢喜地承受着他霸道的攻城掠池
,一边有些担心婆婆,也不知道该推攘还是迎合。
这么欲迎还拒的姿态,无形中就撩到男人了。
“水开了……”男人开启二哈模式,朱芸艰难地小声开口,叮咛声让人头皮泛着酥麻。
褚申宇头也不回,脚那么一勾就将炉子给封住,打横抱着人往屋里去:“不管了,我先将你给吃了再说。”
俩人都是初当父母,没有经验,怕压住孩子,平时比较克制,加上还有褚母在家里。
他们很久没这般动情了,朱芸微眯着眼睛:“可是你晚饭没吃呢……”
“这时候你还想这个,怕你男人没力气伺候你?”
男人啃了她一口,用行动来证明自己哪怕三天不吃饭,一样能把媳妇儿办!
耗费了力气,现在不仅褚申宇饿了,朱芸娘俩也饿得不行。
小两口偷偷摸摸收拾好,然后又挤到厨房煮饺子。
褚申宇还记得之前的问题,耐心地回答说:“就像你说的,人时刻要有忧患意识,咱们国家刚建立没多久,并非是一块攻克不下的铁桶。”
“周围和善可亲的邻里中,说不定就有被外人策反之人。”
“粮食事关重大,可能会有人耐不住性子,哪怕顶着跳出来暴露自己的风险,也要鼓动人闹,趁乱谋事。”
“最近研究所里刚出了成果,许多人盯着呢,难保不会打这个注意。”
“恐怕就是咱们不将粮食收进来,也会有人故意说在里面……”
这其中能涉及许多事情,褚申宇挑着明面上的给她掰扯。
“咱们单位是部队集体转业,材料供应、产品销售,都是固定的,经过一次又一次地排查。唯一能给人钻空子的,就是来往不定的家属,以及采购这块了。”
“警醒点总是没错的。”
饺子皮劲道,馅料咸香,沾着醋吃,格外上头。
朱芸吃了十来个,剩下的全进了褚申宇的肚子。
接下来几天,白日里小徒弟们上门来讨教雕萝卜花,晚上的时候就一起接受师公的辅导。
高考说难吧,考察的却是最基础不过的东西,要说简单吧,其涉及的面很广,将诸多考点串在一起糅合在一道题中,稍有不慎就掉入陷阱。
没有经历过高考,将书读薄的学生们来说,真是左揽一堆公式,右抱一沓考题,知识七零八落,刷题能刷出魔怔来。
褚申宇脑袋好用,而他又有自己的一套学习法子,面对媳妇和媳妇的徒弟们,他没有一点吝啬,将知识点给他们梳拢一遍。
知识立马不再零散,而像是鱼骨一样,串在一起还清晰明了,做起题来都有着事半功倍之效!
徒弟们嘴甜得紧,都快将师公夸出花来了,学习变为成就感堆积的过程,难怪师娘,不对,师父如此自信能够考上大学。
如今,他们觉得自己也可以了!
等他们离开后,家属楼上的灯光一个接一个渐渐地熄灭,褚申宇才极轻地向外走去。
楼房并不隔音,尤其是冬天的晚上,除了窗外咆哮的北风,几乎达到了万籁俱寂的程度。
楼上哄睡孩子打扫卫生唰唰声,楼下半夜起来喝水杯敲击桌面声,都像是装了扩音器似的,清晰传递过来。
某日林瑾口渴起床,刚走出卧室门,就听见对面开门说话声。
她握下拳头,蹑手蹑脚地从旁边走到门口,贴着墙听。
她只听出来是朱芸和褚申宇的声音,却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没多大会,门被关上,褚申宇缓慢控制脚步声地下楼。
林瑾想起对门每天晚上络绎不绝的厨房学徒,又想起来自己从郭梅云、王老太太口里听来的八卦,忍不住走到窗户口透过帘子缝隙,看着褚申宇穿着厚重的军大衣带着帽子,武装得看不出身影,往厂区走去。
她倒了杯水回到屋里躺下。
王显兵翻过身将人揽入怀里,迷糊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林瑾低声说:“对门褚工不知道有什么任务,刚刚出去了。”
“你也知道朱芸跟我一向不对付,我怕倒水发出声音惊动他们,让她多想,以为我整天没事,只盯着他们家。”
王显兵沉默下,这却是像是朱芸做的事情。
自家但凡有点小动静,对面就恨不能拿着瓜子坐在门口听。偏偏人不知道避讳,也没有点尴尬,哪怕贴着家里的门听也好。
像是她如此积极、正大光明看热闹的,他在村里都不见这么一个!
“你也不用太小心翼翼了,在自己家呢,管她什么?”拍拍她的后背,他又似是安抚打趣道:“咱们新换的大门,她还能再敲坏?”
林瑾轻笑着窝在他怀里,俩人说了这会儿话都没有困意。
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很多,他们给小安谋了个车队学徒的活。
老太太还闹着他们夫妻俩,给静静说个对象,三天两头就念叨着自己跟孙女的功劳,什么伺候月子、带孩子,熬汤、洗尿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反正天天都能折腾出事来,加上林瑾和王显兵这个闺女不好带,这么点的小人,就已经开始让大人抱着,光抱着还不行,得来回走动。
他们也想狠心,可是小奶娃就使劲哭,整个楼道都是她的魔音。
林瑾觉得这是老太太和静静故意惯孩子,养成了这种坏毛病。
老太太却说城里的小丫头娇气,什么样的娘就什么样的姑娘。
林瑾发狠要给闺女掰过来,特意挨个楼层跟人打好招呼后,任由孩子哭也不去抱。
结果小奶娃就一直哭到脸发青,王显兵下班回来了,她嗓子都哑了都在嗷嚎。
一家人整不过一个奶娃,只能认栽继续抱着哄着了。
再加上夫妻俩之前还闹了矛盾,差点没撕破脸,他们很久没在一起了。
这会儿被窝里暖和,俩人都有些意动,控制着声音和动作,别有一番趣味。
他们渐入佳境,结果奶娃平地一炸,突然嗷嚎声。
俩人被吓得哆嗦一下。
王显兵脸色发黑,才半分钟自己就……
朱芸这会在屋子里正看直播,忍不住痛快地拥着被子咧嘴无声笑。
估摸着情绪波动,肚子里的娃也精神地踹了她一脚。
“好好好,小宝贝,是不是不想让妈妈熬夜睡觉呀?”她轻轻戳戳肚子,感受到孩子的翻身,内心那种奇妙的感觉,如何都形容不出来。
瞪着鼓起来的肚子,朱芸很难想象到这里面正在孕育一个小生命。
再想想过三个月,小家伙就要来到这个世上,太神奇了!
因着林瑾心里存着事,次日晚上她又是那个点起来喝水,巧了刚出卧室门,她就听见对门窃窃私语声。
从窗户看着褚申宇离开,她立马回屋轻晃着王显兵:“显兵,是不是厂里发生什么事了?连着两天褚工都这个点离开。”
“要是研究所工作忙,他白天十来个小时泡在里面还不够,非得晚上悄没声息地出门?”
“厂里无小事呐,你们都是一个单位的,没听过什么风声?”
王显兵也忍不住眯起眼睛来。
他是寒门子弟,能够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来这里,自然是有野心的,不可能甘心于一个小小的副主任,哪怕这个副主任在别人眼里也得熬十来年才能坐上。
只是厂子太大了,下属单位不少,每个部门又有着好多主任,更何况是副主任了!
大学生看着稀奇,但是机械厂里不缺人才,今年整个厂子来了二百多名呢,各个都是名牌学校的。大学生一多,哪里还有以前吃香?
他要是不努力些,很快连进厂几年的优势都丢了。
“这事你别管,”王显兵低声说:“也不要跟其他人提起,明天我申请值班。”
林瑾轻笑着点头,屋子里的漆色是她得逞神色最好的掩护。
她像是跟他话家常,担忧地说:“现在我不出家门都知道,外面为了一口粮食闹得不行。有的地方都趁着晚上撬门去其他家或者是食堂仓库偷吃的。”
“听得我心慌慌的,咱们家还有些点心、奶粉、鸡蛋,屋里都是老人孩子的。”
王显兵拍拍她的背,“别担心,咱们厂治安还不错,门岗可不是吃素的,各个端的是真家伙。”
“左邻右舍都是认识的,哪怕对门,如果真遇上事情,咱们的小矛盾都不能拿出来,还是要一致对外的。”
林瑾眸子转了转,又笑着点头:“对,咱们厂子与旁的不一样,听说之前别人海吃海喝的时候,咱们食堂多余的吃食都存起来了。”
“瞧瞧其他单位都开始喝稀饭了,咱们还吃干的呢。”
第五十六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56)
“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林瑾乖巧地窝在他怀里,小声地说:“不过以朱芸的品性,估计什么东西过手,都得拔点毛吧?”
“咱家被她薅了多少次,就能知晓她是什么样子的人。显兵,你说她面对食堂每日那么多的东西,能不动点心?”
“唉,她的事倒是不重要,一个人再贪能贪多少呢,只是我担心人的胃口会被慢慢养大的。”
“今儿个她敢往家里捎根葱,明儿个就敢带头猪。”
“更何况咱们还给她在厂外置办了院子,万一人起了心思,藏点东西再跑黑市,现在吃食是有市无价,那钱不是打着滚地增多?”
“有人瞧见她挺着大肚子呢,还每个星期不落地往厂里仓库跑……”
“按理说她现在嫁给了褚工,是好是孬,咱都不该挂心。可问题是,她是咱们招过来的,会不会影响到你工作?”
林瑾这会儿话题一转,担忧地手在他胸口划着,“显兵,我是想着,如果传言是真得,咱们食堂有存货,又被家属大嘴巴地说出去,您说,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呀?”
王显兵抓着她的手,微敛着眸子,内心也想了许多事情。
朱芸这女人十分贪心,一逮到自家的错,就恨不能咬掉他们一层皮。让这个老鼠混入粮仓,怎么可能安生?
再者,褚申宇这两天晚上这个点出去太可疑了。
许多研究员、工程师工作起来废寝忘食,但是这事根本不会发生在一向仗着才华被人追捧的褚申宇身上。而且值班的事情都是后勤部和保全部负责。
退一步讲,厂里有什么新项目,褚申宇也不用如此偷偷摸摸地趁晚上出去。如果不是工程部的事情,那会是什么,让褚工费心思的?
或许,他思绪纷杂,但是琢磨了许久,久到怀里的女人沉睡。
他抽丝剥茧,思路越发清晰明了,或许,褚申宇参与到厂里食堂储粮的事情中去了?
粮食、朱芸、褚申宇、工程部、研究所、戒备森严,一个个地词串联起来,他觉得自己已经知晓一半的答案,只需要等明天晚上验证一下!
王显兵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当普通人,大学只是他的一个跳板,如果这件事是真得,那他要是参与进去,再往上走一步并不是难事。
褚申宇抵达仓库的时候,汪科长正在指挥着人装车。
“褚工来了?”汪科长笑着走上前,汇报着:“咱们厂子就这点好,说要用车,能够随时悄无声息地调出一个车队来。又有着借调过来的一群全能小伙子,一个个嘴巴严实干活麻利。”
“仓库大部分存货已经搬完了,按照褚工的吩咐,留下来一成,这一成里又有两成留在仓库,其余的等着您的吩咐呢。”
褚申宇点点头,上前翻看了下,各个种类的都有,听着不多,但是也得至少十天半个月,从数以万计的职工和家属口中积攒下来。
所以仓库里储存的粮食规模仍旧可观,足够能当唬人的门面。
大家伙猜测厂里有存粮,但是具体多少有多少,谁也没这个概念。
毕竟见识过媳妇当场给他演示过,一份饭怎样做出两碗甚至三碗的量,可以说如果他们夫妻俩有帮手,真明目张胆闷下三成的粮食配额,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所以厂里人们天天都吃饱、吃得好,在别的单位已经开始喝粥的时候,他们仍旧能啃馒头。
虽然他们心里嘀咕厂里有储存的粮食,也只是基于厂里有附属农场的猜想,觉得合情合理。
可是,厂里那么多人,再有粮食能撑多久呢?
他们心里没底,每次打了饭不再跟以前似的,敞开肚子吃,生怕到时候厂里也跟其他单位一样,饭菜日渐减少,甚至还减一顿饭!
家属们都是从苦日子熬过来的,储存吃食的法子很多,烘干、磨粉,甚至骨头、鱼刺都不舍得丢;后山也被薅了一遍又一遍,河里的鱼虾也被捕捞地不见踪影,树上的鸟雀都销声匿迹了……
当然,也不乏一些目光短浅、对厂子盲目崇拜的人家,自己吃少点,省出来的饭菜,去其他单位高价兑换粮票或者物件。
总之呢,仓库里留下来的这些粮食,足够能说服所有人,不会让人对数量有所怀疑!
“嗯,剩下的这批粮食咱们自己慢慢运输,”褚申宇轻笑着说,“我们工程部研究所地方比较大,腾出一间废弃的仓库很容易,哪怕到时候被人发现,咱也有个交代。”
汪科长连连点头,运送物资最多的一批小伙子,是他跟厂长通气后,从部队借调的,各个都是好手,而且嘴巴贼紧,不怕泄露出去。
他们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人祸,做了最坏的揣测,所以那批物资也是分了好几个地方存储。到时候他们挨个开仓补贴员工和家属时,哪怕走漏消息,其他地方的粮食也能安然无恙。
他们真得是将那句“不要将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践行彻底,几乎能达到一个篮子一个鸡蛋的地步了!
工程部下面又分了不少部门,但是研究所是最核心的,话语权重,一切人和事都要为其让道提供便利。
褚申宇作为研究所一大佬般存在的人物,哪怕没有头衔,也几乎跟工程部的厂长平起平坐了。
很多事情,他不需要跟分厂长提前打招呼,就能吩咐人做事,调用几个闲置的仓库,还是可以的。
夜色浓稠,路灯昏黄只能朦胧照到巴掌大的地方,人但凡往外挪几米,都会与黑夜融为一体,让人觉察不到。
两辆卡车停在了工程部后面闲置的仓库处,从上面跳下一串黑影,接着他们或挑或扛或拎或抱,将各种鼓囊囊的麻袋、竹筐、坛子等往仓库里搬。
在门口有人嘴里吊着小型手电筒,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然后低下工工整整地记录上去。
忙活了约莫一个多小时,众人关好门检查了番,跳上车离开了。
在办公楼上,亮灯的办公室隔壁,有个黑影静静地透过窗户瞧着。
虽然那些人搬东西的时候将车前后灯关了,但是车斗里递货和门口记账的人都有手电筒,再者仓库屋檐下又一排灯,微弱的灯光朦朦胧胧,不比清冷皎白的月色好多少,虽然看不清什么,大体有几个人影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黑影又等了二十分钟,果然那已经“上锁”的仓库门在昏暗的灯光下再度被打开,一个颀长的身影走出来,轻轻地转身将门锁上,才大步出厂往家属院方向走去。
王显兵咬着烟没有点燃,无声嗤笑下,随即他掏出火柴刺溜一声,眯着眼点燃狠吸一口,从桌子上拿起手电筒,扒拉下头发,走出来。
“主任您没睡啊?”王显兵走路的动静不小,趴在桌子上的干事揉揉眼睛起身。
“趴在桌子上不舒服,你去里屋睡会,”王显兵侧头示意道,“我刚眯了会现在精神多了,出去转悠一圈检查下,再过两三个小时就天亮了。”
他做事情一向喜欢里子面子都做到位,每次值班要拎着手电筒转悠一圈,一呢能在同事面前刷好感,二呢是怕真出事,三呢也间接耍下主任的威风。
那小干事感激地点点头,小声地说:“那行,我去眯一会儿。主任真是太尽职尽责了,每次都要转一圈,我跟其他领导一起值班的时候,没见过比您还要负责的。”
“难怪您这么年轻就当了主任。待会您困了就喊我哈……”
王显兵点点头,捏着手电筒,按照往日般挨个楼层转悠,遇到值班的人员就进去说两句话,然后再去仓库溜达一圈。
可以说除了他因为要陪媳妇回娘家住一晚,而主动跟人换班外,与平时没有一丁点异常!
他慢悠悠地转到那个仓库口,手电筒往四周地面上照了下,两道车辙印旁边,是凌乱的脚步,而且还有不经意散落的几颗与泥土混在一起的大米粒。
王显兵紧握着手电筒,暗道果然跟他猜想的一模一样。
他目不斜视地继续巡查,脑子里已经策划了许多种参与进去的法子。
人在位怕的不是犯错,而是庸庸碌碌,让上位者想不起你是哪颗葱!
褚申宇到家的时候,朱芸已经睡了一觉,掐着点起来给他做了手擀面,只是用青萝卜炝锅,再煎一个鸡蛋,放一勺黄豆肉酱,撒一把香菜,热气腾腾能抚平一切烦恼。
“唔,好久没吃媳妇做得饭了,”他忍不住感叹道。
现在家家户户都吃食堂,明面上厨房是没有铁锅铁勺和粮食的,所以他们都是偷偷摸摸做的。
褚母现在对做饭很感兴趣,有现成的大厨在,自然是苦练厨艺,不让朱芸插手。
身为实验对象和食材收购站,褚申宇经受了好几个月来自老母亲“黑暗料理”的荼毒,真是回到家闻味色变。
他也不清楚媳妇厨艺高超,为毛老母还能刚开始做出那样挑战味觉的饭菜。好在老母终于徘徊许久入了门,如今已经踏入煮猪食的行列,至少不会难以下咽。
朱芸幸灾乐祸地说:“咱妈面对难题百折不挠的精神值得嘉奖,你身为她的儿子,得配合鼓励。毕竟我月子里能不能喝上各种美味营养的汤水粥面,全靠你的牺牲了。”
“很快了,我觉得咱们再苦修一个月就差不多了!”
褚申宇无奈地叹口气,将面条吃完,洗刷碗筷和锅。
刚吃过饭他精神好得很,抱着媳妇在沙发上腻歪,时不时轻轻拍打下她的肚皮。
朱芸忍不住掐他的腰,“褚申宇,平时看着你挺靠谱的,这会儿咋这么不懂事呢?你娃睡得好好的,你叫它干嘛?”
“要是让它睡颠倒了,你觉得折腾谁?”
褚申宇嘿嘿笑着拽过她的手,“我这不是初为人父高兴嘛。今天它闹你了吗?”
刚说完肚子里的小家伙一脚揣上来,朱芸忍不住挺着肚子倒抽口气,没好气地瞪着罪魁祸首,“您说呢?有这么不靠谱的爸爸做榜样,它都能在我肚子里来个武打戏了!”
褚申宇却道:“好闺女,身体壮实长大不受气。”
“你知道我肚子里是女儿?”朱芸嗤笑声:“就这整天的动静,要是个闺女,我跟你姓!”
褚申宇搂着她低声笑着:“媳妇儿啊,咱们打个商量行不?你要是想跟我姓,咱等娃出生,一起上户口的上户口,改名字的改名字。”
“别时不时拿着自己立誓,回头没脸了看你怎么哭。”
朱芸也无奈地说:“我运气和实力一向不错啊,偏偏遇上你,说啥啥不灵!”
俩人这会儿开始继续给孩子起名字大业,每次就孩子性别能争论半个小时,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坚定地给自己认为的闺女/儿子起名字。
“我闺女叫褚珞妍,小名叫豆花花!”
看着男人一脸骄傲自得的这样子,朱芸笑抽了,豆花花?
“你确定?豆花花长大会气开花的。”
褚申宇挑眉:“豆花多白嫩香甜,怎么就不可以了?难道你起的名字好?”
朱芸微微扬下巴,“我儿子叫褚昆林,小名毛豆,男孩子嘛不讲究,顺口就行,总比狗蛋虎头好听吧?”
褚申宇撇撇嘴,“一身绿幽幽,媳妇你在暗示什么?”
夫妻俩瞪着眼,哼了声别开头。
次日一早,褚申宇锻炼身体打饭回来,见媳妇起了,而褚母在打扫卫生,收音机里正放着歌曲我是一个兵。他笑着问道:“咱家豆花花醒了呀?怎么这么喜欢这首歌?长大了肯定巾帼不让须眉!”
朱芸嗤笑:“咱家毛豆肯定要保家卫国的,从小就有了信仰。”
褚母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豆花花什么鬼,毛豆又是哪个?
合着他们小两口一声不吭将名字都起了?
她忍不住问了句,俩人就争相开口说了。
“你们俩呦,又不是只要这一个孩子,起的名字总能用上的,用得着争嘛?”褚母面无表情地吃早饭,初为人父人母的小两口,是不能用平常心揣摩的。
“对,毛豆是哥哥,以后能护着弟弟妹妹……”
“豆花花是个帅气的小姑娘,肯定疼爱弟弟妹妹……”
俩人不服气地说。
朱芸忍不住掐腰,小声地凑到人跟前,“褚申宇,都说闺女是父亲前世的小情人,你就这么巴巴想念人家呀?”
褚申宇也瞪眼,“儿子还是母亲的小情郎呢,你这是想要抛开为夫了?”
随即他委屈地说:“我就是觉得,家里有个像你一样,漂漂亮亮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挺好的。小子太又臭又皮,一点都不可爱。”
朱芸气顺了,轻笑着说:“我还是觉得先有个哥哥好,这样有了妹妹,不怕被欺负。”
褚母听了忍不住开口打击俩人:“就好像你们俩嘴巴一张,就能确定肚子里的孩子性别,讨论跟真的似的。吃饭,抓紧吃饭,待会饭菜就凉了。该上班的上班,该学习的学习,真是闲的!”
老母发话了,小两口灰溜溜地洗手吃饭。
距离预产期还有两三个月,朱芸不想出什么幺蛾子,就让天线宝宝时刻盯着对门。
这林瑾自从怀孕后很少出门,都是在家里看看书听听音乐,这天她跟着王显兵去供销社买了不少东西,抱着孩子回娘家。
林家是红色资本家,林父还是个爱做学问的人,在捐赠给组织的报社里任副主编,时不时动动笔杆子写点散文诗词发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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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57)
林母家里有钱,是几十年前很有名的爆发户。
谁也不知道这卢家怎么起来的,就是突然从地里钻出来,等大家伙注意到的时候,林家已经能挥金如土,还硬生生砸出个没落清贵的女婿来。
林母长得只能称作清秀,身上还带着一股常年积月都熏陶遮掩不掉的悍气。
如今她是在大院附近的国营饭店上班。这家国营饭店,在整个京都排名第六,门面大,来往的顾客也都是非富即贵!
林母长得高大健硕,跟一座小塔山似的,谁也想象不到她怎么就能生出林瑾那种小白花来。
她并不需要干活,每天到了班上往被岁月裹了一层油脂的躺椅上一坐,就动嘴皮让大家伙忙起来。
这店里的人员也各个都高大健硕,一脸横肉,哪怕穿着白色工作装,仍旧裹不住溢出来的匪气。
“雪莲姐,今儿个咱们吃大肉包子吧?刚来带着凉冻的驴肉,配上小尖椒上锅一蒸,贼爽口,”从后厨探出个锃光瓦亮的脑袋,那后颈上是一堆的肉褶子,男人左眉上横了五公分的疤痕,当初没养好,如今跟只棕色的大虫般,随着他说话和笑一颤一颤的。
林母耷拉着脑袋,还有些不清醒,嘟囔句:“行,再整点鸡蛋汤暖暖身子。”
“真是大冬天呢,老林也不让人在家里多睡会,什么怕邻里说我疲懒,让孩子面子上不好看。哼,装了大半辈子,他不累,我看着都累了!”
已经有人笑呵呵地给她端了杯水暖手,“雪莲姐,林哥这人别的不说,脑袋瓜是真好。如果不是他,咱兄弟们现在哪里有这么舒坦的日子?”
“人家糠菜都没得吃呢,咱们还能大鱼大肉地入肚子。哥跟您是一文一武,绝配呢……”
林母喝了口温水,抖掉了瞌睡虫,笑着说:“这倒是真话,咱们卢清寨能悄莫声息地在京都扎根,多亏了他。不过咱们手里的也不是吃素的家伙。”
“那是,”其余的人乐呵呵地附和着,“其他国营饭店只中午人来人往的时候才敢开门,冬天天短,一早一晚的不知道闹出什么事……”
他们一边手上懒懒散散地干活,一边眼睛盯着外面,嘴里开始吹嘘当年如何。
“咦,那不是咱们瑾瑾和姑爷吗?”不知道谁高兴地喊了声。
其余的人放下活计就挤到门口,招呼人进来吃饭。
这一个个刚才脸上还带着凶悍,如今全跟寄生兽般悄无声息地入了脸和肚,只剩下一脸憨厚和老实。
林瑾与王显兵笑着挨个喊人,吃过饭后,就跟林母回了家。
林母抱着孩子逗乐会,拉着闺女到厨房忙着倒水拿吃得,“瑾瑾,这不年不节的,你咋带着女婿回来了?是不是遇到啥事了?”
“跟娘说,娘给你找场子去!”
“我给您说了多少次了,是妈!咱住在城里,不能喊这么土气的称呼,”林瑾蹙着眉,“还有啊,您平时少吃点,大鱼大肉天天吃对身体不好。”
林母撇撇嘴,“现在啥都不让干,还不兴我多吃一口?反正你爹,不对,是你爸不敢生歪心思,不然我拿刀阉了他!”
“妈,”林瑾无奈地喊道:“您就多听我几句不行吗?您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到林家,是有底气,但是男人都喜欢被哄着。女为悦己者容,说的就是在异性面前要注重自己的穿着打扮和举止言行。”
“我不指望您跟其他人的妈妈一样知书达理、温柔可亲,但是您少吃一口、少说两句粗话,我们爷俩就很开心了。”
林母哼哼着,绕过话题又问道:“行了,每次见了我都这么说,你还能换个妈不成?到底怎么了?”
林瑾抿抿唇,“您帮我招呼显兵着些,我有事寻外公。”
林母瞪着她,不满地嘟囔:“一个个人精,合着家里就我傻?”
话是这么说,她也没有刨根问底,还是给林瑾打掩护。
朱芸瞧着天线宝宝,听着林瑾跟卢老爷子的话,轻飘飘几句话,一个接一个的毒点子,却关系到多少人的性命!
她内心泛着一阵阵冷笑。
果然小说都是天真的,薄薄的一本书能够展现多少真实和残酷?
机械厂这么大,光是职工就有成千上万的人,王显兵再优秀能有多优秀?他能够在短短十年间攀爬到厂长的位置,全靠着一个又一个的立功。
但是机械厂是组织注重的项目,到底能有多少坎坷,还恰恰是他能够解决的?
此时此刻,朱芸明白过来,后世有一个词叫做“犯罪型立功”。
王显兵不是一个人。
他身后有着藏匿在林家身后的卢家,一伙曾经在山省附近无恶不作的响马贼!
如今卢家趁着战乱流窜到京都,改头换面,却如何都抹不去内心的贪婪和残忍。
这些人一旦被逼急,或者面前有着巨大的利益勾着,他们能控制住自己不拿起屠刀吗?
朱芸低头抚摸着肚子,这林瑾是想要将自己和褚家一窝端呐。
那她不回敬一二,岂不是对不起林瑾挖空心思的算计?
林瑾和王显兵在娘家住了一晚,然后拎着比去时候还要多的东西回来,那大包小包招摇过市,什么奶粉、麦乳精、十斤装的富强面粉、一大条肉真是应有尽有,在平时都是很打眼的,更何况现在人们普遍吃不饱饭。
要不是王显兵骑着厂里的摩托车速度快,恐怕路上早就被窜到城里寻出路的饿汉们围堵了。
到了家属院,俩人的东西也让不少人眼红。
这王显兵还有工作,将林瑾母女俩送回家,喝了点水就出门了。
王老太太对着一桌子的东西翻来翻去,见儿媳妇少有没上来制止,反而有些不自在:“那个,林瑾呐,静静最近来月事了不大舒服,我给她拿一包红糖……”
林瑾哦了声。
老太太眼睛一亮,又道:“那林瑾啊,现在城里人吃饭都喝稀饭了,也不知道你几个兄嫂和孩子们吃什么。你奶粉多不?要不给孩子挪出点来?大人苦点没什么,但是不能短了孩子的,是吧?”
林瑾点点头,嗯了声。
老太太脸上喜得不行,极快地挑敛着东西,不管她开口要什么,林瑾都跟丢了魂似的。
等桌上的东西全部被老太太锁到自己屋的抽屉里,她才心情不错地问:“林瑾,你咋了?怎么回趟娘家还不高兴了?”
林瑾这才啊了声,茫然地看向她。
等老太太又重复了一遍,林瑾面色苍白地欲说不说道:“妈,我是担心。”
王老太太最爱八卦了,受不住她这样勾搭人,忍不住催促。
“唉,我跟显兵来回娘家,手里都拎着东西。要是往常倒也没什么,人们就羡慕咱家条件好,但是您是没看到,现在一个个眼红的恨不能扑上来。”
“我带着孩子坐在后面,没差点被人扒下去,就刚刚进门登记的时候,还有人在周围徘徊呢,一个个穿得不咋地但是凶神恶煞的,特别吓人!”
王老太太不当回事:“那你少出去不就行了?厂子里不是有保安吗?那些人再厉害还能闯进家里来?
林瑾抿着唇说:“妈,咱们厂区那么大,每天进出的人有多少,门卫哪能各个认出来?被人寻了空子,那咱们……”
老太太有些咂舌,家属院里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男人们在厂房里工作,要是真有人进来,她们喊人都喊不及时。
她是个农村老妇,没有多说见识,所有的底气是男人和儿子给的。
如今在她看来虽然不讨自己喜欢,却挺厉害的儿媳妇都发愁的事情,肯定很大。她不免也跟着忐忑焦急起来。
“林瑾,那怎么办啊?”
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呐,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林瑾这才迟疑地说:“我觉得钱财都是身外之物,那些人是被逼急了,饿狠了,如果咱们给了他们,应该不会被伤到性命。”
“显兵说邻里之间矛盾再大,真遇上事情了,肯定是能帮就帮。”林瑾脸上有些不自在,“妈,您挑一包红糖和一袋奶粉去对门看看,起码咱们两家人见面能点个头笑笑。”
“以后咱们哪怕遇到事,人家隔着门嗷嚎一嗓子,都能给咱们很大的帮助!”
王老太太哪里舍得刚入怀的东西再让出去?
但是她也胆小,又有儿媳妇冷清清的眸子看来,只能不情不愿地拿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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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屋门被敲响,褚母放下手里的活去开门。
王老太太笑着递上一提东西,眉眼带着得意,神秘地低声说:“我儿子和儿媳妇回娘家住了一晚上,亲家母太实诚了,送了不少东西。”
“我们想着你媳妇快要生了,如果没有点门路,这年头红糖都抢不到。这不给你们送上一包,还有奶粉,喏,都没拆封呢。”
“小辈们之前闹了些矛盾,都是邻里,往后帮衬的时候多着呢,哪能真生分不是?多走动走动,什么误会都解开了……”
褚母对王家印象不好,那可是儿媳妇以前的婆家。
她向来有话说话,冷笑着说:“这为嫂子,我外孙都差点被你儿媳妇撞没了,这叫小矛盾?咱们两家撕破脸了,没必要假惺惺维持面子工夫。”
“谁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安的什么心?”
王老太太气得瞪眼,“你们城里人说话也忒难听了,我好心好意给你们送好的,咋还挨你一顿骂?”
“你儿媳妇还没生呢,你就知道她肚子里是儿子?啊呸,就朱芸那坏心肝的人,生一窝也都是赔钱货!”
朱芸幽幽地上前来,挑眉说:“哦,我记得某王家向我提亲,看得是我上面有一溜的哥哥,还有我们朱家女人第一胎基本上都抱男娃。”
王老太太心窝子一疼。
老人给儿子选媳妇,容貌是最后考虑的选项,这朱芸身子骨看着不错,是能生孩子的,而且朱芸家里三个哥哥高大健硕,以后肯定也能给王家生一溜的孙子。
而且朱芸文化水平不高,木讷不爱说话好拿捏,人又勤奋能干……
这简直生来就该是王家的媳妇儿,让她这个老太太逞足了婆婆威风。
结果成了对门,而自家媳妇不是个省油的灯,生了个赔钱货还理直气壮!
“哼,朱芸你个王八羔子别太得意,你肚子里就是赔钱货,一溜的赔钱货,等着被人踹出门吧!”
朱芸瞥见楼道里一个汉子往上来。
老太太也看到了!
她在城里住了半年了,楼上楼下都摸得一清二楚,许久没见过外人,瞧瞧那人长得高大,衣服有些脏乱破旧,加上人面色阴沉,目光凶狠得跟村里后山上的恶狼似的。
她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
不知道为啥王老太太觉得自己脑袋瓜灵光了一次,想起刚才儿媳妇的话,认为来人就是贼人!
老太太再看看褚家婆媳俩,目光移到朱芸的肚子上,一股子恶念如何都止不住。
她骂起来更起劲了,手还使劲地按在门上。
“我知道了,朱芸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在食堂里,平日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知道天天躲在屋里吃什么呢。”
“瞧瞧家家户户都在猛掉肉,你养得怪是白胖!”
那汉子停顿一下,立马窜上来。
朱芸眸子微眯,动作更快地捏住老太太的胳膊,另一手砰地带上了门,拖着人往前走一步,脚一抬砰地一声王家的大门再度砸在地面上。
露出藏匿在一侧惊恐的林瑾。
屋里睡觉的奶娃娃被惊醒,扯着嗓子嗷嗷地哭。
这动静太大,楼上楼下都爱凑热闹,估摸着半分钟就能抵达战场。
那汉子也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没想到被人提前觉察到,本来他只需要将朱芸狠狠推倒在地,最好肚子能够磕碰到桌子上,不说一尸两命,至少肚子里的孩子是保不住了。
而且医院里他们安排了人,到时候将人的子宫一摘除,呵,这是对女人最大的惩罚,到时候褚家还会要一个不下蛋的鸡吗?
至于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第五十八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58)
他是给一户领导家装修房子的,在门卫处过了明路,路过楼道时听见争执声,先入为主以为褚家婆媳欺负王家老太太,气不过推攘几下,哪里想到朱芸不耐摔。
一切在别人看来是合情合理,又是无数的巧合碰撞,顶多他愧疚地赔点钱,还能怎么办?
他又不是故意的,不过是好心办了坏事。
朱芸刚才抓老太太的时候,就高声跟门里的褚母道:“妈,您别出来,您要是打开门我立马摔下楼来个一尸两命,我说到做到!”
褚母和朱芸相处不错,知道自家儿媳妇平时喜欢开玩笑,整日和和乐乐的,但是认真起来那也是个狠人。
褚母不敢再开门了,焦急地在屋里走了两步,探头到外面大喊:“快来人呐,救命呀!谁家男人在家里,快来救救我儿媳妇和外孙……”
家属区里大家伙虽然有大矛盾,可是基本上都是淳朴善良的,遇上事都能搭把手。这么一听,众人呼啦啦往这边冲。
如今汉子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冲着朱芸大步过去,低喝一声,背出台词:“你要将老太太怎么着?别以为你是孕妇,就能为所欲为!”
林瑾回过神来,立马往屋子里窜。
朱芸伸手,也没见多快,就那么轻飘飘漫不经心地伸出去,却恰好拎住林瑾的领子,随意一甩。
这可是卢家外孙女,汉子下意识上前接住。
朱芸扯着嗓子嗷嚎:“林瑾,你不能杀人灭口啊,我不是有意撞破你们的奸情……”
“我什么都没看见!”
已经有人在楼道里拐过弯,看到抱在一起的俩人。
林瑾被气得不清,捏着汉子的手臂,咬牙极快又小声地说:“不能等了。”
四个字很稀疏平常,也没有包含什么。
但别人不知道的是,按照卢清寨算,他们是师兄妹,小时候一起长大,其中一个眼神一句话的默契不是旁人能比的。
他们机会不多,谁也没想到朱芸如此机警,等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呢,而且还会影响到后面他们的计划!
这大半年来,林瑾对朱芸的各种不满、痛恨、嫉妒在一件件小事,和王家的闹腾中,慢慢往上升,最近已经徘徊到临界点。
如今正是喷发时期,怎么允许朱芸继续逍遥自在,小日子红红火火呢?
那汉子点点头,放下林瑾,趁着敌军还有几秒抵达的空,大步往屋子里迈。
王老太太吓得直哆嗦,哪怕林瑾松开了她,仍旧站在原地迈不动步子。
在新夏华成立之前,村子里也经历过几次被响马贼洗劫的场景,她脑海里不停地回荡,响马贼的面容跟汉子的重合……
朱芸眉眼淡淡,就看着那汉子到了自己跟前,其阴狠带着冷笑伸出粗糙宽厚的手,没有留下一丝力道向她快准狠地推来。
她若是顺着力道,后腰肯定要撞在靠墙的桌子角上,流产是肯定的了!
朱芸仍旧没有动一下,那双手触碰到她的双肩,只两下清脆的响声,汉子脸色立马变了。
她这才顺着力道“踉跄”地往后走了几步,后背紧紧贴靠着墙面,嘴上还惊恐地尖叫:“不要杀我,林瑾你快点告诉他啊,他听你的!”
“我真没看见你们抱在一块亲嘴,你们就是不小心可碰上的……”
汉子和林瑾气得脸都绿了,没见到哪个人死到临头还嘴巴这么贱的。
可是听见众人已经到了门口,汉子忍着疼痛,抬起腿冲朱芸肚子用了十二分的力气踹去。
朱芸歪歪头,瞥了眼林瑾和王老太太脸上的痛快和迫不及待,也不知道她怎么动的,就在脚触及自己肚皮的一瞬间,往旁边走了一步。
那汉子的腿就踹到了坚硬的墙上!
他是用了吃奶的力气踹的,如今所有的力气反弹给自己,又是漂亮动听的几声脆响,他痛得两眼含泪泡,栽靠在墙上,用恨不能杀人的目光看向朱芸。
只是被泪泡一滤镜,显得幽怨不已。
两个手和一条腿都以奇怪的姿势耷拉着,他左手疼不能用右手抚着,右手疼也没有左手支撑,右腿从膝盖处就开始做摇摆运动了。
他这么沉重的身子,就紧绷着手臂不敢动,单腿独立,这个疼完那个疼,硬生生将自己给痛晕过去,啪唧一摔,正好就是瘸腿的那一侧,耷拉的三处地方先着地,将人疼醒又疼晕。
朱芸看得都替他疼。
众人抵达战场的时候,就看见林瑾在门口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屋里,王老太太跟石柱子般立在屋里,脚下是一滩冒着热气带着骚味的黄水。
地面上躺了个大汉,俩手和腿姿势是让人头皮发麻地怪异。
而朱芸抱着肚子面色苍白地靠着墙角蹲着。
她紧闭着眼睛诚惶诚恐地念叨着:“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你们亲嘴……”
“虽然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长得白净漂亮,哪怕怀孕六个来月了,只是略微盈润,可在硕大的肚子衬托下,吓得浑身发抖的人更加娇小柔弱可怜,像是面对大灰狼的小白兔。
众人听了神色各异,不过都上前搀扶着她,心疼地询问。
褚母也在听到人脚步声的时候就打开门出来,对她是又气又心疼,“我们去医院,回来好好算帐!”
朱芸扒着她胳膊,微微捏了下她,表示自己没事。
可她却还皱着脸哎呦疼得斯哈地站起来。“妈,我不要去医院,褚申宇呢?”
“我让人喊去了,”褚母紧张地说着,“哪能不去医院呢?咱去好好查体,在医院住两天,调理下身子。”
朱芸蔫蔫地点头,就着众人的力道虚虚地下楼,经过林瑾身边的时候,接收到对方眸子深处仍旧期待和痛快。
可朱芸仍旧哆嗦下,“林瑾,我真不是故意撞破你们的。我也没看到那次你们衣衫不整地出来……你,你别让你娘家人找我算账……”
褚母拍拍她的后背:“好孩子,没人找你算账,是咱们回头要找他们算账!这是谋害人的大事,必须得严查。”
朱芸坐着三轮车一路到医院,众人嚷嚷着:“医生呢?有孕妇动胎气了,情况危及……”
巧了在大厅窗口签单子的中年妇女立马放下笔,迎上来一边吩咐护士去准备,一边指挥着众人将朱芸放到病床上推往手术室。
那郑医生摸着朱芸的肚子要使劲按,可她刚碰上就被朱芸给拦下来,疼得尖叫:“嗷,医生您谋杀呢?我孩子还在呢,马上要被你按死了!”
郑医生脸色一僵,冷着脸说:“我还没碰到你呢,娇气什么?我不查查哪里知道你怎么样,耽误了治疗,你就擎等着后悔吧!”
朱芸咬着牙摇头,“我怕疼,你不能按我肚子。”
郑医生没说话,就眯着眼给朱芸把脉,神色立马一变,“孕妇情况不大好,得立马安排手术,把那个三号单子给家属签一下。”
护士听了紧抿着唇,同情地看了下朱芸,脚步很快地出去了。
郑医生扭头跟旁边的人说:“抓紧准备麻药,孩子怕是要早产,虽然还不到七个月,但是能救我们会尽量救下来。”
她又冲朱芸责备说:“你不知道自己是孕妇吗?肚子这么大了,不会小心些?这磕碰到肚子,大人疼倒是次要的,孩子受到撞击,谁知道会不会落下残疾?”
“要是不幸的话,孩子脑袋碰到了,你们怎么办?”
说着呢,她就让开地方,让护士来打针。
朱芸一把捏住护士的手,“等我家人来了再说,我想让我对象陪着我,我害怕……”
“呵,这位同志你要点脸吧,我当了这么久的妇产科医生,还没见过哪个孕妇如此没脸没皮地,让男人进来陪着。”郑医生气笑了。
“这生孩子跟上大号没有区别,你确定让你对象陪着?”
朱芸还是不放开护士的手,“那,那等我家人签署了协议再说,反正我现在不打针!”
郑医生阴沉着脸,冷笑:“行,反正耽误一分钟,你肚子里的孩子就处于危险里一分钟。你是成年人了,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可别什么都赖在医生护士身上。”
等了约莫半分钟,那个护士便进门了,“郑医生,家属签了文件,可以进行手术了!”
郑医生点点头,让其他人抓紧准备东西,示意小护士打上麻醉。
朱芸却抢过来一把扎在郑医生身上,尖叫着:“我不要手术,有人要谋杀!”
护士们纷纷上来,但是朱芸却冲了出去,顺便将那份文件给带走。
“拦住她,”郑医生睁大眼睛厉声道。
可是谁能想到朱芸是孕妇,刚才还疼的被人推进来,如今脚步灵巧地躲过所有人的围堵,打开手术室门,然后她又成为踉踉跄跄的模样了……
褚申宇刚一路飞奔而来,其还没喘一口呢,就被褚母告知刚才护士让签署同意手术的文件。
因着护士催促得紧,说事关两条性命,耽误不得。
褚母心慌意乱,只能咬着牙签了,还不停地嘱咐说:“护士,大人和孩子能保就都保下,实在不行保大人呐!”
这会见儿子回来,褚母腿一软差点没滑递上去,哭腔道:“申宇对不起,妈没护住你媳妇儿啊……”
她话音刚落,朱芸凄惨的尖叫响起来,人也到了跟前:“褚申宇、妈,有人要杀我……”
褚申宇一手搀扶一个,铁青着脸“怎么回事?”
“我肚子就疼了一会,已经不难受了,刚才娃还踢了我下。但是医生就是按着我打麻药,要做手术!”
朱芸气急地说道:“你是没见,我刚进去她就可个劲地要按我肚子。呵,我肚子本来没事,也能被她按得流产……”
褚申宇在机械厂是技术骨干,地位超群。
刚才跟着的家属里,就有领导的媳妇,将朱芸送入手术室后,人就扭头寻了妇产科的胡主任来。
胡主任还带着几个实习生,也就后褚申宇一步到的。
“怎么回事?”胡主任蹙眉询问道。
朱芸连忙将文件递上去,“医生您瞧瞧,刚才护士就骗我婆婆签了合同,要给我做手术!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七个月,刚才我就是有些惊吓肚子疼。”
“也不知道你们医院的医生怎么回事,非得认为我是撞了肚子,上来按我肚子,又把脉,让安排手术接生!”
胡主任一看文件上面的数字,脸色都变了。
医院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同意,根据手术类型不同、严重程度不同等,文件上告知家属的情况也不一样。
所以每个科室的文件种类不一样,为了方便高效,大家伙通常是念文件名的。
这妇产科的三号文件,就是本科室每天接待几十上百的医生和护士,都谈之色变,因为上面比其他文件多了一条,那就是如果手术情况十分危急,为了孕妇的性命,可以考虑切除子宫!
二号文件跟这个是一样的,只有这一句话的差别。
所以医生点名这个文件,基本上有八成可能,要摘除孕妇的子宫。
可是人家孕妇现在好好地站在自己跟前,裤子上没有一点血迹,如何也不像是需要做手术的样子。
胡主任对左腿有些不吃力追上来的郑医生,“郑医生,你能给我解释下吗?”
郑医生脸色难看,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她无奈地说:“是这个孕妇一直嚷嚷着难受疼痛,情绪波动大,可能影响了我把脉诊断。”
朱芸呵呵两声,“哪个病人面对手术情绪不波动?影响到您,将我子宫切除,我还得说声抱歉,我活该?”
“这就是你们医生的态度?这样的话,我们还不如在家里生呢,好歹还是个女人。在医院转一圈,我肚子都没了,往后怎么办?”
“别以为我是乡下人,就不懂得子宫摘除是什么!”
“如果我不是跑出来,被你七八个护士拦住,现在我说不定都活不过来!就你一句轻飘飘的影响推卸责任,杀人未遂,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
褚申宇看向胡主任,“主任,我怀疑郑医生公报私仇,想在手术台上谋害我的妻子。我会请求局子里的同志介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