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赵洵杀疯了
赵洵对罗绍元还是很了解的，这厮就是典型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罗绍元或许可以品鉴一番诗词，点评的有模有样。但让他来作诗，那简直是强人所难。
可规则如此，罗绍元也没得办法。
只能说作茧自缚，倒霉认栽。
罗绍元搜肠刮肚，把所有跟秋有关的意象想了一遍，硬着头皮挤出了一句：
“月来秋至看盈缺。”
众人不禁皱眉。
这一句比之方才张玉那句更差。
可以说除了符合飞花令规则之外，这一句完全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生生是辞藻意象的堆砌，毫无美感可言。
诗词讲究的是一个意境，而意境这个东西是学不来的，只能靠悟。
罗绍元显然是没有悟性的人，能够拼凑出这句已经是使出吃奶的劲，殊为不易了。
罗绍元也知道自己是在出乖卖丑，忙不迭的将酒杯置于杯托之上，轻轻一推任由其顺流而下。
接下来又有几人相继作诗。
所吟诗句极为普通，并无出彩之处。
赵洵心中暗道，就这？
这曲江诗会也不过如此嘛。
看这帮庸才俗人群魔乱舞，着实有些令人挠头。
偏偏酒杯就像着了魔一样，就是不在赵洵面前停下。
等等...
这是一个修行者的世界，文人也是可以修行的。
如果说在场中有修行者，依靠气息控制酒杯的停靠位置，不就相当于去赌场赌钱出老千吗？
除了罗绍元这种腹中空空的纨绔子弟，来参加曲江诗宴的应该都是想出风头的吧？
思及此，赵洵屏息凝神开始感受船舱之中元气的波动。
这是道门的独家绝技，赵洵央求了恩师吴全义良久，他才教予赵洵的。
虽然比不了观心术，但用来判断周遭有无修行者却足够了。
这不观不知道，一观却是吓了赵洵一跳。
船舱之中，竟然足足有十几名修行者。
虽然赵洵无法判断他们的品级，可有一点是能够确定的，这些人中有人出了老千，利用真气改变酒杯的停靠位置。
赵洵心中冷笑不已。
出老千也就算了，作的诗词还这么烂，简直就是劣币驱逐良币。
赵洵觉得自己有必要展现一下真正的技术，告诉他们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
...
一轮吟罢，又启一轮。
这一次，依旧是齐王世子李建业出题眼。
李建业点的是夜。
“夜入孤村水下滩。”
世子殿下吟罢，就将酒杯放于杯托之中，任由其从上游流下。
这一次赵洵没有再按兵不动，而是逼出体内真气，将酒杯截胡在自己面前。
他素有诗名在外，在长安城中早已是家喻户晓。
此番画舫内众人的目光皆是汇聚到了赵洵处。
赵洵微微一笑，拿起酒杯，随口吟道：“昨夜微霜初渡河。”
李建业听罢频频点头：“好一个昨夜微霜初渡河，明允所作诗句竟和本世子所作互文，妙哉，直是妙哉。”
“世子殿下过愈了。”
赵洵微微拱手致谢，随即将酒杯放入水渠之中。
他没有一上来就祭出王炸，就是想要看看在场众人的反应。
若是还有人不识趣敢来挑衅，赵洵便可加力。
果不其然，接下来又有几人相继作诗，但都比不上赵洵所作。
许是被赵洵吊起了胃口，李建业再听其他人所作诗词都觉得不够味道。
飞花令一圈走下来时间太长，赵洵又不一定有机会作诗，世子殿下便临时改了规则，取消了曲水流觞和飞花令，而选择了简单粗暴的点兵点将模式。
点到谁谁作诗！
对此，众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上位者制定规则，这是自古以来的模式。
他们身为参与者，只能适应规则。
李建业肚子里还是有一些墨水的，他觉得方才众人所作诗词，包括赵洵在内，都太文人气了，少了一些豪迈气，便想着往回拉一拉。
“大周以武立国，男儿们都立志报国，恨不得出征塞外，马革裹尸。今日便以边塞为意象作诗吧。明允，你给大伙儿起个头？”
被世子殿下首点，赵洵毫不意外。
他冲李建业拱了拱手，随后吟道：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一诗吟罢，赵洵释然长叹一声。
此诗一出，可谓技惊四座。
李建业良久方是反应过来。
“明允这诗...真乃神作。长风万里，戍客思归，闺妇怀远，雄浑悲慨，雄浑悲慨！”
李建业的一番点评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但显然有人不服气。
之前露过脸的蓝田张玉当先跳了出来道：“赵公子这首诗确实不错，只是雄浑悲慨有余，豪迈之气不足。未免有些可惜。”
嗯？赵洵真没想到有人主动上来碰瓷，还碰的这么没有技术含量。
他本可以来一句你行你上啊，看看这位张玉有几分能耐。
但这样有些掉价。
想了想，赵洵笑道：“世子殿下，赵某可否再作几首？”
李建业听得一愣。
再作几首？
即便是再有天赋的文人，七步成诗已是极限。
短短时间内，赵洵竟然要连作几首出来？
“自然。明允请便。”
李建业倒真是想看看赵洵的极限在哪里。
赵洵拱手致谢，随即闭上双眼开始酝酿情绪。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一诗吟罢他缓了一口气，随即另作一首。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一首作罢，再接一首。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赵洵杀得兴起，意气风发接着吟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杀疯了，这下赵洵彻底杀疯了，环顾四周，朗声道：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
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
第七十六章 世人皆可成圣
赵洵一口气吟作出五首边塞诗，轻蔑的看向方才挑衅的张玉，淡淡吐出三个字：“够了吗？”
赵洵这一句话，可谓是把张玉气的吐血，可他又不好在人前表露的过于狰狞，那样他翩翩公子的人设就彻底崩塌了。
他只能忍气吞声的冲赵洵拱了拱手：“方才，是张某的错，给赵公子赔罪了。”
赵洵微微颔首：“无妨，本就是切磋诗文。”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个张玉虽然心中还是不服，可至少面上已经认错服软，赵洵也没有必要揪住不放。
只是他一连吟作出五首绝品边塞诗，似乎是有些用力过猛，虽然打脸打的很爽，但副作用也很明显，那就是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注意，更让齐王世子李建业认为，在座的除了赵洵余者皆是垃圾。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众人口味被养的刁钻起来了，接下来诗会还怎么继续下去？
莫不是要变成赵洵的单口相声大会。
便在场面有些尴尬之时，一时间飞沙走石，风雷大作。
随之一声犹如洪钟般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
“肃静！”
众人皆是扭头寻找声音从何处来，可却是无果。
赵洵不由得一怔。
这声音，和前几日他在梦中听到的那个声音竟然一模一样。
“我代山长问几个问题。”
这声音威严至及，似是从苍穹灌下，击穿众人躯壳进入识海深处。
“第一个问题，何者能成圣。”
这个问题一经抛出，在场众人皆是沉默。
且不说他们没有想过变成圣人这个问题，便是想到了也不敢说啊。
这要是被人扣上一顶不尊圣贤的帽子，那可是一辈子挺不起脊梁的。
但赵洵心中却没有忌惮。
因为在梦中，此人就问过他类似的问题，虽不尽相同，但大体是有关联的。
“所以为圣者，在纯乎天理，而不在才力也。故虽凡人，而肯为学，使此心纯乎天理则亦可为圣人。”
赵洵毫不犹豫的答道。
片刻沉默后，那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发问道：“你是说成为圣人的标准是纯乎天理？”
“然也。”
赵洵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何谓天理？”
“天理就是核心竞争力。”
赵洵语不惊人死不休，他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一鸣惊人，自然不会藏着掖着。
“什么是圣人？所谓圣人，也就是在某一个领域做的出色的人。什么是天理，天理就是核心竞争力。如果一个人能够拥有核心竞争力，那么他就有可能在某一个领域做的出色，也就有可能成为圣人。所以，在我看来人人皆可成圣。”
赵洵的这番话可谓石破天惊。
非但画舫内众人震惊不已，就连那个威严无比的声音都久久未曾响起。
约莫过了盏茶的工夫，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第二个问题，如何看待善恶。”
赵洵思索片刻答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这次不待对方发问，赵洵直接解释道：“在我看来，良知是心之本体。所谓无善无恶就是没有被私心物欲遮蔽内心。我们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会产生意念，并把意念强加在事物上，这才产生了善恶。符合天理者为善，不符合天理者为恶。所以，虽然良知无善无恶，但却不由自主的知善知恶。此为知也，一切事情归结到底是要知善去恶，按照良知去做事。”
如果说方才赵洵回答的第一个问题还只是让众人震惊，这第二个回答就彻底让众人折服了。
圣人之伦，善恶之辨，还有什么是赵明允不能回答的？
这厮简直就是妖孽啊。
“第三个问题，人为何要不断求学。”
“夫万事万物之理不外于吾心，而必曰穷天下之理，是殆以吾心之良知为未足，而必外求于天下之广，以裨补增益之。”
赵洵已经彻底熟悉了对方的套路，这一次回答的更快了。
“在我看来万物之理皆在心中。之所以得求学于外，是因为我们心中还没有足够的良知。不断求学，是为了弥补我们心中不足的良知。”
赵洵解释完之后，冲天空上方拱了拱手。
“三个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可满意否？”
便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幻化出一个硕大无比的金色人形。
这人形四肢躯体皆全，却是个无面人。
他周身散发出金灿灿的光彩，十分耀眼。
众人皆是好奇的望去，但没盯多久就都痛苦的垂下头去。
太刺眼了！
赵洵却目不转睛的盯着人象观察。
“明允，你快别盯着看了，会瞎的。”
罗绍元在一旁提醒道。
赵洵却是完全没有听到，他沉浸在奇异的氛围之中，身心一体无喜无悲。
金光瞬时灌入，一时间赵洵双目炯炯。
继而发散至周身各处。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全身被架在火堆上炙烤一样。
但是赵洵感受不到任何痛苦，只能感受到一丝微微的燥热。
无数金色游丝生成，附着在赵洵身上，这些金色游丝穿透赵洵的皮肤、肌肉，深入到气窍、识海之中。
赵洵脑海中再次出现了浩然书院的大门，出现了那道满是禁制的牌坊，出现了数具圣人的雕像。
随后一道道金色字符灌入他的识海之中：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
“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是故君子貌足畏也，色足惮也，言足信也...”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
“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
“世人皆可成圣！”
这句话本能的从赵洵口中迸发而出，随即赵洵浮空而起，被金色游丝托着越升越高，直朝那金色人像而去！
...
第七十七章 书院弟子
世人皆可成圣！
画舫之内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赵洵这句话实在太过令人振聋发聩了。
当然，更让他们震惊的是赵洵不过答对了山长三个问题，竟然就能够浮空而起，直冲云霄而去！
“乖乖，这是要飞升了吗...”
罗绍元口中喃喃道。
“我看未必，飞升不是应该修为破境的时候才会出现吗。这赵明允不过作了几首诗词，答了几个问题，怎么可能就飞升了呢。”
“那你说说看，这到底该怎么解释。”
“这...”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吧，依我看，赵明允就是飞升了...”
画舫内众人吵作一团，唯有两个人没有聒噪，便是李建业、李太平兄妹。
齐王世子是在思考山长为何独选中了赵洵。
因为他也无比希望能够进入书院拜在山长门下。
但不知山长是忌讳他齐王世子的身份还是怎的，这个愿望一直未能实现。
如今赵洵却被山长挑中，虽然李建业心中明白，赵洵是值得信任的，但还是有一丝失落。
看来在山长的心目中，自己是不如赵洵的吧？
至于李太平，则更多的是担心赵洵的安危。
她蹙眉揪心，心神不宁。
诗会进行的好好的，山长突然派人来传话，传话就传话吧，还问什么问题。
偏偏赵洵都答上来了。
接下来就是那个无面人出现，赵洵随之腾空而起，直朝那空中的无面人而去。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关联，只是李太平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赵郎应该会没事的吧？
...
...
赵洵飞升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摩擦的要灼烧起来。
当然此飞升非彼飞升。
这种感觉很奇怪，很奇妙，就像是，就像是涅槃一样。
他周身气窍仿佛被全部打通，识海也瞬间通畅了。
修行了个把月，赵洵也只是停留在初始感悟的阶段，而这一刻，他竟仿佛能够看清经络的每一个细小的游丝。
真的是太神奇了。
十几息的工夫，赵洵飞升到那无面人面前。
无喜无悲，无怒无怨。
这无面人的脸上真的看不出任何一丝的感情。
“您...你不是山长吧？”
虽然知道对方是山长的可能性不大，但赵洵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在他的心目中浩然书院山长这种不世出的强者应该是一个隐匿的白胡子老爷爷的形象，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怎么也不会是如此肃杀。
没有回答，赵洵没有得到回答。
沉默了良久，无面人方是开口道：“我是山长的弟子，排行老三，你应该叫我三师兄。”
卧槽，你特么会说话啊，那特么不早说。
赵洵发现这个三师兄的声音和刚刚问问题人的声音不同，更加清澈动听一些，换句话说就是更加富有少年感。
嗯，这个三师兄的年纪应该不大。
“可是，三师兄，我还没进入书院，没有拜入山长门下，怎么能叫你师兄呢？这不合适吧？”
“山长已经同意收你为徒了，所以现在你就是我浩然书院的人，就是山长的弟子。”
这句话彻底把赵洵搞懵逼了。
什么个情况，山长已经收他为徒了？
什么时候？这么随便的吗?
怎么一点仪式感都没有啊。
赵洵是一个无比看重礼数的人，在他看来，拜师的过程尤其需要重视礼数。
只有尊礼守礼，师徒关系才能长久。
可山长显然是不按照套路出牌的人，竟然通过隔空传话的方式来收徒。
等等，如果这个无面人是三师兄的话，刚刚那个威严的声音不会就是山长的吧？
“三师兄，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方才那个声音不是山长的吧？”
“不是，那是五师弟的声音。”
赵洵闻言算是长松了一口气。
他就说嘛，山长一定是一个和蔼可亲的白胡子老爷爷，怎么可能是个莫得感情的人呢。
等等，五师兄的声音如此威严沧桑？
妈呀，那不是说五师兄比三师兄的年纪还大？
仿佛看出赵洵心中所想，三师兄径直道：“书院弟子排序又不是按照年龄，五师弟的年纪比我大有什么好奇怪的。”
卧槽，被读出心事的赵洵目瞪口呆。
不是只有道门会观心术的吗，书院弟子怎么也掌握了这门独家绝学？
瞬间赵洵觉得自己道门弟子的身份不香了。
罢了罢了，反正他现在也是书院弟子了，大不了以后兼而并学好了。
“好了，我方才与你说了，山长已经收你为徒，按照规矩你随我前往书院行拜师礼。”
听到这里赵洵算是松了一口气。
对了嘛，终于提到拜师礼了。
这才是该有的拜师流程。
赵洵方才一度担心浩然书院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草台班子。
“三师兄，敢问我们怎么去？”
“自然飞着去，随我来！”
无面人朗声一句，随即赵洵再度飞起，只是不再是向上，而是一路向北而去！
赵洵心中腹诽不已，卧槽给我点准备的时间啊。这样子，我很尴尬的啊。
当然，赵洵不知道，在画舫上众人眼中，他已经超凡入圣了。
...
...
不知在空中飞了多久，赵洵最终落在了终南山间的一块平地上。
抬头他就看到了那熟悉的牌坊，与他梦中看到的无二。
赵洵活动了一番筋骨，发现没有少胳膊少腿，这便长松了一口气。
缓步朝牌坊走去，赵洵每踏出一步都小心翼翼。
直至近前，赵洵右手朝牌坊伸去，抚摸到了牌坊上的粗糙的沙砾时，才惊讶的发现没有禁制。
“禁制就是困惑，你心中没有困惑，自然就没有禁制。”
三师兄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随即话锋一转道：“小师弟，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
赵洵连忙道：“且慢，三师兄，容我先问个问题。我看这书院建在终南山中，我对终南山也算熟悉，为何从未见过书院？”
“是山长施展了隐匿之术，唯有三品以上的修行者能够看到。”
卧槽，那岂不是说离开三师兄他都找不到书院大门在哪里了？低阶修行者果然不如狗！
赵洵心中大呼不妙。
…
…
第七十八章 七十二弟子，三千闲人
看来在修行者的世界，要想活出个人样，活的有尊严，就得不断提升修为不断向上爬。
强者才有资格谈条件，才有能力保护自己和家人。
弱者只会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虽然听起来有点内卷，但事实就是如此。
赵洵最终还是迈出了那一步。
踏入书院，人生必将改变。
“无面人”三师兄一路在前引领，赵洵运出真气在后跟着。
虽然他勉强能够跟上三师兄的脚步，但已经很是吃力。
他却不知道三师兄已经刻意放慢了速度。
书院果然是人杰地灵，钟灵毓秀之地。
匆匆走过，赵洵已经看到小溪、山涧、深潭、湖泊等景。
山中有水则带有灵气，不得不说山长很会选地方。
无面人一路将赵洵引到一栋二层高的竹楼前，这才停下脚步。
赵洵刚想发问，无面人瞬间消失。
赵洵心中不免自嘲，这无面人本就是三师兄幻化出的形象，作用就是带路。
既然赵洵已经被带到了，无面人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
“小师弟，进来吧，山长在二层楼。”
是三师兄!
这个充满少年感的声音真的是太好听了。
赵洵都快变成三师兄的迷弟了，三师兄，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颜值，颜值一定要在线!
赵洵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心情，又振了振袍服，随即阔步走入竹楼。
不知为何赵洵本能的想到了刘禹锡的那篇名篇《陋室铭》。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一层楼更像是一个花厅的布置，当然要简朴的多。
赵洵没有多想，拔步开始登楼。
登楼的过程出人意料的顺利，比起赵洵登浑天楼时不知道顺利了多少倍。
要知道当初赵洵登浑天楼的时候可是产生了幻觉。
按照袁天罡那个老神棍的说法是因为赵洵心中有执念。
这特么不是废话吗？生而为人，谁能保证自己心中没有执念？
不是有一句很流行的话吗，光是活着就已经要拼尽全力了。
可是在书院登楼却没有丝毫感觉，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难道真如三师兄说的，山长想要问的问题都问了，不会再设关卡来考验赵洵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个好事情。
赵洵兴冲冲的一口气的登上二层楼，不带喘气的。
可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时，直是怔住了。
只见一个年曰五十的中年男子端坐在正中，左右各有几十名弟子。
男女老少，不一而足。
这五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不出意外就是山长了。
赵洵注意到他生了一张国字脸，星眉剑目，眼神炯炯。
最关键的是，此人看着很面善，很和气，除了须发皆黑真的很有白胡子老爷爷的感觉。
嗯，大体和赵洵想象中的差不多，只是他没想到山长会如此的年轻。
“不必数了，为师座下共有七十一名弟子，算上你正好七十二个。”
卧槽，赵洵心中惊呼。
这么巧的吗？孔圣人座下七十二弟子，三千闲人。
山长也收了七十一个弟子，加上他凑了个齐整。
那岂不是说书院的外室弟子也有三千人？
“虽然为师不知道你指的孔圣人究竟是谁，但为师确实有三千外室弟子。”
赵洵：“…”
特么的，他怎么忘记这茬了。
三师兄会观心术，身为师父的山长自然也会观心术。
看来以后不但在袁天罡、吴全义面前不能胡思乱想，在书院之中也不能多想了。
“山长为何选中我？”
既然如此赵洵索性开诚布公，坦诚相见。
“因为你特别。”
山长轻捋着胡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你很特别。还记得那个梦吗？”
赵洵懵懂的点了点头。
“梦中我问了你几个问题，你答的很好。曲江诗会上你意气风发，为师又让小五问了你几个问题，你的回答为师也很满意。你可知已经很多年没人能够回答的这么好了。”
山长说的很明白，毫无藏掖。
这态度让赵洵很满意。
对嘛，既然要做师徒就得坦诚一些。
“既如此，弟子愿意拜在山长门下。只是…”
“你在担心道门那边的看法，还有朝廷。”
山长抢先一步，读出了赵洵的忧心事。
卧槽，这也太准了吧？
赵洵吞了一口吐沫，微微颔首道：“然也。”
“道门的话，你不必担心。为师和钦天监监正以及青莲道长的关系很不错。而且你只能算他们的俗家弟子，不算入室弟子，按理来说可以再拜其他人为师，不受道门限制。”
听到这里赵洵松了一口气。
“至于朝廷…”
见山长提到朝廷，赵洵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朝廷就更不是问题了。”
山长悠悠说道。
我去，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啊，简直吓死个人。
赵洵无奈至极，可山长又是他的师父，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朝廷担心的是侠以武乱禁，换言之担心的是不受控制的江湖修行者。”
稍顿了顿，山长接道：“可你不同，你是不良人绯袍，是朝廷认可的官员。朝廷不会为难你的。据为师所知，朝中不少官员都是修行者，背后都有门派背景。”
卧槽，这个大瓜吃的赵洵有些震惊。
照这么说的话，朝堂和江湖之间的界限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泾渭分明？
或者说双方都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
不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都认可现在这种状态。
“如果陛下问起来呢？”
虽说如此赵洵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皇帝是不听你解释的。
万一显隆帝真的耍起无赖来，赵洵真不一定能扛得住。
即便赵洵抗的住，他也担心家人会扛不住，连累家人可不是赵洵想看到的。
“陛下？你可以跟他讲道理。他要是不听，叫他跟为师来讲道理。”
山长说的十分轻描淡写，仿佛大周帝国最尊贵的男人就是个村口卖草席的凡夫俗子，可以随意讨价还价。
赵洵听到这里心中已经踏实了。
对啊，显隆帝再牛也只是凡人，而山长是已经接近半仙的存在。
有山长做靠山，赵洵还怕啥？
…
…
第七十九章 书院里，个个都是人才
想到这里赵洵彻底放心，当即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冲山长磕了三个响头。
之后赵洵又从三师兄手中接过一盏热茶毕恭毕敬的送到山长手边。
“请师父用茶。”
赵洵小嘴很甜，舔的山长很是舒坦。
山长微微点头，面上浮起笑意。
“起来吧，小七十二。”
赵洵连忙起身，可他总觉得七十二这个排行不怎么好听。
小七十二这个称呼也有些怪怪的。
总有一种要脱口说出看我七十二变的冲动。
可转念一想，他现在已经是山长的入室弟子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却八辈子也达不到的成就，他现在感觉自己达到了人生巅峰。
“小七十二，这些是你的师兄师姐。有些已经离开书院前往江湖游历，这里人数不全，但也有几十人，你先认一认。”
山长一句话便将赵洵从沉思之中拉了回来。
赵洵匆匆扫了一眼瞬间就觉得头大如斗，颇有一种刚刚开学认同班同学的感觉。
这些可都是他的师兄师姐啊，若是认错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新人总是最没有地位的，赵洵只能放下身段，陪上笑脸一一上前打招呼。
“小师弟，我是你大师姐萧凝，以后在书院若是被人欺负了，就告诉我，大师姐给你做主。”
赵洵凑近两步仔细观察了一番，这大师姐生的虎背熊腰，完全就是一副女汉子的样子。
看容貌也是平平，不属于那种减肥下来就能加分的类型。
换言之这根本就不是赵洵的菜。
不过大师姐就是大师姐，排行在这里赵洵还是要给足面子的。
“大师姐，赵洵这厢有礼了。”
他毕恭毕敬的冲大师姐行了一记叉手礼，随后送上一记彩虹屁。
“大师姐，你是如何做到驻颜有术的，能否告诉小七十二。小七十二保证不往外说。”
赵洵嘴巴上就似抹了蜜，舔的萧凝一怔，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师弟，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夸我驻颜有术的。”
“大师姐，小七十二说的是真心话啊，您看看您脸上的皮肤，就跟熟鸡蛋一样，吹弹可破。”
萧凝这下直是脸红到了脖根，久久不语。
赵洵连忙接上一句缓解尴尬：“当然了，如果大师姐不允也无不可，毕竟这些驻颜术都是秘而不宣的，小七十二明白。”
呼，赵洵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想不到看起来一副女汉子模样的大师姐萧凝竟然还会有如此矜持害羞的一面。
“哎呀，小七十二，我是你二师姐刘莺莺。”
赵洵闻言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光听名字就知道这二师姐是个妖艳的狐狸精，定睛一瞧果真不假。
只见这刘莺莺身材婀娜，前凸后翘，面颊上更是涂脂抹粉，一看就是饱经沧桑，阅人无数的熟女。
“小师弟，你大师姐一心扑在剑道修行上，肯定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你若是在书院有什么不习惯不舒服，尽管跟姐姐说，姐姐一定帮你。”
卧槽，赵洵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不是师姐吗，怎么就突然变姐姐了？
这个二师姐还真的是个自来熟，社交牛逼症加持下恐怖如斯。
“多谢二师姐。”
赵洵生怕被她拿捏，安排的明明白白，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刘莺莺自然察觉到了赵洵这细微的动作，闷哼了一声。
“我是你三师兄，我们之前已经见过了。”
仿佛看出场面的尴尬，三师兄及时出面解围。
“我叫龙清泉，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我的父母觉得我是这浑浊世道中的一股清泉。”
赵洵心道可算是来个男的了。三个女人一台戏，要是再来个女的，赵洵真不知道能否撑得住。
不过龙清泉这个名字着实有些中二，就和龙傲天一样装逼。
罢了，看在三师兄替他解围的份上，赵洵就不计较了。
不过…
赵洵之前虽然和三师兄见过，但那个时候三师兄幻化成了一个无面人的形象，连特么脸都看不清。
这下赵洵可得好好观察一番。
当初仅仅从声音赵洵就判断出三师兄年纪不大，很有少年感。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三师兄是典型的儒生俊秀面庞，脸上甚至还敷着粉。
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一眨眼blingbling的。
卧槽，不行，赵洵是直男，可不能被掰弯了。
不能看，不能再看了。
“三师兄，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小师弟你说。”
“你今年多大了啊，看起来如此年轻！”
赵洵一直很疑惑这个问题。
从山长收徒顺序来看，三师兄排行老三。
即便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的年龄和排行没有直接关系，但三师兄势必不可能是个小小少年郎。除非他还在襁褓时就被山长收为徒弟了。
可三师兄给人的观感确实很有少年感，这是有矛盾冲突的。
三师兄龙清泉还没有作答，二师姐便抢先一步道：“你三师兄今年三十有九了，马上就四十!都是个老腊肉了，还年轻个屁。”
她这番举动显然是为了报复龙清泉方才替赵洵解围。
龙清泉显然很是愤怒，忿忿道：“二师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谁是老腊肉。我明明保养的如此年轻，你嫉妒!”
“哎呀，三师弟，山长面前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啊。你年纪虽然不算最长，但在咱们师兄弟姐妹中也算是中间的吧？不就是生了一张娃娃脸，再加上没有变声，靠涂抹一些脂粉装嫩。”
眼看火药味越来越浓，山长咳嗽了一声道：“肃静，老二老三，你们是师兄师姐，在小七十二面前得做个表率，休得再胡闹。”
山长发话，二师姐和三师兄虽然心中不愿也只能先暂且作罢。
赵洵心中却是震惊不已。
即便三师兄龙清泉娃娃脸，即便他没变声，即便他涂脂抹粉，可确实是从内至外散发出少年感的啊。
这种东西光靠遮掩是遮掩不住的，但三师兄一点也没有中年油腻男的感觉。
不行，赵洵一定要找个机会问问三师兄是怎么保养的。
…
…
第八十章 显隆帝的担忧
所幸赵洵是科班文科生，快速记忆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这要是换了一般人，真不一定能够一下子把几十人分清楚。
四师兄外出游历未归，五师兄是个糙的不能再糙的汉子。用三师兄的话说，五师兄进入书院之前是个屠户，生的一身的腱子肉，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十分的威严。
六师兄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沉迷于堪舆风水，甚至还专门写了一本预测王朝气运的书，当然，第一时间就被显隆帝发动神兽给河蟹了。
要不是顾忌到浩然书院和山长的颜面，估计六师兄早就在不良人大牢里吃牢饭了。
七师姐、八师姐、九师姐是一对姿色尚佳的三胞胎姐妹。
即便在长安城中搞一个选美大赛，三姐妹都肯定能够稳稳晋级决赛圈。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并不是大周人，而是东越国人。
东越国说是一国，其实也就是一座城池而已。
一座小小城池能够出这么多的美女自然是赵洵没有想到的，少年对着三位师姐好好吹捧了一番，吹的三人飘飘欲仙，喜笑颜开。
十师兄是个憨憨，对，这就是赵洵看到十师兄时的第一印象。
此人一直在剪裁纸张，随后折成一个个小人、动物。
看起来十师兄应该也有二十岁了吧，怎么像个巨婴呢。
听二师姐说，十师兄进入书院之前是个街头的剪纸匠，进入书院之后仍然改不了这个习惯，每天不动动剪刀浑身就痒痒。
其余各位师兄师姐也是各有各的特点，没有一个等闲之辈，个个都是人才。
赵洵一一认了一遍，除了那些游历在外的，基本上他都记下了。
一个强大的文科生就是在于能够第一时间记住所有人都特点，并且不断的强化记忆。
等到关键场合时能够准确的说出对方的名字，这样一定是会获得加分的。
赵洵跟所有师兄师姐见完面后，总算是可以长松一口气了。
书院的外室弟子不说，足足有三千人。即便是入室弟子，也有七十二人。
是谁特么说山长已经很久没有收徒来着，快出来，我不打死你。
赵洵有一种误上贼船的感觉。
当然，现在赵洵也不想下船。
毕竟书院的师兄师姐们颜值高，说话又好听，个个都是人才，赵洵超喜欢在里面的。
别的不说，在师兄师姐这里，赵洵还是可以学到不少东西的。
技不压身，在大周朝的这一个月，赵洵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义。
有教无类，这是山长培养人才的方式。
赵洵应该也不例外。
...
...
长安城，大明宫。
紫宸殿中，显隆帝李承基端坐在御座之上，面沉如水。
他听完了内侍监郑介的奏报，久久没有发声。
“这个赵洵真的飞升了？”
“这...”
郑介叹声道：“据画舫中的人说，赵洵确实浑身被金光包裹腾空飞起，直朝北面而去。”
郑介留了个口子，没有把话说死。他只在陈述事实，而没有加上任何主观评价。
意思也很明白，赵旭确实飞走了，但是他有没有飞升老奴不知道，陛下您自己判断吧。
显隆帝反复敲着手指，心中则在细细盘算。
一路向北飞去，那应该是去往终南山了。
如果是飞往皇城后停下，金吾卫应该能够察觉并第一时间禀报。即便金吾卫没有反应，钦天监也会察觉。
这么看来，赵洵应该是去往书院了。
想到这里，显隆帝暗暗松了一口气。
在他看来赵洵算是一个人才，也许才华没有他那么大，但这这个年纪已经很不错了。
最关键的是这个年轻人曾经被青龙指引过，说不准和大周王朝的气运有些许关联。
照理说，显隆帝应该牢牢的把赵洵拴死，以防止他人利用。
可偏偏出手的是书院，是那个男人。
山长的地位毋庸置疑。
虽然浩然书院建在终南山中，建在天子脚下，但实际上书院并不完全被帝国控制。
即便是显隆帝自己，也无法对山长下旨命其替帝国做事。
山长如果愿意，可以把书院搬离雍州，甚至搬离大周。
显隆帝是一个唯我独尊的人，但在对待书院对待山长这件事上显得尤为谨慎，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生怕做了错事惹得山长生气。
但山长这次是不是有些许过分呢？
赵洵是显隆帝亲自提拔的不良人，是天子爪牙，这个时候书院偏偏要掺和进来，山长又要收赵洵为徒，这叫显隆帝很难做啊。
世上真的有两全法吗？
他记得郑介曾经说过这句话，但现在想来更多的是一种讽刺。
所谓两全，只是听着好听，其中一方必定要做出一定的让步。
如果不是书院让步，那就只能是显隆帝让步了。
唉，显隆帝在心中叹息一声，显得十分不甘。
但不甘又如何呢，身为帝王也不可能事事都由着自己的心意。
如今大周帝国之所以强盛不衰，除了几十万铁骑骁勇善战以外，强大的修行者储备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点。
而在顶尖修行者行列，大周帝国更是一骑绝尘。
郑介、袁天罡、山长。
这三人都是不世出的强者，只要有他们在，大周帝国就不会衰落，就不可能被邻国欺负。
身为帝王，显隆帝要考虑的东西很多。
他虽然很喜欢赵洵，但也不可能因为赵洵一人而得罪书院，得罪山长。
所以，显隆帝虽然吃了一个哑巴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个赵洵，不会真的常驻书院修行吧？”
憋了良久，显隆帝憋出了一句话。
“这...应该是不会吧。”
其实郑介心里也没有什么底。
在他看来，山长怎么想的凡人根本不可能猜的透。
但是赵洵应该是一个知道分寸的孩子，不可能不顾及到朝廷的颜面。
再说，赵洵即便不看朝廷的面子，也得看双亲的面子吧。
父母在，不远游。
书院的弟子如果常驻修行，到一定的阶段势必要外出游历的。届时成国公赵渊肯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所以郑介觉得赵洵更多的是挂一个书院弟子的名，平日则是照常在不良人衙门当值。
…
…
第八十一章 盗墓大案
诚如显隆帝所愿，赵洵没有选择常驻书院修行。
道理很简单，他觉得以他现在的资质能力，还不适合跟一群大佬一起修行。
实力不匹配，很难真的融到一个圈子里。
即便刻意而为，效果也往往事倍功半。
赵洵能够想象到常驻书院后的景象，不是在端茶倒水，就是在端茶倒水的路上。
毕竟他的这些师兄师姐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好欺负的小师弟，还不狠命往死里用。
赵洵料到了这点，所以他选择溜之大吉。
反正他已经白嫖了一个书院入室弟子的名头，不亏。
这个名头应该很好使，以后再遇到有人敢欺负他，就报出山长的名字，吓死你!
当然了，赵洵知道他若是真的有危险，山长和他的师兄师姐们不会坐视不管的。
嗯，山长，对吧？
您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当然除此之外赵洵还考虑到朝廷和父母的态度。
无论是家还是国都不会希望他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常驻书院。
毕竟他是帝国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是最年轻的绯袍不良人，有大好的前程在等着他…
山长也很理解他，所以赵洵便愉快的离开了书院直奔长安城而去。
…
…
赵洵兴致冲冲的返回不良人衙门，一进大门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中都充满了羡慕，羡慕之中自然少不了嫉妒。
这种感觉赵洵在升任绯袍的时候体验过一次，这次却更加强烈。
赵洵有一种被关进围栏任人围观的感觉，这很不爽。
赵洵连忙走进衙署，凑到贾兴文和旺财身边。
“明允，你可算回来了。你可知这一日发生了多少事。衙门里都在说你已经成了书院弟子，是真的吗？”
贾兴文十分关心赵洵，上前几步急切的问道。
“嗯，我确实拜在了山长门下。”
赵洵摊开双手大大方方的承认。
在贾兴文和旺财这里，他没有必要遮掩保留。
“不过山长允许我离开书院修行，所以我又回来了。”
赵洵刚刚说完，旺财便激动的说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明允兄你回来就对了。你知道你现在在长安城有多火吗？曲江诗会你是一鸣惊人啊，如今各大坊市，大街小巷都在争相传颂你的诗篇。”
卧槽，这么夸张的吗？
赵洵着实没有想到。
当初诗会之上，赵洵被张玉激了一番，便一口气吟出五首边塞诗。
这五首诗无论是哪一首单独拎出来都是留名青史的佳作，一口气吟出五首，赵洵确实是杀疯了。
当时赵洵尚且不觉得，但事后他仔细想了想，确实是有些高调了。
但现在木已成舟，赵洵也只能把这个大才子人设维持下去。
“明允兄，我觉得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商机。只要你愿意，我能够把你所作的诗词编纂到一起出一本诗词集，绝对畅销。”
旺财一双眼睛冒出光来，那是智慧的光芒，那是财富的光芒。
呃…
赵洵毫不怀疑旺财的商业头脑和能力，可有一点，小说和诗词是完全两种东西。
小说在这个时代是用来消遣娱乐的读物。
而诗词则是高雅的精神寄托。
一个阳春白雪，一个下里巴人。
赵洵靠着小说来赚钱捞金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但是要靠出诗词集来赚钱，多少心里有点膈应。
但是旺财显然不会这么想。
在旺财的心目中，只要能赚钱的就是好东西。
“这个会不会有些过于高调了？”
有道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赵洵可不想被驾到火上烤。
“高调？不会不会…”
旺财连忙道：“明允兄，你现在已经是人尽皆知的大才子了，还能高调到哪里去？”
赵洵：“…”
“明允兄，我出一千两银子买下你诗词的刊印权。”
“诗词乃是雅物，不宜沾染铜臭。”
赵洵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两千两。”
小胖子有些肉痛的加价道。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吾心在大道…”
“五千两!”
这次旺财的面颊都涨得通红，眼中闪着欲望的火光。
“成交!”
赵洵毫不犹豫的答应，态度直是一百八十度的急转。
打脸？他不在乎。
他们给的太多了…
“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明日我就命人把银子送到明允兄府上。”
得到赵洵允诺，旺财总算能够松一口气了。
虽然五千两银子买赵洵诗词的刊印权有些贵，但还是有不少赚头的。
在旺财看来赵洵不仅工于诗词，而且擅长写传奇话本，简直就是一颗摇钱树。
只要绑死了赵洵，人生不要太幸福。
便在旺财乐得流口水之际，忽然听到那个威严冰冷又熟悉的声音。
“赵洵，跟我来。”
赵洵扭头去瞧，见是不良帅冯昊，心里立时咯噔了一声。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冯大人找他准没什么好事。
“遵命。”
赵洵深吸了一口气，拔步离开衙署，跟着冯昊朝二层楼而去。
…
…
别是案子，别是案子，千万别是案子。
赵洵在心中默念。
“赵洵，本官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个案子要办。”
冯昊声音低沉，目光如炬。
“…”
赵洵无语。
“呃，冯大人请讲。”
“宣怀公主的墓被盗了。”
冯昊的话中透着一丝无奈：“陛下对此事十分震怒，下令不良人彻查此案。十五日内必须查出一个结果。”
卧槽!
听到这里赵洵直是被震惊到无以复加。
盗公主墓？
这也太骇人听闻了吧？
一般盗皇室、宗室墓盗的都是前朝的，且都要等到王朝覆灭个几十年上百年，积威不再之后。
盗取当权王朝公主墓葬，这盗墓贼胆子未免有些太大了吧？
别说是显隆帝这种帝王心术登峰造极，刻薄寡恩的君王了，便是换做任何一个君王都不可能忍得了。
这是生生的打脸，比在大明宫丹凤门前射箭挑衅还要猖狂。
可这个案子怎么就落到了不良人手中？
而且看样子冯大人想要他来牵头办案？
这特么的，赵洵好不容易能够喘一口气，松掉的弦又得绷紧了。
…
…
第八十二章 求助李太平
宣怀公主李婉清乃是英宗皇帝的亲妹妹。
而英宗皇帝则是显隆帝的祖父。
所以按照辈分宣怀公主是显隆帝的姑奶奶。
当然，宣怀公主更为人所熟知的身份是世宗皇帝和皇后武氏所生的小女儿。
后来世宗驾崩，武氏发动政变，自立为女帝，不过并没有更改国号。
女帝执政近三十载，晚年又归政于李氏。
至此，大周皇族对于武氏忌讳莫深，甚至不允许人们提起武氏的姓名。
所以后人只知道这位皇后姓武，却并不知道她的名字究竟是什么。
赵洵觉得这段历史和大唐武则天时期很相似，不过又不尽相同。
一些细节处出现了偏差，汇聚在一起就产生了难以预料的变化。
以至于赵洵这个科班出身的文科生在了解大周帝国的这段历史时还得借助于查阅大量案牍库中的卷宗。
当然，赵洵很清楚，卷宗中的东西未必可以可以全信。
事涉宫廷斗争，关乎皇室颜面，史书也得为尊者讳。
所以赵洵决定从更多人的口中了解这位宣怀公主。
最好的对象自然就是永和县主李太平。
身为宗室女，李太平应该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宣怀公主当年的事。
在赵洵看来，要想知道宣怀公主墓为何被盗，就得了解宣怀公主这个人。
不良人干的不就是这个活吗？
抽丝剥茧，披沙拣金。
从看似没有头绪的一条条信息中进行筛选，最终得到指向性的线索。
别的宗室或许会对赵洵隐瞒，但赵洵知道李太平不会。
…
…
齐王府花园，永和县主李太平倚坐在亭子中，望着池塘中的锦鲤出神。
这两日她的脑中浮现的都是赵洵在曲江诗会上出口成章，舌灿莲花的景象。
作为宗室女，在那种场合李太平没法表现的过于激动，她要矜持要保持宗室女的形象。
可实际上李太平的内心都已经要燃爆了。
赵洵怎么可以这么优秀？
在李太平看来，用诗仙来形容赵洵也丝毫不为过。
英俊潇洒，出身尊贵，腹有诗书，赵洵身上几乎找不到缺点。
这样的人，不愧是她李太平的心上人。
“县主，县主，成国公世子赵洵求见!”
便在李太平出神思春之际，贴身婢女急匆匆的朝赵洵跑来，面上写满了喜色。
“什么？”
在王府之中，李太平自然不必再顾忌仪态这些，本能的惊呼出声。
“是赵洵，赵小公爷来了啊。”
李太平皓齿紧紧咬着嘴唇，不能得意忘形，至少不能在赵洵的面前表露出来。
不过…
她想到赵洵的时候，赵洵也能想到他，莫非这就是赵洵所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稍稍整理了一番仪容，李太平恢复了镇静。
要想在与赵洵的交往之中占据主动，就不能太过热情。
而且女孩子本身就要矜持的嘛，这和李太平的县主身份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多时的工夫，便见赵洵在王府家仆的引领下穿过月门，一路朝亭子走来。
“县主殿下，你瘦了。”
赵洵见到李太平的第一句话就让永和县主没有绷住。
我瘦了吗？
她本能的用素手抚摸面颊，发现真的凹陷了不少，心中着实一惊。
这是为何？
“县主殿下，相思最是令人苦。你的心思，我最懂。”
赵洵是有备而来，论撩妹金句，赵洵也不是自大，整个大周帝国估计找不到对手。
赵洵和李太平之间的关系一直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
进一步则显近，退一步则显远。
“你…”
李太平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话都被赵洵说了，李太平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县主殿下，昨夜我辗转反侧，实在无法入睡。所以，从书院回来，去了一趟衙门点卯我就赶紧直奔齐王府而来。”
赵洵早有腹稿，说起来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李太平则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很享受这种状态。
情话不嫌多，怎么酸怎么来。
这是赵洵多年撩妹总结出的经验。
对李太平这种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情话尤其有效。
当然赵洵绝不是海王，也不是热狗，而是暖男。
他是一个有内涵的暖男。
聊了许久见铺垫的差不多了，赵洵慨叹道：“可惜啊，本以为最近可以多些时间陪县主殿下，可谁知又有一桩大案压了下来，陛下震怒，要求不良人在十五日内查出真相。这段时间，我有的忙了。”
赵洵很自然的引出来，没有一丝刻意。
果然，李太平闻言蹙眉道：“怎么会这样，最近是不是京城的风水有问题。怎么案子一个接一个。”
“这谁知道呢…”
赵洵摊了摊手作出一副无辜状。
“什么案子？”
赵洵故意憋住不说，果不其然李太平主动问起。
“宣怀公主的案子。”
赵洵沉声道：“宣怀公主墓被盗了。对这位公主殿下，我其实并不熟悉，查阅了案牍库中的一些卷宗，也只是有了一个大面上的了解。”
“宣怀公主…”
李太平神色一变，面上出现了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她隐藏好。
果然这里面有问题!
赵洵自然捕捉到了李太平的微表情。
他知道只要一步步的深挖下去，一定能够更多的了解到这位已经作古几十年的公主殿下。
“县主殿下，您能帮我吗？我现在毫无头绪，照这样下去肯定会遭到冯大人责斥。”
“这…”
李太平显得有些为难，几次想要开口但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赵洵知道李太平一定知道一些皇室隐秘，不能轻易与外人说。
这个时候赵洵也不催促，他知道欲速则不达，只有等李太平自己想明白了，才会毫无保留的说出来。
良久之后，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李太平长叹一声道：“赵洵，你想知道宣怀公主当年的事吗？”
“我可以知道吗？”
“可以，但你得保证不能对外人提起。”
赵洵点了点头：“我保证绝不对外提起。”
“这算是皇室的禁忌了，本县主也只是听父王提起过一些…”
李太平犹豫片刻，叹息一声后娓娓道来。
…
…
第八十三章 宣怀公主的往事
“宣怀公主是世宗皇帝和皇后武氏的嫡女，又是老幺。她自小聪明伶俐，深受二圣喜爱。后来世宗驾崩，武后登基，是为女帝。宣怀公主也及笄成年，女帝便作主将她下嫁给了安平侯韦允礼。”
李太平稍顿了顿，见赵洵听得很认真，便继续道：“安平侯韦允礼这个人资质平平，但是有个优点就是老实，从不惹是生非。加上他又是老关中勋贵，所以倒也勉强配得上宣怀公主。”
“但是宣怀公主对这门婚事不满意，对不对？”
赵洵接道。
“你怎么知道？”
李太平显然很惊讶，这些是皇室秘闻，赵洵怎么会如此清楚。
“我猜的。”
赵洵心中苦笑，他确实是猜的，但并不是毫无根据的猜测。
一般而言这种打小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都会性格骄纵，加之宣怀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天潢贵胄，金枝玉叶，势必自视甚高，目空一切。
女帝给她选驸马，考虑的肯定是政治利益，要借助赐婚笼络人心。
这也是老关中勋贵的代表韦氏被选中的原因。
换言之，在政治利益面前，哪怕是爱女的幸福在女帝这里也无足轻重。
政治联姻在封建王朝实在太普遍了，生在帝王家的宣怀公主想必也能够理解。
若是韦允礼是个有本事有出息的，日子也就能将就过下去。
偏偏这个韦允礼是个老实人，大概是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实人。
这种人在后世都经常被绿茶婊玩弄之后发一张好人卡，更不必说在封建王朝大周了。
赵洵曾经听过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世界很险恶，男孩子一定要有上进心，也得学会保护自己。
偏偏驸马韦允礼两样都没有。
第一他是个老实人，大概整日想的就是混吃等死。
第二，他的老婆是公主，必须逆来顺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这种情况下，生性高傲的宣怀公主怎么可能满意？她肯定把韦允礼当做是一个窝囊废，恨不能一脚把他踹出长安城。
“不错，宣怀公主对这门婚事很不满意，但木已成舟，她也不可能跟驸马韦允礼和离。不管怎么样，皇室的颜面必须保住。所以，宣怀公主在府中养了许多面首，跟驸马则是貌合神离。”
李太平说到这里的时候，发现赵洵的神情有些异样，连忙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不舒服吗？”
赵洵此刻心中直呼卧槽，一万匹羊驼呼啸而过。
大周朝的公主们该不会都喜欢养面首吧？这么公然的在府里养面首，驸马心里该怎么想？
这都不是戴绿帽的问题了，头顶上直是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啊。
生性放荡该不会是刻在李氏皇族骨子里的吧...
呸呸呸，怎么能以点概面，以偏代全呢？
至少他未来的媳妇李太平不会这样。
嗯，对吧，老婆？
“我没事，县主殿下请继续...”
李太平点了点头，接着讲道：“驸马一开始并没有多说什么，可有一次他去找宣怀公主，发现宣怀公主和几名面首在床榻之上翻云覆雨，顿时面色如霜背过气去。宣怀公主大惊失色，连忙叫人去请御医。可驸马韦允礼命薄，御医提着药箱赶到时已经断气。”
卧槽，听到这里赵洵十分同情这个韦驸马。
明明是个老实人，什么坏事没做，还被媳妇绿，从初一绿到十五，每天变着花样的玩，还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忍气吞声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这驸马做的委实也太惨了些。
挂了就挂了吧，至少挂了不用再受气。
赵洵曾经看过一个段子，说古代最惨最难做的三个职业是帝师、驸马、太监，排名不分先后。
这三类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放弃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除了千古一相张居正、醉打金枝的郭暖、九千岁魏忠贤等少数强势性格的例外，大部分的帝师、太监、驸马都是生活的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生怕因为一个意外招致杀身之祸。
韦驸马确实值得同情。
当然，作为一个吃瓜群众，赵洵现在更加关注的是后续。
“后来呢，后来发生什么了？”
“后来...”
李太平顿了顿道：“后来女帝大怒，下旨斩杀宣怀公主所豢养的上百名面首，并逼着宣怀公主进入道观带发修行。”
卧槽，听到这里，赵洵忍不住了。
这宣怀公主委实太过分了些，养面首就养面首，还一口气养了一百多个。韦驸马能够撑那么久才被气死真的太不容易了。
果然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不过女帝的处理办法也够狠的，逼着女儿出家当尼姑，虽然是带发修行那也是尼姑啊。
“之后女帝和宣怀公主的关系一直很差，直到宣怀公主薨逝，女帝都没有去看上一眼。”
卧槽，这个女帝性格真的好冰冷啊，果然能成大事的君王都是冷血动物。
“宣怀公主是什么时候薨逝的？”
赵洵想要了解更多的线索。
李太平仔细想了想道：“天启十三年...不对，是天启十五年。不过女帝出于愤怒并没有将宣怀公主墓并入世宗皇帝的泰陵作为陪葬墓，而是将棺椁单独埋入了长安城南郊少陵原与神禾原之间的樊川墓群中，这里多是一些犯了过错或者失宠的宗室长眠之地。”
天启十五年...距今已经快六十年了啊。
赵洵口中喃喃道：“这么说来，宣怀公主下葬已逾五十载，守墓人应该已经老死了。由于不是帝陵陪葬墓，日常关注度并不高，所以墓穴被盗后朝廷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还是一位禅经寺的僧人发现后才告知官府的。”
“你在说什么？”
李太平满脸困惑。
“我在分析案情。”
赵洵仔细忖度道：“宣怀公主死后不能陪葬帝陵，之后几位天子包括当今陛下也都没有替宣怀公主迁墓并入泰陵的意思，盗墓贼应该是看中这点，这才决定盗掘宣怀公主墓。若是帝陵的陪葬墓，便是借给他们十个胆子都不敢盗掘。”
至于显隆帝，更多是出于皇室颜面，才会下令不良人彻查此案，其本身对这位姑奶奶也不会太感冒。
...
第八十四章 赴书院搬救兵
赵洵在仔细分析推理，开启认真模式。
众所周知，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此刻李太平便两只手托住下巴，一脸花痴的盯着赵洵。
在李太平看来赵洵说的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二人得到了难得的单独相处机会。
自打她陷入到与赵洵的恋情之中，就一直饱受相思之苦。
月下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在大周朝寻常男女幽会并非难事。
但对宗室女和国公世子这等贵胄来说，要做到这点并不容易。
因为礼制的约束。
大周虽然民风开放，但也没有到冲破一切桎梏的地步。
尤其二人身份敏感，更需要谨小慎微。
若是被人抓住把柄经由御史言官一番弹劾，且不说能否摆平善了，总归是不美的。
“我想去宣怀公主墓现场看看。”
赵洵毫不犹豫的说道。
“嗯？啊，你刚刚在说什么？”
李太平沉迷于欣赏赵洵的盛世美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想要去樊川看看。”
赵洵和声细语，满是温柔。
“啊，你要下墓啊？”
李太平打了一个激灵，她想要开口和赵洵一起去，可又本能的觉得这种地方阴气很重，邪祟的很。
“县主殿下不必担心，如今我是书院弟子，有浩然气蔽体，寻常邪祟之物伤不到我。而且我还有一项超能力...”
赵洵很是认真的说道。
“超...超什么？什么能力？”
李太平愣了一愣。
“超级喜欢你的能力啊。为了县主殿下，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等我回来！”
赵洵再次化身海王，哦不，是暖男，施展撩妹大法。
李太平何曾见过此等阵仗，脸上瞬时多了两朵红晕。
“小心一些，本县主等你回来...”
李太平的声音很低，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是微弱蚊嘤。
...
...
赵洵离开齐王府后直奔不良人衙署而去。
他果然没有看错永和县主，到底是宗室女，肚子里还是有货的。
赵洵今日可谓是收获颇丰，他现在对宣怀公主的了解已经更深一个层次，远比只通过查阅案牍库卷宗来的靠谱。
接下来他真的要去被盗掘的宣怀公主墓里看一看，哪怕只是蛛丝马迹，也兴许对案情有推动作用。
当然，赵洵不会傻到只身前往。
首先他要叫上贾兴文和旺财，之后看看能不能从书院借两个师兄师姐来压阵壮胆。
至于恩师吴全义嘛，赵洵就暂且不去打搅了。
反正恩师是兼修剑道的二品道门强者，可以御剑飞行。
如果赵洵真的有危险，他老人家也可以短时间内感知并赶到。
贾兴文和旺财这里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他二人本就是不良人，查案也是他们职责分内之事。
只是一行人兴致冲冲的离开长安城赶往终南山后，赵洵发现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书院有禁制，非书院弟子和三品以上修行者不能窥到山门并进入，所以贾兴文和旺财在书院外等候，赵洵独身一人进入书院。
山长奉行的是有教无类的原则，对书院弟子尤其是入室弟子并不刻意干涉修行方向。
这就导致书院的师兄师姐们修行的很随性。这一随性了吧就容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穿过牌坊，赵洵迎面就看到了大师姐萧凝。
他走近一瞧，发现大师姐正在劈柴，哪怕一旁已经堆了如同小山一般的柴火堆，大师姐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更可怖的是虎背熊腰的大师姐完全没有丝毫疲惫的样子，甚至连香汗都没有滴落一滴。
赵洵喊了几声，大师姐这才反应过来，扭过身憨憨一笑：“是小师弟啊，你来做什么？”
“呃，大师姐，是这样的。前几日发生一桩大案，宣怀公主墓被人恶意盗掘。陛下震怒，责令不良人十五日内查清真相。我这次前来书院就是想向师兄师姐们求援。”
“哦，这样子啊。不是大师姐不想帮你，眼下正是我修行破关的关键时期，不把这些木柴劈完，就前功尽弃了。你去问问其他师兄师姐吧。”
“...”赵洵无语。
他苦笑一声：“既如此，我便不打搅大师姐修行了。”
大师姐不行，还有二师姐，赵洵暗暗想道。
可当他来到水潭边看到正在洗头发的二师姐刘莺莺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乌黑发亮的长发，淡黄色的长裙，婀娜多姿前凸后翘的身材，远远望去仍能够一窥胸前的一抹沟壑。
不得不说，二师姐真的是个极有韵味的尤物。
赵洵定了定神，恭敬的冲二师姐行了一记叉手礼：“小七十二给二师姐问安。”
二师姐刘莺莺并没有转过身来，而是侧着身子微微扭过半边脸似笑非笑道：“怎么，小师弟是不是觉得长安城的俗人乏味的很，跟他们相处很是无趣，所以又回书院来了？”
“二师姐说的极是。长安城的俗人怎可和书院的师兄师姐相比。书院里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在里面的。”
赵洵在大师姐萧凝那里吃了瘪，心道嘴巴一定要甜，只有把二师姐舔舒服了，二师姐才有可能出面帮忙。
二师姐莞尔一笑，扭了扭水蛇腰，随即说道：“还是小师弟会说话。说罢，你有何事相求？”
赵洵面上顿时有些尴尬。
“实不相瞒，小七十二这次来是为了请求二师姐出面帮我查案，事涉宣怀公主墓被盗，小七十二心里有些没底，还望二师姐相助。”
赵洵说的很诚恳，满是期待的等着二师姐答复。
可二师姐只是轻轻呵了一声：“那你来的有些不巧，我今日约了十一师弟做头发。十一师弟的手艺活可是一绝，书院的师妹们都愿意找他做头发，档期排的很满。我好不容易约上，待洗完头发就得去。这一做头发就是一天，怕是不能陪你去查案了。”
赵洵无语。
这特么说好的我是你们的小心肝呢，说好的有事就来求助呢，简直是塑料师门情啊。
“既如此，小七十二便不打搅二师姐做头发了。”
从水潭边离开，赵洵便想着去找三师兄碰碰运气。
三师兄龙清泉是个古道热肠的，应该和两位师姐不一样吧？
...
第八十五章 书院少年团
在赵洵的印象中，三师兄龙清泉是一个很注意保养，很注重自身形象的人。
人到中年，非但没有变得油腻，还保留了小鲜肉的状态和满满少年感，可谓殊为不易。
果然，当赵洵找到三师兄的时候，他正在对着铜镜敷粉。
作为科班出身的文科生，赵洵很清楚，在历史上诸如魏晋时期，男人也是会敷粉涂唇，熏香插花的。
那个时代的人非但不会觉得这种做法很娘，还觉得是一种名士风流的表现。
当时大环境如此，自然没什么可多说的。
但大周朝显然和魏晋时期不一样。
这个时代虽然也欣赏面如冠玉的俊秀郎君，但主流肯定不喜欢太娘的类型，更多的是强调一种尚武精神和阳刚气。
所以逆时代潮流而为的三师兄龙清泉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也难怪二师姐刘莺莺总是嘲讽他。
不过赵洵现在有求于人，自然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触三师兄的霉头。
何况赵洵也觉得男孩子适当的保养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就好比你可以熬夜追剧追综艺，爆肝打游戏，但也得注意敷面膜补水啊。
这个时代还是看颜的，颜值即正义。
不然永和县主李太平也不会对赵洵一见倾心。
老话说的好：
年少不知软饭香，错把青春插稻秧，如果当初能回头，子孙三代不用愁。
既然有吃软饭的机会，自然要把握住啊。
靠上齐王这颗大树，还愁不能在大周朝混的风生水起吗？
赵洵是有觉悟的，是跟三师兄龙清泉有共同语言话题的。所以这个口就好开的多。
“三师兄，我看你这敷的粉犹如珍珠一般雪白，可不可以告诉小七十二秘方是什么？”
投其所好是最好的切入方式，赵洵深谙此理，一击必杀。
果不其然，龙清泉听闻赵洵对敷粉如此关注，一时间来了兴致扭过头来：“小师弟，你真是我的知音啊。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你可知这诺大一个书院，我连一个能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吗？”
呃...
赵洵怔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思忖良久，赵洵叹息一声道：“所以，三师兄你才是这个世界最孤独的人吧。”
这句话可谓彻底戳中了龙清泉的软处，他直是激动到语噎。
甫一开始，他就知道赵洵跟他是一类人，只是没想到会相似到这种程度。
“知我者小师弟也。”
憋了良久，龙清泉方是憋出一句话来。
“呃，对了，三师兄，今日小七十二来书院是有一事相求。”
跟龙清泉聊了这么久赵洵差点把自己绕了进去，赶忙把话题往回拉。
此刻龙清泉直是把赵洵视若知己，很是豪爽的说道：“你我师出同门，小师弟你的事就是我龙清泉的事，但说无妨。”
赵洵心中大喜，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这可是三师兄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逼迫你，千万别到时候下不来台啊。
“是这样的，几日前宣怀公主墓被盗掘，陛下震怒，责令不良人衙门十五日内查出结果。小七十二想要下墓看看，想请三师兄同往。”
龙清泉一拍大腿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就这？待我敷完粉，我们就去...等等！”
赵洵心中本是得意，听到三师兄话锋一转来了个等等，刚刚放下的心便又提了起来。
“刚刚小师弟你说的是下墓对吧？”
“是啊。”
赵洵生怕三师兄反悔，赶忙送上一记彩虹屁：“以三师兄的修为，邪祟之物一定不敢靠近。”
“这是当然。”
龙清泉没有听出赵洵的弦外之音，很是受用的点了点头。
“我的意思是，六师弟擅长堪舆风水，下墓肯定用的到。十师弟虽然是个憨憨，但擅长剪裁纸人，附着真气后纸人可以像真人一样移动。在地下墓穴中纸人比真人方便做事。我们既然要下墓，不妨带上他们二人。”
卧槽！
听到这里，赵洵心中直是一阵狂喜。
可以啊，三师兄不但自己答应下墓，还准备拉上六师兄、十师兄。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多来点人总归没有坏处。
“就依三师兄说的。只是，两位师兄可愿意同往？”
赵洵故作为难状，就是为了激起三师兄的要强心理。
论忖度拿捏人性，赵洵这个两世为人精通厚黑学的老油条可谓一绝。
果不其然，他这么一说，三师兄龙清泉立即拍着胸脯作保道：“在书院之中，除了山长和你大师姐，就属我最有面子。老六、老十都是老实人，我去与他们一说他们保准答应。”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洵自然是送上一记彩虹屁道：“三师兄威武，小七十二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龙清泉略加思索道：“也好，老六老十性格是有些许古怪。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他们喊来。”
...
...
大约一炷香的工夫，三师兄龙清泉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六师兄和十师兄。
六师兄一身儒生打扮，身后背了一个箱笼，就是书生进京赶考背的那种，宁采臣同款。赵洵觉得要是他写的《聊斋·聂小倩》篇再火一些，可以编排一个衍生话剧，就找六师兄饰演宁采臣，绝对是本色出演。
六师兄名叫卢光斗，剑南道人，精通堪舆风水术。因为仰慕山长和书院，他不惧蜀道艰险出剑门关一路北上，不辞辛劳万里迢迢来到长安城求学。这毅力确实非凡。
十师兄则是一身粗麻布短打行头，看起来少了几分憨态，多了几分干练。到底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稍微一打扮就有少年感了。
十师兄名叫徐荣，长安本地人，精通剪纸术。经山长点拨其剪出的纸人可以附着真气在纸人上，使纸人栩栩如生，自由移动。
有了这二人加入，赵洵顿时感觉如虎添翼。
嗯，书院师兄弟四人，除了三师兄年纪稍大三十来岁，其他人包括赵洵在内都可以算是实打实的年轻人。即便是三师兄也是保鲜肉（保养有加的小鲜肉），满满的少年感。
赵洵颇有一种成团出道的感觉，既如此总该给男团起个名字。
嗯，男人嘛厚点脸皮不打紧，就叫书院少年团吧。
...
第八十六章 樊川禅经寺
樊川佛音与灞桥送别、曲江风荷、乐游登高齐名并称长安四大名景。
位于少陵原与神禾原之间的十里樊川建有许多佛寺，其中八大寺之一的禅经寺因为求签解签十分灵验而香客如云。不少善男信女慕名而来，在禅经寺中待上大半天虔诚许愿，再赶在日落城门关闭前返回长安城。
赵洵一行人出了长安城一路策马疾驰，直奔禅经寺而去。
但他们却并不是为了求签许愿而来。
赵洵之前得到可靠消息，是禅经寺中的一名僧人首先发现宣怀公主墓被盗的。所以赵洵想要先去找那名僧人询问一二，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起盲目的下墓搜集证据，这种方式显然更靠谱一些。
禅经寺是樊川八大名寺之一，规模自是极大。
远远望去，竟如同一座行宫一般。
斗拱飞檐，雕梁画栋。
赵洵走到禅经寺大门前时，见一个十来岁的小沙弥正在洒扫，便上前几步双手合十道：“这位小师父，不才乃是不良人，奉旨查办宣怀公主墓被盗案。听闻是贵寺高僧率先发现宣怀公主墓穴被盗，特来询问一二。还请小师父通禀一二。”
“阿弥陀佛，施主请稍等。”
小沙弥冲赵洵行了一礼，随即转身进入寺中。
赵洵一行人便静静在寺外等候。
三师兄龙清泉显然很有兴致，四下打量着这禅经寺。
“还别说，这寺院修建的真是阔气。”
“真没想到这些僧人这么富有，简直是富得流油啊。”
赵洵笑了笑道：“三师兄有所不知，佛门之所以在大周昌盛，和大周国策是分不开的。朝廷规定寺庙土地不必缴纳赋税，那些香火旺盛的寺庙，光是香油钱都抵得上普通州县一年的赋税了。那么多钱没地方花，自然用来扩建寺庙。所以寺庙越修越大，便成了今日的规模。遇到灾年不少人活不下去了便出家做和尚，逃籍事件屡禁不止。究其根本还是利益使然。”
龙清泉闻言恍然，轻点了点头。
“还是小师弟清楚朝堂这些门门道道。”
赵洵心道江湖朝堂本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领域。
一般人只能择其一者，能够脚踩两只船同时在朝堂和江湖混的风生水起的可谓是凤毛麟角。
内侍监郑介算一个，钦天监袁天罡也算一个。
不良帅冯昊勉强算半个。
其他的，赵洵暂且想不到了。
“六师兄，你不是精通风水堪舆之术吗？这里的风水如何？”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赵洵主动搭话，也想看看六师兄究竟有没有三师兄说的那么神。
卢光斗蹙了蹙眉，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卸下背着的箱笼，活动了一番筋骨。
“葬者，乘生气也，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
六师兄掉了一句书袋，随后反问赵洵道：“小师弟，你知道什么是风水堪舆吗？”
赵洵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按照他的性格，但凡他要是知道，肯定会立即跳出来装逼。
但术业有专攻，风水堪舆之术确实是他的知识盲区。
“所谓风水就是相地之术，风水术的作用是趋吉避凶。而堪舆，则是天道与地道的统称。”
听到这里赵洵恍然。
原来堪舆和风水并不是一个意思。
风水是相地术，而堪舆涉及到天道和地道，应该就是对应后世的天文学和地理学。
赵洵只见六师兄卢光斗从箱笼之中取出一个黑布包裹，解开后取出一个匣子。
卢光斗小心翼翼的启开匣子，取出一个罗盘一样的东西。
“这是堪舆三针。”
卢光斗解释道：“堪舆三针分为正针、缝针、中针。针身上宽下窄，如玄鱼一般。”
“怎么使用呢？”
赵洵很是好奇，他对堪舆术完全不懂，一双好奇的眼睛一闪一闪。
“正针为阳，缝针为阴，中针为相冲转换的节点。小师弟你看这罗盘上的刻线。”
赵洵定睛瞧去，果然在罗盘上看到很多细密的刻度线。
卢光斗侃侃而谈道：
“八卦宫位以八卦名指代东西南北。具体来说“震’宫主东，“巽’宫主东南，“离’宫主南，“坤’宫主西南，“兑’宫主西，“乾”宫主西北，“坎’宫主北，“艮’宫主东北。”
说完一段，卢光斗刻意停下来让赵洵消化，待赵洵颔首反馈便接道：
“除八宫方位之外还有二十四山法。
二十四山分别为甲、卯、乙；辰、巽、巳；丙、午、丁；未、坤、申；庚、酉、辛；戌、乾、亥；壬、子、癸；丑、艮、寅。
通常以“卯”代指东方，以“午”代南，以“酉“代西，以“子’代北，以“坤’代西南，以“巽’代东南，以“乾’代西北，以“艮’代东北。”
这些刻线都在罗盘上有体现，使用的时候正针和缝针指向什么位置，大概就能推测出风水如何。”
卧槽，好特么深奥啊。
果然是行行出状元啊。
赵洵虽然被山长认为是文曲星下凡，有望文修大成，但在堪舆风水术上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外行的不能再外行了。
罢了罢了，他就不跟六师兄抢饭吃了。
“使用的时候只需要运出真气附着在罗盘上，玄针便能自动指向。”
卧槽，还特么是个全自动的，真高级啊。
赵洵满脸写着羡慕，若能得一个这罗盘傍身，不说堪舆风水，趋利避害总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不过六师兄显然没有主动赠送的意思，赵洵也只能一边吞口水一边干瞪眼。
“要不要试一试？”
卢光斗淡淡道。
“佛门之地，还是不要冒失了吧。”
赵洵知道在这种地方堪舆风水很忌讳。
万一得到一个不好的结论，禅经寺的住持怪罪下来他们可担待不起。
最重要的是，赵洵现在有求于人，还是不要出幺蛾子的好。
“也好。”
六师兄点了点头，把罗盘放回匣子里，又用布一层层的包好收起。
...
第八十七章 大墓有妖气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那小沙弥去而复返。
他双手合十，上半身微微前倾施礼道：“几位施主请随我来。”
“有劳小师父了。”
赵洵双手合十还礼，随后示意书院少年团及贾兴文、旺财一行人跟上。
禅经寺很大，若是没有僧人引领真的很容易迷路。
小沙弥很安静，除了走在最前引路，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
赵洵一边走一边听着僧人们诵经的梵音传来，心情莫名平静了许多。
小沙弥带着众人七扭八拐，最终来到一套不起眼的跨院前。
这跨院位置很偏僻，寻常人等是很难找到的。
小沙弥推开大门，施施然道：“几位施主请。”
赵洵颔首示意，随后迈开步子跨过门槛进入院中。
一进院门就能看到院子正中种植了一株琵琶树，周遭也有几株绿植。
院子里用鹅卵石铺了几条小路，通往不同的房间。
“师兄法号寂安，就是几位施主要找的人。几位施主请便。”
说罢小沙弥转身离去。
赵洵观察了一番，见正屋燃着香，便当先迈步走入。
一行人趋步跟上。
屋子并不大，一眼可以看的通透。
只见一个年约三十的僧人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坐。
“寂安法师，叨扰了。”
赵洵冲僧人深施一礼，那僧人便停止念经文，睁开眼睛缓缓起身。
“贫僧就是寂安，几位施主有何贵干？”
寂安法师面上不悲不喜，看不出一丝波澜。
“我们是为了宣怀公主墓被盗一案来的，还请寂安法师配合回忆一下发现公主墓被盗时的情形。”
赵洵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没有压迫感。
他知道出家人最讨厌的就是朝廷官员借势压人。
“那是三日前午后，贫僧离开禅经寺去往樊川化缘，恰好路过宣怀公主墓，看到墓穴上方被打出一个盗洞，便立即禀报了住持，住持得知后十分重视，派人前往长安城至万年县衙报官。”
赵洵点了点头。
寂安说的时间和他从冯昊那里得到的时间完全一致。
禅经寺虽然是大寺，但往上通报也得走流程。
禅经寺住持能够接触到的最大官员就是万年县县令。
至于万年县再报至京兆府，京兆府再报至宫中，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寂安法师可否与我们一同前往宣怀公主墓看看？”
“这…”
寂安面上露出犹豫之色。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对死生之事看的很大，担心惊扰亡者。
“几位施主要下墓吗？”
“我们可能会下墓，但寂安法师可以选择不下。”
赵洵知道寂安担心的是什么，索性直接给寂安吃下一颗定心丸。
“善哉善哉，既然如此贫僧愿意随几位施主前去。”
赵洵心中大喜。
寂安法师毕竟是当地人，对于宣怀公主墓的方位肯定要比他们熟悉。
有了寂安带路，他们也能更顺利的找到宣怀公主墓。
…
…
一行人出禅经寺朝樊川而去，一炷香的工夫后便抵达宣怀公主墓前。
赵洵定睛瞧去，该墓封土呈方形覆斗型，各边长约30米，封土高达10米。封土前后各有四个土阙，墓前置有石羊、石虎、石人、石柱各一对，神道碑为“螭首龟趺”，碑上篆刻“大周故宣怀公主之碑”。
宣怀公主墓坐北朝南，墓道因地势整体呈斜长状。
过洞、天井、壁龛、甬道、墓室一应俱全。
“盗洞便在那里。”
寂安法师遥遥一指，赵洵等人顺着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硕大的盗洞出在墓葬东北方向，偏北一些的位置。
“过洞均为拱顶土洞式，用原滚砖砌封，壁龛均为土洞式，顶部均为尖顶式穹隆顶，外沿原顺砖平砌封口。”
“甬道乃是用青砖砌筑，内设三道石门，三道石门均由门楣、门柱、门扇、门槛、门砧组成，门楣以上月牙形空间，中间空开一方形。”
“墓室为青砖券筑，西半墓室损毁严重。东半墓室相对保存完整。”
六师兄卢光斗突然发声，就像是开了透视一样，将墓内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
卧槽！
赵洵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六师兄也太强了吧，人家堪舆风水是靠法术，靠器皿，六师兄堪舆风水靠的是写轮眼，黄金瞳？
大佬竟恐怖如斯！
“所以我们现在要下墓吗？”
六师兄卢光斗此刻显得云淡风轻，好似下墓就跟回家吃饺子一样简单。
“我再补充一句，这里有妖气。”
嘶，在场众人包括赵洵在内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赵洵来到这个世界后得知这个世界是有妖有魔的。
他在终南山玉珍观遇到了尸魁，而尸魁归属魔类。但他从未见识过妖。
哪怕贾兴文几次感受到妖气，最终都未真正见到本尊。
这次又有妖气了？
六师兄擅长堪舆风水，对于妖魔邪祟等阴物的敏感度显然要比贾兴文高的多。
换言之，他说的话可信度要高很多。
“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一直未发声的寂安法师沉声道：“几位施主，贫僧看还是不要下墓了。”
来之前寂安就已经明确表示自己不会下墓。所以这次单纯是劝阻赵洵一行人。
毕竟如果附近真的有阴邪之物的话，对众人还是有极大威胁的。
“来都来了岂有往后缩脖子的道理。”
三师兄龙清泉不以为意道：“何况这阴物若真敢出现，我便能叫他魂飞魄散，永无超生之日。”
赵洵听了这番话心中稍稍定了几分。
三师兄的修为他是见过的，可以靠元神出窍形成数倍于本体的无面人，加之又是山长收的第三个徒弟，位席只在大师姐，二师姐之后，实力肯定是靠谱的。
六师兄淡淡道：“这座大墓有点意思，我很想要进去看看。”
十师兄是个憨憨，不置可否默然不语。
旺财连连摇头表示要和寂安法师待在一起。
贾兴文则显得有些犹豫。
“明允，这件事你来定吧。毕竟冯大人直接找的你。此案你有专查权。”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赵洵身上。
...
…
第八十八章 下墓
赵洵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卧槽，你们做个人吧！
一到背锅担责任的时候就把我推出来，说好的我是不良人一枝花，书院小可爱的呢？
我做错了什么，我还是个孩子啊，为何要承担与年龄不相当的如此沉重的责任？
就因为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赵洵又环视了一周，发现这些家伙并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便狠下心来咬牙道：“罢了，来都来了，岂有不进去的道理。”
“善哉，善哉。贫僧言尽于此，诸位施主自求多福吧。”
寂安法师见赵洵做出了下墓的决定，双手合十道。
“那个...明允兄，你知道的，我怕黑，在家里都是点着蜡烛睡觉的。墓里太黑了，我就不去了，和寂安法师一起留在上面帮你们望风，若有什么不对劲，就立即喊你们上来。”
赵洵早知道旺财这个胆小鬼不敢下墓，这倒也没啥。可他怎么说的赵洵一行人像摸金校尉一样啊。明明他们是秉公执法，追查盗墓贼的不良人官差啊。
罢了罢了，念在这个死胖子是金主爸爸的份上，赵洵便不和他计较了。
“那个六师兄...”
赵洵此刻转向六师兄卢光斗，很是恭敬的拱了拱手：“你精通堪舆风水，这下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你也给大伙儿讲讲清楚，莫要下去犯了忌讳。”
卢光斗托着下巴作沉思状，久久未发声。
“我方才仔细想了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太需要注意的，唯有一点，那就是不要回头，不要大声喊叫，不要乱动东西。”
赵洵：“...”
卧槽，六师兄你的数学特么的是体育老师教的吧，这特么是只有一点吗？
“要不要点个蜡烛什么的，据说下墓的时候都要点个蜡烛，只要蜡烛不灭，就没有问题。”
赵洵把前世小说和影视剧中看到的知识活学活用，全部祭出。
卢光斗闻言咦了一声，好奇道：“小师弟，你这都是从哪里听到的。下墓确实需要光亮，但蜡烛太暗了，我们修行者都喜欢将真气引出积聚，这样不但可以照亮前路，还能第一时间感受到邪祟阴气起到示警的作用。”
卧槽，赵洵着实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真气还有这等作用。
还好小胖子旺财没有进来，不然岂不是一群修行者带了一个拖油瓶？
赵洵想起前世和朋友去玩密室逃脱的时候，没有被NPC吓到，反倒是被朋友吓到的情景。
现如今寂安法师和死胖子待在上面，赵洵他们一行修行者便能够毫无顾忌的深入墓穴之中探寻个究竟。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赵洵再三进行确认。
“没了。”
卢光斗摇了摇头道：“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只管安心下墓吧。”
嗯，赵洵听到这里心安了不少。
连六师兄这种专业搞堪舆风水的，都不担心，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何况这里有三师兄、六师兄、十师兄三个大佬，他和贾兴文贾大哥就打打酱油就好了。
...
...
宣怀公主墓有三道石门，这在大周朝的公主墓中是十分罕见的。
一般而言，公主墓都是一道石门。
所以说宣怀公主墓是逾制的。皇家的事情还真的是捉摸不透，按理说女帝和宣怀公主之间搞得那么僵，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结果宣怀公主死后女帝还是在丧葬礼制上给予了逾制的规格。
都说自古无情帝王家，到底还是有感情的啊。
宣怀公主的墓道是倾斜状，大约是三十度角的样子，越往下走光线越暗。
众人越过第一道石门后，仍能够清晰的看到墙壁两侧上绘制的壁画。
壁画这个东西一直是赵洵很感兴趣的点。
比起纸上绘画，壁画保留的时间更长，也更加能够展现一个时代的景象。
至于墓道两侧的镇墓兽更是栩栩如生。
“再往下走，就基本见不到光了。大家引出真气照亮吧。”
六师兄卢光斗莫得感情的说道。
众人纷纷照做。
赵洵此先文修等级已经摸到了八品的门槛，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曲江诗会上他豪气干云的吟出数首佳作，又回答了山长问出的三个问题，已然晋升八品。
不过他的武修等级似乎一直没有太大的提升，道修就更不必说了，完全是打酱油的存在。
贾兴文也是八品，不过是武修。二人运出真气后照亮的是黄光。
至于三师兄、六师兄、十师兄运出真气后照亮的却是白光。
赵洵知道这是四品以上的强者才有的表现。
大佬大佬，恐怖如斯。
有了这三个大腿抱，赵洵心里踏实了不少。
越过第二道石门，墓中的阴气瞬时重了不少。
借助光线赵洵能够依稀看到墓道中的细节。
之前的壁画表现的是宫廷贵族宴饮的场景，此处壁画则尽数都是沙场征伐的景象。
“这是几十年前，六征南蛮的旧事。”
贾兴文对大周以往历史的了解显然要比赵洵清楚的多，边走边跟赵洵解释道：“当年南蛮嚣张无比，无数次入侵剑南道。朝廷忍无可忍，集结三十万大军兵临剑南道，誓要荡平南蛮国。”
“这段历史贾大哥跟我说过，咱们本朝的内侍监郑介不就是南蛮人吗？”
赵洵记得当初追查王忠益案的时候，曾经怀疑过三个人。
齐王李象、内侍监郑介、左相陈良甫。
三人之中，内侍监郑介的嫌疑一度最高，就是因为他南蛮之后的身份。
不过最终还是被赵洵寻到了蛛丝马迹，一路顺藤摸瓜找出了真凶陈良甫。
“那场大战虽然最终大周取得了胜利，但其实是一场惨胜。三十万大军有近一半死在了南蛮。不光是战死，还有不少将士是中了瘴气毒发身亡，也有中了蛊毒痛苦而死的。”
贾兴文慨叹道：“不过这些在史书上并没有过多的体现。因为要顾忌到朝廷和皇室的颜面。”
赵洵听到这里不免有些心塞。开疆拓土对于帝王和王朝而言是大功绩，但没有人知道这些是靠着无数将士的尸骨堆积出来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便是此理。
…
…
第八十九章 墓中符阵
帝王以下皆是蝼蚁。
哪怕是皇室宗室子又如何，仍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除非在修行术上有大成，成为浩然书院山长或者东越剑尊魏无忌那样的绝世强者，才可能不看皇帝的脸色。
可这样的强者举世有几人？
掰着指头都数的过来吧？
路漫漫兮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赵洵定了定神，继续沿着墓道向里走去。
越过第三道石门…
其内空间豁然开朗。
宣怀公主墓室由主人墓室和两个陪葬侧墓室组成。
主人墓室位于正中，但是赵洵等人发现从正面很难进入。
这是因为宣怀公主下葬后立即对墓室封土。
难怪盗墓贼要从墓室正上方打出盗洞。
所以赵洵等人决定从墓室侧室入手，先进入侧室，再找机会进入主人墓室。
按照六师兄的说法，一般这种大墓侧墓室和主墓室之间都会有联通门。
虽然有些机关需要打开，但还是能够看到希望的。
侧墓室虽然也有封土，但封土层并不厚，而且赵洵敲了敲，发现声音不太对，很脆！
这封土里面有夹层，应该是石制！
嘶！
赵洵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想不到宣怀公主墓的地下保护工作做的这么到位，竟然连侧墓室的封土中都加了石墙，那么主墓室的封土层中就更不必说了。
要不他们干脆出去从盗洞进入主墓室？
这个想法刚一生出就立即被赵洵否定。
特么的他们是来查案的，从盗洞进入算怎么回事？
何况他们要是这么灰溜溜的出去，旺财和寂安法师该怎么想？
开弓没有回头箭，赵洵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这个时候一直不发声的十师兄突然从包裹里取出一个纸人，然后呼出一口真气附着在那纸人上。
这是山长秘传的独门绝技，除了山长之外只有十师兄一人掌握。
“去吧。”
那纸人十分玲珑小巧，只见它贴着封土层游走，很快就停靠在了一处细小的坑洼处。
借助真气照亮这一区域，赵洵可以清晰的看到纸人开始刨起土墙。
细弱的纸人看似有气无力，但此刻表现出了惊人的力量。
它的手足变成了细小的铲子，一铲铲的将土层刨开。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赵洵等人就能看到纸人刨开了一个洞，透过这个洞可以看到一个兽首形状的石制机关。
赵洵大吃一惊，想不到封土层背后还有机关。
这个纸人也太玄了吧，竟然能够感知到机关的存在。
“接下来该我出手了，你们后退一些。”
三师兄龙清泉很高傲的昂起头道。
赵洵等人则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龙清泉伸出一根手指正对着兽首机关，随即手指周围萦绕出许多金色的游丝。
金色游丝越聚越多，最终形成一道光柱直朝不远处的兽首机关飞射而去。
“破！”
龙清泉暴喝一声，随即那兽首机关便瞬间挪动旋转开来。
卧槽！
赵洵见状险些惊呼出声。
之前他见识过的最大神通便是恩师吴全义的万剑归宗，以及干爹袁天罡的大观心术。
乍一看起来，三师兄这倏然一指也和两位大佬的神通没有太大区别啊。
联想起三师兄幻化出的无面人，赵洵觉得三师兄的修为品级应该是三品保底，二品朝上的。
强，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随着兽首机关的旋转挪动，石墙外围的封土层瞬间剥落。
不出六十息的工夫，赵洵等人便能清晰的看到整面青黑色的石墙！
三师兄再运真气汇聚成光柱想要打开石墙，但这一次似乎效果并不是很好。
兽首机关旋转到一定程度卡住了！
对此，赵洵的第一想法竟然是要不要加点油润一润…
三师兄蹙眉，清俊的脸上浮现出几道不起眼的皱纹。
“怎么会这样？”
他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赵洵。
“我来试试看。”
不知怎的，赵洵觉得这面青黑色的石墙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他闭上双目，在识海之中搜寻。
识海漫漫，赵洵搜寻了许久仍未有结果。
正当他有些心灰意冷之际，猛然间在记忆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那座沙漠中的长安城。
那是他在看过《文宗初始感悟》之后识海中出现的场景。
沙漠，长安城，浩然书院。
一草一木，一砖一石。
那面青石墙也随着这些景物像走马灯似的闪过，却被赵洵敏锐的捕捉到！
对，就是这面石墙，就是它！
赵洵猛然睁开双眼，点着这面石墙道：“这堵墙里有符阵。”
三师兄龙清泉作吃惊状：“小师弟怎么知道。”
“我在识海之中见到过一堵一模一样的石墙，那堵墙就有符阵。”
这种事情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若真的有符阵加持，靠真气是破不开的。
“关键是我们中也没有符阵师啊。”
贾兴文显得很沮丧。
符阵只有符阵师可破，他们五个绑在一起也没有用。
赵洵凝神思忖，除了魔教以及南蛮中的一小部分巫蛊师，掌握符阵的都是道门中人。
道士擅长画阵制符，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而赵洵就有两个相熟的大道士。
钦天监监正，老神棍袁天罡以及青莲道长吴全义。
这二人一个是赵洵的干爹，一个是赵洵的师父。
虽然来一个就能破局，偏偏二人此刻都不在。
啊！天灵灵地灵灵，快来个神仙显显灵！
赵洵自嘲道。
谁知他刚刚在心中念叨了一遍，便听到一阵腹语：臭小子，胡言乱语什么！
卧槽，这不是袁天罡的声音吗？
赵洵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老神棍的声音实在是太特别了，听过一次后根本忘不了！
袁天罡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卧槽，大观心术！
袁天罡竟然动用了大观心术！
赵洵想起了浑天楼中那个微缩版长安城。
当时他以为袁天罡的大观心术使用范围是长安城内，现在看来似乎不仅仅如此，其影响力应该能够覆盖整个京畿地区！
“义父，义父是你吗？我需要你的帮助啊！”
赵洵也用腹语回应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