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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袖乾坤     大周不良人txt下载     大周不良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三章 冯昊返京(4000字二合一大章)

    “只能静静等待了。”

    说这话时青莲道长显得有些无奈,完全不是以往那般挥斥方遒的样子。

    “眼下我们只能被动等着了?”

    对于这个答案,赵洵显然不太能够接受。

    但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管是草原蛮族的祭祀仪式,还是那扇黑暗之门,都是传说中旳东西。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或许只有真正看到那扇门的那一刻,赵洵才能知道那扇门里走出的究竟是不是恶魔。

    ...

    ...

    冯昊返回长安了。

    在时隔半年之久后他终于返回了这座天下雄城。

    只是当他看到黑压压的北方蛮族骑兵时,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他已经想到了这个场面,可真的看到时又是完全另一种心态。

    长安戒严,被草原蛮族团团围住。

    就像是自己的亲人被人欺负一样,让冯昊觉得心像是被刀割一般。

    但他现在无暇发泄情绪,因为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回到城中,及时领导不良人对抗即将到来的大战。

    虽然长安城戒严,但对于冯昊来说要想返回城中并非什么难事。

    这就是修行者的优势了。

    冯昊乃是二品修行者,实打实的高品级强者。

    虽然经过西域之战他的境界有所下跌,但是经过一段时间在沙洲的休整他的状态已经恢复了七八分,眼下还是可以轻松回到长安城中的。

    冯昊强忍住对草原蛮族的厌恶,默默念了一句心决,随即发力拔地凌空而起一路踏空而行来到了长安城中。

    ...

    ...

    长安城中的景象也不比长安城外好多少。

    街道上到处都是一派萧瑟的景象。

    就算是往日繁华无比的朱雀大街也是十分冷清。

    冯昊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径直朝皇城而去。

    不良人衙门在皇城之中,他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快回去主持大局。

    他都能够想象在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赵洵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

    却说冯昊来到不良人衙门后,一众不良人都震惊了。

    “冯帅,您回来了?”

    “冯大人,您回来了!”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

    “真的是老天爷庇佑啊。”

    “快去告诉赵大人,快!”

    赵洵得知冯昊回来了自然也是十分激动。

    如果说贾兴文是他在不良人中的引路人,冯昊就是那一株呵护他的参天大树。

    正是因为有了冯昊的庇护,赵洵能够毫无顾忌的茁壮成长。

    如今赵洵已经小有所成,但是并没有忘记冯昊当初的栽培。

    他想靠着自己的行动反哺冯昊,反哺不良人。

    ...

    ...

    不良人,二层楼衙署。

    赵洵冲着冯昊恭敬的行了一记叉手礼:“属下参见冯大人。”

    “赵洵,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表现的很好,我很欣慰。”

    赵洵注意到冯昊的面颊上竟然出现了笑意。

    一时间他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这是真的吗?

    在赵洵的印象中,冯昊是个不怒自威,不苟言笑的人。

    赵洵甚至从没有见过冯昊笑。

    而如今,冯昊竟然笑了?

    因为他成长了起来?

    “属下都是按照冯大人的指示在做事,不敢居功。”

    冯昊闻言摇了摇头道:“这话我可不敢苟同。”

    “我远在西域,怎么可能对你一直指示?就说到了沙洲后给你用传送术递了一封信,那也只是提醒你提防几个紫袍不良人。你能做到如此完美靠的是自己。”

    说罢冯昊话锋一转道:“怎么样,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赵洵连忙道:“没有,他们几个还算是识大体的。眼下长安局势危急,这种时候他们还是能够掂的清轻重的。”

    冯昊点了点头道:“这就好。覆巢之下无完卵。长安如果城破,我们所有人都得死。他们几个人虽然利欲熏心,倒也算是还保留着理智。”

    稍顿了顿,冯昊接道:“如今本官回到长安城中,按照规矩应该入宫面圣。衙门的事情等到本官回来后你再详细与我汇报吧。”

    “遵命。”

    赵洵连忙抱拳道。

    ...

    ...

    大明宫,紫宸殿。

    显隆帝望着跪在大殿中的冯昊,心情十分复杂。

    他当初之所以派冯昊去西域,就是希望依靠冯昊二品修行者的身份稳住局势。

    可是现在安西军在西域三十六国和佛门的夹击下丢盔弃甲,一路狼狈逃到了沙洲。显隆帝直是觉得自己的脸面都丢尽了。

    若是放在以往,显隆帝绝对会追究冯昊等人的责任,连带安西大都护刘霖和其部将一个都跑不了。

    但是眼下情况特殊,长安城都被北方蛮族死死的围住。

    这种时候若是显隆帝还把心思放在追责上,人心必定尽失。

    “罢了,此事的责任也不全在你。你也算是尽力了。起来吧。”

    显隆帝抬了抬手,示意冯昊起身。

    “臣谢过陛下。”

    冯昊战战兢兢的起身,他很清楚显隆帝心里是很不爽的,之所以没有处置他是顾忌到很多方面。

    “眼下长安城危机四伏,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梳理一下情况。朕可不希望蛮族里应外合,断我大周龙脉!”

    长安是显隆帝的底线。

    西域如何,剑南如何,甚至江南如何他都不是那么在意。

    只要长安还在手中大周就有卷土重来东山再起的希望。

    可若是连长安都被蛮族攻克了那就全完了。

    显隆帝之前大病了一场,身体已经是大不如前。

    之所以他还强撑着就是知道这口气不能泄。

    只要他不泄气大周将士们就会死战到底。

    如今冯昊回来,显隆帝觉得自己的底气又足了几分。

    有郑介和冯昊两个忠良之臣在,至少他的性命无忧了。

    加之山长和监正在外围对抗魔宗,整体局势还算是稳定。

    接下来就看魔宗和蛮族如何发难了。

    “臣遵旨。陛下请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追查下去,把隐藏在长安城中的魔宗余孽悉数揪出来!”

    冯昊连忙信誓旦旦的表忠心。

    “好了,朕也累了,你退下吧。”

    显隆帝摆了摆手示意冯昊退下。

    “臣告退。”

    冯昊恭敬的倒退出了紫宸殿,正好遇到了入宫的郑介。

    郑介微微一笑:“冯大人别来无恙啊。”

    “郑公。”

    冯昊冲郑介抱了抱拳道:“我不在长安的这段时间多亏郑公了。”

    冯昊是打心眼里感激郑介的,因为郑介的存在他才可以放心的离开长安前往西域。

    因为他知道只要有郑介坐镇长安,皇宫就不会有大的变数,显隆帝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都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分内的事,冯大人就不要客气了。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撑起不良人,帮助陛下分忧。长安最近可是不太平啊。”

    见郑介话里有话,冯昊也是不恼,微微一笑道:“郑公放心,我一定给陛下和郑公一个满意的交代。

    ...

    ...

    冯昊离开不良人衙门前去大明宫面圣,一去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赵洵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紧张的。

    主要是显隆帝这厮不做人子很多年,赵洵对于显隆帝那是相当的没有自信啊。

    “明允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冯大人毕竟跟了陛下这么多年,陛下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贾兴文好言安慰道。

    赵洵心道贾大哥还是太年轻了啊。

    皇帝这个职业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要脸的职业。

    只有脸皮厚到了一定程度的人才能够轻松的驾驭这个职业。

    但凡是脸皮薄一点都做不好皇帝这个职业。

    显隆帝论不要脸,绝对能够在一众皇帝排行榜中排名前列。

    他这种性格的人最是刻薄寡恩。

    只允许他对不起别人,决不允许别人对不起他。

    冯昊虽然跟了他很多年,但这次前去西域增援只能说是马马虎虎,并没有达到显隆帝的预期。

    加上最近长安不太平,北方蛮族兵临城下,啪啪的抽显隆帝的脸。

    显隆帝就跟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皇宫里,哪儿都不敢去,脸都要被抽肿了。

    这种情况下显隆帝肯定需要发泄情绪啊。

    偏偏这个时候冯昊回来了还凑了上去,显隆帝不拿冯昊出气那拿谁出气?

    对此,赵洵很担忧。

    “回来了,回来了,冯大人回来了!”

    便在这时旺财一脸兴奋的跑了过来。

    赵洵直接怔住了。

    “冯大人回来了?”

    “对啊,冯大人还在到处找你呢,叫你去他那里一趟。”

    听到这里赵洵总算是可以长松一口气了。

    看来问题不大。

    他显然低估了冯昊在显隆帝心目中的地位。

    或者说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显隆帝也不好过于惩治冯昊。

    不然若是伤了人心,使得一众臣子将士们心寒,长安守卫战就更加困难了。

    “嗯,你们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去便回。”

    ...

    ...

    “说说吧,如今城中的情况究竟如何。”

    再次返回不良人衙门,冯昊已经完全找回了感觉。

    眼下的形式其实很危急,不过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慌乱,而必须慢条斯理的抽丝剥茧,一步步的作出应对。

    “回禀大人,属下这段时间一直在城中搜查魔宗余孽,也确实抓获了一些魔宗修行者。只是这些魔宗修行者掌握了异术,可以通过自爆自尽。属下看管不利,让他们自杀了。”

    赵洵知道这种事情瞒是瞒不住的,越早说出来越好。

    若是让冯昊查出来,届时赵洵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嗯,这也不全怪你。”

    冯昊知道赵洵经验不足,赶鸭子上架般被赶到了代理不良帅的位置,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不错了。

    “还有呢?”

    “还有就是属下发现魔宗修行者在刻意的破坏长安城中的符阵。他们在各处坊市间破坏结节,大阵各处损毁严重。属下命令全部不良人逐一进行排查,随后和恩师青莲道长以及他的一些故交好友一起对大阵进行修补。”

    说起这件事赵洵就觉得憋屈。

    堂堂大周都城被细作混入倒也罢了,还能任由细作破坏守护符阵,这简直是屈辱啊。

    “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啊。”

    冯昊叹了一声道:“你也不要过于自责了。本官明白你也尽力了。”

    “眼下我们还是应该尽全力进行全城搜查,确保不出现任何意外。尤其是皇宫。”

    冯昊顿了顿道:“这样吧,不良人的人手其实也是有些不足的。本官去请五城兵马司、神策军、金吾卫、龙武军进行联合搜查。”

    ...

    ...

    汉州。

    望着城中被投石机投入的无数尸体,一众汉州将领人傻了。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南方蛮族会如此阴狠,竟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对付他们。

    “大人,这些尸体该如何处置啊?”

    南方蛮族的想法很直接,依靠这投石机把这些尸体投入到汉州城中。

    如果汉州城中的士兵不能妥善的处理这些尸体,就意味着接下来尸体可能会腐烂,一旦爆发瘟疫,对于汉州军民乃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把尸体都埋了吧。”

    “可是大人,这么多的尸体,得挖多大的坑才能埋的下啊。”

    “挖多大的坑?这个也要本官来教你吗?不够埋就往深得挖!”

    这当然不是长久之计。

    可眼下也只有如此了。

    “接下来若是蛮子继续向城中投掷尸体可该如何是好?”

    “...”

    “未战先怯,你信不信本将斩了你!”

    “末将知罪。”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可怕的。我就不信他们的尸体是无穷无尽的。你只管去挖坑埋人!”

    “遵命。”

    ...

    ...

    城外,中军大帐。

    巫蛊师首领神情平静。

    他的部下已经按照他的要求把尸体用投石机投掷到了汉州城中。

    不管接下来汉州城中的士兵怎么做,只要没有将尸体彻底烧毁,他都能够通过运用法术让这些尸体“起死回生”。

    当然,这些尸体只是能够被操纵着行动而已,本质上没有任何思想,只是一群行尸走肉罢了。

    但这对南方蛮族和巫蛊师来说已经足够了。

    试想一群尸体对汉州军民发动攻击,汉州城中一定大乱。

    届时他们肯定不能把所有注意力放在防御城池上,南蛮就有了可乘之机。

    巫蛊师首领这是一出连环计,只要第一环汉州军民没处理好,就会步步错下去。

    ...

第二百八十四章 赵洵的授权(4000字二合一大章)

    宁州,刺史府。

    宁州刺史万言盯着次子万彦看了良久方是冷哼一声道:“你跟着钦差赵大人这么久,就学到了这些?”

    万彦连忙恭敬道:“请父亲教诲。”

    “哼,我叫你跟着赵大人是叫你学他的圣人文章,你却学来这些小说末道。为父真的是太失望了。有这个工夫不如多读读圣人文章,为父便来考考你。”

    稍顿了顿,万刺史随便翻开一卷书,看了片刻冷冷道:“君子贤其贤亲其亲。”

    万彦立刻答道:“这是出自《大学》。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

    万刺史淡淡道:“你讲旳不错,可想好如何破题了?”

    万彦愣了一愣,随即腹诽道哪有那么快就能破题。

    “你莫要以为我是在难为你,你可知科考之时像这种题目算是简单的。截搭题见识过吗,那才真的让人欲哭无泪。若这种文章你都作不出,也不用考什么科举了。”

    万刺史这番话说的极为刺耳,但万彦却并没有生气。

    “还请父亲赐教。”

    万刺史微微颔首道:“前王谓文武也。君子,谓其后贤后王。小人,谓后民也...你要从这方面破题。”

    万彦若有所悟。

    “你要记住,所有文章来源都是圣贤书,那么就一定不能超脱这个范围。不能是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而是应该站在圣人的角度思考问题,思考如果是圣人他们会怎么阐释问题。只有这样才会作出让考官,让朝廷满意的文章。”

    万刺史一打开话匣子便收不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没有讲太多的小技巧,都是极为实用的大道理。万彦听罢之后如醍醐灌顶一般。

    可万彦还是不甘心,连忙道:“父亲,其实孩儿要出的书并不是孩儿所写,而是钦差赵大人所写。孩儿只是要到了赵大人书稿的授权,可以在江南道发行印刷而已。”

    万刺史眉头一皱道:“你怎么不早说?”

    万彦心道你也没问啊。

    “详细说说。”

    万彦深吸了一口气道:“孩儿要出的这书叫做口袋书。其间多有插画,与文字部分相辅相成......这书名嘛,叫做聊斋。”

    万彦说了好大一通这才把连环画的概念灌输给了万刺史。

    其实早在前朝就已经有了连环画的雏形。

    只是那时画作的篇幅比例相较于文字部分还不算大。

    书籍之中出现大量线描插图是在大周,只是连环画、口袋书的概念还不够深入人心。

    至于聊斋的火爆程度,万刺史自然是知晓的。

    只是他却没想到这本书是赵洵所写,一下子来了兴致。

    ......

    ......

    万彦长篇大论说了一通,可万刺史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虽说读书人讲究著书立说,那也得看著的什么书,立的什么说吧?

    出出诗词雅集自然是无妨的,但要写那种通俗小说还是带插图的那种,实在是掉价啊。

    “赵大人和你不一样,赵大人已经是功成名就,去写写闲书并无大碍。但你尚未有功名,这个时候捣鼓什么小说印刷...为父担心会影响你的前程啊。你需知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只要把书读好了其他什么的都会来的。你何须为了三五贯钱毁了大好前程啊。”

    恩?三五贯钱?

    万彦就像涛涛洪水中抓到救命稻草的人一样连忙接过话头。

    “爹爹此言差矣!”

    这下轮到万刺史发愣了。

    这娃娃竟然敢反驳他,他倒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高谈阔论来!

    万彦也不客气斩钉截铁道:“孩儿所说这口袋书并非什么小道,其可使怯者勇、淫者贞、薄者敦、顽钝者汗下。且能触性性通,导情情出,换言之口袋书也可以写的很有正能量,以此警示世人。”

    万刺史听至此连忙摆手道:“你之前说的倒也罢了,可这正能量是为何意?”

    “咳咳...”

    万彦连忙咳嗽两声借以掩饰尴尬:“这是赵大人经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爹爹可以把其理解为宣扬大道。”

    “你且继续说吧。”

    万刺史似乎也被勾起了兴致,微微一笑。

    “其二呢,这口袋书真的很赚钱...”

    万彦瞥了一眼老爹,见其面容如常便咽了一口吐沫继续说道:“我敢保证,如果在宁州印刷这聊斋,一个月最少能够赚到一百两。”

    这下即便是涵养极佳的万刺史也不禁笑出了声。

    “我儿莫要说笑了,你可知一百两是什么概念?”

    按照显隆时期宁州的物价,一百两银子能买到一套顶好的宅子。

    当然万彦也不是空口说大话,他自信是有原因的。

    聊斋本就是畅销书,这一点是在长安证明了的。

    在长安城都能大火的书,在江南道印刷发行怎么可能不火?

    何况宁州的印书业也极为发达,完全可以支撑起万彦的庞大野心。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大周卖书是免税的啊。

    太祖定制:除书籍田器税,民间逋负免征。惟农具、书籍及他不鬻于市者勿算。

    所以在大周朝卖书是能赚大钱的。

    “爹爹且别急着笑,可否和孩儿打个赌?若是孩儿第一个月赚到了一百两以上的银子,我们便大肆印刷聊斋。”

    万刺史听罢觉得有点意思,这个赌他稳赚不赔,没有任何的风险。是以他为何要拒绝?

    不过他还有一丝担心,那就是名声问题。

    如今写这种口袋书毕竟是小道,他可是当朝刺史,若是因为出书坏了名声却是不美。

    万彦仿佛看出他的心中所想,连忙道:“爹爹不必担心,我们只是出品方,真正作者是赵大人。连赵大人都不担心,我们担心什么?”

    “好吧。”

    万彦闻言大喜。

    “多谢爹爹。”

    万刺史推了推手道:“你先别忙着高兴。为父把话说在前面,出书的事为为父不会插手,联系书商之事全得靠你自己了。”

    万彦拍着胸脯道:“爹爹放心,这件事就包在孩儿身上。”

    不得不说钱这个东西还真是有吸引力。

    万彦虽然是刺史之子,无需为生计发愁,但多赚些钱也是好的。

    所谓有备无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上钱的时候呢。

    从刺史府离开之后万彦便大街上逛了起来。

    他自然不是在闲逛,而是在物色合作的书商。

    宁州印书业十分发达,基本都是前店后厂的模式。

    前店售书,后厂印书。

    什么三多斋、什么宗文书社,乃至三台馆、清绘堂......

    看的人直是眼花缭乱。

    不过万彦并没有在这些大书店前停留太长的时间。

    原因很简单,这些书店名气很大,且有自己固定的合作伙伴,不太可能看的上他一个新人。

    万彦要想出书只能挑那些名气还不算大不太火的小书坊。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家名叫双峰堂的书坊前。

    这家书店的门脸很小,走近一看驻足的书客也不算多。

    万彦背负双手毫不犹豫的踱步而入。

    店家见来了客人连忙热情的迎上前来。

    “小官人想看些什么书?本店有全套的四书章句集注,还有刚刚编纂的时文选集。小官人要不要瞅瞅?”

    这店家阅人无数,看万彦一副读书人的打扮自然推荐起来科举工具书了。

    万彦却是摇了摇头:“我不是来买书的。”

    那店家愣了一愣。

    “小官人说笑了不是,您不是来买书的难道还能是来卖书的?”

    万彦却是一笑道:“对,我真是来卖书的。”

    这下店家的面色不太好看了。

    “小官人,本店小本经营可开不起这种玩笑。您知道刊印一套书籍需要多少钱吗?像您这种年龄作出来的诗词,即便编纂成集子也没什么人会买的。”

    万彦并不生气,而是和声道:“我要卖的并不是什么诗词雅集,而是小说。你若是愿意合作过些时日我自会将书稿给你,所售书籍所得利润你我按照比例分成。”

    那店家却是并不太乐意。

    “小官人,小可刚刚说过了,出一套书价格不菲......”

    “这样吧,第一批印制的书所需银钱我来出,只在你这里寄售。如果将来销量好了,我们再谈合作,你看如何?”

    万彦退让一步道。

    那店家撇了撇嘴,十分不情愿的说道:“寄售啊,那行吧。不过有一句丑话某得说在前面。若是这书滞销卖不出,我双峰堂可不承担任何责任。”

    万彦连忙拱手礼道:“这是自然...对了,您贵姓?”

    “免贵姓陈,单字一个安。”

    店家冷冷说道。

    万彦轻点了点头和声道:“今后免不了有需要叨扰陈掌柜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好说好说。”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见万彦态度如此之好,陈安也不好过于冷着脸了。

    “告辞。”

    万彦又冲陈安抱了抱拳,转身离店而去。

    ......

    ......

    翌日一早,万彦便直奔双峰堂。

    一进书坊,万彦便见陈掌柜坐在那里愁眉苦脸,一副别人欠了他一百两银子的模样。

    万彦心道不妙,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是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几步向前冲陈掌柜笑着拱手道:“陈掌柜,小生叨扰了。”

    那陈安本就心气不顺,见万彦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小官人,您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多念几遍书。专程来看鄙人的笑话不好吧?”

    万彦心中暗道晦气,面上却强自挤出一抹笑容道:“陈掌柜这是说的什么话?小生哪有那个闲工夫?您怕是贵人多忘事。前些时日小生可是和您说定了的,有书稿要在您这里寄售...”

    陈安这才想了起来,不过他却是摇头叹气道:“晚了,晚了。”

    万彦心中懊恼,心道你能一次把话说全了吗?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活脱脱要把人憋死呀。

    可他有求于人,只得继续陪着笑脸道:“陈掌柜可有难处?不妨说出来,小生也好帮着参详一二。”

    那陈安对万彦这半大小子是不报什么希望的,但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叹了一声道:“罢了,反正事已至此也不怕多一个看笑话的。”

    “小官人应该知道这宁州城内外繁华无比,可谓寸玉寸金。鄙人这铺子便是租的,前日这铺子主人特地找来要涨租子。鄙人这是小本生意,本就利薄,这下更是没得做了。哎,我寻思着等把库存书稿卖完便收拾收拾,回老家去了。”

    万彦心道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不就是付不起房租了吗?

    还好你遇到了小爷我,便叫你看一出“绝境翻盘”的好戏。

    “敢问陈掌柜,你的租期何时到期?”

    “本月月末。”

    陈安有气无力的说道。

    “那便好。”

    万彦心头一喜道:“还有大半个月,时间还来得及。小生上次说的书稿还劳烦陈掌柜帮忙寄售一段时间。”

    陈安胸中顿时生出一股怒意,讥诮道:“小官人难道没听鄙人说吗?鄙人这生意做不下去了,哪里还有工夫帮小官人卖书?小官人还是另寻别处吧。”

    万彦心道你真是遇到了贵人,小爷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一般计较。

    他爹是宁州刺史,在这宁州城还没有人敢不给他爹面子的。涨租子赶人?这都不是事。

    “陈掌柜且慢,只要你肯帮小生寄售书稿,小生敢保证,半月之内一定让你赚的盆满钵满。莫说付租子,便是将这铺子买下来也不无可能。”

    听这后生夸下海口,陈安直想发笑,本能的问道:“小官人凭何作保?”

    万彦悠悠道:“信与不信全在陈掌柜。不过若是小生是陈掌柜,总会试上一试。再差还能比现在差吗?”

    “这...”

    不得不说万彦这句话是说到点子上了。陈安思忖了片刻,咬着牙道:“好,那鄙人便信小官人一次。书稿呢,快交给我刊印。”

    大周朝活字印刷术已经十分普及,除了那些固定制式的四书五经,书坊之中已经很少使用雕版印刷。饶是如此刊印也需要时间,陈掌柜的意思是赶早不赶晚,赶快把万彦的书稿刊印出来了事。

    ...

第二百八十五章 梦境再启(4000字二合一大章)

    赵洵又开始做那个离奇的梦了。

    梦境开始的地方就是那个草原祭祀仪式。

    他不仅能够看到乌拉尔旳视角,还能够感受到乌拉尔的心理活动。

    乌拉尔似乎很讨厌面对这样所谓庄严的大场面。不论是巴斯还是谁,每当他开小差走神时,都喜欢以一种长者的姿态去训诫他。此时,乌拉尔总会装作一副驯顺的模样聆听他们的教诲,实则内心却在计算着该如何打发之后的时光。

    是跟阿班一起去山原掏狼窝,还是沿着河水一路向西涉水嬉戏?是跟阿班在草原上来一场赛马比赛,还是瞒着父亲去数百里之外的那拉提聆听僧人的弹唱?

    阿班,阿班!这一切都跟他紧紧联系在一起,嘿,那个生着一对甜甜酒窝的男孩。

    “乌拉尔少爷,你快来啊,乌拉尔少爷!”

    正当乌拉尔独自冥想时,近旁的毡帐突然被人掀开,一阵清风紧随着灌了进来。

    是阿班!

    乌拉尔抑郁的心情登时转晴,一个挺身便从床上跳了起来。

    “你怎么这时才来,可把我憋死了!”乌拉尔没好气的瞪了阿班一眼,拉着他的手臂便要往外走。

    阿班挠了挠头,笑了笑:“方才我在北原那边牧羊,刚是把羊群赶回来,误了些时景。”

    乌拉尔无心在这些琐事上与他争论,不耐的挥了挥手道:“算了,都是些不打紧的事。这次你又遇到什么新奇的东西?”

    阿班听及此微搓着手掌笑道:“努尔别克产仔了!“

    乌拉尔听后先是一愣,旋即大喜的摇着他道:“真的?”

    阿班挺直了腰身,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道:“那还能有假?乌拉尔少爷,你要不要去看看?”

    回答他的是一个有如峡谷般大大的微笑。

    ……

    ……

    努尔别克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大尾羊,如果要论谁对它感情最深,那便非乌拉尔和阿班莫属了。夏日是牲畜产仔之际,生产小羊本没有什么寻常。但今年适逢草原大旱,成羊都渴死了成百上千头,顺利生产的羊羔便更少了。此时,努尔别克成功产下一只羔羊,无异于给草原的牧民们打足了气。

    当然,努尔别克对乌拉尔和阿班还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乌拉尔少爷,你给小羊们起个名字吧!”阿班满面笑容,此刻正攥紧拳头满怀期盼的望着我。我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傻傻的点头道:“好,好!”

    努尔别克身子虚弱,只产了两只羊仔,一只通体雪白,一只却是黑白相间。乌拉尔给白羊起名叶赛尔,花斑羊则唤作木卡西。

    望着努尔别克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乌拉尔却哽咽着哭泣了,努尔别克于我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生命的意义!

    ......

    ......

    乌拉尔与努尔别克初次相遇是在两年前的一个冬日。

    时已入冬,寒气凛凛,全族上下都在为即将开始的游牧大转场作准备。但上至族中长老,下至不谙世事的孩提,几乎所有族人的眉头都布满了愁纹,乌拉尔与阿班自然也不例外。

    是啊,在这个牧场,不管是族人还是牲畜都享受了长生天整整一个夏日的馈赠,养的满面红光,人膘马肥,哪里还会想顶着风霜跋涉六百多里,愣头愣脑的跑到冬窝子去呢?

    乌拉尔的父亲常说,他们是要老死在马背上的民族。细细想来却是如此,不管人们有多么不情愿,为了牲畜能挨过凌冽寒冬,人都不能停下脚步,必须毫不犹疑的走下去。

    长路漫漫,走下去才能活着。

    乌拉尔和阿班在前日赶羊入圈的时候发现了一只受了伤的小羊羔,它该是寻觅吃食的时候从山坡上跌了下来,左后腿径直折了。对于转场的牲畜来说,折了腿便意味着死亡,有谁会去在乎一只不能行走的牲口呢?

    乌拉尔却不忍见它呜咽着在凌冽寒风中孤独死去,拉着眼角泛红的阿班一齐跑去找父亲。

    那时父亲正在给骆驼喂盐,这些家伙似乎知道接下来的几日里要背负起族人全部的家当,便理所应当的卷起长舌头将盐槽中的盐粒毫不客气的卷食干净。不过,父亲却没有丝毫责怪它们的意思,只轻轻抚摸着它们的嘴角,嘴中喃喃说着什么。

    听到乌拉尔的哭诉,父亲神情只微微一滞,便继续抚摸骆驼。乌拉尔被父亲的冷漠表情激怒了,声嘶力竭的大吼着,要求他带上这只羊羔,把它丢到骆驼背上的篮子中去。可是不管我怎般央求怒喝,父亲却依旧无动于衷。

    天渐渐昏暗了下来,太阳早已落于盘山之下。我的嗓子也因为长时间的嘶吼变得沙哑、剧痛。一直缄默不语的父亲缓缓踱步至我身侧,长叹一声,耳语道:“努尔别克本就是一只弱生的淘汰羔子,现在又受了伤,不可能熬过这个冬天的。”

    乌拉尔哭闹着,嘶喊着恳求父亲带上努尔比克,阿班也跪了下来不住向父亲叩首,可父亲就是无动于衷。最后还是老祭司到父亲身边求情,跟他说了些什么。父亲只跺脚道:“天生的淘汰羔子,肯定养不活,你要养便给你,这样你这个淘汰羔子一路上便有伴聊了。”

    父亲冷哼一声,沉沉迈步离去,只留下乌拉尔和阿班愣愣的望着漆色的夜空。

    是啊,乌拉尔是淘汰羔子,是不能饶恕的罪人!

    乌拉尔知道的,他一直在恨,是乌拉尔害死了母亲,是乌拉尔亲手害死了母亲。

    乌拉尔反绞起着双手,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谁说努尔别克活不过这个冬天,淘汰羔子也可以活下去,永远的活下去!

    后来,努尔别克成功的熬过了那个吃人的寒冬,乌拉尔也得以昂起头大大方方的从父亲身边走过,宣泄着我心中的愤懑。

    “乌拉尔少爷,我们去掏狼窝吧!”阿班双手托着下巴,满怀期待的望着我。

    对,去掏狼窝,去掏狼窝!可恨古怪的老巴斯害的我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阿班总能在我满怀愁绪时提出一个让人惊喜万分的建议,于此,我当然不能拒绝。

    ......

    ......

    成狼大多在四五月份产仔,草原背阳山坡后,便有许多坑坑洼洼的小洞,多是狼崽隐匿之所。

    乌拉尔和阿班轻车熟路的摸到背阳的山坡处,见左右无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这种事情若是被老巴斯发现,少不了又要搬出经义和天神来说道。若说对狼的敬重,没有人会超过这个古怪乖戾的老头儿。

    草原人管狼叫卡勒,但老巴斯却喜欢把狼唤作“狗鸟”。也许是对狼过于尊重的缘故,老巴克斯身上挂了数块狼骨、狼牙做成的护身符。每当哪家少了东西物件,哪家小孩生了不可知的怪病,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带上这些护身符去那处跳神。在他看来,草原上的诸多生物中狼最是不可侵犯,任何对狼不敬的行为都会给族人带来灭顶的灾难。

    故而乌拉尔和阿班这一路分外小心,为的就是不给这老家伙抓住把柄。

    掏狼崽可不是说着玩的小事,稍有不慎就会惹怒母狼,十分危险。所以乌拉尔唤阿班偷来了托索随身携带的那柄匕首,这样便可保证万无一失了。偷窃父辈之物,这样的罪行为族人所不耻,可是要被鞭笞的。对于这般近乎无理的要求,阿班却从不会拒绝。在他看来,乌拉尔要求他做的任何事情似乎都是合理的,因为他们是兄弟。

    兄弟不是应该共饮一杯奶茶吗?兄弟不是应该共枕一床花毡吗?兄弟不是应该共同享受长生天的祝福,接受神的考验吗?

    阿班的执拗和义气换来的往往是他父亲的一顿响亮耳光。这段耳光往往扇的阿班面红耳赤,嘴角渗血。偏偏阿班十分懂事,不管被父亲如何毒打,总是一声不吭,更不会出手反抗。每当这时,他的父亲就会把他那顶布满油渍乌黑无比的圆形皮帽取下来,狠狠的迎风挥击,似乎在与什么无形的物质抗争。那顶皮帽是乌拉尔的父亲送给他的,用上好的狐狸皮做里子,戴在头上十分暖和。

    这皮帽本是用来冬天取暖的,可阿班的父亲却是毫不在乎,一年四季的戴在头上。久而久之,这顶皮帽就变得油污不堪,让人不由的想离他远一些。

    狠揍完阿班后,他的父亲总会跌倒到草窝子里,大口喘着粗气斥骂。没有人听得懂在说些什么,出于心虚,乌拉尔会不时的朝他瞥上一眼。若是不凑巧,或许便会与那双苍鹰般锐利的眸子对上。每到这时,他的眼中总会闪过一丝疑惑,但随之这份疑惑就会冰消雪逝。

    阿班不会说这掏狼崽是乌拉尔的主意,他不会说偷匕首也是乌拉尔的主意。在他的眼中,他们是兄弟,为兄弟挨两巴掌不是理所应当吗?

    有时看到阿班那灿烂的笑容乌拉尔会感到阵阵心虚惊骇,为什么他会对乌拉尔这么好?为什么他为乌拉尔做那么多事情却不求回报?乌拉尔不止一次的扪心自问,若是这件事情乌拉尔和阿班互换身份,乌拉尔会不会像他一样挺身而出?

    乌拉尔猛地摇了摇头,强自按下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乌拉尔去想这些可笑的事情做什么?乌拉尔是族长的儿子,乌拉尔怎么可能为他挨巴掌?

    “我叫你点火放烟把狼崽熏出来!”我咽下一大口吐沫,略带命令的向阿班呵道。

    阿班微微一愣,嘴角抽搐一瞬。

    “当然,乌拉尔少爷,你叫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阿班的神色有些异样,但还是强自挤出一抹笑容,握着火石一步一颤的去生火。

    “等等!阿班,我叫你去做任何事情你都会去做吗?”我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刺到,狠狠咬牙道。

    “当然。”阿班挠了挠头,灿烂笑道:“少爷,莪为你可以去做任何事。但是你会叫我去做什么事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道:“好了,快去生火吧!”

    劳累了一天,母狼多会在落日时分回到狼穴,为小狼带来食物。乌拉尔和阿班便是利用母狼的这一习性在三天前找到了这处洞穴。

    母狼很狡猾,若是发现有人在周围,一定会叼起狼崽跑到另一处洞穴去躲起来,所以乌拉尔和阿班当时并没有着急下手,就是为了不引起母狼的注意。

    望着阿班一个人用火石取火,乌拉尔心中升起的无名之火渐渐平息下去。

    是啊,他为什么要向阿班发火呢?这些又不是他的错!这都是命,这都是命!

    “乌拉尔少爷,乌拉尔少爷!你快来看啊,快来看啊!”阿班急促的呼喊声突然传来,乌拉尔不由的蹙起眉头朝洞口走去。

    待走至近前,拨开浓密的烟雾,乌拉尔瞬时惊愣当场--半圆形的洞口内横亘着一具狼尸!

    阿班深吸了一口气,趴着钻入了狼洞。不多时的工夫,他便灰头土脸的将那具狼尸拖拽了出来。

    虽然一直吵嚷着要去掏狼崽,但真到了此时,哪怕仅仅面对的是一具狼尸,乌拉尔也骇的浑身颤抖。阿班显然是被烟火熏的不浅,一边咳嗽一边不住的流着眼泪。

    乌拉尔喃喃道:“它不是,不是被熏死的吧?”

    阿班噌去面颊上的灰烬,呵呵笑道:“狼崽哪里那么笨,况且狼一般都有不止一个洞,我们在这边熏烟,狼崽便会从另一处冒头,少爷你看,这家伙该是被毒蛇咬死的!”乌拉尔顺着阿班的手指望去,果然在小狼左后腿的位置发现了一处明显的伤口,此时伤口已经化乌泛黑,狼崽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乌拉尔一时茫然无措,无助的望向阿班。他们此行是来掏狼崽的,此时狼崽没掏到,难道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

    “要不,我们把这只小狼扛回去,剥了皮?”乌拉尔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压低声音提议道。

    “我听你的,乌拉尔少爷!”阿班憨憨一笑,露出了那四颗豁了口的门牙。

    ......

第二百八十六章 草原的灾难(4000字二合一大章)

    当乌拉尔父亲在营帐中看到那只死狼崽时,面上浮出一丝淡漠的笑容。虽只是一瞬,却如天雷般击在了乌拉尔的心间。他有多久没有为乌拉尔笑了?或许在他眼中,乌拉尔就是像努尔别克一样旳淘汰羔子。既然是淘汰羔子,又怎么会有人为之骄傲呢?

    那么,那么他今天因为一只死狼,改变了对乌拉尔的看法?

    这是十二年来父亲第一次为乌拉尔笑,为乌拉尔骄傲!

    天啊,父亲为乌拉尔而笑,阿班为乌拉尔而笑,就连一向古板缄默的老巴斯这次都为乌拉尔而笑!乌拉尔第一次向父亲提出了请求,而他竟然微笑着同意了!幸福的感觉突然降临,紧紧萦绕在乌拉尔身侧,乌拉尔幸福的近乎窒息!此时此刻,乌拉尔仿佛受到了神最真挚的祝福!

    “阿依达尔,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决定会给族人带来多大的危险!”老巴斯气势汹汹的冲入乌拉尔父亲的毡帐,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自从乌拉尔记事起,乌拉尔从没有见过这个性格怪癖乖戾的老头发这么大的火,而且是在他父亲的面前。

    乌拉尔父亲轻咳了几声,示意仆人带乌拉尔和阿班先去休息。乌拉尔一向是和阿班睡在一顶毡帐里的,但不知为何,今日却有些忐忑。看到乌拉尔欲言又止的模样,父亲面上的微笑一扫而净,取而代之的是犹如死亡之海般的暗寂。

    “出去!”

    未待父亲说及第二遍,乌拉尔便跟在阿班与扎汗身后落荒而逃。

    ......

    ......

    静静的靠躺在帐篷内的花毡上,乌拉尔与黑夜一道冥想。

    坐在一旁的,是阿班的母亲哈丽玛,或者可以叫她伊莲娜.哈丽玛。

    伊莲娜.哈丽玛是一个有些寡言的女人,平日里除了牧羊、挤奶外,几乎不怎么抛头露面。或许是她丈夫的缘故,这个女人有着近乎偏执的守旧一面。每每当草原举办盛大的弹唱会时,全族上下的族人都会蜂拥前去,但你却绝看不到哈丽玛的身影。她通常会把自己锁在阴冷的帐篷内,一遍遍的叩拜神。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很怕她的丈夫托汗,至于是什么原因,却少有人都够一言道明。每每当她丈夫那双死鱼眼盯着哈丽玛看时,这个可怜的女人都会捂着嘴小声啜泣并间或着摇头喃喃说道:“伟大的神啊,我是作了什么孽,您要这样惩罚我!”

    也许是繁重劳作的缘故,大伙儿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关注哈丽玛。不过有时平静的生活却似一抔渐渐深陷的黄土,从缝隙中缓缓渗入,挠的人心神瘙痒。

    而哈丽玛的故事显然成了平静生活中的一抹辛辣的作料,于静谧的心灵之湖中荡起了涟漪波澜。至于故事的真假,又有谁在意呢?

    据说哈丽玛的祖上是奥克萨人,在数千里之外的黑暗森林过着游猎生活。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族人的一支因不堪忍受严苛的生存环境,举部南迁,来到了草原,从此定居了下来。

    如果这个故事版本属实的话,那么哈丽玛便不是一个血统纯正的草原人,当然就不会受到神毫无保留的祝福。

    她的丈夫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哈丽玛冷言冷语的吗?

    乌拉尔借着摄入哈拉夏的朦胧月光,仔细端详起这张有些沧桑的面颊。一头微曲的淡黄色长发,一双黑中透蓝的眸子,一只高挺有如胡杨树的鼻梁......

    “啊!”

    这怎么也不该像一个草原人的样貌啊!

    乌拉尔对这一伟大的发现自豪不已,心跳连连加速。这个满脸褶皱的中年女人好似发现了什么,只抬首朝他这边望了望,眸子中投射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寒意。

    “乌拉尔少爷,你怎么了......”阿班许是被乌拉尔吵弄了醒,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堆叠如山褶的花毡中挣开,缓缓起身。

    “没,没什么!”乌拉尔掀开帷幔,阔步迈出了哈丽玛的那顶哈拉夏。那时,乌拉尔浑身已经湿透,努力控制着摇摆的身体,大口喘着粗气,如同一只即将分娩的骆驼。

    夜风异常凌厉,如同冰刀一般划向乌拉尔的面颊,和所有发现冰封秘密的人一样,乌拉尔落荒而逃。

    ......

    ......

    乌拉尔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回到了缄默不语的父亲身侧。

    不知为何,一想到哈丽玛那张褶皱有如皲裂黄土的面颊,乌拉尔的身子就不由的战栗起来。父亲见到乌拉尔的模样,嘴唇微微蠕动,上下开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他终归什么也没说,只叹了口气,拍了拍乌拉尔的臂膀:“早些睡吧,明儿个还要早起。”

    “您,您能给我讲个故事吗......我睡不着。”

    乌拉尔怯怯的望着父亲,一如既往的反绞着双手,心如撞鹿。

    “那好吧,你想听故事,我便给你讲一个,不过,讲完你就给我乖乖去睡觉!”父亲竟然答应了乌拉尔!这个一直以来让乌拉尔敬畏不已的男人替乌拉尔掖了掖被角,冰封的面颊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很早之前的那个时候,当日月星辰还处于混沌,山河冰川茫然一片,有个年轻人跟族人一起生活在草原上,那个草原上除了牛羊,牧草还有数不尽的恶魔。”

    “是的,那个时候的草原要比现在大许多。哦,孩子,以至仁至善神的名义,请别打断我,你问我那片草原在哪儿?哦,没有人知道它在哪儿,至少活着的人没有,你明白我的意思。”

    “在那片草原上,只要拨开一簇牧草,你就能看到齐膝的水窝子,其中有数不清的游鱼,苍鹭,鸣蛙......当然,你知道的,还有森森骸骨。”

    “年轻人是一个真正的勇士,他弓马娴熟,能骑善射,深得族长的亲睐,年迈的族长甚至想过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个勇士。他每日与族人去草原边缘的密林中打猎,沿着溪水一路前行,他总能带回几指厚肥膘的黄羊和数不清的山鸡。”

    “族中的女子都对这个年轻人倾慕不已,但大家都知道这个勇士是老族长相中的女婿,因此也只是看看而已,并没有生出什么非分之想。日子这么一天天平静的过着,直到有一天......”

    “咳咳,你不要这么看着我,闭上眼睛孩子,闭上你的眼睛,神赐予了你光明,你要懂得珍惜。从现在起,闭上你的眼睛,深吸一口气。对,就是这个样子。”

    ...

    ...

    老巴斯的跳神显然没有收到实效,族人与草原依旧笼罩在连绵阴霾中。连日的干旱渴死了无数骆驼、牛羊,也渴死了草原人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族人一次次的找到老巴斯,希望他可以再进行一次跳神,祈求长生天降下喜雨。乌拉尔记得老巴斯先是蹙紧眉头冥思,随后沉重的点了点头,穿上鲜艳绚丽的神衣,戴着配有神鸟羽毛圆顶帽默默出发了。

    那是一次精彩绝伦的跳神,老巴斯围着青石翩然起舞,从日出跳到迟暮。那动人的鼓点声犹如神的谆谆教诲直入人心,在场的所有族人都屏住了呼吸。日光渐渐暗淡下来,族人们升起了篝火,老巴斯便围着篝火继续跳,丝毫没有停下来歇息的意思。

    乌拉尔和阿班相互依偎着靠坐在一处草垛旁,微眯着眼望着这个老人跳着,唱着,向长生天倾诉着。渐渐的,乌拉尔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日月星辰混为一片,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乌拉尔本能的打了个机灵,朝篝火正中望去。

    跌下去的是老巴斯的皮鼓,更是全族的希望。

    老巴斯愤恨的捶打着大地,声嘶力竭的嚎哭着,可怜的就像个孩子。乌拉尔知道,这次跳神失败了。老巴斯整整哭了一夜,乌拉尔对阿班说,他流下的泪水足足能灌满艾比瑟湖哩。阿班不解的问乌拉尔,既然这样,大家取老巴克斯流下的泪水给人畜饮用不就行了,乌拉尔说,人的眼泪是咸的,就像白碱滩里的水一样不能饮用。

    阿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再做声。

    自那日以后,老巴斯便不可避免的衰老了。他的眼窝深深的凹陷了下去,从远处看,就像大峡谷一般。他眼角的鱼尾纹日趋明显了,并上那粗糙的皮肤,简直就像戈壁滩中沙化的土石。最可怖的是那张嘴,这让乌拉尔真真切切想起了父亲所讲神话中的魔鬼。唯一不同的是,这张嘴没有长在胸口上。

    老巴斯很少再出现在族中的毡帐会议上了,以他的话讲,长生天抛弃他了。一个被长生天抛弃的人,有什么资格在决定全族命运的会议上发表自己的观点呢?除了乌拉尔和阿班间或去找他询问捕捉黄羊的技巧,再也没有人会去找他哩。

    牛羊不断的渴死,族人眉宇间的忧虑也越来越深了。直到有一天,父亲决定举族迁往另一片草场。这件事在族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多数的人赞同父亲的决议,但仍有不少的族人认为这里是大家的根,离开了这里我们无法生存。但父亲这次的态度却异常坚决,不容许任何人提出质疑。

    据说老巴斯和父亲在这件事情上起了很大的分歧,他们从太阳升起吵到月亮出现,却仍未能达成一致。族中的长老们一个个都忧心忡忡,要知道这次争吵的可是族中身份最尊崇的两个男人啊。老巴斯虽然不常在族中的会议中露面,但经年累月积攒的威望到底没有消散,他坚决的反对部族离开,这一下让乌拉尔的父亲犯了难。

    最后那天晚上,乌拉尔父亲不得不将全族老少召集到他帐篷外的空地上,发给每个人一张桦树皮,叫他们刻出自己的决定。乌拉尔和阿班在这件事上忧心忡忡,到底是应该离开还是留下?

    这片草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但如果不离开,全族上下都有可能渴死。乌拉尔抿住嘴唇,颤抖的拔出腰间的小刀,在桦树皮的背面刻上了属于他的决定。

    离开、离开、留下、离开......

    当老祭司把众人刻写好的桦树皮整理唱诵完毕,老巴斯的面色霎时变得惨白。那本就生满褶皱的面颊在篝火的印衬下更显狰狞,在那一刻我知道他彻底枯老了,像钻天杨那样丧失了生存的欲望,虽是可能被席卷而来的黄沙掩埋。

    老巴斯颤颤巍巍的向自己的帐篷走去,拒绝了族人的搀扶。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泞的黑暗中挪移着,只留给我们一个空茫的倒影。

    逃亡已经成了唯一的选择,尽管这有悖祖宗。但又有什么办法呢?长生天哺育了我们,不是叫我们活活被渴死饿死的啊。以至仁至善神的名义,乌拉尔一定要说,这不是最坏的选择。

    乌拉尔清晰的记得出发的日子,那是个阴郁的清晨。天刚蒙蒙亮,乌拉尔便被父亲唤醒整理东西。乌拉尔揉着惺忪睡眼走出帐篷,望着眼前繁杂冗躁的景象,心中没来由的慌乱了起来。

    为什么一定要今天走呢?明天走难道不行吗?阿班在哪里?为什么一夜都没有见过他?

    无数的疑问在乌拉尔脑海中拂过,他仿佛一只伤了后退的羊羔,躲在羊圈里看着外面的世界,但一切都是那么的模糊。

    乌拉尔抬首朝另一侧望去。

    到处是背负了辎重、花毡的骆驼,他们静静的趴伏在地上,闭着双目缓缓的反刍。面临如此大的变故,处变不惊的却是骆驼,说来也真是有意思哩。

    “你去哪里了,我的孩子!”父亲深沉的声音从乌拉尔身后传来,乌拉尔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快跟我来!”父亲急促的敦促着乌拉尔,率先翻上了马背。

    乌拉尔没有说什么,只默默的跟在父亲的身后骑上了那匹枣红色的小马驹,向未知的北方缓缓骑去。

    太阳渐渐冒出了头,温存的日光撒了下来,将一切阴暗的角落镀上一层光辉。乌拉尔咽了一口唾沫,单手挽着缰绳,瞥了一眼马鞍上那张熟过的狼崽皮,长叹一声。

    ...

第二百八十七章 无可奈何的选择(4000字二合一大章)

    山的那边会是什么呢?草原是什么样子呢?那里的人和他们一样吗?

    “父亲,我们要去哪儿?”

    带着一丝忧虑和对未知生活旳恐惧,乌拉尔猝然发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以至仁至善的神的名义,我的孩子,一会不要乱讲话。”

    父亲轻咳了几声,不再言语。

    “没有不断的铁,没有翅膀完整的鹰,没有脚蹄完整的骏马,没有毛绒齐全的骆驼。”

    “没有不落的太阳,没有不死的人。树上的黄叶,脱落到地上。秋天的细水渗入水中。”

    “你的亲人......因为神的旨意,已经离开了人间。”

    “钻天杨一经折断,用金子也接不起。”

    “从源头浑浊的河水,倒进水银也不会澄清。”

    “活人不能跟着死者去死,也没有死者能够复活。”

    忧伤的歌声恼人的钻入乌拉尔的耳朵,乌拉尔顺着声音朝西北侧望去,但见不远处的土岗后围满了一群人。

    “父亲,我们不是要去北面吗?怎么......”

    “闭嘴!”父亲倒吸了一口凉气,猛然回头警告道:“我告诉过你,不要乱讲话!”

    父亲的目光冰冷如野兽,乌拉尔的心猛然沉落深湖。

    ......

    ......

    这辈子,乌拉尔从未想过自己会去这片草原以外的地方生活,草原的一草一木已经融入到他的血液中,怎能轻易舍弃。

    当他看到静静躺在花毡上紧闭双目,平和肃穆的老巴斯时,答案便已知晓。

    乌拉尔哭闹着,嚎啕着,声嘶力竭的反抗着,可换来的却是父亲一记冰冷的掌掴。

    那是父亲第一次打他,五条灼烫的掌印并没有让乌拉尔清醒下来,反而将他推入冰窟。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部落上下齐心协力难道不能挨过这次大旱吗?

    难道,难道部落受到了长生天的诅咒?

    前来奔丧的人将老巴斯的帐篷围的水泄不通,近乎连一只鸟雀都飞不进来。

    老巴斯静静的躺在那里,下颌绑着一块白布,嘴角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他的妻子艾丽头戴白巾,跪在北窗下的花毡上啜泣不已,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实在有些难于接受。此时此刻,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巴斯在族中的地位就显现了出来,几乎所有的亲朋都哭诉着内心的悲痛。

    平日里,乌拉尔对老巴斯的女人艾丽知之甚少,在他看来,她是一个有些冷漠寡情的女人,但此时此刻她的感情却似湍急的水流一般溢将出来,比任何一个人都猛烈丰沛。

    她缓缓膝行到丈夫身边,为他合眼、顺足。

    乌拉尔想,艾丽的苦痛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的丈夫生前虽然贵为族中的祭司,自身却并没有多少财产,他家的牛羊数量甚至还不及乌拉尔家的一半,今日神带走了他,艾丽和孩子们可该怎么活啊。

    “父亲......”我犹疑了片刻,仍是蹙眉攥紧了拳头。

    “孩子,一个人死后,活着的人打听的是他留下了多少财产,而俯视死者的神要想知道却是死者生前曾经积过哪些阴德。你不必为他担心,他是一个好人。”

    听父亲讲,人们是在帐篷外五里的小树林里发现老巴斯的,那时他正倚靠着一颗红柳,沉沉的睡着了。去林中打水的人发现了他,便友善的上前叫醒他。可不管如何呼唤,老巴斯都未曾睁开眼睛。

    他在老巴斯的身下发现了一张桦树皮,上面写着一句话--“主宰一切的神啊,你可听见我悲痛的呼声。”

    他就这么一个人踉跄的把老巴斯背回了帐篷,不久之后,全族的人都知道消息了。老巴斯活了六十三岁,按照父亲的话说,老巴斯是是有福之人,我们该为他祈福而不是无休止的恸哭。

    “伤感有时会让人失去理智,你要学会忘记,只有忘记痛苦,朝前看,才能更好的活着......”

    乌拉尔总在想,老巴斯的死和那次跳神有关。一日一夜的跳神备受族人瞩目,他近乎把全身的气力都挥洒了出来,可他的虔诚却并没有赢得长生天的怜悯,草原依旧干旱不已。正是在那次跳神后,父亲作出决定举族迁往别处的。乌拉尔总在想,以老巴斯这样自傲的人,该是受到多大的打击啊。他身为祭司,却不能感应长生天,不能给族人带来喜雨,这种挫败感一定很是恼人吧。

    昨日深夜,老巴斯一定是感应到了什么,这才独自一人到了小树林的。难道是长生天给了他什么启示?桦树皮上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乌拉尔想起了父亲讲的那个故事,魔鬼来到了草原,勇士挺身而出,解救族人于危难之际......

    干旱不就是那个魔鬼吗?

    乌拉尔对阿班说,老巴斯多像那个勇士啊。一样的果敢,一样的为族人奉献一切。

    老巴斯被长生天收走了,在族中终于没有人反对乌拉尔留下狼崽皮了,但不知为何,乌拉尔的心却犹如冬日的河水一般,冰彻入骨。

    ......

    ......

    处理完老巴斯的丧事,部落便不得不启程迁徙了。

    去往西边的路很难走,父亲说,要穿过一座接一座的山脊,趟过一条连一条的河流。沿着河谷一路西行,日夜兼程,不知要走多久才能抵达。

    这一夜,全族便要在这里过夜。

    由于明日还要赶路,他们并没有搭出四扇格的帐篷,而是听从父亲的命令,从骆驼背上卸下辎重,囫囵个的搭出一个个尖顶帐篷,只为遮风过夜。

    在马背上颠簸了一整日,乌拉尔的筋骨早已酥软,未待父亲催促,便利落的翻下马背,钻入了帐篷中。临时搭建的毡帐,内部空间十分狭小,仅仅能够供两个人栖身。乌拉尔将身子蜷缩作一团,静静的望着身侧的父亲。

    一直以来,乌拉尔都认为父亲是一个无比冷漠的人,这一夜,乌拉尔却第一次见到他流下了泪水。他是在为老巴斯哭泣吗?这个一生都是他最大对手的男人,同样也是他的兄弟、朋友、知己。

    兄弟之间就应该像这样,不是吗?

    那么,有朝一日,若是阿班也出了意外,乌拉尔会不会像父亲那般落泪呢?

    不知为何,乌拉尔竟然生出一股奇怪的念想,认为父亲早就知道老巴斯会深夜前往小树林。是啊,他们是那么多年的朋友,怎么会不了解对方呢?但若是父亲知道这一点,又为什么不提前阻止他呢?

    难道......父亲和老巴斯早就有一个约定?

    一个没有勇气面对新生活的族落没有存活下去的理由!

    突然之间,乌拉尔的心跳急剧加速,努力回想着魔鬼与勇士的故事。

    一个没有勇气面对新生活的族落没有存活下去的理由!在族落遇到危难的时候一定要有人站出来!

    这个人就是老巴斯吗?

    当神话变成生活,恐惧瞬时溢满了乌拉尔的全身。

    帐外狂风席卷,只一瞬便毫不留情的撕开了帷幔,乌拉尔瑟缩的躲进毡帐。

    恶念远比真相本身要可怕,抉择远比牺牲自我要艰难。

    乌拉尔紧紧阖上双目,进入了梦乡。

    ......

    ......

    清晨,乌拉尔是被驼铃声吵醒的。

    当阿班将煮好的早茶端到乌拉尔的帐篷前,乌拉尔的情感之堤彻底溃塌了。乌拉尔不知道那日他流下了多少眼泪,也许就像大河的河水一般多,也许能灌满整个湖泊。乌拉尔抱着阿班嚎啕痛哭,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阿班被乌拉尔反常的举动吓得不浅,面容霎时变得惨白。

    阿班愣愣的望着嚎啕痛哭的乌拉尔,面颊上渐渐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过了许久,乌拉尔想象中的抚慰并没有出现,只有一句晦涩劝慰的话。

    “乌拉尔少爷,你这样......不会有结果的。”

    阿班努力表现的坦然镇静,可一切都瞒不过乌拉尔的眼睛,乌拉尔跌倒在地,深吸了一口气,痛苦的摇着头。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为什么,为什么都要瞒着他......

    “阿班,我们不会这样的,我们永远不会这样的,对吗?你说话啊......”

    父亲来了。

    与他一齐来的还有冰冷的一巴掌。

    “人要学会向前看,阿班,扶他上马!”

    ......

    ......

    乌拉尔在颠簸的马背上不知睡着了多少次了。

    清晨的露水落在乌拉尔的鼻尖上早已结了霜气,让人又躁又痒。胯下的小红马驹玛塔许是连日跋涉,一时劳累了筋骨,今天的精气神并不太好。它一路打着响鼻,喷出一缕缕白沫子,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或许是旅途的劳累让乌拉尔暂时忘却了老巴斯死亡带来的苦痛,至少眼下是这样的。

    牲口比人还要可怜,人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还能与朋友倾诉,可牲口只能默默的忍受,最多像玛塔一样刨一刨土,喷喷响鼻。

    但这又有什么法子呢,不管你有多不满,路还是得走下去的啊。

    长路漫漫,只有走下去,才有生存的希望。

    太阳渐渐从云层中挤了出来,厚厚的雾霭被光束击穿,渐渐散去,行在队伍前列的是阿班的父亲,他骑在一峰头驼上,为大伙儿引路。

    乌拉尔猜想,阿班的父亲多半是不愿意做这个工作的。以至仁至善神的名义,乌拉尔一定要说,这个男人骨子里是有些缄默的。如果你不主动与他搭话,他是不会开口和你交谈的。这样的人,你怎么能指望他主动站出来,为族人引领方向呢。

    但这是乌拉尔父亲的决定。

    乌拉尔小心翼翼的抬头朝前首望去,遇见的是父亲有如天山般雄厚的背影。不知为何,此刻乌拉尔却觉得他如此的陌生。

    乌拉尔骇了一跳,又朝右首的阿班望去,他没有让乌拉尔失望,还给乌拉尔一个大大的灿烂微笑。

    有些情,相视无言。

    连日的跋涉使得大家伙儿疲惫不堪,不少族人虽紧紧攥着马缰,却都在不经意间进入了梦乡。这是十分危险的,一旦人从颠簸的马背上跌落下来,很有可能会倒挂在马镫上,被马匹带跑出数十米,运气好的会刮出一身外伤,运气差的便会把胯下爱驹踏碎肋骨,甚至因此丧命。

    因此每当乌拉尔的双眼皮要阖上时,阿班就会用杨树叶吹出清脆的口哨声,把他吵醒。

    这个恼人的家伙真是叫人又气又恨!

    乌拉尔和阿班处于队列的中心,行进在他们身旁的还有米特和杜库。米特是一个身材健硕的小伙子,今年十七岁。据说他祖上曾是邻近部落的一个长老,后来因为争权失败,带着残部逃到了乌拉尔的部落,并就此定居了下来。如果这个说法属实的话,这个动不动就喜欢用弹弓偷袭乌拉尔和阿班的家伙便更不讨人喜了。要知道,若不是乌拉尔的爷爷当年收留了他的爷爷阿依,现在他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耀武扬威。

    乌拉尔下意识的朝米特瞥了一眼,又迅速的将目光收回,紧紧盯着小红马玛塔那猩红色的马鬃。

    乌拉尔讨厌注视着米特那双死鱼眼,哦,以至仁至善神的名义,乌拉尔一定要说,那真的就是一双让人憎恶无比的死鱼眼。不论谁无意瞅了他一眼,这个家伙都会认为在偷窥他。作为报复,他就会狠狠的瞪将回来。你永远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乌拉尔要说,它就像野狼的目光一般寒冷锐利......

    至于,杜库,那个喜欢在冬天坦胸露腹抓捕野鼠的小胖子,倒是不那么惹人嫌。不过,这个家伙很懒,总喜欢在放羊的时候靠在一块大青石板上睡大觉。如果有一天,这家伙深夜仍未回来,他的母亲就会指着天上的星星叹气道:“哎,杜库准是又在大石头上躺着睡着了!”

    而现在,不管是米特还是杜库,都紧紧的靠在乌拉尔的身边,乌拉尔甚至能清晰的闻到他们浓烈的体味,这无从选择的方式让乌拉尔抑郁不已。乌拉尔忽然想起父亲曾说过一句话,我们生于草原,长于草原,如果没有意外也将死于草原。长生天赐予了我们生命,却在生活中设置了诸多磨难。在这段路上,有你喜欢的人和风景,也有你厌恶的人和风景,不论你愿意与否,都要无选择的接受,因为,牛羊、山河、草木都是这条路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磨难就是神设下的考验,生命本就是一场修行。

    ...

第二百八十八章 青莲道长的解读(4000字二合一大章)

    喝醉的人最怕酒醒的那一刻。做噩梦旳人最怕梦醒的时分。

    当赵洵从床上惊醒的那一刻,直是浑身冷汗。

    他的梦境如此真实,以至于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这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为什么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梦到这个梦境?

    为什么他总是梦到这个叫做乌拉尔的少年?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联系?

    赵洵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向恩师青莲道长吴全义咨询一番的。

    再这么下去他非得魔怔了不可。

    ...

    ...

    翌日一早,赵洵便出发前往乐游原。

    进了青莲观,见恩师吴全义正自呼吸吐纳,赵洵便赔上笑脸凑过去和声笑道:“恩师,您老起这么早啊。”

    吴全义睁开眼睛白了赵洵一眼道:“这算早吗?你看天都亮了。”

    赵洵连忙说明来意:“徒儿之所以这么早来叨扰恩师,实在是被一事折磨的不胜其烦。您还记得我那个离奇的梦吗?昨夜徒儿又梦到了。”

    “嗯?关于草原祭祀的那个?”

    “是的。”

    赵洵不敢有丝毫的保留,连忙一五一十的说道:“徒儿昨夜入眠的时候便又进入了那个梦境。神奇的是和上次结束的场景正好能够接上。我又看到了那个族长的儿子乌拉尔,这一次完全代入到了他的视角之中。”

    “嘶。”

    青莲道长吴全义的神色一时间有些严肃,倒抽了一口凉气道:“你的意思是你完全变成了乌拉尔?至少在梦境中?”

    “是的。”

    赵洵斩钉截铁的说道。

    “让为师来看看。”

    青莲道长起身,凑到了赵洵面前。

    赵洵连忙坐定,任由青莲道长将手置于他的脑袋上。

    青莲道长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进入到了赵洵的识海之中。

    这一次青莲道长不光能够看到混沌,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赵洵的那些梦境片段。

    他看到了乌拉尔所在的那个草原部落不断的向西转场,不断的前行。

    长路漫漫,仿佛没有尽头一样。

    疲惫的骆驼,马儿,疲惫的牧民。

    几乎每个人都脸上都写满了倦意。

    最后画面定格在了阳关。

    青莲道长神情一滞,随后从赵洵的识海之中退了出来。

    “怎么样恩师,这次看清楚了吗?”

    赵洵连忙询问道。

    “看清楚了。”

    青莲道长长叹了一声道:“他们是在西迁。”

    “西迁?”

    赵洵追问道。

    “不错。”

    青莲道长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西迁的目的是为了转场,之所以转场是为了活下去。他们所在的那片草原因为大旱已经寸草不生,牛羊、马儿没有吃的会饿死,人也会饿死。除了西迁他们别无选择。”

    恩师的话让赵洵陷入到了沉思之中。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话,岂不是证明西域的不少部族城邦就是从草原迁移过去的?

    或者说他们的血脉之中有不少草原人的血?

    这似乎就解释的通了。

    “恩师也就是说这次北方蛮族和西域联合进攻大周是早就合计好的。他们本就是同宗同源,要达成协议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不错。”

    青莲道长点了点头道:“他们确实是同宗同源。为师一开始还在疑惑为何两者能够如此同步。现在看来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啊。”

    吴全义无奈的苦笑道:“最后我看到的一个画面是在阳关,也就是说他们确实是出关而去了。”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赵洵近乎本能的脱口而出。

    青莲道长直接怔住,良久嘴唇方是启合道:“你方才说什么?”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赵洵有些无奈,我就是这么有才华,怎么办嘛。

    脱口成章,有这么值得惊讶的吗?

    “好诗,真的是好诗啊。”

    吴全义面上满是喜色,赞叹道:“好一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真的是写尽了送别友人的情义。天下还有什么比友情更值得让人称颂的呢?”

    赵洵心道这才哪到哪儿啊。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赵洵有心要表现,便信口拈来道。

    卧槽!

    这下青莲道长吴全义完全石化了,就像是一尊雕塑一样。

    如果说方才他还只是震惊的话,现在完全是像看妖孽一样看着赵洵。

    一句诗信口偶得还好理解,这接下来又是一句,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作诗的人真的是有大才的啊。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他反复吟诵着赵洵念得这两句诗,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何等评价。

    “乖徒儿,难怪山长说你是文曲星下凡。如此大才,当真是文曲星。”

    青莲道长捋着胡须,十分得意道:“为师当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啊,哈哈,从我那师叔手里抢走一个徒弟,为师无憾了。”

    青莲道长说的倒也是实情。

    若是他晚了一步,袁天罡那牛鼻子老道士肯定不会满足于只收赵洵做义子。

    收赵洵做义子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有更好的选择,袁天罡为何不选?

    但不得不说赵洵确实是气运之子,能够同时得到这么多人看好,这么多的大佬都想同时收他为徒也确实是没谁了。

    “啧啧啧,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人。”

    吴全义就像是欣赏一件珍宝一样欣赏着赵洵,直是把赵洵看的有些起鸡皮疙瘩。

    “那个,恩师...我们言归正传,还是说说我的这个梦境吧。”

    赵洵显然更加关注那个离奇的梦。

    毕竟这个梦关系到的是大周接下来的对战。

    同时对抗北方蛮族和西域胡族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若是两者同宗同源,沆瀣一气,那就真的是心腹大患了。

    “嗯,为师刚刚说到哪里了?”

    “呃...你方才说到两者同宗同源...”

    赵洵提醒道。

    “对,对...”

    青莲道长一拍脑袋道:“两者同宗同源,所以一定是会一条心的。所以我们必须要把它们分开,不能让他们合兵。若是双方合兵一处,对我们而言是灭顶之灾。”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可要想实现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恩师,那您说说看,怎么才能够把他们阻拦?”

    “嗯,如今北方蛮族已经兵临城下,要想阻止他们已经没有可能。所以要想阻止双方合兵,最好的方式便是阻止西域胡族继续东进。”

    稍顿了顿,青莲道长一边踱步一边捋着胡须。

    良久他方是沉声道:“不良帅冯昊返回长安的时候,沙洲、瓜州应该还在大周手中。这就说明,玉门关和阳关也在我们手中。”

    赵洵本能的点了点头。

    “不错,目前这两处关卡还在我们手中。”

    “这就是了。”

    吴全义点了点头道:“你可知玉门关和阳关合称为塞外两大雄关,最大的特点就是极其的易守难攻。论这点,怕是只有蜀中的剑门关可以与之一比。”

    啧啧...

    一开始赵洵还以为阳关和玉门关只是通关的花瓶摆设呢,没想到还有如此重要的实用价值。

    “所以,我们必须要向沙洲、瓜州增兵!”

    青莲道长毫不犹豫的说道。

    “增兵?”

    赵洵愣住了。

    恩师这是认真的吗?

    “恩师,据冯大人说,安西军的八万精锐基本完好无损的保存了下来,加上瓜州、沙洲驻军足足有十几万人。您刚刚也说了这剑门关和阳关乃是天下雄关。如此雄关,最是易守难攻。敌军怎么可能轻易的攻克呢?为何我们还要派军队增援?”

    青莲道长吴全义摇了摇头道:“这是两回事。”

    他顿了顿道:“你可知西域三十六国有多少人?他们虽然每个城邦人口不多,但却是全民皆兵的,这一点和北方蛮族以及南方蛮族是一样的。在蛮子的思想里,只要是男人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都必须有成为一名战士的准备,只要部落有需要,他们就必须毫不犹豫的上战场。”

    吴全义叹息一声道:“所以这一次,为师保守估计,他们抵达阳关和玉门关的军队至少也有二三十万。虽说阳关和玉门关易守难攻,可你不要忘记一点。最近一百年西域干旱严重,连带着瓜州、沙洲一代也受到了影响。到处都是沙漠和戈壁。玉门关和阳关很可能难以储存大量的食物和水。”

    听到这里赵洵不免心中一沉。

    “要真是如此的话,那确实有些危险。”

    赵洵叹息一声道:“可是我们怎么向朝廷禀报呢?这种时候即便朝廷真的想要增援沙洲、瓜州也腾不出手吧。”

    长安城被围困,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显隆帝想要派兵援助,也不可能实现啊。

    再说了,距离瓜州沙洲最近的就要属凉州了。

    凉州的军队基本上已经悉数开往京畿道了。

    而剩下的河东军也都前往长安勤王。

    在这种大背景下,再想调集军队前往瓜州、沙洲增援颇有几分打自己脸的意思。

    以赵洵对显隆帝的了解,他觉得显隆帝应该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该争取我们还要争取。”

    青莲道长当然清楚其中的难处。

    可即便是再难那也得试一试吧。

    不试试看,永远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如此重大之事,他们总不能让自己后悔吧。

    “这样吧,乖徒儿。我们师徒俩就分开行动。为师这就去一趟钦天监,去与我那小师叔说明情况,请求他代为通禀。你呢,则去不良人衙门,跟不良帅冯昊说明情况。相信他应该知道轻重,会及时的跟皇帝反馈的。”

    “好吧,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那就辛苦恩师了。”

    ...

    ...

    赵洵离开乐游原青莲观之后立即马不停蹄的回到不良人衙门。

    此刻衙门里才陆陆续续到人点卯。

    同僚们谈笑风生的开启了新的一天工作。

    赵洵却无瑕跟他们打招呼寒暄,径直朝不良帅冯昊所在的二层楼衙署而去。

    此刻不良帅冯昊正在喝茶。

    见赵洵来了,冯昊微微抿了一口茶,淡淡笑道:“明允来了啊,坐。”

    “多谢冯大人。”

    在冯昊面前,赵洵永远是恭敬有加的。

    没有其他的原因,仅凭冯昊是他的引路人,带他走入了仕途就值得他敬重。

    “明允这么早来本官这里,有什么要事吗?”

    冯昊和声问道。

    赵洵连忙行了一记叉手礼。

    “实不相瞒,属下确实有要事向大人禀报。”

    赵洵便把他的梦境以及青莲道长对这个梦境的解读一五一十的与冯昊说了。

    冯昊听罢,神情不由得凝重了起来。

    “若真是你说的那样,确实很危急啊。”

    冯昊背负双手开始踱步。

    他当初在西域的时候就感到西域三十六国有不臣之心。

    这一点和草原蛮族一模一样。

    当时冯昊只认为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但现在看来,却是有着更为深层次的原因!

    因为草原蛮族和西域三十六国本质上就是同宗同源,所以他们做出相同的事情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了。

    “明允觉得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冯昊转向赵洵,目光锐利的犹如一只鹰隼。

    “冯大人,属下觉得应该立即上呈天子,请求陛下发兵增援沙洲、瓜州。”

    冯昊苦笑道:“调兵,现在哪里还有兵。如果硬要调兵,怕是也只剩下凉州的那几万兵马了。”

    “冯大人,陛下调不调兵是一回事,我们上奏不上奏又是另一回事。如果莪们什么都不做,阳关、玉门关真的被西域胡族攻克的话,到时候我们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赵洵的一句话直是点醒了冯昊。

    是啊,能否调集足够的人手阻拦西域联军是朝廷该考虑的事情。

    而及不及时的把这一情报告诉朝廷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好,本官这就上奏天子,请求陛下出兵。”

    稍顿了顿,冯昊转向赵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明允,你这件事做的很好。本官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放心,等到本官致仕之后,本官的这个位子便是留给你的,只有你能来接。”

    …

    …

第二百八十九章 蛮族攻城(4000字二合一大章)

    不良帅冯昊的栽培器重让赵洵感动的无以复加。

    冯昊确实是像对待自家子侄一样在栽培赵洵,完全没有任何旳藏私。

    非亲非故,能够做到这点已经很不易了。

    “多谢冯大人栽培,属下一定鞠躬尽瘁!”

    赵洵没有把下半句说完,因为觉得不吉利。

    “你就在不良人衙门待着,本官这便入宫面圣,等我的消息。”

    ...

    ...

    钦天监。

    袁天罡与吴全义对坐。

    李淳风侍立在旁。

    “说说吧,你今日来是为何事。”

    对吴全义袁天罡那是十分了解的。

    这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但凡没有要事他是绝对不会轻易的前来的。

    “我来是希望你能上书皇帝,请求皇帝出兵增援沙洲。”

    吴全义也不拖拉,开门见山的说道。

    “至于原因想必你已经看到了。”

    “不错。”

    袁天罡点了点头道:“我已经看到了,可此等时刻,朝廷如何能够分的出兵来?”

    分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这等时候。

    “尽力而为吧。”

    吴全义叹声道:“我们只能尽力的去争取,至于结果如何,便只能看老天爷了。”

    “可。”

    袁天罡淡淡吐出来一个字。

    ...

    ...

    大明宫,紫宸殿。

    显隆帝目光阴沉的盯着眼前的重臣冯昊。

    作为他最信任的心腹,冯昊总能揣度他的心意,做出最让他满意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冯昊一反常态选择直谏,让他派兵增援沙洲。

    这简直是让显隆帝觉得不可置信。

    “这个时候增援沙洲,你怎么想的出来。”

    “陛下,沙洲乃是河西门户。若是沙洲失守,西域联军恐怕会沿着河西走廊长驱直入…”

    河西走廊的重要性显隆帝当然心知肚明,他很明白一旦河西走廊失守,西域胡族会直接杀向长安。

    到了那时,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眼下还有回旋的余地,只要阻止西域联军继续东进,一切就都好周转。

    “那只有调动凉州之兵了。”

    显隆帝的意思很明白,凉州之兵中的大部分已经赶来长安勤王,剩下的几万人朝廷可以命他们前往沙洲增援。

    但也仅仅限于这几万人,再多就真的没有了。

    “陛下圣明。”

    虽然知道这几万人未必会起到关键作用,但是冯昊还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毕竟如此一来至少不用他们担责任了。即便河西走廊真的失守,他们也不用背上千古骂名。

    …

    …

    长安城外,北方蛮族中军大帐。

    “大祭司,大祭司!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南边大军已经抵达长安城外了。”

    “什么!”

    大祭司目光一振。

    来的好啊,他等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让他等到了。

    他之前说过西域联军和南方蛮族来一可开始攻城。

    如今南方蛮族的大军已经抵达了长安,东越剑圣魏无忌也到了,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再拖下去。

    “去把南方蛮族的首领、东越剑圣请来,我要与他们一起商议攻城事宜。”

    “遵命。”

    …

    …

    中军大帐内群雄云集。

    魔宗大祭司,南蛮巫蛊师首领,东越剑圣三个超品强者齐聚于此。

    魔宗大祭司淡淡道:“如今妖兽国元气大伤,肯定是来不了了。西域联军短时间内也难以穿透河西走廊。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迟则生变,必须立即动手。”

    南蛮巫蛊师首领皱眉道:“会不会太急了一些?长安毕竟有那三个老东西坐镇,又有大阵加持,是个难啃的骨头啊。”

    “山长,监正,死太监…”

    提到这三个人时魔宗大祭司目光变得无比阴冷。

    “这确实是个很大的麻烦。”

    他顿了一顿道:“至于长安城的那座大阵倒是没有什么,我已经命内应开始破坏大阵的结节了。大阵肯定无法保持全部法力了。”

    “真的吗?”

    魏无忌的眼中冒出一阵精光,神情变得很是冷峻。

    他之前之所以没有手刃显隆帝这个狗皇帝,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顾忌山长和长安城的这座大阵。

    如今大阵如果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损毁,那么魏无忌所需要顾忌的因素就少了一个。

    这对魏无忌来说当然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当然是真的,剑圣这一次看来是可以得偿所愿了。”

    大祭司十分得意:“当然前提是我们得破开长安城。”

    魏无忌的关注点和大祭司有相重叠的部分,但其实并不是完全一致。

    魏无忌的最终目标是显隆帝,而大祭司的目标是长安城。

    所以大祭司尽可能的把两者联系在一起,以希望通过此举把魏无忌牢牢的绑在自己的身上。

    “要破长安,毁其大阵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需要无数人命去填,才能登上城头,破开大门。”

    大祭司又转向了南蛮巫蛊师首领。

    北方蛮族和南方蛮族虽然同宗同源,但毕竟已经分隔千年,出现了极大程度的分化。

    其修行者的具体修行本领也出了分化。

    具体来说魔宗能够召唤个体较为强大的阴物。但同一时间召唤物的数量并不算多。

    而南蛮巫蛊师能够在同一时间内大量召唤阴物,但是所召唤出来的阴物等级品级并不高。

    如果要堆尸体,南蛮巫蛊师的法术显然要更加合适。

    “这个简单。”

    南蛮巫蛊师首领当然明白魔宗大祭司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即点了点头道:“只需要给我足够多的尸体我就能召唤出上万阴兵。”

    “接下来阴兵开道,搭起尸墙,我们的勇士们只需要沿着尸墙进行攀爬即可。”

    南蛮巫蛊师的话算是给魔宗大祭司吃了一颗定心丸,眼下最难解决的一个问题也算是迎刃而解了。

    “接下来就让魔鬼降临人间,摧毁这一切吧。风暴降临,无一幸免。要想建立新的秩序只能把旧的秩序摧毁。我们将是中原大地新的主人。我们的祖先当初被中原人驱逐,不得已到了荒芜之地定居。如今我们又杀了回来,就是为了让他们付出代价。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

    …

    情况远比赵洵预料的要复杂的多。

    冯昊和袁天罡分别入宫面圣,换来的也不过是凉州仅剩的几万兵马增援沙洲。

    这毫无疑问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可惜了,显隆帝这厮果然没有远见。”

    但是赵洵也不能苛责他过多。

    毕竟换做任何一个帝王,在面临二选一的选择时多半也会选择自救。

    “接下来就要开始长安守卫战了。”

    赵洵口中喃喃道。

    “明允,明允,大事不好了。”

    便在这时但见贾兴文疾步走来。

    “贾大哥,这是怎么了?”

    在赵洵的印象中,贾兴文一直是个老成持重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他是不会如此慌张的。

    能够把贾大哥逼成这个样子,足以说明情况已经很是危急。

    “蛮子、蛮子开始攻城了…”

    轰隆!

    赵洵只觉得脑子嗡的一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蛮子开始攻城了呀明允!”

    贾兴文显得痛苦不堪。

    “怎么会如此的突然…”

    赵洵单手捂着额头,直到这一刻仍然不敢相信这一切。

    “快,冯大人叫所有不良人集合准备迎战呢。明允你也快来吧。”

    “嗯。”

    赵洵知道眼下也不是恍惚分神的时候。

    敌军既然已经开始攻城,就意味着必须全城的人都进入到战时状态。

    作为一名不良人,赵洵没有任何的理由后退。

    他要靠着自己的双手守护他所珍视的东西。

    …

    …

    长安城头,各大军队皆已到齐。

    神策军、龙武军、金吾卫…

    包括五城兵马司,京兆府衙门、万年县衙、长安县衙的衙役都集合完毕。

    不良人是最后到的。

    因为他们是天子爪牙,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亲临城头作战的。

    但是现在偏偏就是生死存亡的时刻。

    长安存亡的时刻。

    “明允兄,这蛮子可真的多啊。你看城外黑压压的一片,一眼都看不到边。”

    “不要怕,长安有大阵他们攻不进来的。”

    赵洵很是自信的说道。

    最近赵洵做的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就是修复了长安城的大阵。

    大阵如今不敢说是完全修复,但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蛮子如果不管不顾的来攻城,就会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赵洵指着远处的敌军道:“旺财你看,这些敌军虽然如今聚拢在一起,但仔细看还是有分隔界限的。不说泾渭分明但至少保留了余地。”

    稍顿了顿,赵洵接道:“这就说明蛮子并不是铁板一块。”

    “可是北方蛮族和南方蛮族不是同宗同源的吗?”

    旺财感到有些困惑不解。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这些家伙。北方蛮族和南方蛮族早已分家,时隔千年,你说他们是两个族群都没有问题。”

    赵洵笑道:“如今他们重新聚在一起无外乎是因为利益。而利益这种东西是在随时变化的。现在是盟友,可能下一刻就会因为利益而分道扬镳。”

    “还是明允看的通透。”

    贾兴文点头道:“论决心他们肯定不如我们。”

    贾兴文这话倒是在理。

    长安城军民目前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死守。

    一旦长安城破,所有人都会跟着遭殃。

    要想活命,他们就必须要守住。

    至于蛮族则完全不同。

    蛮族攻下长安于他们而言自然是最好的。

    但即便拿不下长安也不是什么大的损失。

    因为他们还有其他城池可以劫掠。

    这就让蛮族有了余地。

    加之南方蛮族和北方蛮族有可能还不完全是一条心,到时候还可能起嫌隙。

    所以这些都是长安人的机会。

    赵洵坚信,他们只要坚持住,胜利最终属于他们。

    “明允,他们开始吹响号角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低沉的牛角号中,蛮族开始了冲锋。

    但等到这些蛮族士兵临近,赵洵却发现很不寻常。

    “这些不是活人…”

    赵洵脸色惨白。

    “是死人军队。”

    他以前听恩师青莲道长吴全义说过,南蛮巫蛊师十分擅长操纵死人。

    死人在他们手中可以重新站起来,进行战斗甚至攻城。

    而且南蛮巫蛊师可以同时操纵大量的死人军队,甚至是上万兵马。

    但于此同时,死人军队的战斗力基本和活人无异。

    至于北方蛮族魔宗的妖法则可以最大程度的使得召唤出来的阴物拥有极强的战斗力。

    可以说一南一北两种妖术各有千秋各有取舍。

    但这大面积的死人军队冲锋毫无疑问是出自南方巫蛊师的手笔了。

    “弓箭手准备!”

    冯昊作为长安军队的指挥者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在他的命令下,一众弓箭手纷纷弯弓搭箭对准了不远处的死人军队。

    “射!”

    随着冯昊一声令下,一时间万箭齐发。

    南蛮入侵之际,他们真正做到了众志成城,齐心协力。

    无数箭矢织成了一张箭网,朝死人军队撒去。

    这些箭矢的箭头都是开了血槽的,且都淬了毒。

    若是一般活人被箭矢射到,即便没有被射中要害,但最终还是会因为中毒身亡。

    所以这可以算的上大杀器。

    当然只是对活人的大杀器。

    当这些箭矢射到死人身上后,预料之中的景象并没有出现,死人军队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他们甚至没有拔出射在他们身上的箭矢,而是继续勇猛的冲锋。

    “嘶这也太可怕了吧。”

    旺财直是被吓尿了。

    “这些家伙岂不是刀枪不入了吗?”

    “这仗还怎么打?”

    “嘘!”

    见旺财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赵洵连忙打断道:“这种时候注意管好自己的嘴巴。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参你一个蛊惑人心的罪名你担得起吗?”

    旺财挠了挠头道:“不至于吧?”

    “小心为上,担心祸从口出。”

    他的目光从旺财身上挪开,又落到了城外冲锋的死人军队身上。

    “或许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明允兄,这魔法是何意啊。”

    “…”

    赵洵咳嗽一声:“差不多就是法术,只有修行者的法术能够击溃这些死人。”

    …

    …

第二百九十章 撒豆成兵,山长出手(4000字二合一大章)

    战争代表了什么?

    死亡?阴谋?还是毁灭?

    赵洵不敢肯定。

    但他知道眼前的这一切说明了一点,那就是人性在战争中彻底泯灭。

    在蛮族巫术的驱使下,死尸都爬了起来加入到了战斗之中。

    所有旳死尸疯狂的向长安城墙发起了冲锋。

    “恩师何在!师兄师姐们何在!”

    赵洵知道魔法才能打败魔法,只有修行者才能消灭掉修行者的召唤物。

    所以此时此刻赵洵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即开始呼唤他的守护者。

    抱大腿不丢人,丢人的是明明可以抱大腿,却非要逞强单干,最后被对手干碎了…

    赵洵当然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他很擅长合理利用自己的优势,在规则范围之内使得自己变得更强。

    青莲道长和书院的师兄师姐们仿佛听到了赵洵的呼唤,纷纷第一时间赶来。

    “乖徒儿,你也太耐不住性子了,区区一些死尸就把你吓成了这个样子。”

    青莲道长似乎对赵洵的表现很不满意,直撇嘴道。

    “呃…”

    “那个恩师,我不是急着要让您表现一番嘛。您老可是咱们长安城的定海神针。”

    吴全义被赵洵这么一番马屁拍的很是受用,但他显然还没有丧失理智。

    “你少在这里拍为师马屁。定海神针这个词能够乱用吗?要说定海神针那肯定是山长啊,再不济也是我那个小师叔。”

    吴全义咽下一口吐沫道:“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为师可顶不动也不想顶。”

    赵洵淡淡一笑道:“但对付这些死尸阴兵您老出手就够了啊。刚刚是徒儿用词不当。您老啊不是定海神针,是中流砥柱。”

    “…”

    吴全义一脸黑线,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学不会啊学不会。为师就是学不会你那一副伶牙俐齿。”

    “不说这些了,你看好了!”

    吴全义转向城墙正面,随手拿出拂尘往城墙下那么一挥。

    只见无数豆子朝城墙下撒去。

    “这是撒豆成兵吗?乖乖…”

    赵洵直是觉得不可置信。

    果然那些豆子落在地上后开始疯狂的生长,变成了一个个的树人。

    好家伙,想不到恩师还有这么一手。

    “真的厉害啊。”

    这是大德鲁伊召唤术吗?恩师不会是个精灵族长吧。

    赵洵腹黑了一把,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因为他很期待这场世纪大战。

    树人们得万物滋养,自然是有灵气的。

    与之相比,被南蛮巫蛊师召唤出来的死尸显然更僵硬一些。

    “啧啧啧,这下有的他们受了。”

    “干碎他们!”

    旺财兴奋的挥舞着拳头。

    只见树人伸出藤蔓将死尸阴兵团团缠住。

    树人不断的收紧藤蔓,想要把死尸阴兵活活勒死。

    “妙啊!”

    赵洵见状直呼内行。

    “死尸刀枪不入,是因为他们没有痛感。但是树人的藤蔓不同。藤蔓的作用是把死尸阴兵彻底勒碎。只要他们的骨头碎了,就不可能再移动。他们又没有复原术,所以骨头碎了就等于死了。等于是再死一次。”

    赵洵明白了恩师的思路,心中十分得意。

    “乖徒儿,你的悟性果然不赖,为师的想法被你看的明明白白。”

    青莲道长吴全义捋着胡须笑道:“哈哈,接下来有的是这些死尸阴兵受的。”

    撒豆成兵这种东西赵洵以前只在戏文里面看过,想不到竟然能够真的亲眼看到。

    这次当真是大饱眼福了。

    “可恶!”

    几家欢喜几家愁。

    赵洵得意,南蛮巫蛊师首领自然感到愤怒了。

    他召唤出来的上万阴兵竟然被对手撒下的一盘豆子就给钳制住了。

    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正所谓一物克一物。

    至阴之物被森林属性的东西天克。

    而树人便是森林属性点满的存在。

    南蛮巫蛊师只觉得喉咙卡着一根鱼骨,虽然极度的愤怒,但是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他所召唤出的阴兵虽然数量众多,但是没有自主思考能力和判断能力。

    遇到对方的针对,几乎没有任何应变的可能。

    “怎么会这样。”

    南蛮巫蛊师怒吼一声,他的邪火从头顶升起汇聚在上空。

    只见一时间乌云大作。

    “不好,那老家伙怕是要动用妖术了。”

    旺财最是眼尖,第一时间发现了这异样。

    赵洵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这名南蛮巫蛊师,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这厮才是召唤阴兵的罪魁祸首。

    这下好了,阴兵受困,这老阴比又开始动其他的歪心思。

    “有教无类!”

    赵洵有些忍不了了,大喝一声。

    白蛟龙随即从棋盘空间之中破出。

    “去!”

    赵洵一声令下,白蛟龙当即朝那名南蛮巫蛊师首领冲去。

    白蛟龙乃是灵兽,赵洵希望白蛟龙能够阻止南蛮巫蛊师首领的施法。

    一旦施法被阻止,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白蛟龙飞行速度极快,很快就来到了南蛮巫蛊师身边。

    只见它狠狠一尾朝南蛮巫蛊师身上扫去,结果这倾力一击却似拍在了钢板上。

    白蛟龙吃痛,发出一声哀嚎。

    身子极速下坠。

    “皮皮虾!”

    赵洵见状直是心急如焚。

    所幸白蛟龙身子的控制力是极强的,在快要坠地的时候强制刹住,避免了继续受伤。

    “快回来!”

    赵洵很是心疼的下令道。

    都怪他低估了这个老阴比的修为。看来这个南蛮巫蛊师首领的修为并不一般。

    “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赵洵仔细抚摸着白蛟龙,细细查看它的每一处鳞片。

    至于皮皮虾则不停的用脑袋蹭着赵洵。

    “乖。”

    赵洵爱抚着灵兽,眼神之中满是宠溺。

    “让我来会一会。”

    三师兄龙清泉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方才一直都在观察,确认这个南蛮巫蛊师的修为在一品之上。

    这让龙清泉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

    他虽然现在尚是二品境界,但想要挑战一番这个南蛮巫蛊师。

    一般来说在修行界修行者很难跨境战胜对手,但是书院弟子除外。

    有如此特权不用一番岂不是浪费?

    “葬花之剑天上来!”

    葬花剑法的精髓在于气势。

    蕴含气势的一击可以在最大程度上瓦解对方的攻势,强力一击下对手若是崩溃,接下来便无需再说。

    若是对方抗下了这一击,龙清泉还有后手。

    葬花剑出鞘,龙清泉轻巧的踩在葬花剑上御剑飞行,直朝正在念着咒语使着召唤术的南蛮巫蛊师首领而去。

    南蛮巫蛊师却像完全没有看到这个人一样,兀自念着什么。

    “蚍蜉撼大树!”

    在龙清泉逼近南蛮巫蛊师只有十几步时,这位满头花白头发的巫蛊师猛然睁圆双眼,大喝一声。

    随即巨大的罡气从保护罩内喷射而出,径直覆盖到龙清泉全身。

    龙清泉只觉得被热浪灼烧一般,浑身一阵剧痛。

    “啊!”

    他身子完全失控,幸好还有葬花剑。

    葬花剑有灵,完全明白主人此刻有危险,生生接住了龙清泉!

    就这样葬花剑一路把龙清泉托着返回了长安城城头,书院弟子们连忙上前关心的问道。

    “三师兄没事吧?”

    赵洵见龙清泉浑身潮红,心里十分不好受。

    龙清泉虽然傲气了一些,可还是很护犊子的。

    龙清泉受伤,赵洵自然得关切一番。

    “没事…”

    龙清泉强自挤出一抹笑容,但随即却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三师弟!”

    刀子嘴豆腐心的的二师姐刘莺莺快步上前查看龙清泉的伤势。

    她简单查看了一番却发现龙清泉伤的极重。

    虽然因为修得浩然正气得以护住脏腑,可仍然受了重伤。

    “我来替你度送真气。”

    刘莺莺强行替龙清泉度送真气,虽然短时间内她会损失一部分修为,但最终还是会补上来的。

    但这些真气对龙清泉来说却是极为关键的。

    真气可以帮助他稳住元神,稳住修为。

    有了这些真气,龙清泉多年来辛苦修得的修为也不至于烟消云散。

    …

    …

    没有人能够想到书院三弟子龙清泉和青莲道长吴全义两个二品修行强者完全不是南蛮巫蛊师的对手。

    南蛮巫蛊师弹指之间击溃两个强者,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这在长安城头造成了极大的恐慌效应。

    “对手如此强大,看来得监正或者山长出手才能制裁他了。”

    赵洵心道。

    至于郑介那个死太监…应该是指望不上了。

    郑介这厮眼里只有显隆帝这个不做人子的狗皇帝。

    所以大概率郑介会常伴显隆帝左右,做到寸步不离。

    太监嘛都是小肚鸡肠小心眼的,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天神下凡制裁南蛮巫蛊师。

    天边的乌云越聚越厚,光亮也越来越暗。

    所有人的心情都笼罩在极度的恐惧之中。

    赵洵也不知道前路如何,但他知道山长不会坐视不管的。

    “给我跪下!”

    果不其然,赵洵又听到了那个熟悉无比的声音。

    “是山长!”

    赵洵面上露出了喜色,师兄师姐们也是如此。

    这声音自天边传来,有如洪钟大吕一般。

    南蛮巫蛊师听到这声音,面上本能的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紧接着他的面容开始出现扭曲,全身的肌肉开始出现痉挛。

    他的身子开始不由自主的出现颤抖,随后双腿弯曲身子向前倾去。

    最后堂堂南蛮巫蛊师竟然生生五体投地的跪伏在地。

    所有人都看呆了。

    南蛮巫蛊师可是号称超品的强者啊。

    当然山长也是超品,难道说超品和超品之间也有明确的界限之分?

    难道说超品之中隐含了隐藏境界?

    南蛮巫蛊师首领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着一样,就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方才好不容易施法吟诵咒语召唤出来的乌云也渐渐散去。

    阳光重新穿过阴霾洒在大地上,洒在城墙上,洒在长安军民的脸上。

    “太好了,山长出手了!”

    “是啊,山长他老人家就是不一般。”

    “山长一出手,万事皆休!”

    山长就像是长安城的守护神一样,有山长在则长安军民就有安全感。

    魔宗大祭司见状神情严肃。

    他知道如果任由山长这样护犊子,长安城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拿下的。

    他瞥了一眼一旁的魏无忌,沉声问道:“剑圣可愿出手?”

    在场之人中就数他和魏无忌的境界实力最高。

    二人之间必须有一人出手才能牵制山长,给战斗赢得转机。

    “还是你来吧。”

    魏无忌却似乎对山长有天然的忌惮,无论如何也不肯出手。

    魔宗大祭司也不争辩,微微一笑,继而转向南边的方向,大喝一声道:“山长可愿与某一战否?”

    山长并没有做出回应,良久之后众人才看到山长踩着一根竹节从南方终南山方向而来。

    “大祭司,十七年没见了。”

    山长的声音很威严,有一股天然的压制力。

    大祭司却似乎没有受到影响,淡淡道:“是啊十七年没见过面了。十七年前打的那一架很是过瘾。但是打过那一架之后我就对跟其他人打架提不起兴趣来。虽然一直手痒心痒却找不到一个能够交手的人,这种痛苦山长能够理解吗?”

    “当然。”

    山长简单干脆的回应道。

    “我于天下已是无敌。”

    山长说出了一句逼格拉满,极具书院风格的话,引得阵阵叫好。

    “真的无敌?”

    魔宗大祭司似乎不服,冷笑一声道:“十七年来我已窥得天道,便想来跟山长比试一番,看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可。”

    山长吐出一个字来。

    “我们换一个地方打。”

    山长似乎无意伤及无辜,不疾不徐的说道。

    “好!”

    魔宗大祭司拔地而起,随即向南方而去。

    山长应该能打赢吧?

    赵洵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到山长打架,还是和魔宗大祭司这样的强者。

    如果要搞武道排行,山长、大祭司、剑圣绝对可以排在前三。

    可以说山长和大祭司的这一战关系重大,甚至关系到了长安守卫战的成败。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方面。

    赵洵感到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

    …

第二百九十一章 紫禁之巅的对决(4000字二合一大章)

    魔宗大祭司与山长约战solo,这绝对是世纪大战啊。

    关键是赵洵和一众长安军民无法看到这盛景,多少觉得有些遗憾。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山长和魔宗大祭司的身上时,没有人注意到北方蛮族中一个摇曳旳人影一闪而过。

    这个人便是东越剑阁的剑圣,自号天下第二的剑圣魏无忌。

    魏无忌看到山长被魔宗大祭司引走后,一时间动了杀心。

    以他的实力,长安城这座已经被损毁的大阵根本不可能拦得住他。

    所以他要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差大做文章。

    如果他能够潜入皇宫之中,至少有五成以上的把握取走那狗皇帝的项上人头。

    当然,魏无忌还是很小心的。

    因为如今长安城中除了山长,还有两位超品修行者。

    其一是钦天监监正大周国师袁天罡,其二是内侍监郑介。

    此二人的绝对实力虽然都在他之下,但若是联起手来,魏无忌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如此一来魏无忌只要有一个闪失,很可能走不出长安城。

    所以魏无忌必然不会贸然出手,在确保必胜的把握前他会把自己当做是一个刺客,一直处于潜行的状态。

    魏无忌如此谨慎,对赵洵等人来说就绝对不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要知道魏无忌那可是超品大宗师。他若是下定了决心隐藏行踪,除了山长、袁天罡这样的同级别强者,根本不可能有人察觉的到。

    敌在暗,我在明,这怎么都不让人觉得舒服。

    ...

    ...

    魏无忌确实在暗中观察。

    他就像是夜色中的捕食者,尽可能的潜伏。

    等到出现机会了,再突然冒出来一击必杀。

    于他而言,这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必须牢牢的把机会攥在自己的手中。

    狗皇帝,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魏无忌定要取显隆帝的项上人头祭奠死去的亲人。

    在确信袁天罡不在城墙上之后,魏无忌直接化身为一柄短小的飞剑,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长安城。

    长安城头的人,包括赵洵在内都不会有人想到魏无忌通过这样一种方式进入到了长安城中。

    这实在太隐蔽了啊。

    而且化身为剑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躲过长安城中的漫漫禁制,不容易被人发现踪迹。

    这一点至关重要。

    因为长安中是有预警机制的。

    符阵便是最明显的预警。

    一旦有明显的气息波动,符阵便会发生明显的反应。

    随之长安城中的修行高手就会在第一时间感应到。

    这绝对可以算的上是大杀器了。

    气息变化最明显的就是顶级强者,当然顶级强者有方法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

    诸如魏无忌,就可以通过化身为剑来避免被长安城的这座巨大无比的符阵感知到。

    魏无忌进入长安城中后缓缓在朱雀大街上行走。

    如今长安军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城头,几乎所有兵力都集中于四方城墙的每一处角落。

    至于百姓则是躲在自家宅院里瑟瑟发抖,根本没有人敢在这种时候乱走乱动。

    遇到兵祸的时候,最好的方式便是躲藏在暗处,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被人伤害。

    当然,这也是有一个前提的。

    那就是对方没有存了毁灭城池的想法。

    若是对方就是抱着报复的心态,一旦城池告破,接下来避免不了迎接惨淡的下场。

    魏无忌当然不会伤及无辜。

    这不是他不想,是不屑。

    在他看来,一名武道大宗师,一名冠绝群雄的强者伤害手无寸铁的百姓实在是太没有意思了。

    既然要打,就打到皇宫去。

    他知道那里一定有一个与他同级别的老太监在等着他。

    ...

    ...

    沿着朱雀大街一直前行,没过多久魏无忌就来到了皇城的边界。

    皇城和外郭城的区别就在于皇城是朝廷衙门的所在地。

    而外郭城一般都是居住区,除了普通百姓外也有达官显贵。

    相较之下,皇城的禁制要更明显更强烈一些。

    在这种禁制加持下,基本三品以下的修行者很难施展的开拳脚。

    魏无忌当然是例外。

    因为他是超品大宗师,无敌于天下的存在。

    他自号天下第二一方面是谦虚,另一方面是顾忌到山长那个家伙。

    有的时候魏无忌甚至怀疑山长到底是不是人。

    这当然不是骂人的话,而是他怀疑山长其实就是老天爷在人间的一个投影。

    因为山长在各个方面都表现的过于完美的。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修行的阶段,甚至是收的每一个徒弟,都像是经过了精心的计算一样。

    这令魏无忌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话,那怎么解释呢?

    这似乎更像是天道,而不是人道啊。

    魏无忌觉得很不寻常。

    “或许,我今日就能揭开这个谜团。”

    对魏无忌来说此次长安之行有着重大意义。

    不仅仅是刺杀显隆帝这个狗皇帝这么简单,他也要看看长安这座城究竟有很神奇之处。

    为何天下城池那么多,只有这座城受到符阵的守护。

    为何只有这座城能够超过百万人口。

    为何只有这座城池能够拥有这么多人。

    为何只有这座城能够享受如此多的赞誉。

    为什么东越国不行?

    为什么巴蜀国不行?

    为什么西域三十六国不行?

    为什么倭国不行?

    魏无忌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渐渐的他来到了皇城的城门前,只一步他就跨过了禁制。

    皇城禁制的法力确实要比外郭城强大许多。

    这种情况下就连魏无忌的身体都出现了一丝异样。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修行者之所以异于常人,就是因为可以把自己的身体当做是一个容器,从而与天地之间沟通。

    大部分修行者的沟通方式都是平和的。

    但是也有一部分修行者的沟通方式是简单粗暴的。

    这一部分修行者就是魔宗。

    魔宗修行者强行把天地元气吸入他们的体内。

    对于魔宗修行者而言,他们要做的不是与天地互通,而是竭尽所能的把所有天地元气都灌入吸入他们自身的体内。

    如果说他们自身是一个容器的话,那么这个容器会急剧的膨胀,他们的实力也会随之急剧的增强。

    但是有一个问题,容器总是有极限的,魔宗修行者也不例外。

    当这个容器满了怎么办?

    当这个容器无法再扩张了怎么办?

    那似乎只剩下了一种选择,那就是爆裂。

    当容器爆裂的那一刻,意味着很多事情。

    魔宗修行者身体内的天地元气会重新归于天地间。

    就像是完成了一项循环一样。

    这或多或少是一种嘲讽吧。

    就像是食草动物吃草,食肉动物吃食草动物,食肉动物死后尸体腐烂变成养料滋养草原,又被食草动物所吃。

    这是一种循环。

    魏无忌当然不是魔宗修行者,他也不会选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

    所以符阵对于他的到来的感知没有那么强烈,抵触也没有那么强烈。

    魏无忌感到自己身边有无数金色的游丝。

    这些游丝织造成了一张细密无比的网,魏无忌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张网的存在。

    但是他丝毫不畏惧,生生迈步穿过。

    金色游丝就像是刀子一样在他的身前切割。

    但是魏无忌没有感觉到疼痛。

    这就是超品大宗师的厉害。

    哪怕是灌满符意的金色游丝依然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

    甚至连一个细小的伤口都不会出现。

    魏无忌踏入皇城的大门如若无人之境。

    这并不是因为皇城的守卫玩忽职守,而是因为魏无忌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快到肉眼根本分辨不到。

    魏无忌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皇城之中,在青石板铺就都路面上疾步穿行。

    他望着周边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魏无忌感到十分感慨。

    十年了,十年之后他又回到了这里。

    此先,魏无忌曾经两次进入长安城,两次进入宫城,两次拥有直面显隆帝的机会。

    他拥有两次手刃仇敌的机会,可是都被他错过了。

    魏无忌觉得很失望。

    也许就是他当时的决心不够,也许是他当时的实力不济。

    总之他当时错失了机会。

    如今十年过去了,魏无忌早已不是当年的魏无忌。

    如果说当年的魏无忌还只是一个后起之秀的话,如今的魏无忌已经是天下前三的强者。

    他自号天下第二,是因为他只服山长。

    除了山长之外,哪怕是袁天罡、魔宗大祭司、西域的那尊金刚他都拥有一战之力。

    魏无忌甚至隐隐觉得自己能够稳稳压过他们一头。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魏无忌很清楚自己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他不是来打架的,他是来杀人的。

    ...

    ...

    内侍监郑介明显感受到了一丝浓烈无比的杀意。

    这杀意是从皇宫之外传来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杀意无比的强烈,带着无比的怨毒而来。

    郑介很清楚这个人是谁。

    之前他曾经和此人交过手。

    但那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十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长到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情。

    十年的时间可以使得一个武道的后起之秀成长起来,可以使得他变成极致的强者。

    当然,十年也可以使得一个超品大宗师的境界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出现微弱的下降。

    郑介老了,而魏无忌更强了。

    一来一回之间,双方的实力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魏无忌来了,很好,今日可以战个痛快了。这么些年几乎没有再遇到这么能打的对手了。打的不痛快还不如不打。”

    于郑介而言,这对他来说是个顶好的机会,一个证明他宝刀未老的机会。

    当然对于郑介来说,保护显隆帝才是他当下最重要的任务,至于所谓的比勇斗狠,其实并不那么重要,至少不如想象中那么重要。

    他着然飞起,跳到了大殿屋檐上,俯瞰着大明宫。

    在制高点上他可以观察的到大明宫中的所有细节。

    但凡出现任何的的风吹草动,他都能够第一时间的发现。

    即便是魏无忌也不例外。

    修行者的强大就在于他们总能够第一时间感受到异样,哪怕是细微末节的异样也逃不过他们的感知。

    魏无忌来了。

    他轻松的穿过长安外郭城的禁制,他轻松的穿过皇城的禁制,他轻松的穿过宫城的禁制。

    这三道禁制竟然对他不起任何作用。

    以至于当魏无忌出现在了郑介的面前时,这个老太监感到十分的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这不符合常理。”

    “这世间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有什么稀奇的。”

    魏无忌冷笑一声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变,你还是那么的循规蹈矩。”

    郑介苦笑一声道:“在皇宫这种地方,很难不讲规矩。”

    魏无忌哼了一声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皇宫的原因。皇宫的规矩太多了,多到我恶心。我更喜欢江湖就是因为江湖自由,没有那么多所谓的狗屁规矩。”

    “你不讲道理。”

    “我魏无忌从没有讲过道理。以前没讲过,现在也不讲,将来也不会讲。”

    魏无忌十分霸道的说道。

    在他看来,所谓的战斗并不是舞刀弄棒那么简单。

    高手过招有的时候一招一式就可以分出胜负。

    这并不局限于所谓的武学动作。一个眼神,一个笑声有的时候都可以直接决定成败。

    所以魏无忌十分的小心。

    因为他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老太监绝对不能轻视。

    哪怕他口中满是不屑,但其实内心还是十分的警惕的。

    “郑介啊郑介,你错就错在把希望都放在别人的身上。你以为劝说山长出战就万事大吉了?难道你没有想过山长被人引开该怎么办吗?”

    魏无忌顿了一顿道:“如今山长正在和魔宗大祭司鏖战,短时间内这一仗不可能打的完。我估计双方打到昏天黑地也不是没有可能。这种情况下便决定了你必须独自来面对我。”

    “还有钦天监监正在。”

    郑介不疾不徐的说道。

    ...

第二百九十二章 棋高一招(4000字二合一大章)

    “钦天监监正?”

    魏无忌冷笑一声,笑声中满是不屑:“你莫要再逗我笑了好嘛。你觉得南蛮巫蛊师是干什么吃的?山长被魔宗大祭司引走,长安城就剩下了这一个守护神。如果他不出手,你觉得谁能对付的了南蛮巫蛊师首领。毕竟他再不济也是一个超品修行者。”

    郑介沉默了。

    魏无忌说旳不错,南蛮巫蛊师首领确实是一个不能忽视的存在。

    因为他是超品修行者。

    超品和一品之间虽然只隔了一层,但是却是天壤之别。

    便是十个一品高手绑在一起也不是超品修行者的对手。

    郑介当然是可以战胜南蛮巫蛊师首领的,但前提是魏无忌不能进入皇宫之中。

    只要有魏无忌在,郑介就绝对不能轻易的离开。

    因为他必须要保护在显隆帝的身边,保证显隆帝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他是显隆帝的忠仆,忠犬,这一点不会改变。

    “书院的弟子应该也拖不住南蛮巫蛊师多久吧。”

    郑介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书院弟子?就凭他们?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

    魏无忌冷笑一声道:“你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自己生个孩子出来好好培养。”

    这句话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郑介感到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一时间气愤难平。

    欺人太甚,真的是欺人太甚。

    郑介实在是忍不了了。

    “出手吧。”

    郑介冷冷道。

    哪怕是再有修养涵养的人也禁不住如此的人身攻击。

    魏无忌却是摇了摇头道:“你不配让我先出手。我让你先出手。”

    魏无忌的话彻底刺激到了郑介,这位皇宫之中唯一的超品大宗师暴怒而起,强大的真气灌满了身体,随之将皇宫之中的树木悉数拔起朝魏无忌砸去。

    “力拔山兮气盖世。”

    魏无忌冷笑一声道:“但对付我这点雕虫小技未免是自讨羞辱。”

    他随即轻巧的一拨,强大的罡气便把朝他甩来的树木悉数挡去。

    他这一挡,朝他飞来的树木瞬间化作齑粉。

    好家伙。

    见状郑介直是惊呆了。

    十年不见,魏无忌的武学修为又有了极大程度的增长啊。

    照着这个样子下去,不出三年这个后起之秀或许真的有资格跟山长争一争这个天下第一。

    不愧是一人撑起东越的绝世武学天才,确实不一般。

    但至少在眼下魏无忌还是要略低山长一头的。

    至于郑介嘛...虽然还没开打,但是郑介感到自己应该略微不如魏无忌一些。

    但是那又如何,那也得打啊。总不能还没开打就怂了吧。

    郑介知道自己退无可退。因为他背后是显隆帝,是整个皇族。

    他要守护显隆帝,就必须拼尽全力不能有丝毫的犹豫。

    郑介身子向前一跃,就像是一只狸花猫一样。

    须臾之间郑介就消失了。

    他的轻功炉火纯青,强大到寻常人肉眼根本看不到。

    但是魏无忌能够看到。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郑介的位置。

    郑介的移动根本躲不过他的眼睛。

    “剑…来!”

    作为东越剑阁的剑圣,魏无忌其实一直没有在世人面前用剑。

    因为他觉得他们不配。

    作为一名顶级强者,魏无忌觉得这世上配他出剑的一共不超过十人。

    郑介算一个。

    魏无忌的飞剑并不算长但也不短,可谓是中规中矩。

    在他的操控下飞剑就像是开了天眼一样,直朝郑介而去。

    郑介的轻功很好,但依然无法躲避的掉魏无忌的飞剑。

    他迫不得已抽身而出,将发髻上的墨玉发簪拔出来朝魏无忌的飞剑抛去。

    天下修行者几乎都听过郑介发髻里的那根杀人于无形的发簪,但却极少有人亲眼见过。

    更少人见过这发簪用于实战之中。

    一根墨玉发簪跟一柄钢铁锻造而成的飞剑交手几个回合之后竟然没有出现丝毫的破损,可以说是个奇迹了。

    郑介知道魏无忌是想用飞剑来拖住自己,所以并没有被飞剑吸引,任由发簪和飞剑进行交战,而是探出一只犹如鹰爪的爪子,直朝魏无忌的心窝掏去。

    对于一名剑客来说,失去剑之后实力无异于大减。

    即便是剑圣魏无忌也不例外。

    当然了,魏无忌还有一点是郑介没有想到的,那就是他并不只有一柄剑。

    从一开始,魏无忌就决定了用一柄剑来骗出郑介的发簪,接下来再用另一柄飞剑来逼郑介的走位。

    仅仅靠两柄飞剑是不可能轻易的杀死郑介的,这点魏无忌心知肚明。

    不过他也没有想着杀掉郑介,只要能够让郑介重伤,或者短时间内失去作战能力就足够了。

    因为从一开始,魏无忌的目标也不是郑介,而是显隆帝。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魏无忌与郑介在大明宫之中激战正酣,长安城头也没有闲着。

    在被山长压制解除之后,南蛮巫蛊师强势再起。

    他要开始呼风唤雨,召唤妖术,不料这个时候钦天监监正大周国师袁天罡从天而降,狠狠一巴掌抽了过来,抽在了南蛮巫蛊师首领的脸上。

    南蛮巫蛊师首领本来正在得意的呼风唤雨,觉得自己帅的不要不要的。

    结果却被这不知哪里来的一巴掌扇的七荤八素,彻底懵逼了。

    袁天罡冷冷道了一句。

    “在长安城作妖,问过贫道了吗?”

    跟山长一样的调调,一样的逼格拉满。

    南蛮巫蛊师整个人都傻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袁天罡会在这个时候出来。

    “打人别打脸。”

    南蛮巫蛊师首领恶狠狠的盯着袁天罡道。

    “贫道就喜欢打脸,啪啪啪啪啪。”

    袁天罡戏谑一笑,随即冷冷盯着南蛮巫蛊师首领道:“你们其实一直在等西域三十六国吧。见他们迟迟未到实在等不了了,这才被迫出手。”

    “不错,时机已到不能再等下去了。”

    南蛮巫蛊师首领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冷冷笑道:“继续等下去的话,恐怕会误了天机。”

    “你懂个屁的天机。”

    袁天罡完全不留任何的情面。

    “论懂天机,有谁比我道门更懂?”

    袁天罡不仅是大周国师,也是道门执牛耳者。

    道门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天道的。

    袁天罡大喝一声,随即从天上落下无数桃木剑。

    “桃木剑…”

    南蛮巫蛊师面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南蛮巫蛊师使用的是巫术,而道门是天克巫术的。

    桃木剑有辟邪的作用,可以随意镇压邪祟。

    南蛮巫蛊师首领连忙逼出最强防御罩。

    暗黑色游丝组成的防护罩使得南蛮巫蛊师首领暂时处于安全的状态。

    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游丝之下是无数毒物。

    几乎南蛮所有的蛊虫都集中到了这个防护罩上。

    它们将储存在体内的毒素纷纷吐了出来,涂抹在了防护罩上。

    桃木剑群在距离防护罩只有一隅之地的地方停了下来,仿佛受到钳制一般。

    袁天罡也是不惧,冷冷笑了一声:“破!”

    随着他一声爆喝,无数桃木剑便向着他覆盖有无数黑色游丝的防御气罩刺去。

    但听得一声声刺耳的声响,布满黑色游丝的防御气罩上便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裂痕。

    南蛮巫蛊师首领的脸上恐惧之色溢于言表。

    他明白自己毕生修为创造出的防御机制在这一刻被袁天罡破的彻彻底底。

    南蛮巫蛊师首领破防了,裂开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举世超品修行者不过十人,在超品绝世修行者之中南蛮巫蛊师首领应该是相对排在后面的存在。

    这种情况下面对排在靠前位置的袁天罡他确实没有多少胜算。

    要是换成魏无忌的话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魏无忌应该可以稳压袁天罡一头,绝不会表现的像南蛮巫蛊师首领那么艰难。

    但是现在魏无忌不在啊。

    南蛮巫蛊师首领不知道东越剑圣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这厮就像是一只鬼魅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根本看不到任何迹象。

    “啧啧,这样看来,你是被当做弃子了啊。”

    袁天罡颇是嘲讽的说道。

    “少耍嘴皮子。臭道士,有种放马过来,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还有什么本事。”

    “死鸭子嘴硬,老寿星上吊。贫道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袁天罡一甩拂尘,随即开始念咒。

    于袁天罡而言,念咒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但是这经咒对南蛮巫蛊师首领而言却是一个必杀技。

    南蛮巫蛊师修的是阴邪之术,常年累月都是在跟尸体、毒虫打交道。

    在被天克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和袁天罡长时间对线。

    一众南蛮巫蛊师徒子徒孙们一看闲不住了,纷纷上前要救助首领。

    一旦南蛮巫蛊师首领死了,接下来就是树倒猢狲散。

    南蛮好不容易才冲破大周的限制,走出茫茫大山,他们好不容易才拿下剑南道,好不容易才兵临城下围攻长安。

    这是他们花了一千年的时间,用了无数代人才换来的结果。

    他们绝不能让这么好的机会毁于一旦。

    但是袁天罡根本无视南蛮巫蛊师首领的这些徒子徒孙。

    他连南蛮巫蛊师首领都能轻易的制裁,何况乎他的徒子徒孙。

    “一帮土鸡瓦狗。”

    袁天罡大手一挥立即撒豆成兵。

    和吴全义的撒豆成兵不同,袁天罡的撒豆成兵的技术那是更加的炉火纯青。

    而且因为法力更加高深的缘故,袁天罡召唤出来的树人战斗力更强,而且拥有自主思考和选择战斗的能力。

    那些南蛮巫蛊师们受困于树人的纠缠,短时间难以分出神来应对。

    袁天罡得以一步步的接近南蛮巫蛊师首领。

    “镇!”

    袁天罡大喝一声,随即一张黄色的符纸便从天而降贴了下来。

    将将贴到了已经出现了裂纹的防护罩上。

    “啧啧,好家伙,真是不一般啊。”

    南蛮巫蛊师首领似乎是在自嘲一般,随即身子整个收缩变成了一只剧毒的蛊虫。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位幻化成了毒虫的南蛮巫蛊师首领竟然生生的钻进了地下。

    “还真的是找到个地缝钻了进去。”

    袁天罡嘲笑道:“真是个败类。”

    在袁天罡看来,这南蛮巫蛊师是连脸都不要了。

    再怎么说这南蛮巫蛊师也是超品修行者,当着这么多徒子徒孙的面钻地逃命,这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混。

    但是眼下南蛮巫蛊师首领显然没有考虑这方面的因素。

    在他看来保住性命才是最关键的。

    人死灯灭,人若是死了一切就都完了。

    人若是活着那至少还有继续操作翻盘的可能。

    袁天罡虽然是道士,但并不精通奇门遁甲之术。

    他无心追击南蛮巫蛊师首领,而是一心收拾他的徒子徒孙。

    …

    …

    魏无忌和郑介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虽然魏无忌的实力更胜一筹,但郑介的作战经验更加丰富。

    而且郑介的轻功更好,行动起来更加的灵活。

    这让魏无忌被恼的不胜其烦。

    “真的是可恶啊。”

    魏无忌心道。

    他追不上郑介,郑介会时不时的袭扰他,导致他不得不分神应对。

    但是他又不可能完全不管。

    以郑介抓机会的能力,完全可以利用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对魏无忌造成创伤。

    哪怕是魏无忌如此实力的超强修行者如果受到郑介的倾力一击,也是会元气大伤的。

    虽然不会致命,但会导致魏无忌接下来的操作变得愈发困难。

    他可是要斩杀显隆帝的。

    如果被拖住手脚就太难了。

    “剑来,分身术!”

    魏无忌大喝一声,飞剑瞬间开始分身。

    无数飞剑汇聚在一起,护佑着魏无忌。

    这就保证了魏无忌不会受到郑介的干扰。

    这大大出乎郑介的预料。

    郑介原本以为在皇城之内,宝剑不会受到魏无忌的牵引。

    但魏无忌显然棋高一招。

    他不再牵引吸收别人的剑,而是利用剑的分身术进行操作。

    这就巧妙避开了皇城、宫城的禁制。

    郑介必需在短时间内想出应对之法。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皇宫屋檐上的脊兽开始苏醒,猛然睁开双眼,两束红光照向魏无忌。

    …

    …

第二百九十三章 强大的山长(4000字二合一大章)

    是脊兽!

    魏无忌大惊。

    这些在宫殿檐角上雕刻的脊兽并不只是单纯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而是拥有警戒和防御旳功用。

    一旦有入侵者到达它们的覆盖范围,脊兽就会立刻被激活。

    据说脊兽在皇宫之中的战力堪比超品大宗师。

    魏无忌此先并没有领教过,故而或多或少有些好奇。

    “我不信区区几个畜生就能拦得住我。”

    东越剑圣撩起长袍,随即拔地而起。

    “一剑可撼山海。”

    这是魏无忌被逼得第一次使出长剑。

    魏无忌之前最多只出飞剑,是为了保持自己的高傲姿态。

    现如今飞剑用于干扰死太监郑介。

    所以魏无忌现在被迫使出长剑。

    他的本命长剑。

    “修竹剑。”

    魏无忌拔剑而出,直朝脊兽而去。

    以剑化刀生生砍下去。

    脊兽活了过来!

    “去死!”

    一剑斩下并没有斩到脊兽的身上,却被这小兽躲了过去。

    另外几只脊兽则绕到了东越剑圣的背后,开始近乎原始的撕咬。

    这些脊兽虽然是塑造出来的但却是有灵一般。

    哪怕是东越剑圣这样的顶级修行者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砍中他们。

    “岂有此理!”

    魏无忌一时间暴怒。

    他何曾受到过如此侮辱,只觉得不可理喻。

    他的呼吸吐纳直是变得急促起来,身形陡然暴起。

    他的身子膨胀开来,变得越来越大,宛若一个巨人一般。

    魏无忌跨步直接迈过宫墙,无视围攻撕咬他的脊兽。

    脊兽等于超品大宗师?

    笑话!

    魏无忌很确信这些畜生不会对他造成丝毫的影响。

    可是接下来的一刻,他怔住了。

    因为这些畜生开始撕咬他脖颈上的皮肉。

    就像是一些大猫做的那样。

    魏无忌感觉到了侮辱。

    “岂有此理!”

    他伸手将背后的脊兽抓住,随后疯狂的向前甩去。

    脊兽发出嗷嗷的嚎叫,就像是受伤的大猫。

    这个时候郑介已经从魏无忌飞剑的纠缠之中脱身疾步朝魏无忌这边赶来。

    当他看到身形变得无比巨大的东越剑圣时直是惊讶的无以复加。

    “你怎么敢…”

    东越剑圣用的乃是膨胀术。

    可以在短时间内将身体膨胀到数倍,甚至数十倍,宛如巨人一般。

    但这样做的代价也是十分巨大的。

    至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魏无忌会损失很大的修为,至少两成。

    但是魏无忌还是毫不犹豫的做了。

    因为他的眼中只有仇恨,只有怒意。

    为了报仇,魏无忌可以做出任何事情。

    不惜一切代价。

    …

    …

    城头之上赵洵直是看的傻了眼。

    山长和魔宗大祭司大战了数百回合,直是杀得昏天黑地。

    最后也没有分出胜负。

    山长回到了长安城城头的那一刻,赵洵和其他书院弟子一样疾步冲上前去。

    “恩师,您没事吧?”

    面对赵洵的关怀,山长微微一笑道:“无碍,区区一个魔宗妖孽还不是为师的对手。”

    “可是您似乎也没有击败他啊。”

    “那是他强行吸纳天地元气,已经打开了天门。换句话说他是在借助天势在压为师。”

    “原来如此…”

    “但是他这样做接下来元气散尽,实力境界也会随之下跌。”

    “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安全了?”

    “非也。”

    山长摇了摇头道:“魏无忌已经进城了。”

    什么!

    几乎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东越剑圣已经进入长安城了?

    什么时候?

    他们怎么没有一个人察觉到?

    如果魏无忌进了城,那岂不是犹如一只老虎进入了羊群。

    “无妨,为师前去制裁他。”

    山长云淡风轻的说道。

    众人这下彻底震惊了。

    山长刚刚拳打魔宗大祭司,现在就要脚踢东越剑圣。

    仿佛是制裁街头混混一样。

    山长也太强了吧?

    这世间还有山长对付不了的人吗?

    “你们在这里等着,老夫去去就回。”

    …

    …

    郑介很清楚以他现在的实力不足以对抗强大的魏无忌。

    所以他只是在尽可能的拖住魏无忌。

    他在争取时间,希望山长或者监正可以及时赶到。

    只要二人中有一人赶到,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结果还真的被他等到了。

    待看到山长自天边而来的那一刻,郑介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他感到很欣慰。

    “山长,你终于来了。”

    “不算晚吧?”

    山长还以微笑,随后猛然而起身形急剧变大,朝着魏无忌的方向而去。

    郑介愕然。

    山长竟然也用了膨胀术。

    果然只有顶级修行者才能击败顶级修行者。

    膨胀术确实是最顶级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

    …

    人生啊,人生…

    魏无忌实在搞不懂为何会如此的蹊跷。

    偏偏他就差最后一步了,那个男人又出现了。

    山长,你跟我前世是有什么仇怨!

    魏无忌直是感到狂怒不已,愤怒的捶打着自己的胸膛。

    但是即便再愤怒,他还是要战斗的。

    山长通过膨胀术已经变到跟他同样的体型。

    在失去了体型优势之后魏无忌也失去了全部的优势。

    他现在必须和山长进行死磕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硬实力第一。

    “去死!”

    魏无忌提拳,汇聚无数真气的一拳朝山长砸去。

    山长却是丝毫没有慌张,硬生生接住魏无忌一拳。

    魏无忌就像是一拳砸在了钢板之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会这样…”

    魏无忌不敢相信山长已经练就了钢筋铁骨。

    他这一拳就算是不能让山长肝肠寸断,至少也该负伤啊。

    可山长现在看上去毫发无伤,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原本魏无忌只觉得自己的境界略逊山长一筹。

    可现在看来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远远比想象之中大。

    “还要打下去嘛…”

    魏无忌动摇了。

    他很清楚以双方现在的实力差距,即便真的打起来他也基本没有胜算。

    可都到了皇宫了,距离显隆帝那狗皇帝不过是一步之遥,这个时候放弃,他不甘心啊。

    啊啊啊啊!

    魏无忌感到难以接受!

    他的脑袋里就像是同时有两个小人在交战一番,一时间难以做出取舍抉择。

    他究竟该何去何从?

    ...

    ...

    最终恐惧还是占据了上风,魏无忌选择了跑路。

    山长给他的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魏无忌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克服这个压力。

    与其在受伤的情况下和山长死磕,倒不如趁着还有气力赶快跑路。

    魏无忌可不想被山长疯狂镇压制裁,在通常情况下他不具备战胜山长的可能,唯有投机倒把,寻到一些特定的机会才有一线可能。

    短短一个时辰内魏无忌和魔宗大祭司两大高手相继败退,这让本就信心不足的南蛮巫蛊师首领更加感到慌张。

    他本来就觉得贸然出战不是良策,可是魔宗大祭司一再坚持,这才让他勉强同意。

    现在倒好,山长一个人就把所有人撂翻在地,这仗可还怎么打?

    山长觉得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他能打十个。

    偏偏一众人等还没有机会反驳。

    因为硬实力不如山长啊。

    在修行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靠的就是所谓的硬实力。

    硬实力不如人就只能干瞪眼。根本不存在反杀的可能。

    虽然他们都是超品,但是超品和超品之间的差距也是很明显的。

    一开始的时候南蛮巫蛊师还心存幻想,但现在看来他是真的想多了...

    他们的实力和山长完全就不在一个水准之上。

    对抗性更是根本没有。

    山长甚至都不需要使出全力就能把他们干趴下。

    可以说只要有山长在,长安城就不可能破。

    这种时候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靠所谓的蛮族士兵攻城?

    这简直就是笑话。

    当年巴蜀剑圣杨之水一人在剑门关拖住数万大军。

    这还只是刚刚摸到超品门槛的大宗师。

    山长是谁?山长那可是巅峰境界的超品修行者啊。

    山长一人可以抵挡多少人?

    他们简直不敢想象。

    这种时候坚持就是笑话,就是送人头。

    蛮族虽然勇猛但也不傻,这种送人头的事情他们绝不会做。

    “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

    低沉的牛角声中草原蛮族开始鸣金收兵。

    士气大损之下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再战的可能。

    ...

    ...

    “退兵了,蛮子退兵了!”

    城头之上,旺财兴奋不已的呼喊道。

    对长安军民而言,这绝对是值得庆贺的一件大事。

    要知道,长安城已经戒严了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长安城的百姓们连大街都不敢上,魔宗妖孽潜伏在长安城中,在相当程度上制造了恐慌。

    更不用说还有妖兽伤人的事件了。

    至于长安符阵被损毁,也弄得不良人上下是一头的包。

    不良人花费了大量的精力修缮符阵,所幸结果还算是不错。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赵洵也难掩激动的心情。

    对他来说,获胜本身当然是值得庆贺的。蛮族退兵,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来进攻。

    但是更让赵洵感到兴奋的是山长在其中体现的作用。

    山长原本一直表现的云淡风轻,似乎对这方面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

    但在这场长安守卫战中,在大家最需要山长的时候,他老人家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

    山长说过,只有书院欺负别人的份,绝没有别人欺负书院的道理。

    山长他今天用实际行动做到了。

    一开始赵洵心里还是有些慌张的,因为蛮族搞出了很大的阵仗,又是联军又是超品修行者的。

    事实证明,这些所谓的强者在山长面前就犹如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

    赵洵很庆幸当初自己加入了书院,有了书院这个靠山这世上就没有人敢欺负他。

    最重要的是,这个阵营还是个无比正义的阵营。

    在这个阵营之中赵洵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长时间的紧张情绪之后,眼下赵洵他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这一点至关重要。

    ...

    ...

    “胜利了,陛下,我们胜利了。”

    郑介第一时间进入紫宸殿给显隆帝报捷。

    虽然显隆帝强自装作镇定,但其实他心里慌得一批。

    当然,作为人间至尊的帝王,他不能表露出来这些,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啊,好啊。朕果然没有看错人。山长还是识大体的。”

    郑介欢喜之余还是清了清嗓子道:“只是这次山长虽然出手却表现的对皇族对朝廷极为的不屑。他采取膨胀术之后狠狠的踩塌了不少的宫墙,脊兽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

    这一点郑介是可以作证的。当时他就在现场,山长确实摧毁了不少的脊兽、宫墙。

    “这个倒也不能全怪山长吧。”

    显隆帝摇了摇头道:“情况紧急,山长想的也是尽快制裁魏无忌。若是放任魏无忌进入后宫,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显隆帝如是说,令郑介不由得面色一红。

    对郑介而言,这是他的一场惨败。

    面对东越剑圣,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他着实找不到什么太好的克敌制胜的方法。

    若不是山长及时赶到他还真的不好收场。

    “奴婢知罪,请陛下责罚。”

    “你啊,朕又没有怪你,你在这里请罪做什么。”

    显隆帝一时间有些无奈。

    他确实没有责怪郑介,郑介这样说反倒是让他不知道该接什么好了。

    “倒是监正这次表现的没有很积极啊。”

    显隆帝意味深长的拖长声音道。

    原本在他的预计之中,应该是监正更加卖力才是,结果反倒是山长表现的更主动。

    这让显隆帝百思不得其解。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应该是道门跟朝廷的关系更紧密才是。

    为何监正这一次似乎没使出全力似的。

    “这件事,奴婢不好评论。”

    郑介显得有些犹豫。

    “陛下,以奴婢愚见,监正似乎在顾虑些什么。”

    “嗯,静观其变吧。那个王忠益呢,还没赶来吗?”

    显隆帝话锋陡然一转,面色变得十分冰冷。

    他无法对山长、监正这样的顶级修行者动怒,但对王忠益这样的臣子还是可以耍一耍脾气的。

    虽然王忠益也是三品武夫,但在超品郑介面前和一只蝼蚁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只要显隆帝愿意,可以轻松的碾死他。

    ...

第二百九十四章 显隆帝的问责(近20000字超级大章)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三位顶级修行者败退后,联军便鸣金收兵。

    这个时候退兵是为了及时止损,为了避免更大程度的伤害。

    因为他们很清楚,继续打下去损失更大的只能是他们。

    联军是因为利益才走到一起的,如今战争失败,联军自然没有了继续存在的可能。

    北方蛮族、南方蛮族、东越剑阁瞬间做鸟兽散,

    各自沿着原路返回。

    最惨的要数魏无忌。

    他这一次来到长安城本想是浑水摸鱼,趁着混乱潜入皇宫杀掉显隆帝。

    可他没想到一切都被山长算在心中。

    山长故意给他机会跟郑介对决,魏无忌也毫不犹豫的使出了膨胀术。

    跟郑介对决魏无忌是占尽优势的。

    但那又如何?

    使用膨胀术之后魏无忌就是活脱脱的一个靶子,灵活性大减。

    山长只需要冲着这个靶子狠狠踩上一脚,魏无忌就只能痛哭哀嚎。

    当然,魏无忌是吃了车轮战的亏,但即便他此先没有和郑介先交手,

    而是蓄足气力跟山长干一架还是没有多少胜算。

    经此一战之后魏无忌绝不会再存有任何和山长干架的心思。

    他明白自己和山长之间的差距是很大的

    南蛮巫蛊师的情况则相对要好一些。

    除了被山长啪啪打脸之外,他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打脸这种东西其实只要你不觉得尴尬,

    尴尬的就是别人。

    本身在超品修行者中,巫蛊师也是排在靠后的位置的。

    打不赢山长不丢人。

    而且对于南蛮来说,即便没有拿下长安也是可以接受的。

    因为他们接下来会进一步的向剑南道撤离。

    剑南道虽然比不了京畿道,锦官城虽然比不了长安城,但是也已经是极为富庶的存在。

    要知道南方蛮族可是在一千年以前被人赶到茫茫大山之中的。

    他们能够在极其恶劣的条件下生存上千年,现在好不容易杀了出来,还占领了剑南道,已经是十分知足了。

    当然前提是他们能够守得住剑南道,守得住锦官城,要不然还得滚回他们的大山里去住山洞。

    以大周人睚眦必报的性格,被南蛮人如此羞辱之后肯定会不服,他们肯定会竭尽全力的杀回来。

    所以现在对南蛮人来说,

    最重要的是尽快返回剑南道,尽可能的扎好篱笆等着大周军队来冲。

    攻守之势的转换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微妙。

    至于北方蛮族

    日子也不好过。

    虽然他们的军队主力在这次征讨之中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损失,也劫掠到了不少的东西。

    但这个时候灰溜溜的返回草原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因为他们当初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南下而不是草原部落通常选择的秋天,就是因为草原大旱。

    旱情实在太过严重了。

    人和牲畜都没有水喝。

    河水干涸,连枯草都存不下来。

    不南下就是等死。

    所以阿史那倬才会不顾魔宗大宗师的反对执意南下。

    现如今他们劫掠到了金银财宝,可如果返回草原,金银财宝又不可能变出食物和水。

    所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但是如果不回去的话,回过神来的大周军队很可能会迎面而上狠狠的胖揍他们一番。

    毕竟对于大周人来说,他们受够了屈辱,受够了来自蛮族的入侵。

    所以北方蛮族必须要及时撤离。

    如果落入到大周军队的包围圈之中,他们没有任何逃走的可能。

    大明宫,紫宸殿。

    高坐在龙椅上的显隆帝神情冰冷。

    他冷冷的盯着跪在大殿中的王忠益,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对显隆帝而言,他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就是被人背叛。

    尤其是被臣子。

    王忠益作为朔州节度使,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北方蛮族的大军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这让显隆帝觉得不可思议。

    而且王忠益虽然第一时间率部南下勤王,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和北方蛮族爆发正面的冲突。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王忠益,你可知罪?”

    良久之后显隆帝方是开了金口。

    对显隆帝而言,他已经打心眼里认定王忠益是叛徒了。

    所以不管王忠益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他的判断。

    饶是如此,显隆帝还是很想看看王忠益会怎么说。

    王忠益此刻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太清楚显隆帝的为人了。

    这位陛下心眼比针鼻还小,虽然贵为天子,但和村边裹脚妇人一样记仇。

    但凡是被他认为该死的人,那是一定逃不掉的。

    之前王忠益已经被下了一次大狱,若不是不良人赵洵抽丝剥茧,披沙拣金,最终帮助王忠益脱困,

    王忠益怕是不可能活到今天。

    而当时王忠益被指认的罪名就是通敌叛国。

    如今王忠益面临同样的指控,身边却没了那个帮助他化险为夷的不良人。

    这让王忠益觉得十分不安。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如果显隆帝真的要让他死的话,王忠益没有任何活命的可能。

    但是王忠益不甘心啊。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为何要背负上这莫须有的罪名。

    这很显然是北方蛮族故意布的局,想要借刀杀人除掉他。

    王忠益驻守朔州期间,整练军队,最大程度的激活了朔州人的血性。

    他通过一次次的号召让所有朔州男儿明白他们身上肩负的责任。

    朔州男儿没有一个是孬种,他们敢于和北方蛮族展开一对一的肉搏,也敢在两军对垒之际第一个冲锋陷阵。

    王忠益若是死了,朝廷再去派驻一个朔州节度使,万一这个新的节度使不买账王忠益的这一套,重新搞自己的东西,那王忠益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所以王忠益决不能接受自己就这么冤死。

    他要向显隆帝表明自己的心意。

    “陛下,臣知罪。臣没有第一时间捕获北方蛮子的动向,没能在他们南下前阻挡,致使北方蛮族兵临长安城,惊扰了圣驾。臣罪该万死。”

    “哼,王忠益,你倒是很会避重就轻啊。”

    显隆帝冷哼一声,眼神锐利的近乎能够杀人。

    显隆帝自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径直点道:“朕看你分明是和北蛮暗通款曲,养寇自重。”

    轰隆。

    听到这里,王忠益只觉得脑子一炸。

    皇帝陛下为何会这么说,在皇帝陛下的心目中,他王忠益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陛下息怒,臣绝无此意。”

    王忠益疾呼道:“臣在朔州三年来,一心放在练兵上,就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和北方蛮族酣畅淋漓的大战一场。我大周骑兵不如北方蛮族,臣便下令养马,养战马,养能打堪打的战马。我大周将士不擅长长途奔袭,臣便加强他们日常的训练。臣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最大程度的对抗草原蛮族啊。”

    王忠益说的是痛心疾首,但在显隆帝听来却无异于是狡辩。

    他在内心已经认定了王忠益有罪。

    即便他没有和草原蛮族暗通款曲,没有养寇自重。

    仅凭他放任草原蛮族绕过他的防区直接南下这一条就是死罪。

    草原蛮族的机动性很强,绕过朔州之后南下,很快就打到了长安城附近。

    这之后草原蛮族并没有立即攻城,而是在京畿道,在长安城附近开始劫掠起来。

    这个时候他王忠益又在什么地方?

    如果王忠益及时率部赶到长安勤王救驾,那显隆帝多少会对他宽容几分。

    可问题是没有啊。

    王忠益哪怕率领朔州军赶到,与草原蛮族面对面驻扎也没有发起冲锋。

    这让显隆帝无论如也无法接受。

    显隆帝是一个十分看重忠诚的人,也是一个很多疑的人。凡是他认定的不忠诚的人他是绝不会再用的。

    何况他已经给了王忠益一次机会。

    王忠益真的是太令他感到失望了。

    “来人啊,把他压下去。”

    显隆帝大手一挥,便有两名内卫上前将王忠义拖走。

    “陛下,臣冤枉,臣冤枉啊。臣绝无通敌叛国之心,更无通敌叛国之实啊。请陛下明鉴!”

    显隆帝却懒得在听,任由王忠益的声音越来越小,及至彻底消失。

    皇城,不良人衙门。

    衙门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之下。

    敌军退兵本是一件十分值得庆贺的事情,可是他们所有人都高兴不起来。

    这其中包括赵洵。

    原因很简单,王忠益下狱了。

    敌军前脚刚刚撤军,后脚显隆帝就召见勤王的大将军朔州节度使王忠义入宫。

    结果这一进宫不要紧,王忠益接下来直接被显隆帝以通敌叛国的罪名下了大狱。

    赵洵对于王忠益那是相当了解的,这位也可以算的上是赵洵的老熟人了。

    当初王忠益被左相构陷,差点一命呜呼。

    是赵洵一步步的抽丝剥茧,最终把王忠益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说赵洵是王忠益的救命恩人那是一点也不为过。

    本以为这件事就此了了。

    可谁知道显隆帝又开始翻旧账。

    这个不做人子的狗皇帝,就不能做点人事吗?

    赵洵人都麻了。

    当然他知道做个人对显隆帝确实是个极大的挑战。

    这次王忠益的罪名和上一次如出一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在显隆帝的心里还没有把上次那件事彻底揭过翻篇。

    或许在显隆帝的心里,王忠益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是啊,像这种只会带兵打仗不懂得拍马屁逢迎的人确实不会讨皇帝的欢心。

    但是显隆帝也没必要刻意打压甚至污蔑王忠益吧?

    赵洵和王忠益的接触虽然不能算久,但了解还是很深的。

    他知道王忠益是一个很直率的人,绝不是那种城府极深,扮猪吃虎的老阴比。

    说谁谋反赵洵都信,唯独不信王忠益会谋反。

    显隆帝这厮的脑袋是被门夹了吧,还是进水瓦特了?

    赵洵此刻在心中已经把显隆帝和他的女性亲人问候了一遍,恨不得上去亲自扇他两个大嘴巴。

    当然,赵洵知道这是不可能做到的,至少眼下还不行。

    如今的赵洵还不够强,若是他真的这么做,郑介那个老阉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这厮最是阴狠,偏偏对显隆帝又是十分忠犬。若是郑介看到有人对显隆帝动手,一定会第一时间打回来。

    赵洵即便是真的想要打脸显隆帝,也得等到自己的实力变得足够强大才行。

    如今他靠的是书院,靠的是山长的庇护。

    可是书院和山长总不能庇护他一辈子啊。

    人终归还是要靠自己,不能寄希望于别人。

    “啧啧啧”

    旺财抿了一口茶,感慨道:“这真的是世事难料啊。谁能想到王忠益大将军又被下大狱了呢。这些大人物面上看起来确实风光,可要是倒霉起来端是喝凉水都塞牙。”

    “旺财,你少说两句话吧,没看到明允这么难受吗?”

    贾兴文在一旁道。

    “唔,我知道了。”

    旺财吐了吐舌头,兀自说道。

    “无妨的。”

    赵洵苦笑一声道:“这件事不怪旺财。”

    对赵洵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营救出王忠益,而不是去问候显隆帝的家人。

    “如今王将军关押在何处?”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只有充分了解清楚当下的情况和形势,才能做出针对性的布置。

    “刑部大牢。”

    贾兴文第一时间给出了答案。

    赵洵点了点头。

    你永远可以选择相信贾兴文。

    “刑部的话确实有些麻烦,我和刑部不算熟,看来这件事想通过自己解决是不可能了。”

    赵洵摇了摇头,又转向旺财道:“旺财,伱觉得我若是请求冯大人出手,他会同意吗?”

    “冯大人?”

    听到这,旺财的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

    “冯大人应该不会愿意出手的吧。”

    像冯昊这种天子近臣完全没有必要为了王忠益去得罪皇帝。

    何况冯昊最近自己都惹了一身的骚。

    西域之事显隆帝肯定很生气,数万安西军,竟然生生退回到了沙洲,将安西都护府拱手送给了西域三十六国。

    若不是当时长安形势危急,显隆帝很可能直接降下一道圣旨问责。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赵洵却显然没有打算轻易的放弃。

    对他来说,冯昊还是一个很有底线很正派的人。

    正派不等于古板,正派也不等于孤直。

    在赵洵看来,冯昊是一个外圆内方的人。

    在许多事情的处理上,冯昊表现的很艺术,很圆滑。

    但其实冯昊内心也是有属于自己的原则的。

    这个原则就是必须是向善,必须是公平公正。

    若是谁触及到了他的底线,冯昊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抨击之。

    当然这件事情有些复杂。

    因为牵扯到了皇帝。

    显隆帝这厮的态度很微妙,毫不犹豫的将王忠益投入到了刑部大牢之中,却没有在接下来责令刑部甚至是三司会审。

    只能说这个狗皇帝帝王心术确实很厉害,明白这个时候冷处理是最好的选择。

    王忠益毕竟也算的上是一个名臣,朝中应该有不少的同袍同僚,甚至是故交故旧。

    这些故交故旧肯定是会想尽办法帮助王忠益,所以他们会不惜犯颜直谏。

    如果这个时候显隆帝选择三司会审的话,那这些王忠益的至交好友肯定会一个个的跳出来为王忠益发声。

    但是显隆帝偏偏选择了冷处理。

    这就让这些人无法发力,无处发力。

    就像是蓄足气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显隆帝甚至可以选择不上朝。

    这对这个不做人子的狗皇帝来说应该算是常规操作了。

    只要显隆帝选择避其锋芒,臣子们便没有什么太好的应对方式。

    唯一的选择就是写奏疏替王忠益申辩。

    但是这样也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显隆帝也有后手。

    他可以选择不看啊。

    一旦显隆帝选择将奏疏留中不发,那这些奏疏就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再难有任何音讯。

    显隆帝是掌握了主动权的,只要他不想看没有人能够逼着他看。

    他不上朝,不接受臣子求见,不看奏疏,臣子就没有其他的办法。

    唯一的选择是前往大明宫宫门外哭谏。

    这种时候显隆帝还有杀手锏,那就是廷杖。

    廷杖是对付不听话大臣的必杀技。

    所谓廷杖说白了就是打屁股。

    这十分吻合封建礼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那一套。

    皇帝可以打大臣屁股,父亲可以打儿子屁股,丈夫可以打妻子屁股。

    说白了就是一种宣示权威和强势地位的方式。

    显隆帝通过这种方式可以挫败一些臣子的锐气,也让其他想要替王忠益发声的臣子三思而后行。

    毕竟对这些人来说,有的真的是王忠益的至交好友。

    这些人替王忠益发声是没有存任何其他心思的。

    至于另外的一些,其实只是为了借此博得一个好名声罢了。

    好名声这种东西是官员的最爱。他们就像是爱惜羽毛一样爱惜名声。

    若能博得一个直臣的名声,便是让他们做什么事情他们也都是愿意的。

    当然了,显隆帝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毕竟廷杖也不是什么人都挨的起的。

    一通板子打下来,身体差一些的直接就扛不住了。

    因此落下隐疾的不胜其数,一命呜呼的也不是没有。

    连命都没有了,还要名声作甚?

    所以显隆帝光是靠着这一套三连就足以打压掉百分之九十五的臣子。

    剩下的那些屈指可数。

    不过在赵洵看来,冯昊算是一个。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赵洵对于冯昊的为人很敬佩。

    所以他打算试一试。

    不良人二层楼衙署。

    不良帅冯昊端坐桌案之后,神情十分严肃。

    “你想让本官替王忠益求情?”

    对于赵洵提出这个请求,冯昊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赵洵还是像以往那样古道热肠,十分的热衷于帮助别人。

    哪怕这个人和他并没有什么利益关系也无所谓。

    这恰恰在朝中是最难得的东西,也是冯昊最看重赵洵的东西。

    在朝廷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驱动力无外乎是利益。

    有了利益就有了党争,就有了党同伐异。

    这些家伙在朝中吐沫星子四溅,争的是头破血流,所求的无外乎也就是个利益。

    而赵洵恰恰是能够跳脱其外,完全不去看利益的人。

    这一点在朝廷之中实在是太可贵了。

    “是的属下希望大人能够替王将军发声。”

    赵洵没有任何犹豫,慷慨激昂的说道:“王将军乃是大周的功臣。属下曾经在案牍库中调取了有关王将军的全部卷宗。发现王将军曾经数次率领朔州军击败北方蛮族,取得大捷。这样一个赤胆忠心之人说他会选择通敌叛国,属下不信。”

    冯昊沉默,良久之后叹息一声道:“非但你不信,本官也是不信。可是有用吗,有人在意吗?你我信不信不重要,满朝文武信不信也不重要,关键在于陛下信不信。”

    冯昊摇了摇头:“咱们这位陛下啊最是疑心重,对王忠益这样的领兵大将更是如此。王将军统领十万朔州军,而朔州军的战力即便在整个大周都是能够排的上号的。这种情况下,不出事陛下都寝食难安。何况眼下草原蛮族又挥师南下,大举进攻呢?”

    冯昊分析道:“明允,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讲过陛下最见不得一种人。”

    “哪种人?”

    “自作聪明的人。”

    冯昊顿了顿道:“那些耍小聪明的人,认为比陛下还要聪明的人,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冯昊在官场混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长到他见过了无数人。

    多数人都能寿终正寝,但有一种人例外。

    这种人就是所谓的自作聪明的人。

    因为显隆帝也是猴精猴精的类型,他绝不允许有的人比他还聪明。

    作为帝王他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力刻意的进行打压,那些人多半已经消失了,即便还在朝中存在感也极低。

    “那么,冯大人愿意出手仗义执言吗?”

    冯昊说的这些其实赵洵都明白。

    可问题是冯昊愿意出手吗?

    长篇大论说了这么一通,若是最后打了退堂鼓岂不是白费。

    “我自然愿意。因为道义二字。”

    赵洵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暖。

    道义二字…

    好一个因为道义二字。

    不是因为友情,不是因为利益,仅仅是因为道义就伸出援手,这在满朝上下几乎是极为罕见的。

    赵洵甚至想不出来除了冯昊还能有谁做到这点。

    这是怎样的觉悟啊。

    “多谢冯大人。”

    “你不用谢我,至少不用现在谢。”

    冯昊淡淡笑道:“若是本官救出了王将军你再谢也不迟。”

    …

    …

    大明宫,紫宸殿。

    显隆帝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听着不良帅冯昊的慷慨陈词。

    他想过很多人会为了王忠益的事情犯颜直谏,唯独没有想过会是冯昊。

    道理也很简单,冯昊是不良帅,是天子爪牙。

    作为一名天子爪牙怎么可能会为了一名罪臣而得罪天子?

    除非他不想混了。

    但是今日冯昊确实来了。

    这让显隆帝觉得疑惑不已。

    “你说王忠益是被冤枉的?”

    显隆帝的目光冰冷,几乎能够吃人。

    “臣觉得此案疑点颇多,当从长计议。”

    冯昊却是滴水不漏。

    “好一个从长计议。”

    显隆帝哼了一声,随即道:“那你说说看,该如何个从长计议法?”

    对显隆帝而言,不良人是十分重要的耳目。不良人和内卫就是他的左膀右臂,就是他的眼睛和耳朵。

    有不良人和内卫在,显隆帝就不会变成聋子和瞎子。

    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

    因为作为皇帝最担心的就是被臣子架空。

    那些臣子口口声声的忠君爱国,一心为了江山社稷。

    可他们满脑子其实想的都是如何为自己为自己的家族谋取利益。

    皇帝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工具人和提线木偶。

    显隆帝当然不蠢,所以绝不会任由官员们糊弄。

    “宜三司会审。”

    “三司会审…”

    显隆帝沉吟片刻,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来:“倒也未尝不可。”

    “那么不良人呢,不良人在其中应该发挥怎样的作用呢。”

    “这个要看陛下的意思。”

    冯昊很谨慎的说道:“通常来说只有钦定的大案才需要不良人来审理。一般的案子都是三司会审。”

    显隆帝闻言点了点头。

    “那就由三司会审吧。”

    虽然此刻显隆帝恨不得直接把王忠益给剐了,但是必要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显隆帝可不希望被人戳脊梁骨。

    皇帝虽然有很多特权,但也不能凌驾于律法之上。

    至少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太明目张胆。

    毕竟脸面还是要的。

    “陛下英明。”

    冯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对他来说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完全可以接受。

    显隆帝肯定不会同意由不良人来审理案子,能够三司会审已经是最为理想的结果了。

    “陛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臣就告退了。”

    “退下吧。”

    显隆帝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

    …

    …

    冯昊离开了皇宫之后直接返回了不良人衙门。

    返回衙门的第一件事他立即召见了赵洵。

    “冯大人,结果如何?”

    赵洵对于王忠益案还是很关注的。

    “本官刚刚从宫里回来,结果还算是理想。”

    王忠益便将显隆帝的话原封不动的又跟赵洵说了一遍。

    “三司会审,怕是不妙啊。”

    赵洵是不大看好所谓的三司会审的,道理也很简单。

    不管是刑部,大理寺还是御史台,都是一群舔狗。

    也就御史台稍微好点,可这些御史也不是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发声,单纯是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

    由这三司会审,赵洵基本能够想象的到结果。

    这个结果肯定可以让显隆帝满意,但是就未必让赵洵满意了。

    “冯大人,不能争取一下由不良人主理此案吗?”

    “恐怕不行。”

    冯昊摇了摇头道:“陛下也是在试探我,看看我是不是王忠益的朋党。这种时候我不好表现的过于明显。”

    赵洵能够明白冯昊的意思。

    这种时候王忠益就像是显隆帝设下的一个诱饵。

    有谁会去营救王忠益,多半就会是王忠益的朋党。

    冯昊已经竭尽全力的在帮助王忠益了,但总不好把自己也搭进去。

    “陛下的心思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让人丝毫琢磨不透。”

    他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我看就这样吧,不好用力过猛。”

    冯昊的话让赵洵感到有些绝望。

    哪怕是冯昊这样的权臣在面临强势的显隆帝时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因为他手中的权力是显隆帝给他的。

    显隆帝可以给他权力自然也可以把权力再收回去。

    这就是冯昊可以在群臣面前强势无比,却无法与显隆帝据理力争的根本原因。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只希望三司会审能够有一个好的结果吧。

    …

    …

    王忠益被投入了刑部阴冷的大牢之中。

    虽然是一个单间,但是仍让人觉得心情压抑无比。

    这是王忠益第二次被投入到大牢中了。

    第一次的时候王忠益觉得已是必死,可最后被赵洵所救。

    这一次是第二次,都说一回生两回熟。

    王忠益都能知道睡在哪个位置更舒服一些了。

    这真的是莫大的讽刺啊。

    王忠益知道以他的身份,审讯定然不会简单,最起码也是三司会审。

    没有大半个月甚至是一个月基本上不会有结果。

    所以现在也不用着急,着急也没有办法。

    王忠益自问问心无愧,所以他不担心自己的性命问题。

    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定会有个好的结果的。

    …

    …

    “山长,您说这次战事并未结束是什么意思?”

    终南山,浩然书院。

    二层竹楼之中,龙清泉恭敬侍候在侧沉声发问道。

    “北方蛮族退了,南方蛮族退了,东越剑阁退了,可是西边呢?”

    山长背负双手,意有所指的朝西边望去。

    “山长您的意思是西域三十六国吗?”

    “不错。”

    山长顿了顿道:“西域三十六国如今已经兵临沙洲,以沙洲目前的兵力怕是难以阻止。”

    “可现在长安已经腾出手来,朝廷难道不会派兵增援吗?”

    “来不及了。”

    山长摇了摇头道:“十日之内必有大事发生。”

    …

    …

    “监正,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内侍监郑介亲临钦天监,面对监正袁天罡意味深长的说道:“陛下可是请了您入宫驱鬼的。”

    最近大明宫中不太平,经常闹鬼。

    一开始显隆帝还不以为意,直到他亲自看到鬼影才确信皇宫之中确实进入了邪祟之物。

    显隆帝的第一反应是找郑介,毕竟郑介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超品大宗师。

    但问题是捉鬼不是郑介擅长的事情啊。

    术业有专攻,郑介擅长的是打斗,精通的是武道。

    论杀人郑介是一把好手,但论捉鬼他就确实不太行了。

    所以郑介向显隆帝举荐了一个人——袁天罡。

    作为钦天监监正以及大周国师,袁天罡在道门之中的地位和辈分那是相当高的。

    捉鬼是道门擅长的事情,袁天罡的身份捉鬼虽然有些大才小用,但好在能够干脆利落的解决问题。

    皇宫之中闹鬼可不是闹着玩的,加之显隆帝最近情绪又十分的脆弱,郑介可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所以他第一时间通知了袁天罡。

    袁天罡当时也爽快的答应了,表示会第一时间前去捉鬼。

    可事实却是袁天罡并没有如约而至。

    放皇帝陛下鸽子这件事怕是也只有袁天罡敢做了。

    “郑公说笑了。”

    袁天罡微微一笑道:“贫道是在等一个人。”

    “等人?”

    郑介皱眉道:“等谁?”

    “我的小师侄,青莲。”

    袁天罡不疾不徐的说道。

    “青莲道长?”

    这个名字多多少少让郑介感到有些惊讶。

    论修为品级,青莲道长远不如袁天罡。

    两者一个是超品,一个是二品。

    可谓天壤之别。

    至于辈分,袁天罡也在青莲之上。

    袁天罡等青莲做什么。

    似乎看出了郑介心中所想,袁天罡淡淡笑道:“其实青莲捉鬼的本领在我之上。”

    “什么!”

    郑介惊呼道:“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贫道骗你作甚。”

    “既然如此,那青莲道长呢?”

    “我那小师侄最近在陪他的徒弟参悟道家真经,说没空,叫我等等。”

    “…”

    这下郑介彻底无语了。

    他的脸色涨得通红,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堂堂大周天子竟然要等一个道士?

    这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闻所未闻。

    “他那徒弟是谁?”

    郑介仍不死心径直追问道。

    “不良人赵洵,也是郑公的老熟人了。”

    袁天罡微微一笑。

    “当然也是贫道的义子。”

    袁天罡把义子两个字咬的很重,似是在刻意强调一般。

    “赵洵赵明允?”

    郑介一时间哭笑不得。

    “如果真的是他,那倒是简单了。”

    郑介沉默片刻道:“可以叫他一起进宫。他是不良人有入宫的权力。”

    “这样也行?”

    袁天罡显然没有想到郑介会这么说,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悠悠道:“那我去与他说说看。”

    …

    …

    青莲观。

    吴全义盘腿而坐,坐在他旁边的是不良人赵洵。

    这些时日赵洵一直跟着吴全义打坐学习道家真义,颇有心得体会。

    不得不说恩师确实是这方面的行家。

    经过恩师一番点拨,如今赵洵已经渐渐能够领悟道家真义的核心。

    这和只知皮毛是完全不同的。

    便这这时忽然见到空中出现一个黑点。

    那个黑点越来越大,赵洵能够清楚看到这是一把飞剑。

    飞剑之上踩着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袁天罡。

    “义父怎么来了…”

    赵洵口中喃喃道。

    这多多少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只见没过多久袁天罡就从飞剑之上跳了下来,轻巧的走到吴全义和赵洵的身边。

    “义父。”

    “师叔。”

    赵洵和吴全义相继起身,分别向袁天罡行礼。

    “不必多礼,我这次来是想问问青莲何时进宫。”

    “进宫?”

    “对啊,你难道忘了,进宫捉鬼啊。”

    吴全义恍然大悟。

    “你不说我都忘了。”

    他顿了顿,继而接道:“捉鬼是挺重要的。但是我给徒儿讲课讲到一半。你看这。”

    “哈哈我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袁天罡笑眯眯的说道:“无妨,你带着赵洵一起入宫就是。”

    “我已经问过郑公的意思了,他已经同意了。”

    卧槽!

    赵洵心中无数羊驼飘过。

    他心道你们这些大佬三言两语就定下来了,问过我的意见吗?

    这简直了…

    赵洵本人当然是不想进宫的。

    他一看到显隆帝那张脸就想吐。

    若不是为了营救王忠益,他甚至不希望不良帅冯昊去向显隆帝求情。

    而现在他竟然要跟着恩师入宫捉鬼。

    好家伙,这不可避免的要和显隆帝遇到了。

    赵洵如果有选择的机会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拒绝。

    但他知道他没有。

    所以他只能勉为其难的应下了。

    就当是去看看恩师的神通。

    毕竟这是道门的拿手好戏。

    若是赵洵不会捉鬼传将出去难免会被人笑话。

    技多不压身嘛,多学一点技能总归不吃亏的。

    …

    …

    进入到皇宫之后赵洵立即感觉到了氛围的异样。

    “恩师怎么觉得阴森森的。”

    “据说宫里在闹鬼,能不阴森吗。”谷檺

    青莲道长吴全义说了一句让赵洵恨不能撞豆腐的话。

    “具体闹鬼的地方在哪里?”

    “后宫都有,一开始是东六宫,后来是西六宫,最后连紫宸殿也开始了。”

    接话的是死太监郑介。

    一开始赵洵对郑介就没有多少的好感现在更是厌恶至极。

    在他看来郑介完完全全就是一条显隆帝的舔狗,还属于是那种毫无底线的存在。

    这样的人赵洵直是一刻也不想看到。

    偏偏迫于压力他还得跟郑介谈笑风生,真的是恶心死了。

    “这么说来,这鬼应该早就存在了。”

    吴全义淡淡道:“只是一直被阳气镇压,所以没有挣脱出来。”

    “青莲道长,袁天师我们先去东六宫吧。”

    郑介似乎并不想多做评论,而是直接朝东边走去。

    赵洵见没有选择,便拔步跟上前去。

    既然来了那自然得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捉鬼?听起来还真的蛮有意思的。

    …

    …

    东六宫相较于西六宫要热闹一些。

    一般而言西边宫殿多是失宠的妃子所住,或者是冷宫。而东边的宫殿则是宠妃所住。

    这一点不光是从宫殿的规模还是伺候的宫人数量都可以看出来。

    在郑介的引领下,袁天罡、吴全义以及赵洵等人相继来到了慧宁宫前。

    慧宁宫乃是东六宫之首,最早闹鬼的消息就是从慧宁宫中传出来的。

    慧宁宫的主人是潘妃,准确的说是潘贵妃。

    潘贵妃很得圣宠,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

    如今中宫之位悬着,潘贵妃就是实际意义的皇后。

    话虽如此可毕竟差了那么一层。

    女人又是对位份很关注的,所以潘贵妃一直耿耿于怀。

    她经常撺掇显隆帝立她为后,显隆帝在别的事情上对她百依百顺,可在这件事上显隆帝却并没有同意,他宁肯皇后的位置一直悬着。

    当然,这些宫廷之事都是永和县主李太平跟赵洵说的。其中究竟几分为真,几分为假,赵洵就不知道了。

    得亏义父袁天罡和恩师吴全义没有动用观心术,不然若是他们知道赵洵此刻还在八卦,肯定要气的吐血。

    “到了。”

    郑介对慧宁宫十分的熟悉,来到大门前静静的说道:“几位请进吧。这里是后宫佳丽的居所,照理说男人是不能进来的。但几位是为了捉鬼,得了陛下特批,不过还是应该心存敬畏。”

    赵洵直是被郑介的这番嘴脸恶心到了

    妈呀这个死太监就不能做个人?

    敬畏,敬畏个锤子啊。

    若是一般没见过世面的升斗小民或许还会被高高在上的显隆帝唬住,认为这是真正的真龙天子。

    可实际上这世间哪有什么真正的贵贱。

    都是人为制造出来进行区分的。

    人不是牲口,不需要名种名血来配种。

    就像赵洵,出自最尊贵的成国公一脉,含着金钥匙出生,但从没有因为自己是赵家人而感到暗中狂喜过。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和其他人没有什么本质不同。

    至于皇帝也是一样的,皇帝不过是贵族头子罢了。

    显隆帝糊弄一下寻常百姓尚且可以,想糊弄赵洵,在想屁吃。

    当然了,赵洵面上还是会表现出基本的恭敬的。

    其他两位似乎也不怎么感冒。

    毕竟他们都是道门中人。

    道门讲究的核心是清静无为。

    讲究的是境随心动,无为而治。

    显隆帝让他们屈尊降贵来捉鬼,他们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潘贵妃最近受了惊扰,诸位小点声。”

    在进入正殿之前,郑介再次提醒道。

    好家伙,用不用这么刻意。

    赵洵心中直呼内行。

    他们又不会对潘妃做什么,明明就是个二手货…

    三人跟着郑介进入了正殿,当即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

    是龙涎香。

    赵洵当即就闻出来了。

    到了这个世界后除了如厕赵洵最受不了的两件事一件是没有wifi,一件就是熏香了。

    不管什么香,这么熏一天换做是谁也顶不住啊。

    熏的香这么浓,这潘妃还是个重口味。

    绕过屏风走到暖阁之中,赵洵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美人塌上的潘贵妃。

    这潘妃生的身材丰腴,皮肤白皙犹如洁白的和田玉,没有一丝一毫的褶皱,看年岁应该在二十六七。

    “奴婢参见潘贵妃。”

    郑介毕恭毕敬的在潘贵妃面前跪倒磕了头,这举动让赵洵在心中腹诽不已。

    好家伙,你好歹也是个超品大宗师,虽然身残但应该志坚啊,怎么能这么轻贱自己呢。

    自贱者人贱之。

    连自己都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那别人更是会把你当个奴才瞧。

    赵洵一开始以为郑介只是对显隆帝跪舔,没想到他连带着也对皇妃开始跪舔。

    赵洵不由得对郑介又轻看了几分。

    “贫道参见潘贵妃。”

    “下官参见娘娘。”

    袁天罡和吴全义都只是微微颔首算作是行了礼。

    至于赵洵则是行了一记叉手礼。

    这在大周是再正常不过的礼节,远比郑介动不动就跪拜要好的多。

    “免礼。”

    潘贵妃轻启朱唇,柔声道。

    看的出来潘贵妃最近很憔悴,应该是被闹鬼闹的。

    从这点来看所谓的贵人和平民百姓真的没有太大的区别。

    便是皇帝贵妃不一样为了睡不着觉而烦恼?

    “几位应该也听说了。最近宫中也不知是怎的突然闹起来鬼,本宫被扰的寝食难安。也叫郑公来看过了,说是确实有不少邪祟之物。但郑公不擅长捉鬼,这才劳烦两位道长…和赵大人。”

    卧槽,潘贵妃认识我?

    赵洵直是震惊不已。

    这个赵大人叫的很是让人莫名其妙啊。

    不过仔细想想应该是显隆帝经常在潘贵妃身边念叨。

    毕竟潘贵妃乃是宠妃,陪王伴驾乃是家常便饭,听到点关于显隆帝对于臣子的评价应该再正常不过了。

    嗯这么看来显隆帝应该是很好看赵洵的啊,应该是把赵洵描述成了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潇洒无比的俊秀公子哥。

    所以潘贵妃在看到赵洵的第一刻才能一下子认出来。

    毕竟这个世界像赵洵一样的帅的人可不多。

    “潘贵妃无需担心,且让贫道来看一看。”

    率先发声的是青莲道长吴全义。

    赵洵仔细想了想,有两位大佬在确实没有他说话的份。

    “道长请。”

    吴全义在获得了潘贵妃的许可后迈步走向暖阁。

    这一点很重要,要知道这里可是嫔妃寝宫,还是显隆帝的爱妃寝宫。

    若是稍有不慎,风言风语的流传下去,显隆帝头顶一片青青草原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平日里别看青莲道长很随意,但在这些大事上还是很拎得清的。

    “道长,最先闹鬼的就是这个暖阁。”

    “潘贵妃,仔细说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月初三。”

    “那个鬼是长的什么样子?”

    “看不见脸,穿了一身白衣,走路就像是没有脚,一直飘着…”

    潘贵妃说着说着竟然瑟瑟发抖起来。

    赵洵心道好家伙这怎么听着像是有人装神弄鬼呢。

    脸都瞧不见的鬼糊弄谁呢。

    …

    …

    种种迹象表明,潘贵妃是被人扮鬼糊弄了。

    一同被糊弄的应该还有显隆帝。

    子不语怪力乱神,那是在现实世界。

    大周是一个修行者与妖兽并行的世界。

    在这里出现什么都不稀奇。

    显隆帝和潘贵妃肯定也清楚这点。

    所以他们才会在被人扮鬼的情况下感到异常的恐惧。

    话又说回来了,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看来显隆帝和潘贵妃应该没少做亏心事。

    这倒是也符合他们的人设。

    当然了,这些都是源于赵洵对于细节的观察和推测。

    一切还得捉鬼专家恩师青莲道长说了算。

    只见吴全义在暖阁之中仔细观察了一番,随后定定的说道:“这里没有鬼。”

    果然,恩师果然是行家。

    见青莲道长和自己的判断一致,赵洵心中觉得很稳。

    应该是没问题了。

    “没鬼?怎么可能没鬼?”

    只见原本仪态还算端庄的潘贵妃一时间变得花容失色,面容扭曲。

    赵洵见状和声道:“娘娘,有鬼没鬼咱们得听专业人士的。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师父他可是一等一的道门捉鬼天师,他说没有鬼,那自然是没有鬼的。”

    赵洵帮吴全义站台,吴全义自然感到很满意。

    嗯,不愧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就是亲,知道心疼师父的。

    当然,此刻吴全义也得展现出来自己的实力,堵住潘贵妃的嘴。

    不然照这样下去,这个案子是没法办了。

    “这里确实没有鬼,有的只是亡魂。”

    噗嗤,听到这里赵洵直是差点喷了出来。

    他心道恩师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啊,这样子让他很难做的啦。

    他才刚刚捧了恩师一番,结果恩师就这么说。

    他倒是想知道鬼和亡魂的区别。

    “所谓鬼,一般指的是恶鬼,厉鬼。这些都是由亡魂转化而来。亡魂不能得到超度,所以一直积怨,最后变成了厉鬼。但是并不是所有亡魂都会变成厉鬼,因为亡魂通常都会转世投胎。这也是人们在人死后给他念经祈福的原因。”

    恩师青莲道长吴全义接道:“一般来说人死之后的七天是一个关键时期,亡魂能否转世投胎就看这个时期。如果滞留在人间又没有人超度引导,很大可能会变成孤魂,最后转化成厉鬼。”

    潘贵妃早已是吓得面无人色。

    她咽了一口吐沫道:“那依您看,这亡魂真的会变成厉鬼吗?”

    “有这种趋势。”

    吴全义点了点头,一字一顿道。

    “啊这.”

    潘贵妃的身子本能的往后一仰,直是吓得面无人色。

    “那可该如何是好啊。”

    “不要慌,贫道可以为其超度。”

    吴全义很是自信的说道。

    “好,真的是太好了。有劳青莲道长了。”

    赵洵此刻望向恩师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之情。

    恩师不愧是他的偶像啊,以后要给恩师再起一个捉鬼小达人的外号。

    就凭恩师捉鬼的本领,便是靠此为生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小师叔,来帮我设斋醮。”

    这话却是青莲道长吴全义转向袁天罡说的。

    此时此刻这位大周国师完全没有任何的架子,而是微微颔首。

    青莲道长一边念着一边用拂尘挥洒。

    “千千荡秽,凶恶不存;万万魔王,保命护身。超度三界难,地狱五苦解,悉归太上经,静念稽首礼。稽首青玄主,太乙救苦尊,九头狮上坐,设法度孤魂。”

    随后袁天罡接道:“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委炁聚功德,同声救罪人,罪人实可哀,我今说妙经,念诵无休息,归身不暂停,天堂享大福,地狱无苦声,火翳成清署,剑树化为骞,上登朱陵府,下入开光门,超度三界难,迳上元始天!”

    师叔师侄二人分别诵经,一番超度之后便见宫殿之中出现一抹金色的光芒。

    青莲道长吴全义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好了,冤魂上路了。”

    听到这里面色惨白的潘贵妃方是松了一口气。

    若非亲眼所见,她是万万不信道士真有诵经超度的神通的。

    可如今她是对青莲道长和监正佩服的五体投地。

    “多谢两位,多谢两位道长。”

    “潘贵妃不必多礼,如果没有旁的事情,我们就告退了。”

    从慧宁宫出来后赵洵好奇的问道:“那个冤魂是谁,恩师你就不敢兴趣吗?”

    青莲道长白了赵洵一眼道:“为师是来超度的,关心这些作甚。再说了在这皇宫之中惨死的冤魂不计其数,你关心这个没有任何的意义。”

    赵洵仔细想了想恩师说的也有道理,捉鬼哦是超度只是一个小插曲。

    如今任务完成了,赵洵还是应该把精力多放在营救王忠益上。

    这个倒霉催的朔州节度使已经是“二进宫”了。

    看来这厮真的是和显隆帝命中犯冲,若是放出去以后最好还是不要来长安的好。

    以显隆帝这厮的心胸,弄不好一怒之下真能够把王忠益砍了。

    赵洵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显隆帝的。

    这厮只敢窝里横,北方蛮族和南方蛮族的联军围城的时候显隆帝只敢躲在皇宫里,连上城头鼓舞士气都不敢做。

    这样的皇帝,着实让人鄙视。

    如果有机会,赵洵一定要为民除害。

    刑部审理案子的进度很快。

    只要是显隆帝关心的案子,他们总能用最快的速度进行审理。

    论跪舔显隆帝的本领,刑部在三司里绝对可以排在前列。

    由于显隆帝有着很明显的倾向性,所以刑部在审理案子的时候也带有很强的诱导性,有意诱导王忠益认罪。

    可是王忠益也很懂啊,无论如何就是不认罪。

    他很清楚只要他认了罪,那就是必死无疑。

    非但他必死,就连他的一干亲信,他的家族亲人也会连带着丧命。

    所以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松口。

    刑部的官员见状大怒,立即下令动刑。

    王忠益却是不怕。

    他好歹也是三品修行者,底子很好。

    只要对方的刑罚没有穿透他的识海他的身体就不会出现不可逆的损伤。

    西域三十六国的联军兵临沙洲城已经很久了,但是迟迟没有攻城。

    一方面是顾忌到城中的十数万大军,另一方面他们得到可靠的消息,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在中原人的兵法中属于至高境界。如果可以实现,又何须动武?

    毕竟攻城不是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的事情,是会流血死人的。

    在野外作战的时候联军相对来说还好一些,大不了大伙儿一拥而上。

    那种时候谁也不会埋怨谁。

    可攻城不然。

    攻城总有一个排序先后吧,先攻城的和后攻城的完全不是一个强度。

    那么谁都不愿意冲在最前面做炮灰。

    这也是人之常情。

    而且西域三十六国虽然号称三十六国,但实际上一个国家也就是中原的一座城池大小。

    与其称之为国倒不如称之为城邦。

    就这样一座城邦,大一点的能够凑出万余人披甲之士。

    少一点的大概只能凑出几千人。

    那真的是人命堪比金子啊。

    死一个少一个,必须得珍惜着用。

    所以得知有不流血就拿下沙洲城的机会,他们宁愿去等。

    城中,安西节度使刘霖神情凝重。

    他当初宁肯自己背上责任也要把安西军带离西域,就是因为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这支精锐军队被人耗死。

    可现在他们已经抵达了沙洲,这些西域三十六国的叛军依然像一群恶犬一样毫不留情的追了过来。

    这让刘霖觉得难以接受。

    他不能再退了。

    安西守不住他退回到了沙洲。如今沙洲要是也守不住,他难道继续跑吗?跑到凉州去?

    若是那样,即便皇帝不杀他他也无颜面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弟兄们,这些叛军欺人太甚。我们不能再等了,我们要跟他们死磕到底!”

    “对,跟他们死磕到底!”

    “跟他们拼了,拼了!”

    “对,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

    安西军是大周的骄傲,是属于天下人的骄傲。如今他们已经恢复了气力,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他们要让这些叛军感到后悔。

    “在下何春,乃是魏王殿下派来的使者。”

    西域三十六国联军的中军大帐内,走入了一个中原人面孔的男子。

    这个男子长得十分俊美,脸上甚至还敷了粉。

    一进帐篷,他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了你很久。”

    合延沃尔冷冷注视着何春。

    “所以,用你们中原人的话说,你失礼了。”

    “哈哈,对对,我失礼了。所以在下为诸位送上一份大礼赔罪。”

    “那么礼物在哪里呢?”

    见何春两手空空,合延沃尔有些不悦的问道。

    “礼物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何春指了指敞篷外面,沙洲城的方向。

    “在下愿意替魏王殿下把沙洲城送给大将军。”

    “哼,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们的魏王是大周的魏王,他为何要帮助我们打自己人,又为何要把沙洲送给我们?”

    合延沃尔又不傻。他当即听出了何春话中的逻辑问题,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何春也不急,他来之前早有准备,已经打好了全部的腹稿。

    如今便是把准备好的话说出来而已。

    “当今大周天子昏聩,太子无德,魏王欲取而代之。但以魏王殿下的实力还不足以问鼎中原。所以他希望得到盟友。诸位便是最好的选择。”

    何春毫不避讳的说道。

    魏王李琏的封地在凉州。

    而凉州与沙洲分别是河西走廊的两端。

    可以说若是获取了西域三十六国联军的支持一举拿下沙洲、瓜州再沿着河西走廊行军,他们就能够在凉州汇合。

    从这点来看,魏王的如意算盘确实打的不错。

    “你的意思是魏王想要谋反?”

    合延沃尔眉毛一挑道。

    他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位大周魏王是不甘心做一个藩王驻守一方,而是想爬上那张龙椅爽一爽。

    但他自己的兵力不过几万人,即便他在凉州范围内募兵撑死也就凑个十万大军。

    这东拼西凑的乌合之众当然不是拱卫长安的京畿道精锐兵力的对手。

    所以魏王必须要有盟友,借兵是最好的选择。

    魏王能向谁借兵呢?

    除了西域联军,几乎没有其他选择。

    因为北方蛮族已经在打长安了。

    “不是谋反,是清君侧。”

    何春清了清嗓子强调道。

    “在我们看来,就是一个意思。”

    合延沃尔冷冷道:“说说吧,魏王能够为我们提供什么?”

    “魏王从凉州带来了数万大军,如今就驻扎在城中。”

    何春吞了一口吐沫,继而接道:“这些凉州军队誓死效忠魏王殿下,也只听魏王殿下的命令。在下不才,是这支军队的临时统帅。”

    “就你?”

    合延沃尔盯着何春看了良久,随即放声大笑道:“你们中原没有人了吗?”

    他实在无法把一军统帅和眼前这个娘娘腔中原人联系到一起。

    虽然对方是来跟他们谈合作的,但是合延沃尔还是没有忍住放肆的嘲笑了起来。

    “你们中原人都是样子货哈哈哈。”

    他的大笑引发了其他蛮族将军的嘲笑。

    “是啊,你们中原人都是一些样子货,都是一群只会玩女人的蠢驴。”

    “哈哈,是啊,自己人打自己人最在行,对外则是一塌糊涂。”

    何春的面色一时间变得铁青。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些西域蛮族会如此的无礼。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魏王派出的使者。

    他千里迢迢来到沙洲不是为了听这些西域蛮子嘲笑的。

    “咳咳,诸位请放尊重一点。我们魏王是来与你们谈合作的,合作是建立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的。”

    合延沃尔抬了抬手,示意众将停下。

    “好,具体说说你的思路,该如何拿下沙洲城。”

    “这个简单,城中的军队主要由沙洲当地驻军以及安西军、凉州援军组成。剩下的两支军队对我们凉州援军全无防备,只要我们突然打开城门,与你们里应外合,拿下沙洲便是手到擒来的易事。”

    …

    …

    何春说的恣意飞扬,唾沫星子四溅。

    但在西域三十六国联军的统帅合延沃尔听来不过是何春的自嗨罢了。

    “说完了?”

    “嗯,说完了。”

    “就这?”

    何春直是尬住了。

    “咳咳,你觉得这个计划不靠谱?”

    合延沃尔叹了一声道:“你是觉得是你傻还是我傻,还是沙洲驻军还有安西军傻?即便他们对你们没有防备之心,可基本的防御体系还是有的吧?他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在城中为所欲为。”

    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

    何春还以为是什么,既然他们担心的是这个那倒是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大将军请放心,我们有自己的路数,能够保证届时里应外合,迎大军进城。”

    何春知道他根本无需对合延沃尔说太多的东西,只需要跟他说明自己能够做到承诺的就好。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合延沃尔的大军缺的就是一个口子,只要他能够帮助西域联军把城门打开,大军攻城之下一定能够将沙洲城拿下。

    “我怎么相信你?”

    合延沃尔眼睛微微眯着,十分深沉的问道。

    这个问题也是合延沃尔眼下最关心的问题。

    理由也很简单,万一对方只是在演一出戏呢?

    万一这都是大周军队商量好的呢?

    万一他们信以为真,攻城的时候原本的“盟军”突然捅他们一刀呢?

    这些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作为西域三十六国的联军统帅,合延沃尔有必要对这支联军的安全负责。

    “您多虑了。”

    见合延沃尔担心的是这个,何春笑了笑道:“您怕是不懂我们中原人。您可知方才我是已经把老底都交给您了。若是我做了别的承诺不做数不打紧。可方才我说的可是天大的把柄。只要有这个把柄攥在您的手中,您就完全不用担心。”

    合延沃尔听的直皱眉:“什么把柄?”

    这些中原人说话绕来绕去的,跟个娘们一样。

    合延沃尔直是恼的很。

    “就是魏王殿下有意大宝之位,要起兵清君侧啊。”

    何春笑了笑道:“有这个把柄攥在您的手中,您觉得我们还有退路可言吗?”

    合延沃尔沉默了。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啊。

    中原王朝似乎对这个确实很看重。朝廷对于藩王的提防那也是相当高的。

    寻常藩王要想进入京师都得经过朝廷特批,否则就有可能顶着一个谋反的罪名。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分分钟可能掉脑袋。

    不得不说在权力斗争方面,所有地方都是共通的。

    合延沃尔知道在西域也是如此。

    许多国主和王子之间为了权位大打出手甚至刀戈相向。

    最后弄得一个十分凄惨的下场。

    魏王选择走这一步确实已经没有退路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魏王只能一条道走到底。

    “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什么时候动手?”

    合延沃尔很是认真的说道。

    在他看来时间是很重要的。

    只有把时间确定了,接下来的计划才好推行。

    “三日之后。”

    何春早有准备,顿了顿道。

    “好,那就约定三日之后动手。”

    “一言为定。”

    沙洲城。

    如今城中有近二十万的大军,加上原本的十万百姓,足足三十万人,把本就不大的沙洲城挤得是水泄不通。

    和中原人不同,河西走廊上的汉子们似乎天生带有一股乐观的态度。

    哪怕是敌军几十万大军就在城外围着他们也没有感到生活有什么改变。

    一样上该吃吃,该喝喝。

    沙洲夜色中,安西大都护刘霖下令宰杀了数百头羊烤了吃犒赏三军。

    别看一口气宰了几百只羊,可分到每个士兵嘴里其实就没剩下多少,更多的还是尝个新鲜,打个牙祭。

    要想吃饱,靠的还是烤馕。

    一说起烤馕,就不得不说西域的烤馕。

    那烤馕真的是烤的锃光瓦亮,里外焦黄。

    只远远望去就叫人垂涎欲滴。

    “啧啧,大都护,这杯酒我们敬您!”

    “对啊大都护,这杯酒我们敬您!”

    “若是没有您,我们是不可能活着走出西域的。”

    “是啊大都护,没有您的领导,我们早就在沙漠和戈壁滩中被蛮子叛军杀的七零八落了。”

    众将说的倒是实情。

    当时安西军上下情绪十分的低落,几乎没有人想着他们能够成功逃脱叛军的围追堵截。

    若不是刘霖一直把这口气提着续着,士气早就崩了。

    有的时候就差那么一口气,若是能够咬住,一切都有可能,若是咬不住,则万事皆休。

    “你们说这些做什么。这些都是本帅应该做的。来呀,是男儿就把这杯酒干了!”

    “大都护说的好,来啊我们满饮此杯!”

    “对,我们满饮此杯!”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这才是人生啊。”

    “对,我们终有一日能够在大都护的带领下重新杀回西域的。”

    “可是,我想回长安啊。我的婆娘孩子都在长安。我刚刚离开长安的时候,我的孩子还不会说话,现在应该都有我一半高了。”

    “你特娘的说这些作甚,男儿郎就应该有豪情壮志,岂能做这小女儿情态。”

    “对啊,今日高兴,莫要说这些坏兴致的话。”

    安西军是很抱团的,抱团的另一层含义就是不准许轻易的脱离。

    没有大都护刘霖的首肯,任何人不可能脱离安西军。

    按照安西军的规矩,除非受了严重的伤,再也无法上阵杀敌,否则就得继续当兵。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刘霖清了清嗓子道:“不说这些了,吃饭喝酒。”

    与此同时,沙洲城的另一边,凉州军的驻地。

    大营之中,何春在仔细筹划着不久之后的行动。

    按照他的计划,他会先命人在沙洲城中纵火,随后靠着大火的掩护发动突袭。

    原本在熟睡中的安西军、沙洲军这个时候应该才匆匆忙忙的起来集结。

    这便给何春以及凉州军留下了足够多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何春可以下令全军冲开城门。

    只要城门打开了,西域联军就能顺利入城。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何春担心了。

    以西域联军的战力,加上他们凉州军对付沙洲军和安西军是不在话下的,他觉得他们的胜算至少有七成以上。

    拿下沙洲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

    因为这是大周对外的门户。

    控制了此处,西域军队就可以源源不断的涌入。

    有了这源源不断的生力军加入,则魏王殿下的大计可成。

    何春也能因此立下大功,因此封侯拜相也并非什么难事。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凉州魏王府内,魏王李琏吟诵着赵洵所作的一首诗,随后放声大笑。

    他的命运是因此人而改变的,自然对赵洵是打心眼里痛恨。

    但不得不说,赵洵还是颇有诗才的,能够做出如此惊艳的诗。

    魏王尚武,当初在长安城的时候就经常通过马球赛展现自己的力量。

    与崇文的太子、齐王大为不同,魏王坚信只有手中攥有大军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而养那么多的文人有什么用?

    被父皇显隆帝赶到凉州就藩以后,在世人眼中魏王便已经失去了皇位的争夺权。

    但魏王自己却没有放弃。

    因为魏王很清楚凉州之地民风彪悍,又是大周养战马的地方。

    只要他有心培植势力,在短时间内拉起一支强大的军队绝非什么难事。

    培养军队的目的不是镇守边关抵御蛮族,而是为了让他有机会角逐至尊之位。

    魏王是很有野心的,绝不会甘心情愿的俯首称臣。

    不到最后一刻他都坚信自己有机会。

    如今这个机会就让他给等到了。

    西域陷落、剑南失守,长安被围。

    这是天下大乱的节奏啊。

    乱的好!

    若是天下不乱,魏王就完全没有可乘之机。

    但只要这天下乱了,魏王的机会就来了。

    凉州位于河西走廊的东端,是经由西域去往长安的必经之路,也是丝绸之路的一个重要节点。

    所以魏王要想进攻长安夺取帝位最好的选择就是和西域三十六国结盟。

    西域三十六国自古以来就不是省油的灯,近百年来之所以臣服大周,是因为大周很强盛。

    但他们并不是打心眼里敬服大周的。

    所以只要大周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他们都会露出獠牙狠狠的扑上来撕咬。

    魏王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给他们提供这个机会。

    西域三十六国有数十万大军,而魏王麾下的军队只有几万。

    这些军队结合在一起就是一股强大无比的势力。

    他们完全有能力一举攻向长安。

    所以魏王必须要把这一支势力拉拢到自己身边来。

    他派出了自己的心腹何春领兵增援沙洲。

    一方面是做个姿态,回应朝廷的旨意。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夺取沙洲在暗中布局。

    何春明面上的身份是统兵增援的将领。而暗地里他的身份是和西域三十六国大军结盟的使着。

    何春带去的是魏王的意志。

    魏王也相信他们会愿意和自己结盟的。

    西域胡族最看重的就是利益。

    谁能够给他们提供利益,他们就会心甘情愿的替谁做事。

    在某种程度上双方可以说是各取所需的。

    魏王借的是兵,能够提供的承诺是财富。

    届时他们拿下长安后,魏王可以登基为帝,至于西域三十六国可以把长安城中的金银财宝洗劫一空。

    在魏王看来,金银都是无关紧要的。

    只要他能够登上至尊之位,今后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还在乎什么金银。

    一想到长安城中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明宫,魏王就觉得控制不住情绪了。

    他已经在幻想自己坐在紫宸殿的龙椅上俯瞰大周群臣时的场景。

    他坐在龙椅上,接受百官的朝拜,那感觉真的是爽啊。

    剑南道。

    退回蜀中的南方蛮族在巫蛊师首领的带领下回到了锦官城中。

    原本他还担心一路上会有追兵。

    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长安城经过一个多月的围困,城中军民早已是疲惫到了极点。

    他们骤然脱困,是没有心思追击的。

    这便给了南蛮军队喘息之机。

    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

    因为他们需要时间来布置。

    只有把剑门关守住他们才能守住蜀中门户。

    而只有守住锦官城,他们才能最大程度保证部族的富庶。

    长时间生活在茫茫大山深处,让南方蛮族已经适应了穷困的生活。

    乍一暴富,自然是狂喜的。

    但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南方蛮族已经回不去了。

    他们现如今绝不可能轻易放弃这到手的富贵。

    只要他们守住剑南道,就能够一直过着花天酒地酒肉池林的生活。

    如此还打什么长安?

    就算是打下来长安,那多半也要和北方蛮族、东越剑阁瓜分利益。

    到底能分到手多少还未可知。

    还不如守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

    至少这些利益都是他们自己的。

    “传令下去。守好入蜀的各项关卡。”

    南蛮巫蛊师首领很清楚蜀道艰险。

    只要能够把守住这些要隘,就不担心京畿的军队攻进来。

    当年巴蜀剑圣杨之水独自一人在剑门关拖住了十万大军,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们只要能够如法炮制,就一定可以守得住剑南。

    说什么居安思危,说什么莫要骄奢淫逸。

    人生苦短,不过几十载而已。

    即便是修行者可以延长寿命,但也不可能真正做到永生。

    所以及时行乐才是最重要的。

    不抓紧时间享受,那才是对不起自己。

    尤其是经过这次长安之战,让南蛮巫蛊师首领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实力。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在没有强敌的情况下南蛮巫蛊师首领尚且可以称王称霸,但在面对修为境界比他高的人几乎没有取胜的可能。

    …

    …

    …

第二百九十五章 王忠益之死(近20000字超级大章)

    终南山,浩然书院。

    山长独坐在竹林之中。

    与他对坐的是大周国师袁天罡。

    二人在对弈。

    龙清泉与李淳风侍候在他们身后。

    这是二人下的第二盘棋。

    二人下第一盘棋时长安尚且在被草原蛮族围困之中。

    如今长安已经解除危险,二人的心境自然也大为不同。

    二人都是棋艺高手,虽然并非专精于此,可实力也不差。

    龙清泉和李淳风看的津津有味,这一盘棋能够偷师的东西太多了。

    不止是两位大佬的棋路,更是他们在面对各种局势时候的处理。

    “天下太平了吗?”

    山长落子,

    不疾不徐的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

    袁天罡淡淡回应。

    “好一个天机不可泄露啊。”

    山长悠悠道:“我看西边不太平。”

    “西边不晴东边晴,西边不雨东边雨。”

    袁天罡打了个机锋道。

    山长呵了一声道:“袁天师,你整日守着你那个什么天道有甚的意思,倒不如说出来。憋在心里多难受啊。”

    “这有什么难受的,若是连这点城府都没有,还做什么国师。”

    “罢了。”

    山长摇了摇头:“你不愿意说,就不勉强你了。不过你不说我不说,

    朝廷也就不可能未雨绸缪,提前应对了。”

    “一切都是定数,

    都是命数。

    袁天罡和声道:“我们虽然是修行者但也不能肆意干涉天道,否则必被天道所诛。”

    知道的东西越多,敬畏的东西便越多。

    敬畏的东西越多,不敢做的事情也就越多。

    袁天罡是一个谨小慎微的性格,没有足够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的发表意见的。

    西边肯定不太平,但是他们这个时候告知朝廷就等于泄露了天道,若是老天爷怪罪了下来,哪怕是超品大宗师也扛不住。

    山长却是不以为意。

    “天道是什么,是所有人意志的集合。既然是所有人,里面就有你的,我的。”

    “既然如此我们其实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是替天道说出了想法,我们何错之有?”

    “…”

    论耍嘴皮子,

    袁天罡自然不是山长的对手。

    山长那可是读书人,

    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耍嘴皮子。

    便是再给袁天罡十年的时间修炼内功也拍马难及。

    “不说这些了,

    说说我那义子吧。”

    袁天罡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便话锋陡然一转道:“也就是伱那个徒儿。”

    “说他什么?”

    山长显得很是好奇。

    “我观他最近有可能破境入五品。”

    “五品…”

    山长沉思片刻道:“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在超品修行者眼中,五品确实不是多么高深的境界,可对于赵洵自己而言却可以算的上是一个大的突破了。

    “五品的境界在九品中是一个临界点,转折点。”

    袁天罡顿了顿道:“若能迈过这道坎,意味着接下来必定有所成就。”

    “然也。”

    “可你也知道我那徒弟的境界远不止五品那么简单。”

    笑话,他山长收的徒弟哪个不是四品以上。

    二品的就有数人,甚至有人可能突破一品那道门槛。

    以赵洵的天资,山长觉得至少有一品的潜质。

    至于能否达到超品大宗师境界,其实山长也不是很清楚。

    因为超品和一品不同,看的是所谓的机缘。

    若是机缘到了,则可能轻松破境入品。

    若是机缘未到,则可能一辈子都捅不破那层窗户纸。

    “或许他可以去一趟河西,也许对他增进修为有好处。”

    袁天罡似是若无其事的提了一句。

    但山长自然明白他的弦外之音。

    “啧啧啧,那好,老三啊你去与你小师弟说说,若是有机会,去河西走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龙清泉连忙抱拳:“遵命。”

    …

    …

    却说龙清泉离开终南山浩然书院之后便只身前往长安城。

    如今长安城已经解除了戒严,龙清泉出入完全无压力。

    当然,即便长安城封闭城门戒严龙清泉也不会遇到任何的阻力。

    因为他可以御剑飞行,

    直接飞到长安城中。

    已经去过几次不良人衙署的龙清泉一路轻车熟路的抵达衙门前。

    他轻易的一闪便来到了衙门里。

    这就是顶级修行者的神通。

    符阵于他们而言并没有太多的限制。

    “三师兄你怎么来了!”

    看到龙清泉后赵洵直是兴奋极了。

    对他而言三师兄是他在书院之中最亲的人。

    虽然三师兄性格傲娇了一些,但其实人极好。

    这一点在和三师兄日常相处的过程中赵洵体会的很明显。

    那次江南道之行,若非三师兄的悉心呵护赵洵真有可能遭遇不测。

    当然了,

    赵洵也救了龙清泉一次。

    两人算是扯平了。

    “唔,是山长叫我来的。”

    龙清泉双手一摊,实话实说道。

    “山长?他老人家是有什么绝世功法要传授我吗?”

    赵洵对此很是期待。

    因为作为一名修行者,要想提升修为最便捷的方式就是在战斗之中破境。

    战斗之中人的各项能力都会被放大。

    所以破境也会更加容易。

    赵洵本来很期待能够在长安之战中突破修为。

    可是没想到长安之战最终是雷声大,雨点小。

    而且基本是神仙打架。

    山长、袁天罡、郑介、魔宗大祭司、南蛮巫蛊师、东越剑圣。

    基本上是3v3的对决。

    最终长安一派的修行者联盟取得了完胜。

    攻打长安城的一方则是溃败。

    赵洵根本就没有发力的机会。

    “那倒是没有。山长是建议你有机会可以去河西走一走。”

    三师兄龙清泉如实转述道。

    “去河西?”

    这个答案多多少少有些出乎赵洵的意料。

    要知道河西可是十分遥远的存在。

    在赵洵的印象中距离长安那是数千里。

    这个时代虽然有修行者,但也不可能一日抵达。

    除非动用传送术。

    赵洵去河西最快的方式就是骑龙飞行了。

    那也得几天时间。

    可关键是好端端的山长为何要让他去河西?

    山长绝对不会说没用的话,所以山长一定有他的道理。

    赵洵追问道:“三师兄,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声。”

    龙清泉不由得苦笑一声,双手一摊道:“小师弟啊,你就不要为难我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他很是无奈的说道:“实不相瞒,是山长和袁天师在下棋。下着下着就聊到了所谓的天道之上。”

    他稍顿了顿,咽了口吐沫道:“山长在探袁天师的口风。但袁天师的嘴巴很严,说什么也不肯透露。”

    龙清泉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所以山长便提到了你,果不其然袁天师坐不住了,透露了你的机缘在河西。”

    “啧啧…”

    赵洵这下是听明白了。

    机缘这个东西有的时候真的很玄妙,说不清道不明。

    你不关注它的时候吧,他一下子冒了出来。

    若是你关注它吧,它反而迟迟不冒头。

    小爷信了你的邪。

    “山长有说我什么时候动身好吗?”

    “那倒是没有…”

    赵洵这下彻底无语了。

    机缘这东西是有时效性的啊,总不可能一直有效的啊。

    若是过了有效期赵洵还一头扎进去了岂不是白费?

    他又不傻,亏本的事情是不可能做的。

    “那是不是越快越好?”

    赵洵只得试探道。

    “山长没有说,但我寻思着是。小师弟,这种事情向来是赶早不赶晚啊。”

    赵洵仔细想了想,发现三师兄说的也有道理。

    “但是我怎么开这个口呢。毕竟我现在还有官身,是要点卯坐班的啊。”

    这就是打工人最苦逼是地方了。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

    赵洵此前一直是狂暴工作模式,现在突然要休假,黑心的老板显隆帝肯定是不会批的啊。

    “这个嘛你不用担心。”

    三师兄龙清泉高傲的扬起头:“既然是机缘,那应该是显隆帝会主动找你。”

    “唔这样便好。”

    …

    …

    王忠益案迅速有了结果,经过三司会审判定王忠益有罪。

    罪名是与北方蛮族暗通款曲,通敌叛国。

    三司建议将王忠益凌迟处死。

    审理结果很快送到宫中,送到了显隆帝的面前。

    显隆帝毫不犹豫的批准了。

    这大大出乎了朝中众臣的意料,其中就包括了不良帅郑介。

    当王忠益被送往西市刑场之后不良人上下才得到消息。

    毫无疑问显隆帝是想要打一个闪击战,打群臣一个措手不及,以防止有人替王忠益求情。

    由于是凌迟处死,一时半会王忠益还难以毙命。

    凌迟又叫千刀万剐,行刑过程犯人十分的痛苦。

    等到赵洵等人赶到后,王忠益已经被凌迟了一半,只剩下了一口气在。

    这个不做人子的狗皇帝!

    赵洵此刻已经在心里把这个不做人子的狗皇帝骂的狗血喷头。

    可是有什么用?

    王忠益已经死了。

    “明允,忍住!”

    贾兴文最是了解赵洵,生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蠢事,一把攥住了赵洵的手。

    “贾大哥你放心,我不会犯傻的。”

    赵洵深知显隆帝的无耻,这种时候赵洵若是控制不住情绪,接下来肯定要被显隆帝针对。

    在确认自己的实力已经可以抗衡朝廷之前,赵洵不会贸然翻脸。

    “好啊。这就好,这就好。”

    听到这里贾兴文总算是能够放心了。

    …

    …

    赵洵没有忍心看完行刑过程,而是和贾兴文、旺财直接返回了不良人衙门。

    回到衙门后赵洵的情绪再也难以压抑,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奔流而出。

    “节哀吧,明允兄。”

    旺财拍了拍赵洵的肩膀道:“谁都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的,可事已至此已经不能改变了。”

    是啊,事已至此,赵洵即便再悲伤又能如何呢?

    此时此刻赵洵才真切体会到了封建皇权的可怕。

    一言可定人生死,完全凌驾于律法之上。

    大周律例在显隆帝面前就是一个屁。

    这样的朝廷还值得让人效力吗?

    赵洵第一刻感受到了迷茫。

    “明允,冯大人叫你去一趟。”

    贾兴文实在不忍心在这个时候打扰赵洵。

    但他知道冯大人肯定也是为了他好,所以还是告知了赵洵。

    “好,我这就去。”

    …

    …

    不良人衙署,二层楼。

    赵洵面对着不良帅冯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官知道你此刻心里难受,但是已经是这样了,你还是看开一些吧。”

    冯昊见赵洵的情绪不太稳定,便清了清嗓子道:“本官给你放几日假,你好好休息休息,平复一下心情。”

    “不必了。”

    赵洵第一次拒绝了冯昊。

    冯昊愕然。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过这个结果。

    “为什么?”

    “因为我要去河西。”

    赵洵斩钉截铁的说道。

    “如果一定要换个环境,我想换的彻底一些。”

    “河西?为何你突然之间要去河西?”

    冯昊对赵洵的请求疑惑不已。

    “因为那里有蛮族围攻,因为朝廷不打算增援。”

    赵洵直接点道:“朝廷虽然没有作为,但我想有所为。”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外人听到那可是很危险的。

    但是冯昊却没有责怪赵洵。

    因为他内心也很失望。

    不光是对朝廷,更是对显隆帝。

    王忠益之死就是一个导火索,把所有的矛盾都激化了。

    当然了,冯昊不会对显隆帝做出什么失敬之举。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但冯昊不敢肯定赵洵也会这么想。

    所以让他出去走走避一避也是好事情。

    “我会替你安排。”

    冯昊淡淡道:“陛下那里应该也不会干涉。”

    不良人内的人事任免,工作调动都在不良帅冯昊的职责范围。

    所以显隆帝不会干涉。

    “多谢大人。”

    “你想什么时候启程。”

    “越快越好。”

    赵洵此刻真的不想再在长安城里停留,因为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显隆帝那张让人恶心无比的脸。

    这张脸恶心的赵洵想吐,恶心的他想要撕碎显隆帝虚伪的面具。

    可是他还有家人在长安,所以他不能这么做。

    所以赵洵决定离开长安。

    只要他离开了长安至少短时间内就不会再想到显隆帝了。

    这对赵洵来说无异于是莫大的安慰和解脱。

    “好,三日之内你便可以启程。”

    …

    …

    赵洵执意在短时间内离开长安城,因为他不想再看到显隆帝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既然早走晚走都是走,那么早走没毛病。

    不良人衙门这边是没什么问题了,接下来就看以什么名义去河西了。

    赵洵估计多半会是以领兵的名义。

    毕竟现在河西不太平,尤其是瓜州和沙洲,如今还面临着西域三十六国联军的威胁。

    之前是长安被围困,朝廷腾不出手来,如今若是再不派出军队增援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利用这段时间,赵洵也好回到家里跟家人道别。

    由于赵洵平日里一直都是待在衙门里,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妹子立即毫不犹豫的扑了过来。

    小萝莉最近吃胖了不少,那个身材吨位啊,赵洵直是被撞了一个透心凉。

    “洵哥哥抱!”

    虽然小萝莉又长了一岁,可是小奶音还是没有消。

    这奶声奶气的直是叫人融化。

    赵洵心里不由得一暖,轻拍了拍妹子的后背道:“乖,今天哥哥回来有要事找爹娘,你先自己去玩。”

    赵洵的状态让赵丹姝觉得很奇怪很陌生,侧歪着脑袋道:“呜呜呜,哥哥不喜欢我了。”

    赵洵这下彻底无奈了。

    “好,那你跟我一起去。”

    一开始赵洵是想瞒着小萝莉的。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既然如此那索性一起告诉他们。

    他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了,小萝莉应该能够接受。

    …

    …

    “爹,娘,孩儿不日就要前往河西了,此次是特地回来跟你们拜别的。”

    说罢赵洵冲爹娘磕了头。

    一旁的赵丹姝作惊讶状:“什么,洵哥哥你要去河西?”

    “嗯。”

    赵洵点了点头。

    成国公赵渊默然不语,娘亲则是急声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要走。洵儿啊,河西可是凄苦之地。你为什么要去河西呢?”

    “娘,沙洲、瓜州起了战事,孩儿理所当然要去保家卫国。这和我们长安守卫战时的情况不是一样的吗?”

    “可是我们在长安,长安有长安的人守护,沙洲有沙洲的人守护,为什么要让长安的人去沙洲守护呢?”

    “…”

    赵洵一时间无语。

    果然人都是自私的,而长安的达官显贵,贵族阶层理所当然的觉得别人都是欠他们的。

    长安有难,全国各地州县都来驰援,他们就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别的地方有难,需要长安方面的支援了他们就开始犯难。

    这也就是赵洵的亲娘,若是换了一般人赵洵还真的忍不了。

    “娘,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孩儿虽然不才,也希望为天下做点事。”

    赵洵用的是天下,不是大周不是朝廷更不是显隆帝。

    因为他心眼里已经对腐朽的朝廷失望透顶。

    这个朝廷当中固然也有仁人志士,有一腔热血的少年、青年。

    但有那么几座大山压在他们的身上,就使得他们难以施展拳脚。

    “好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老爹赵渊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儿有如此志向,实乃我赵家之幸。”

    “谢谢爹。”

    赵洵对此感到欣慰。

    “爹,我这次去可能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你们要保重好身体等我回来。”

    赵洵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双亲的身体的,二老年纪越来越大,虽然国公府的生活养尊处优,但你永远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会发生。

    “放心吧,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相较于以前,赵渊对于赵洵确实放心了不少。

    这主要是因为赵洵在这一年来成长了许多。

    赵洵现在不再依赖于家族,从家族中汲取营养,而是能够作为一颗参天大树给予家族庇护。

    所以赵渊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

    “一定要走吗?”

    娘亲似乎还是有些不死心,凑近一步攥着赵洵的双手道。

    “娘我一定要走。”

    赵洵毫不犹豫的说道。

    “您多保重。儿子保证会好好的回来。”

    …

    …

    事实证明,冯昊还是靠谱的。

    他保证了的事情多半都能够做到。

    一日之后冯昊找到赵洵告知了显隆帝的决定。

    “陛下决定派遣一个慰问团前往前线慰问将士。你便跟着这个慰问团一起走吧。”

    慰问团?

    赵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什么操作?

    “冯大人,没有军队吗?”

    “有一千人的护卫队,但是没有大量军队。”

    冯昊干脆利落的说道。

    赵洵这下心凉了半截。

    如今河西已经打成了这个样子,朝廷仍然没有派兵增援的意思,完全就是任由河西自生自灭啊。

    看来显隆帝这厮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必须留下大量的军队拱卫长安才会觉得心安,否则就没有安全感。

    但这样一来其他边关的压力就会增大不少。

    “没有可能争取了吗?”

    “没有。”

    冯昊叹息一声道:“咱们这位陛下的主意很正,他认定的事情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稍顿了顿,冯昊接道:“所以啊,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劝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触陛下的霉头。这个机会也是我竭力为你争取来的。”

    赵洵默然,他知道冯昊说的是实情。

    显隆帝刚刚杀了王忠益,这种时候杀心很盛,便是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多谢冯大人,属下明白了。”

    冯昊已经做出了他范围之内最大的努力,赵洵不能认死理。

    “你这次去沙洲不要在凉州停留。如果有可能最好绕过凉州。”

    思量再三,冯昊还是给出赵洵建议。

    “凉州?为什么属下要绕过凉州?”

    “因为魏王的封地在凉州。”

    冯昊斩钉截铁的说道。

    赵洵闻言不由得脊背发凉。

    魏王…

    魏王李琏!

    若不是冯昊提醒,赵洵险些都要忘掉这个人了。

    魏王之所以这一年来在长安城没有什么存在感都是拜赵洵所赐。

    若不是赵洵和魏王李琏当初争风吃醋,被魏王从酒楼之上推了下来“坠亡”,也不会有魏王被显隆帝责斥提前到封地就藩的情况。

    而且魏王的封地也从原本富饶的青州改成了荒凉的凉州。

    魏王如何能不恨他?

    这真的是冤家路窄啊!

    当然如今的赵洵其实并不是原先的赵洵,只是魂穿到了现在的赵洵身上。

    关键是魏王李琏不知道啊。

    魏王只知道是赵洵害得他失去了太子之位的争夺权。

    赵洵若是死了倒也罢了,但偏偏赵洵又活了过来。

    这让魏王如何能忍得了?

    偏偏赵洵这个时候还要去河西…

    去河西怎么可能绕的过凉州?

    若是赵洵一个人刻意去绕或许勉强还行,可他们是一整个慰问团啊。

    赵洵总不能对一千来号人发表一个演讲,演讲题目叫做那年那月我和魏王殿下的仇怨吧?

    这不合适啊。

    如果秉持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那赵洵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可能说服他们的。

    看来这真的是件难办的事啊。

    “属下记下来了,能避则避,如果实在避不开,那属下保证不首先挑起争端。”

    赵洵这句保证不首先挑起争端就很妙。

    一般人很难理解其中精髓。

    但冯昊却是懂王本王啊。

    “保护好自己,本官相信你。”

    赵洵也听明白了冯昊的弦外之音,抱拳道:“遵命。”

    …

    …

    前往凉州一事赵洵并没有刻意跟书院的师兄师姐们讲,可最后书院的师兄师姐们还是知道了。

    不用说都知道这是旺财这个大嘴巴的功劳。

    小胖子别的本事没有,但干饭和传闲话吹嘘的本领却是一绝。

    什么事情到了他的嘴巴里绝对撑不过一天就传的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赵洵心道他可真的是太难了。

    “大师姐、二师姐、三师兄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我只不过是去一次河西而已。”

    “啧啧。我信你个鬼啊。”

    二师姐刘莺莺伸出一根细如白葱的手指在赵洵的眉间轻轻一点,随后娇嗔道:“上次去江南道照理来说应该是比去河西更安全的对吧?可你呢,竟然连一个魔宗修行者都打不过。若不是青莲道长和你三师兄合力,你就扑街了啊。”

    卧槽,这件事看来以后是绕不开了啊。

    黄州一战对赵洵来说绝对算的上是一次经典无比的屈辱战例。

    经此一事后,他在书院之中的地位直线下降。

    可怜啊,可怜他这么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小帅哥竟然被二师姐鄙视了。

    关键二师姐方才的语气分明就跟看小孩子一样。

    这让赵洵觉得自尊心严重受损,尊严被践踏啊。

    得亏这么说的是二师姐,若是换了其他什么人赵洵非得要拼命不可。

    当然了,大师姐还是很贴心的。

    她拍了拍赵洵的肩膀道:“小师弟你不要有压力。我们不会跟你同行的,而是会隐藏在暗处。如果你有危险,我们会出来帮助你。如果你没有危险,我们不会打扰你正常生活的。”

    “…”

    卧槽,这就是传说中的隐形保镖吗?

    赵洵觉得这样虽然听起来好一些了,但是本质上也没有什么不同啊。

    归根到底,还是要跟在赵洵的身后,只是隐蔽了一些。

    三师兄龙清泉清了清嗓子道:“小师弟你就不要再拒绝了。再怎么说这也是师兄师姐们的一番好意啊。”

    “对啊对啊,你看看你这样一直拒绝,我们很尴尬的。”

    “小师弟你就从了吧。你若是不从,我们不会放你走的。”

    六师兄和十师兄唯恐天下不乱,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加入了劝说团之中。

    哦不!

    赵洵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条深海鱼,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他真的是太难了。

    “咱们这么大阵仗,别人会怎么想?”

    “都说了不会让他们察觉到的。我们都是三品以上的修行者,可以轻松的隐匿行踪,这一点小师弟你应该是相信的吧?”

    三师兄龙清泉很是淡定的说道。

    “小意思咯,你就放心好了,不会惹人起疑给你添麻烦的。”

    “我能选择拒绝吗?”

    “不能!”

    书院众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

    赵洵知道木已成舟,只能认下了这个现实。

    “我们呢就当是云游天下了。还别说这河西我们还没去过呢。”

    六师兄卢光斗津津有味的说道。

    当年他游历天下,三年时间不知道走过多少名山大川。

    可是他却没有去过河西,更没有去过西域。

    进入长安,在终南山修行后卢光斗便很少再离开云游。

    上一次陪着赵洵去江南道却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出远门。

    卢光斗一直有一颗少年躁动不安的心,如今得了机会自然要好好游历一番。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三师兄吟诵道:“山长教育的好啊。这也是我们书院历来培养人才的模式。用小师弟你的话说,那就是理论结合实践…”

    “…”

    赵洵此刻心中已经飘过了无数羊驼。

    平日里也没见书院的这些师兄师姐们这么能说会道啊。

    为啥现在一个个都跟相声演员,脱口秀演员一样啊。

    妈呀,这谁顶得住啊。

    赵洵当然不敢再拒绝。

    若是再拒绝下去,还不知道书院的师兄师姐们会想出什么奇葩的理由来劝说赵洵。

    罢了,罢了,他从了还不行吗?

    …

    …

    书院少年团这次重组,加入了大师姐、二师姐为首的中年女性。

    团的规模大了,影响力也增加了不少。

    但是师兄师姐们还是履行了承诺,并没有对赵洵进行过多的干涉。

    书院是书院的路线,朝廷慰问团是朝廷慰问团的路线。

    两者在通常情况下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除非发生意外。

    出发的当天,赵洵和贾兴文、旺财作别。

    本来二人是想要和赵洵同行的,但被赵洵给劝住了。

    “旺财,贾大哥你们回去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身上也有自己的责任,不必担心我。”

    赵洵的朋友很多,但过命的兄弟却屈指可数。

    旺财和贾兴文绝对可以占有一席之地。

    赵洵很珍视这段友谊,自然不希望他们以身犯险。

    赵洵好歹也是六品修行者,危急关头可以自保,贾兴文和旺财就不行了,留在长安才最安全。

    …

    …

    “长安有多繁华,其他地方就有多荒凉。”

    离开长安西行之后,一连十数日在荒郊野外扎营,让赵洵如是感慨道。

    如果不是显隆帝这个不做人子的狗皇帝裁撤了从河西到长安的驿站,情况应该不会这么差。

    可是现在从长安出发的慰问团竟然连个晚上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只能钻帐篷。

    这简直是太惨了。

    慰问团的官员们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已经将显隆帝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赵洵现在竟然有些期待到凉州了。

    虽然凉州有魏王李琏这个死对头,但是也有大宅子住和热水澡洗啊。

    再说了魏王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公然动手行凶吧?不敢吧不敢吧?

    即便魏王真的是个愣头青,或者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下定决心对赵洵动手,赵洵也全然不惧。

    因为他背后有书院啊。

    师兄师姐们就在暗处。

    只要赵洵有危险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管。

    届时魏王一定会后悔的。

    当然,这件事赵洵不会率先发难。只要魏王保持低调,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么赵洵也不会生事。

    和气生财,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不知不觉间赵洵进入了梦乡。

    他睡得很甜,梦境也是相当的真实。

    赵洵又出现在了向西迁移的那个部落旁边。

    这一次他又变成了旁观的视角。

    小男孩乌拉尔骑在一匹骆驼的背上。

    骆驼的驼峰已经干瘪,显然食物不足的问题不光影响到了人,还影响到了牲畜。

    “该死,真的该死!”

    乌拉尔不停的扯着骆驼嘴上的嚼头,不管他多么努力就是无法令这畜生挪动一步。

    “快点,快点动一动!”

    这片草场已经枯黄,他们在转场的过程中曾经短暂的在此停留了一段时间。

    但现在是时候出发了。

    继续留下去不仅牲畜会饿死,人也会饿死。

    他们当初之所以离开家乡,离开那片熟悉的草原就是因为已经难以生存了。

    转场迁移的过程是很痛苦的,但这是他们必须要走的路。

    据说在西域那里水草丰美,牛羊有吃不完的野草,人也能有足够的馕和奶酪吃。

    为了到达那个梦想中的地方,他们必须克服一切困难。

    忽然雷声大作,乌拉尔抬头瞧去,只见水蛇一般的闪电划过天幕,在天空中撕开一道明显的口子。

    紧接着倾盆大雨滂沱而下。

    “下雨了!下雨了!”

    乌拉尔狂喜道。

    他们已经多久没有见过下雨了?

    几十天?一百天?

    雨水对于游牧民族来说意味着一切。

    老天爷只有降下丰沛的雨水,草场才能长出足够的青草。

    只有青草丰足,牛羊才能有足够的食物,才能吃的膘肥体壮。

    这是一种循环,谁都绕不开的循环。

    紧接着部落中的其他族人也欣喜若狂的挥舞着拳头张开嘴巴去接雨水喝。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喝过水了。

    缺水使得他们的嘴唇干裂。

    而现在有些微腥的雨水在他们喝来却是犹如琼浆玉露一般美味。

    “不用再走了,至少短时间内我们不用再走了。”

    疲惫使得几乎每个族人都厌倦了无休止的迁移。

    他们希望能够在一个地方定居下来,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对草原游牧部落来说,只要有草场的地方他们就能生活,丝毫不用担心适应性的问题。

    乌拉尔将骆驼勒的跪下,随后他从骆驼背上轻巧的跳了下来,虔诚无比的跪倒在地磕头道:“愿苍天降下喜雨…”

    这是老巴斯求雨时候说的祭词。

    乌拉尔一直忘记不了这个部落传奇。

    在他的脑海深处一直留有一片区域,那片区域是关于老巴斯的记忆。

    老巴斯每一次的跳神乌拉尔都记得,那矫健的步伐,那虔诚无比的表情。

    可惜老巴斯的虔诚没有换回一场救命的大雨。

    最终部落不得不选择西迁。

    老巴斯也在随后病倒死去了。

    但是不知怎的,乌拉尔一直觉得老巴斯其实并没有死,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存活着。

    “是老巴斯,是老巴斯在天上为我们祈愿哩。”

    乌拉尔如是说道。

    他坚信是老巴斯的祈雨最终感动了上苍,才会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降下甘霖。

    这场雨对部落来说实在太关键了。

    有了这场雨他们一定能够活下去。

    老巴斯啊,你看到了吧,这是长生天的眼泪,也是你的祝福。

    …

    …

    赵洵醒了。

    他能清楚的记得梦中的所有场景。

    乌拉尔,骆驼,大雨…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有人在你的脑子里放电影一样。

    他也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这种感觉。

    但一而再再而三的梦到这个人的生活,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个乌拉尔不会是他的一个双生子吧?

    赵洵之前很喜欢看科幻小说,对于双生这个概念设定很感兴趣。

    如今他一直梦到乌拉尔,甚至代入乌拉尔的视角,怎么都觉得这是一个双生子啊。

    至于另一个世界的卢卡王子…谷韧

    也曾经不止一次的在赵洵的梦乡中出现。

    “难道说卢卡也是一个双生子…”

    卧槽这也太科幻了吧。

    赵洵不知怎的竟然觉得有些兴奋。

    “若是能够合体的话那岂不是无敌了。”

    拥有三段记忆,拥有三个技能,拥有三段人生。

    若是赵洵能够熟练的掌握梦境,在三个梦境之中不断的切换,那确实无敌了。

    也许有一天卢卡可以打开黑暗之门?

    也许有一天西域的乌拉尔会见到赵洵?

    光是想想就觉得刺激。

    可惜恩师青莲道长吴全义此刻不在身边,不然赵洵真想要让他老人家解梦一下,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洵看了一眼天色,发现仍然是黑漆漆的。他刚刚应该睡了没有多久吧?

    思量再三,他便再一次闭上眼睛。

    距离天亮还有很久,还是继续睡吧。

    赵洵心道。

    只有睡好觉天亮后才有力气赶路。

    赵洵可不想成为整个队伍的拖累。

    要是修行者赶路还觉得困乏,简直是丢修行者的脸。

    传出去山长和书院的面子往哪里放?

    翌日一早,赵洵早早便起身洗漱。

    长时间在不良人衙门当值让他形成了良好的生物钟。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赵洵之前看过不少研究失眠的文章。

    基本上所有的失眠都是和生物钟紊乱有关。

    如果一个人有良好的生物钟,排除心理因素,那么失眠的可能性很低。

    说白了,这看的还是自制力。

    只要自制力足够强大,基本不会出现失眠的情况。

    “吴大人,早啊。”

    赵洵亲切的上前和此次的慰问团钦差吴真卿问好。

    长期的社交生活,使得赵洵养成了良好的社交习惯。

    混迹职场,历经了各种勾心斗角,赵洵能够很游刃有余的处理人际关系。

    其实赵洵本人是个社恐患者,但被生活生生逼出了社交牛逼症。

    所以不要扯那些所谓的压力啊,困难啊,还是没有处于绝境。

    当你不得不面对生活,和生活这个怪物对线的时候,什么社恐,什么抑郁症都会被抛诸于脑后。

    人的潜能是无限的,连一个社恐人士都能变成社交牛逼症人士,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赵大人早。”

    吴真卿也冲赵洵拱了拱手,微微颔首笑道。

    吴真卿的官职是礼部员外郎,妥妥的清流官。

    照理说他是瞧不起赵洵这样的武官的。

    而且不良人又是武官体系中的另类,属于皇帝的鹰犬,跟内侍监内卫齐名。

    在文官心目中,不良人绝对是恶臭的,没有人性的。

    可吴真卿偏偏很欣赏赵洵。

    理由也很简单,赵洵和其他不良人不一样,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在吴真卿看来,能够在外部环境如此黑暗的情况下坚守本心,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有道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赵洵就像是泥塘中生长的一叶莲花,让他觉得卓尔不群。

    而且赵洵的办事能力确实很强,长安城中许多别人办不了的案子赵洵能办。许多人不敢办的案子赵洵能办。许多人不愿意办的案子赵洵依然能办。

    能够在长安官场混的,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

    混迹官场的最重要的一项准则就是各扫自家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不该你管的事情一定不要去管。

    如果非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那到头来吃亏的一定是你。

    但这官场也不全都是明哲保身之人,总会有一些人不计个人得失,总会有一些人将个人的利益甚至是生死置之度外。

    他们一心为了社稷,一心为了百姓。

    这些人定然会青史留名。

    在吴真卿看来,赵洵就是这样一个人。

    赵洵和那些御史言官不一样。

    那些御史言官,看似仗义执言,敢于犯颜直谏,冒犯天威。其实他们只是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

    这些家伙卖直求名,目的不纯,最关键的是为了喷而喷,个人能力拉胯,办事的本领实在太差。

    这些家伙跟赵洵完全没得比。

    赵洵是能力、胆识、气度全部在线,是朝中不可多得的好官。

    吴真卿是自愧不如的。

    所以当他得知赵洵会和他同行时,内心十分的激动。

    “吴大人,听说你擅长丹青,尤其喜欢画风景。不知可否告知赵某这作画的诀窍是什么。”

    赵洵之所以问这个问题,并不单纯是想学作画。

    虽然他当初在大学的时候选修过一段时间的素描,但也就是懂个皮毛。至于国画他更是一窍不通。

    赵洵是想要通过学习国画的运笔、构图来锻炼自己画符的能力。

    在跟恩师青莲道长吴全义学画符之后,赵洵在刻意的每日练习。

    他知道自己画符的天赋比不了文宗方面,所以花的时间精力很多,指望勤能补拙。

    加上青莲道长一直在给赵洵开小灶,赵洵的成长速度还是很快的。

    可有些细节方面的问题恩师也跟他讲不清楚。

    因为有的人会画不一定会讲。

    青莲道长就属于那种会画但不太会讲的类型。

    有的时候钻到死胡同里了,师徒俩人大眼瞪小眼在那里干瞪眼,着实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洵曾经通过旺财的关系找到大画家兼神符师韩伯虎,跟韩伯虎学习了一段时间作画,领悟到了作画和画符之间的联系。

    那种联系很细微,很微妙,若不细心体会琢磨很难领会。

    但赵洵悟到了。

    本来他若是再跟着韩伯虎学习个把月,不说能够开宗立派成为一代神符师大家,但至少也能够小有所成。

    可王忠益突遭变故,让赵洵心灰意冷。

    他想要换个环境,所以选择了前往河西。

    这就使得他画符的练习落了下来。

    也许是天佑赵洵,让赵洵在同样前往河西的慰问团中遇到了吴真卿。

    吴真卿的官职是礼部员外郎,品级不大不小。

    在官场混迹了几十载,吴真卿可谓是名不见经传。

    但与他的官声比起来,他在艺术方面的造诣那可是相当的高的。

    有的时候生活就是如此的讽刺,错位的官员,错位的艺术家组合在一起,让人唏嘘不已。

    吴真卿是大周最有名气的画家,他的画作涉及了风景画、人物画种种类型。

    风景画中他不仅能画花鸟虫鱼等常见的意象,也擅长画青山、草原、沧海等大气的意象。

    在吴真卿的一切皆有可能。

    赵洵觉得跟着他学作画哦是学画符准没有错。

    因为画符主要是画线条,这一点和素描有些许相似。

    一个技法纯属,画艺精湛,技术已经是炉火纯青的画家教授赵洵一些最基本的画线条的方式,绝对是游刃有余。

    “赵大人客气了。”

    如赵洵所料,吴真卿微微颔首道:“其实作画并不难,之所以很多人对作画望而却步,是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领悟到作画的精髓。”

    吴真卿稍顿了顿,见赵洵听得十分认真,便清了清嗓子道:“作画的精髓就在于你要和画融为一体。说的再简单一些,你要把自己置身于画中。”

    啧啧,这番说辞见功底。

    赵洵心道对方不愧是大画家,短短几句话让他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

    …

    作画如是,画符亦如是。

    有些东西本就是殊途同归的。

    经由吴真卿一番点拨之后赵洵如茅塞顿开。

    接下来就是练习了。

    可惜如今他置身于荒郊野外,连洗热水澡都难,更别提铺纸研墨,练习画符了。

    还是等到了城中再说吧。

    如今距离他们最近的城池就要数凉州城了。

    这座城池是河西走廊东端的起点。

    饶是如此,他们也需要赶路数日才能抵达。

    不过慰问团的行进速度还是很快的,在最快速度的加持下他们最终在十日后抵达了凉州城外。

    长时间的风餐露宿让几乎所有人都感到疲惫不堪。

    这种时候看到了一座巍峨无比的城池,简直就和看到了亲人一样。

    赵洵本人也是十分欣喜。

    总算是有了休息的机会了。

    至于魏王嘛,赵洵倒不是很担心。

    若是他识趣的话,最好不要来招惹赵洵,否则是会扑街的啦。

    一行官员陆续进入城中。

    照理他们是要去见魏王的。

    吴真卿作为钦差,理所当然首当其冲作为表率。

    可说来也巧,魏王出城打猎去了。

    吴真卿到了魏王府后扑了个空,别提有多尴尬了。

    他只得再折返回去,先休息一番。

    赵洵却是绝不可能去拜见什么魏王的。

    在他看来他不欠魏王什么,双方互不相见就是最好的选择。

    眼下他最需要的是洗上一个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哪怕是修行者也需要舒适的环境才能让自己的修行更上一层楼。

    若是天天过得苦不堪言,那修行品级多半也不会晋升。

    凉州知府给钦差团安排的是一座三进的大宅子,赵洵单独住在一间宽敞的跨院中,所以也不用过于担心隐私的问题。

    这个时代总体来说还是民风淳朴的,偷窥这种事情应该不会有。

    下人们在木桶之中打好了热水便退下了。

    赵洵试了试水温,很满意。

    他不喜欢太凉的水温,那样没有蒸腾热气熏着的快感。

    他也不喜欢太热的水温,那样让他感觉自己是一只锅里的大鹅。

    铁锅炖大鹅的梗就是这么来的。

    不得不说,下人们的手法很好,这水温拿捏的恰到好处,完全符合赵洵的要求。

    赵洵褪去衣物后干脆利落的跳到了木桶之中。

    啊!

    爽!

    好爽!

    赵洵只觉得自己一瞬间灵魂出窍了一般,浑身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他已经很久没有洗过澡了。浑身都带有一股嗖味。

    在野外最多也就是洗上一把脸,还不敢用太多的水,生怕找不到水源。

    有限的水都是留给人和马饮用的,以做到有备无患。

    这就又要吐槽不做人子的显隆帝了。

    这厮整日满脑子不知道想的是什么,竟然做的出裁撤西部驿站的事情。

    驿站才能花朝廷多少钱?

    比起显隆帝骄奢淫逸的大兴宫室,比起他南征北战耗费大量军饷,驿站的那点钱算个屁?

    看问题不能抓住主要矛盾,却在次要矛盾上拼命发力,真是个扑街仔。

    要说起来,历史上有一个很有名的皇帝也做出了裁撤驿站的决定,结果下场很是凄惨。

    这个皇帝就是大明崇祯帝。

    天启帝驾崩之后了,他的弟弟朱由检继位,改年号为崇祯。

    少年天子登基继位,自然是想要施展拳脚,大干一番的。

    论工作态度崇祯确实是没啥问题的,甚至可以算的上是勤政。

    但是论工作能力和工作方向崇祯却着实有些让人挠头。

    这个也可以理解,毕竟崇祯一直是被当做藩王养的,基本没有受到过什么正统的帝王教育。

    如果他的哥哥天启帝没有暴毙,如果天启留下了子嗣,那么都没有崇祯什么事了。

    偏偏天启帝无后又暴毙,这便给了崇祯机会。

    但是没有受到过帝王教育的崇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大方向在什么地方。

    所以他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新官上任三把火,崇祯帝也差不多。

    他烧的第一把火是干掉魏忠贤。

    魏忠贤是他哥哥天启帝的心腹,也是培植的对抗东林党的利器。

    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能够和东林党分庭抗礼,不至于让东林党一家独大,尾大不掉。

    可以说整个天启朝东林党和阉党互相攻讦,天启帝则在幕后坐收渔翁之利。

    魏忠贤就是天启帝手里的一把刀。

    许多天启帝不适合出手做的事情魏忠贤可以代劳。

    天启帝不适合背负的骂名魏忠贤也可以去背。

    是以东林党人骂魏忠贤,骂阉党,却不会想着去骂天启帝。

    这手段可谓是高明至极。

    偏偏崇祯看不明白。

    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他没有受到过正统的帝王教育。

    在东林党人的忽悠下,崇祯帝一不做二不休的杀掉了魏忠贤,紧接着裁撤锦衣卫,自断耳目。

    接下来崇祯帝又放了一把火,就是裁撤驿站。

    这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一个名叫李自成的驿站工作人员就此失业,为了吃上饭他不得不举起反旗开始造反事业。

    最后李自成率领大军拿下了京师,逼死了崇祯。

    总结来说崇祯的一生就是作死的一生,能力一般还喜欢作死,最终把自己给作死了。

    在赵洵看来,显隆帝也差不多。

    当然,有一说一显隆帝的帝王权术水平还是要比崇祯高出不少的。

    这一点显隆帝有些像明朝的另一个皇帝,那就是嘉靖帝。

    嘉靖帝这家伙喜欢修道,几十年不上朝仍然能够掌控局势。

    严嵩也好徐阶也罢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拉一派打一派是嘉靖帝最为擅长的本领。

    但论起不做人这条,嘉靖跟显隆帝却是没得比。

    嘉靖帝虽然也杀人,但不会像显隆帝这样完全没来由的由着自己的喜好残杀大臣。

    王忠益死的惨啊。

    堂堂朔州节度使就因为显隆帝一句话被一刀刀的凌迟处死。

    赵洵至今难以忘记那个画面,都快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话又说回来了,显隆帝为何要裁撤西部驿站,驿站招他惹他了?

    在木桶之中泡了足足半个时辰,直到热水变温变凉,赵洵才依依不舍的跳了出来。

    擦干净了身子,赵洵便穿山了一套崭新的衣裳。

    熏香他是不会熏的,打死也不会熏的。

    嗯?这个香的味道很特别,闻起来清清淡淡的,之前赵洵从来没有用过,那还是试一试吧

    熏香是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基本操作,赵洵却是个异类,以至于旺财经常以此吐槽他,说他不懂生活。

    赵洵仔细想想似乎也是,这个或许就是后世人们所说的仪式感吧。

    仪式感这个东西有的时候还是挺重要的。

    说白了这玩意就是拿来混圈子的。

    你能否混入一个圈子就要看你能否被这个圈子的大部分人接受。

    这就涉及到了制定规则了。

    毕竟只有制定了规则,才能够让一个圈子的小团体更加有归属感。

    而熏香就是读书人制定的一项规则。

    从这个角度看,赵洵颇有几分异类的意思。

    只能说赵洵我行我素惯了,背后又有书院、山长这个靠山,不在乎天下读书人的风评罢了。

    但是遇到好闻的香,他也未尝不可闻一闻。

    这和讨好读书人无关。

    熏完香之后赵洵沏了一壶茶,坐在椅子上有滋有味的品了起来。

    所以说什么生活品质都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

    你在赶路途中,在荒郊野外跟赵洵讲什么品茶?

    有水喝润润嗓子就不错了,更不要说洗澡了,那简直太奢侈了。

    赵洵看着茶叶在热水的冲泡下起起伏伏,就像是人生一样。

    没有起伏的人生一点意思也没有。

    因为那就失去了奋斗的感觉,也就缺失了成就感。

    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富二代觉得生活没有意思。

    因为他们生活中的很多东西都太容易得到了。

    豪车豪宅,甚至是私人飞机,游艇,只需要勾勾手指就会有人给他们送到面前。

    这种情况下谈何成就感?不是搞笑呢吗。

    当然了,有的人天生适合躺平,倒也是未尝不可。

    赵洵却不喜欢彻底躺平。

    阶段性的躺平倒是可以,但那是为了充电补充能量。补充能量之后,可以更好的奋斗。

    人生还是需要打满鸡血的,只有如此能够让人一直处于亢奋的状态。

    喝完茶之后赵洵便开始练习画符。

    从吴真卿那里学习到的理论还是要用于实践检验的。

    作画跟画符是有些许区别的,这一点韩伯虎就跟赵洵说过。

    不过这两者殊途同归。

    只要领略了核心还是能够画出不错的符的。

    赵洵回忆起韩伯虎跟吴真卿与他讲授的细节,提笔慢慢的勾画起来。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那些线条是如此的简单,但又如此的复杂。

    至繁则至简,至简则又至繁。

    “这就又涉及到了玄学的问题了。”

    赵洵对于玄学还是很感兴趣的,只不过他穿越以后一直都在给显隆帝打工,不是在查案就是在查案的路上,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闲下来研究玄学。

    “看来以后还是得更多的空闲下来,把时间留给自己。”

    赵洵暗暗道:“毕竟工作是朝廷的,身体是自己的。”

    魏王李琏狩猎归来,在一众亲随的簇拥下进了凉州城。

    凉州乃是他的封地,在凉州李琏就是土皇帝的存在。

    虽然凉州也有朝廷设置的流官刺史,可说到底刺史也得给他面子。

    只要李琏不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刺史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像狩猎这种事情,对李琏来说更是家常便饭一般。

    可李琏在仆从们前呼后拥的回到王府之后就得到了一个令他震惊不已的消息。

    朝廷派出的钦差慰问团如今已经抵达了凉州城中。

    之前李琏倒是看过朝廷发出的坻报。

    里面很清楚的写过钦差离开长安城的时间,仔细推算一番也该是到了。

    但是李琏关注的重点不在这里,而是钦差慰问团的名单中有一个他熟悉无比的名字。

    赵洵!

    这个名字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拜赵洵所赐,李琏被父皇厌恶提前打发到了封地就藩,彻底失去了竞争储君的机会。

    更让李琏觉得无法接受的是,那个坠楼身亡的赵洵最后又活过来了。

    一来一回,李琏等于是吃了一个哑巴亏,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可他又不是一个能够吃暗亏的性格,当时便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让赵洵连本带利全部还回来。

    现在好了,赵洵竟然路过凉州。

    这真的是冤家路窄啊。

    李琏冷笑一声问道:“这个赵洵现在何处?”

    “回禀殿下,和其他钦差团的官员一道安排在一处别院之中。”

    “好,本王这次要让他好好体会一番本王的热情。”

    李琏将拳头攥紧,目光冰冷无比。

    …

    …

    “赵大人,你这符画的愈发精进了。”

    赵洵画好符后,特地将吴真卿请来品评。

    吴真卿自然是专业的。

    有他在一旁品评,赵洵也觉得踏实了许多。

    赵洵现在的模样像极了写完作业等老师批改的学生。

    “多谢吴大人夸赞,这多亏了您的悉心指导啊。”

    赵洵笑了笑道:“这些线条的处理方式都是按照您跟我说的。”

    “嗯大体没有什么问题了,就是细节还需要打磨。”

    吴真卿凑近了一些,用手指点了一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赵洵仔细悉心的听着,不敢有丝毫马虎。

    学本领的时候切忌轻狂,一定要谦虚,不然定会一无所得。

    吴真卿评论到了兴起,便想要亲自作画给赵洵打个样。

    赵洵所画符的线条其实十分的简单,吴真卿画起来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事实上这对他而言颇有几分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吴真卿便把符画好了。

    他笑着对一旁的赵洵道:“赵大人看看,这两幅画有何不同。”

    赵洵定睛瞧去,心中直呼卧槽。

    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原本赵洵以为自己已经画的不错了,可跟吴真卿画的一比简直就是小朋友的涂鸦作品。

    …

    …

    人生并不是处处有惊喜,还有恶心。

    当魏王府的管家出现在别院之时,赵洵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当你心情舒畅无比的时候总会有个人突然冒出来恶心你,仿佛见不得你的好一样。

    魏王自然就是这样的角色。

    真的是优质猪仔,典型反派啊。

    赵洵在心中暗暗道。

    赵洵喜欢养猪,等养肥了再杀。

    所以他并不急着直接一招把魏王KO。

    他要先观察魏王如何出招,然后见招拆招,慢慢的折磨他。

    跟我玩?玩不死你!

    赵洵本人也是个狠角色,魏王偏偏以为他是软柿子,赵洵会让他后悔的。

    “魏王殿下邀请诸位晚上去魏王府赴宴。诸位大人中有不少人是魏王殿下的故人,魏王殿下想要当面与诸位叙叙旧。”

    魏王府的管家话里有话,就是说给赵洵听的,赵洵如何听不出来?

    他冷笑一声,随即道:“本官自然是会去赴宴的,吴大人您呢?”

    赵洵转向吴真卿问道。

    对于赵洵和魏王之间的恩怨过往吴真卿多少也有一些耳闻,他有些担忧的看向赵洵,见赵洵态度无比坚决,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轻轻咳嗽了两声,吴真卿笑道:“本官自然也会赴宴。此乃是魏王殿下的一片美意,我们怎好拒绝?”

    “好,真的是太好了。既如此某家就不打扰诸位大人休息了。告辞!”

    那魏王府的管家趾高气扬的转身离开了别院。

    待他走后,吴真卿连忙道:“赵大人,你可莫要冲动啊。”

    赵洵知道他要说什么,淡淡笑道:“吴大人莫要担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离开长安之前,赵洵曾经向不良帅冯昊保证他不会主动挑事。

    只要魏王不犯贱,赵洵保证他们之间会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如今魏王设宴邀约,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在魏王真的动武之前,赵洵总不好先动手。

    这不仅仅涉及到谁先动手谁理亏的问题,而是一种修养。

    魏王可以像疯狗一样撕咬,赵洵却不能这么不要脸。

    只见疯狗咬人,难道人还要咬回去?

    不,人会直接把这条咬了人的疯狗杀了。

    不管是咬了人的疯狗,还是吃了人的猛兽都必须要立即扑杀,否则后患无穷。

    接下来就要看魏王怎么做了,赵洵是给了他机会的。

    “那就好,那就好。”

    吴真卿却是没有听明白赵洵的弦外之音,频频点头道。

    “距离夜宴还有几个时辰,赵大人我们先休息休息,届时一起出发。”

    “好。”

    赵洵颔首回礼道。

    …

    …

    独自坐在屋中休息,赵洵在思考一个问题。

    魏王敢公然动手杀人吗?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鸿门宴,赵洵也不得不去。

    区别就在于魏王会做到哪一步。

    是恐吓,威胁,人身攻击,还是毅然出手不死不休。

    前者赵洵可以嘴炮回击之。

    论嘴炮赵洵就从来没输过,莫说是区区一个魏王了,便是那些擅长辩难的大佬也自惭形秽。

    若是魏王要不死不休嘛赵洵也乐意奉陪。

    不过嘛这就涉及到另一个问题了。

    那就是在魏王府里杀掉魏王是不是过于高调了?

    虽然赵洵本身并不在乎,可魏王府中酒宴之上毕竟有那么多人。

    传着传着就传到了长安,传到了显隆帝的耳朵里。

    经由这些王府护卫、门客一番添油加醋,事情就变了味。

    他们肯定不会提魏王挑衅,欲致死赵洵在先,而是着重强调赵洵如何残忍杀死魏王的。

    以显隆帝的尿性肯定是帮亲不帮理的。

    加上他对魏王肯定心有愧疚,出于补偿的目的肯定也会严惩赵洵。

    赵洵本人倒是无所谓,他随时可以跑路。

    可是他的家人都在长安城啊。

    他的父亲母亲,弟弟妹妹们可跑不了。

    所以赵洵不能冲动。即便他要杀魏王也不能在王府之中动手。

    罢了,现在想这些都没有意义。

    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吧。

    …

    …

    魏王府上下都在紧张的布置之中。

    魏王殿下要在王府之中设宴招待钦差团的大臣们。

    这可是关乎到魏王殿下颜面的大事,王府下人们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凉州不比那些富庶的州县,更比不了长安。

    除了吃不完的牛羊,各项食材都相较之下显得匮乏。

    不过王府的大厨们依旧需要靠着这些有限的食材做出一桌丰盛的酒宴。

    他们绞尽脑汁变换着花样,力求讨得魏王和一干宾客的欢心。

    要做到这点并不容易。

    要知道对这些天潢贵胄来说,整日山珍海味早就吃腻了。

    他们必须要推陈出新,还得考虑到一众官员的长安口味。

    至于魏王李琏显然没有把心思放在酒宴吃喝上。

    对他来说,当下最紧要的事情是布置甲士,争取在酒宴上将赵洵一举击杀。

    但是他又不能太直接,因为他不可能把所有钦差团的成员全部杀了。

    那样他没法给父皇交待。

    所以最好的选择是制造意外的假象。

    魏王觉得可以让一名剑客舞剑,然后意外刺死赵洵。

    没有人会觉得是魏王刻意为之。

    只要不引起怀疑,魏王的目的就达到了。

    赵洵,你害得本王被父皇赶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藩,无缘储位争夺,竟然还敢送上门来,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这一次本王定要取你性命。

    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

    …

    几个时辰转瞬即逝,转眼间就到了晚宴时间。

    吴真卿作为钦差率先上了魏王提前命人准备的轿子。

    赵洵等一干官员也纷纷上轿。

    老实说赵洵并不喜欢坐轿子,因为轿子坐起来一摇一晃的。赵洵宁肯坐马车,虽然颠簸一些,但总不会一直晃晃的人头晕。

    当然若是能够骑马那是最好的。

    可惜这种场合注定不会允许赵洵骑马。

    哪怕他是武官是不良人也不行。

    因为这涉及到了一个步调一致的问题。

    其他钦差慰问团的官员都坐轿子,他却偏偏要骑马,这算怎么回事?

    赵洵可不希望因为搞特殊被人鄙视。

    “起轿!”

    随着一声吆喝,轿子纷纷抬起。

    赵洵索性闭上眼睛小憩。

    他们居住的这套别院距离魏王府并不算远,所以估计也睡不了多久。

    不过能歇多久是多久,赵洵已经习惯了片段式的睡眠,这种休息方式性价比极高。

    …

    …

    沙洲城,夜半三更。

    凉州援军所在的军营之中却是灯火通明。

    何春浑身甲胄,扫视着大帐内的中郎将、游击将军们。

    “诸位,今日是一个大日子,是关系到魏王殿下大业的日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魏王殿下于你们有恩。如今到了你们报恩的时候了!”

    何春十分擅长煽情,段子讲起来那却是一套一套的。

    这些词藻他早已修改数遍,就是为了达到最好的煽情效果。

    “魏王若是取了天下,则你们皆是定策从龙的功臣,届时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子孙后代皆可受荫蔽。”

    “杀杀杀!”

    “出发吧!”

    何春早就做了万全谋划,此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必须要拿下沙洲城!

    合延沃尔和西域联军已经在城外久等多时。

    只要他们打开了城门,西域联军就会像是洪水猛兽一般奔涌而入。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能够制造充足的混乱吸引其他军队的注意力,再趁乱打开城门。

    何春想到的是纵火。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今夜便要一举定乾坤。

    …

    …

    “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啊!”

    “走水了,来人啊!”

    沙洲驻军和安西军的营寨之中忽然燃起熊熊大火,让这些本在熟睡之中的士兵纷纷惊醒。

    他们套上裤子就往外冲,本能的从预留的水缸里舀水出来泼。

    但这无异于杯水车薪。

    要想靠着这点水来救火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刘霖自然也冲了出来。

    他睡得很沉,是被亲兵叫醒的。

    看到漫天火光后刘霖直是觉得一阵后怕。

    他若是再晚出来一些怕是就要葬身火海了。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起火。”

    刘霖觉得这很诡异,很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莫非是有人在暗中使坏?

    “大都护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先出去避一避吧。”

    “嗯,也好,叫将士们尽力救火,但若是势不可违也没必要勉强。”

    水火无情。

    人在这些天灾的面前还是太过渺小了。

    …

    …

    “快,打开城门!”

    何春成功的利用大火吸引了安西军和沙洲军的注意力。

    凉州军则利用这个空档期来到了四处城门取得了城门的控制权。

    他们第一时间打开城门并按照约定放了烟火,告知城外的西域联军。

    合延沃尔一直都在等待,待他看到烟火的那一刻明白何春已经得手了。

    “传令下去全军出击!”

    城门大开,他们甚至都不需要去攻城。只要冲进城中,以西域联军的兵力优势应该可以很快压制住安西军和沙洲军,控制住局势。毕竟沙洲军和安西军加在一起也只有十几万人。

    而西域联军的人数足足有二十余万,是他们的两倍。

    失去了城墙这个最大的凭靠,安西军和沙洲军凭什么守得住?

    西域联军们个个嗷嗷高喊,就像是野兽一样开始冲锋。

    他们原本准备好了各式各样的攻城器械,做好了死拼的准备。

    但现在看来是大可不必了。

    城门大开,沙洲城没有任何的掩护。

    他们分分钟就能拿下这座河西重镇。

    “杀啊,冲进城去,城中的金银财宝都归我们!”

    毫无疑问金银财宝是一个十分巨大的诱惑。

    这些西域士兵长途跋涉来到沙洲为的就是金银财宝。

    这是一夜暴富的机会,而且没有任何的成本可言。

    很快他们就冲到了城门处。

    因为有凉州军在接应,他们没有受到任何的阻力。

    顺利的进入到城中,西域联军和凉州军便朝火光冲天的两个地点冲去。

    那里是沙洲军和安西军的驻地。

    …

    …

    “大都护,敌军杀进城了。”

    亲兵带着哭腔冲到刘霖的面前道。

    “城门失守了,城中到处都是敌军,我们该怎么办啊!”

    面对敌军的包围,安西军上下慌作一团。

    这种时候急需要刘霖出面来稳住局势。

    他必须要像定海神针那样矗立在那里,告诉所有人不要慌。

    “传我将令,全军集结,列阵迎战。”

    刘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得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他很清楚眼下他一定不能乱。

    只要他不乱他麾下的将士就不会乱,安西军就有一战之力。

    “得令!”

    亲兵连忙抱拳领命。

    不得不说安西军的素养还是很高的。他们很快就集结完毕,并且按照刘霖的指令集结成了一个半圆阵。

    半圆阵是用来防御御敌的最佳阵型,不管是应对骑兵还是步兵,这个阵型都有战斗力。

    刘霖被簇拥在中军之中,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得以看清远处发生的事情。

    让刘霖感到无比惊讶的是,对面不仅有西域三十六国的联军,还有凉州军。

    昔日他们视作袍泽的凉州军竟然叛变了,投向了死敌西域联军!

    刘霖此刻恍然大悟。

    怪不得西域联军能够顺利的攻入沙洲城中,因为有凉州军这些叛徒做内应啊。

    至于这离奇的大火多半也是凉州军放的吧。

    不然怎么可能好端端的突然燃起大火?

    “这些该死的家伙!”

    刘霖直是恨得牙根发痒。

    他觉得自己的情感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杀啊,杀叛徒,杀蛮子!”

    刘霖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声嘶力竭的嘶吼道。

    “杀杀杀!”

    安西军中最犀利的陌刀手也纷纷喝道。

    他们是安西军中的大杀器。

    不到关键时刻陌刀队是不会出手的。

    因为要想培养一个陌刀手需要花费大量的银子,对于陌刀手的身体条件要求也是相当的高。

    …

    …

    …

第二百九十六章 手刃魏王(近20000字超级大章)

    西域联军率先发动了冲锋。

    在他们看来失去坚固城墙的庇护,这些中原人就像是一群两脚羊一样不堪一击。

    他们只要发起一波冲锋,就能把安西军全部冲散。

    城中空间有限不利于骑兵冲锋,不然他们的攻势还能更加凌厉一些。

    刘霖怒目圆睁,仇恨的火焰几乎填满了眼睛。

    巷战最是惨烈,因为在有限的空间之内没有太多的变阵可言。

    “大都护,他们似乎在绕开陌刀手。”

    “嗯…”

    刘霖也意识到了这点。

    敌军在冲锋的过程中是有意避开陌刀手的。

    这些西域联军长时间和安西军相处,

    对安西军的情况摸得很清楚。

    他们很清楚陌刀手是安西军精锐中的精锐,王牌中的王牌。

    他们的实力不足以和陌刀手死磕,所以避开敌军最强大的存在而猛攻薄弱环节才是当下最合适的选择。

    短兵相接的那一刻只听到兵刃相碰的铿锵声,听到甲胄相撞的砰砰声,听到从肺腑传来的嘶吼声。

    在这一刻他们像野兽一样互相搏杀,遵循大自然最原始的准则。

    适者生存,弱肉强食。

    战争从来不会同情弱者,

    弱者永远会是失败的那一方。

    疯狂的嘶吼声中几乎每个人的情绪都被彻底引燃。

    此时此刻没有懦夫,

    所有人想的都是如何尽可能的杀死对方。

    这种时候战术都显得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勇气。

    狭路相逢勇者胜,只有勇者能够活到最后。

    “破敌,破敌!”

    陌刀手自然也注意到了敌人的异样。

    敌人在刻意躲着他们,他们却不会任由敌人如愿。

    虽然他们移动不如其他袍泽灵活,但还是努力的朝敌军聚集的地区涌去。

    一名陌刀手高举陌刀狠狠的朝下砍去。

    这蓄足气力的一刀直接砍在一名胡兵的脖子上,然后顺势往下一滑,斜着将这名西域胡兵砍成了两段。

    西域胡兵到死也不敢相信自己被生生砍成了两段,双目圆瞪犹如牛铃一般。

    这名陌刀手再次挥动手中陌刀,这下直接把一名胡兵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鲜血从脖颈喷涌而出犹如喷泉一般。

    无头的尸体靠着惯性向前走了几步,随即扑通一声扑倒在地,扬起无数尘土。

    那颗脑袋随即滚落在地,被人狠狠踩上一脚,又被人踢来踢去犹如一枚藤球。

    安西将士的热血被点燃,

    沙洲士兵也不是孬种。

    他们的职责就是守卫沙洲城,

    哪怕敌军已经进城,

    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

    …

    安西军的凶悍远远超出了合延沃尔的想象。

    城门失守,

    敌军夜袭。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

    列阵迎敌,满是血性的血拼,着实有些让人佩服。

    如果对方不是敌人的话,合延沃尔甚至想要把他们收至麾下。

    可惜安西军终归是敌人。

    是敌人最多只能抱以敬意,最终还是要击杀之。

    在合延沃尔的命令下,西域三十六国联军开始了更为迅猛的攻势。

    至于倒戈的凉州军则和沙洲军开始捉对厮杀。

    沙洲军直是恨死了这些白眼狼叛徒。

    若不是放这些“凉州援军”进城,沙洲城也不会这么轻松告破。

    “弟兄们,把这些养不熟的玩意宰了!”

    “对,他们不配做大周军人,把他们身上的那一层皮扒下来!”

    “杀了他们!”

    短兵相接,白刃血战。

    这自然是残酷无比的。

    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不会战死。

    最好的保命方式就是无畏的上前。

    根据老兵们总结出的经验,在战场之上越怂的人死的越快。

    反倒是那些勇猛无畏的将士会活到最后。

    因为他们表现出来悍不畏死的气质,凡是与他们对上眼的对手都会被他们所表现出的气质所震慑。

    这种情况下,自然战斗力衰减,甚至会落荒而逃。

    在战场之上把后背交给对手是无比愚蠢的行为,因为对手可以轻易的追上你挥动长刀收割。

    即使一刀没有伤到要害令人当场毙命,一刀开的大口子也会令流血不止。

    在战场之上得不到及时救治的情况下,士兵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而此刻凉州军的士兵们便表现出了恐惧。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表现出的恐惧,做不得假。

    “这些家伙怎么如此拼命?”

    “废话,战败了就要被割了脑袋挂在城墙上示众,

    换你你也会拼命。”

    这场战斗对双方而言确实不可同日而语。

    凉州军若是输了还可以退出城去,从头再来。

    若是沙洲军输了,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面对死亡的恐惧让他们生出来无比的勇气,所有的士兵集合在一起,对着凉州军宣战。

    两名士兵扭打在一起。他们的兵刃都已经丢了,便赤手空拳的打了起来。

    他们生着一样颜色的皮肤,头发,也都是中原人的长相。很可能他们还是乡党。

    但在此时此刻他们是敌人,是必须血拼到底的敌人。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这是将军们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他们引为信条。

    要想活下去要想不被人杀,就得学会杀人。

    这是战场生存的第一准则。

    他们用拳头砸,用脑袋撞,用牙齿咬。

    他们听凭自己的生存本能,像一只野兽一样求生。

    野兽捕猎靠的是尖牙利齿。

    虽然他们的牙齿退化,爪子退化已经不适合搏杀,但在失去兵刃的情况下这仍然是杀死对手的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去死吧!”

    “你才该死!”

    这两个士兵没有一个人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他们疯狂求生,为此使出浑身解数。

    …

    …

    战斗持续了足足几个时辰,从天黑战至天亮。

    在整个作战过程中,优势方几经易转,时而是安西军、沙洲军占优,时而是西域联军、凉州军占优。

    但最终还是沙洲军、安西军的韧性更强一些。

    他们在双方只剩下一口气的情况下最终坚持到了最后,战胜了对手。

    落败的西域联军、凉州军则只能狼狈的逃出城去。

    “妈的,这些家伙怎么如此能打,我大意了。”

    何春单手挽着马缰,啐出一口黄色的浓痰,眼神之中满是不甘。

    他们占尽先机,却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碎,最终落败。

    换做是谁也接受不了。

    同样接受不了的还有合延沃尔。

    作为联军的统帅,是他一再的坚持让诸部军队最终留下来。

    他们想要干一票大的,可结果却差强人意。

    他们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但最终被安西军赶了出来。

    这份屈辱让合延沃尔觉得难以跟联军交代。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合延沃尔眼神之中的怒火都要喷了出来。

    “复仇,一定要复仇才行!”

    “是啊,大将军,我们还有机会复仇的。”

    何春咽下一口唾沫,顺着对方的话头说道:“他们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无非靠着一口气在吊着。我们届时只要再杀一个回马枪,就一定能够拿下沙洲城。”

    合延沃尔并没有立即作出回应。

    沉默让何春觉得有些尴尬。

    良久之后合延沃尔方是清了清嗓子道:“或许我们该换个思路。”

    “换个思路?”

    何春愣了一愣:“大将军不妨明示。”

    好家伙,合着在这里打哑谜呢。

    “既然沙洲是块硬骨头,我们不啃也可以。”

    合延沃尔顿了顿道:“我们绕过去直奔凉州。”

    “直奔凉州…”

    何春跟着念了一遍,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但沙洲计划的失败同样也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如果一切顺利,当然没有必要改变计划。

    可现在行动失败,只有改变计划才有可能达到原先的目的。

    在一棵树上吊死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让我想想…”

    何春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不具备独断的权力。

    这一次领兵出征他的身份也不过是代理主帅。

    换句话说他的权力是魏王赋予他的。

    但魏王只叫他联合西域胡族拿下沙洲。之后再发兵凉州。

    可现在情况有变,是不拿下沙洲的情况下和西域联军直奔凉州。

    两者的差距还是相当大的。

    他有这个权力自己决断吗?

    事后魏王殿下会不会怪罪于他?

    这些都是何春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作为魏王的门客、死士、心腹,何春的身上打有深深的魏王烙印。

    他跟魏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所以他要考虑的不仅是魏王会不会怪罪他,还有魏王的大业会不会因为这个临时的决定而受到影响。

    说好听了这是清君侧,本质上就是造反。

    若是失败了,那就得抄家灭族。

    一想到这里,何春就本能的打了一个冷颤。

    “万一我们被两头夹击了怎么办?”

    何春提出来一个担忧。

    没拿下沙洲的隐患就是他们前往凉州后,沙洲军和安西军很可能反应过来,随后挥师东进与长安军队合围他们。

    虽然凉州在魏王手中,可到了那时就变成凉州被两面夹击合围了。

    如果拿下沙州,则情况完全不同。

    他们是进可攻退可守。

    一个小小的不同会引起完全不同的连锁反应。

    “如果实在不放心,可以留下一小部分军队来拖住他们。”

    合延沃尔显得有些不耐烦,大手一挥道:“如今他们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已经是草木皆兵。”

    顿了顿后合延沃尔接道:“只要他们看到城外有军队驻扎就不敢贸然出城。”

    “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啊。”

    何春叹息道:“他们自然不会倾巢而出,但只要派出一些斥候就能起到侦查的效果。若被他们发现我们只是在虚张声势,那…”

    “瞻前顾后,成不了大事!”

    合延沃尔这下彻底怒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怎样你才能满意?要不我率领联军返回西域,你们则返回凉州,我们至此一拍两散!”

    合延沃尔的威胁让何春吓了一跳。

    他连忙道:“额,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大将军,就依着伱的,我们直接发兵凉州。”

    何春心道现在一定不能惹毛了合延沃尔,要稳住他才行。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顺着对方,对方说什么是什么。

    合延沃尔心道这还差不多。

    这些中原人真的是一群贱骨头。

    稍微给他们一些好脸,他们就蹬鼻子上脸。

    就得对他们厉声呵斥,才能让他们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合延沃尔现在有些期待去往凉州了。

    在他看来去到凉州并不是目的,他只是把凉州当做是一块跳板。

    他真正的目标是长安。

    他只听往来丝绸之路的商贾们提起过长安。

    在这些商人口中,长安城是一座无比繁华的城池,遍地皆是黄金。

    只需要拿凿子在地上那么一凿,就能弄出一块金砖来。

    长安城的人口有超过两百万,是西域三十六国总人口的一半。

    合延沃尔很难想象一座城池究竟有多大才能挤得下这么多的百姓。

    这座城池一定富饶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只要把这座城池中的财富劫掠走,他们不仅能够在西域称王称霸,甚至可以跟大周共分天下。

    跟魏王的合作?

    合作的前提是建立在双方战力相当的情况下的。

    若是他们的实力远远超出对方,合作自然也就没有了必要。

    至于信用…

    在合延沃尔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史书只会记录强者,只会按照强者的意愿记录他们的丰功伟绩。

    史官们会抹去那些不光彩的部分,留下的都是精华。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只要能够问鼎中原,合延沃尔不惜短暂的背上骂名。

    而他的这些心思愚蠢的魏王和他的心腹必定全然不知。

    …

    …

    从沙洲往凉州方向一路东进,途中要经过瓜州。

    有了攻打沙洲的惨痛经历后,西域三十六国联军以及凉州军自然吃一堑长一智,没有了攻打瓜州的欲望。

    不论是和延沃尔还是何春都很清楚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低调再低调。

    尽可能的不要引起沿途驻军的注意。

    毕竟若是瓜州驻军真的意识到了什么,及时往沙洲军报信,那里的大军也会意识到西域联军和凉州军主力已经不在沙洲。

    那个时候沙洲军发兵来攻,和瓜州军集合到一起里外夹击,届时西域联军和凉州军的处境将会十分的艰难。

    他们可不希望好端端的就被夹了个透心凉。

    至少在抵达凉州之前,低调都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抵达凉州之后的选择,那就再看具体情况而定了。

    凉州城,魏王府。

    酒宴之上,魏王李琏作为绝对的主角发表了一通讲话。

    讲话的核心内容是欢迎钦差慰问团来到河西,来到凉州城。

    作为驻守凉州的藩王,他会给予钦差慰问团的一众官员们最热情的接待。

    而以吴真卿为代表的钦差慰问团官员则对魏王表达了感谢。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赵洵是很讨厌这种商业互吹的,但这在朝廷之中便是最司空见惯的事情。你便是不想接受也没有办法。

    赵洵只能做好自己,至于别人他无法管也管不了。

    “大周尚武,本王也有替天子驻守边关的决心。既然诸位来了河西,自然要领略一番河西的特色。”

    说罢魏王李琏拍了拍手掌,只见两名剑客小跑着从月门穿过。

    “参见魏王殿下。”

    “嗯,你们给大家表演一番舞剑吧。”

    相较于刀,贵族显然更喜欢剑。

    因为刀在他们看来是粗鲁的野蛮的,相较之下剑就要显得高雅许多。

    而舞剑则是贵族最喜欢欣赏的一种艺术形式。

    那两名剑客在冲魏王行礼致意之后便开始舞剑。

    若是以前的赵洵,还真说不定会认真瞧瞧。

    可现在他已经是修行者,还是品级不低的修行者,自然对于这种小儿科的舞剑提不起多少兴致。

    这两名剑客舞着舞着,其中一名剑客竟然突然暴起,朝赵洵的位置刺来。

    突然出现如此变故,酒宴宾客一时间皆是大惊。

    可赵洵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因为对于一个六品修行者来说,对方的动作实在太慢了,赵洵简直就像是体验慢动作一样。

    靠着这样的速度想要来杀我?这有点搞笑吧?

    赵洵冷笑一声,他连六品的特有保护罩都不用召唤,那样相当于是杀鸡用牛刀了。

    赵洵直接逼出真气,拔出鸣鸿刀,轻轻一挑就把对方手中的宝剑挑飞。

    随即赵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刀架在了这名剑客的脖子上。

    从一开始赵洵就察觉到了异样,可他不敢肯定对方的真实意图,所以一直在暗中观察。

    在确定了对方确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后,赵洵就做好了这一步的准备。

    这就像是双方在下棋,对手还在第一层,赵洵已经在第十层了。

    这棋还怎么下?

    这名剑客注定必输无疑。

    赵洵淡淡笑道:“想做刺客,死士你未免太嫩了一些。专业业务水平不行啊。”

    魏王李琏面色铁青,可他这个时候还得硬着头皮出来替这名剑客解围。

    只见他轻咳了一声,凑近几步道:“哈哈,赵大人误会了,他不过是想要给赵大人展示一番舞剑的究极艺术,用力过猛了。是不是啊?”

    那名剑客早已吓得抖若筛糠,听了魏王这话才如梦方醒一般。

    “对,对。魏王殿下说的极是。某刚刚沉醉于表演舞剑,一时间用力过猛,还望赵大人恕罪。”

    赵洵本来也没有想取这名剑客性命,只是想要借机羞辱魏王一番,便将宝刀收回,但收刀的时候顺带割掉了这名剑客的腰带。

    这名剑客只觉得两腿一凉,低头看去只见裤子已经掉下,瞬间面色涨的通红。

    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出乖卖丑,这名剑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连忙提起裤子一溜烟小跑跑掉了。

    这时最尴尬的莫过于是魏王李琏了。

    赵洵刚刚此举看似是在羞辱那名剑客,实则是在羞辱魏王李琏。

    偏偏魏王又不能表现出怒意,因为这样就坐实了他杀赵洵的心。

    “愣着做什么,接着奏乐接着舞。”

    为了缓解尴尬,魏王只得冲乐师们下令以转移注意。

    乐师们收到命令立即开始接着奏乐,酒宴的氛围算是拉了回来。

    赵洵身旁坐着的就是本次钦差团的钦差大臣吴真卿。

    他着实被方才凶险的情形吓到了。

    魏王和赵洵有宿怨,他是知道的。

    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魏王敢在王府之中动手,安排刺客以舞剑的名义刺杀赵洵。

    赵洵若真的被刺,魏王该如何收场?

    大概是直接处死这名刺客灭口吧?

    这魏王真的是好狠毒的心肠啊。

    酒宴结束之后,钦差团的大臣们陆续散去。

    回到了住处,吴真卿立刻把赵洵叫到房间。

    关好门窗,确认无人偷听后,吴真卿方是压低声音道:“赵大人,刚刚真的是凶险无比啊。没想到魏王竟然敢在王府之中行凶。不过那刺客似乎完全不是你的对手。”

    “因为我是山长弟子,自然是修行者咯。”

    赵洵知道这种时候藏是肯定藏不住了,索性直接摊牌。

    “那名剑客顶多就是八品,九品的样子。在我看来就是不入流的存在。”

    赵洵淡淡道:“所以这厮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我想要杀他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之所以我没有杀他而只是羞辱了他一番,就是顾忌到了钦差团。如果只是我一个人,他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赵洵的这番话让吴真卿感动不已。

    “赵大人深明大义,本官佩服不已。这件事就此作罢吧,我们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吴真卿生怕魏王不甘心再起杀意,便想着尽快离开凉州这是非之地。

    赵洵本人倒是无所谓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就不信魏王能有多大的能量。

    一个失宠的藩王而已,即便身边有门客也不会有多少高手。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魏王身边真的有武术高深的门客,还能比书院的师兄师姐们高?

    真以为这个世界的修行者像是大白菜一样不值钱吗?

    当然,既然吴真卿这么说了,赵洵也得给他这个面子。

    毕竟吴真卿是这次钦差慰问团的团长,而且还是教授赵洵画符的老师。

    加之赵洵也不希望横生事端,毕竟魏王好歹也是个皇子,赵洵若是在魏王府把魏王给宰了,以显隆帝那个老阴比的性格肯定是跟赵洵不死不休了。

    赵洵觉得还没必要到那一步,所以就先让魏王的脑袋在脖子上寄存一段时间咯。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钦差团的官员们便在别院里用早饭。

    早饭的供应还是很丰盛的,花样繁多也很精致,就是跟长安的早点口味上有不少的区别。

    但比起一路上吃的干粮,这已经是极大的提升了,官员们个个大快朵颐起来。

    便在赵洵和吴真卿谈笑之际,吴真卿的贴身仆从一路小跑着来到他的面前,面带苦色道:“老爷,魏王请您过府一叙。”

    “什么?”

    吴真卿显得很是错愕。

    按照他原先的计划,吃过早饭之后他们就会离开凉州,不会再在凉州做过多的停留。

    这自然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以魏王和赵洵之间的恩怨那肯定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的。

    魏王府中的剑客行刺或许只是一个开始,真要是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可不是吴真卿希望看到的。

    魏王在这个时候要见他,还是单独见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吴真卿脑子飞速运转算计着。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想不出理由拒绝。

    毕竟魏王是藩王,他虽然是钦差还是矮了半头。

    公然拒绝藩王的命令那不是闹着玩的。

    “咳咳,这样赵大人,你们先在别院等着。本官去一趟魏王府,去去就回。”

    “好。”

    赵洵也不觉得这会有什么问题。

    冤有头债有主,魏王即便要寻仇那也肯定是冲着赵洵来的,不会对吴真卿下毒手。

    大不了就等一等好了。

    凉州城外。

    西域联军和凉州军在城外扎营。

    何春亲自带着一干亲随来到城门处叫门。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城门竟然没有打开。

    哪怕他喊破了嗓子,城头上的士兵就跟木头人一样,丝毫反应都没有。

    何春不由得大怒。

    好歹他也算是魏王殿下的心腹,这些大头兵丘八是不要命了吗?

    “速速打开城门!”

    这一次何春把声调提到了最高,仿佛是在咆哮。

    “回禀大人,魏王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准进出凉州城。”

    这一次城头之上的大头兵终于给出了回应。

    这下轮到何春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为什么不让进出城池?

    “你去报与魏王殿下,就说何春回来了!”

    何春只能隔空喊话,肺都要气炸了。

    “诺!”

    士兵点点头,随即飞身而去。

    魏王府。

    魏王李琏和吴真卿坐在书房之中长谈。

    李琏毫不遮掩的表明了态度,希望吴真卿能够把赵洵交给他处置。

    对此,吴真卿自然是不可能接受的。

    且不说他和赵洵颇聊得来,便是赵洵与他没有什么交情,他也不可能做出这种出卖同僚的事。

    让吴真卿没有想到的是,魏王竟然如此大胆,敢公然谋杀朝廷官员。

    “魏王殿下不必多说了,今日的事情下官就当做没有听到过。告辞!”

    吴真卿抱了抱拳,就要转身离去。

    却听得魏王李琏冷笑一声道:“慢着!吴大人听了本王这番肺腑之言还想走,是以为本王是三岁小孩吗?”

    吴真卿勃然色变:“魏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下官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

    李琏冷冷道:“实话跟你说罢,本王给你两个选择。其一是交出赵洵,随后使团可以继续西行。其二,你们一个都别走了。”

    面对李琏的威胁,吴真卿却是没有被吓破胆。

    他哈哈大笑一声道:“我们乃是朝廷命官,是陛下委任的钦差,魏王殿下扣押我们,是要谋反吗?”

    “放肆!”

    魏王李琏闻言大怒,斥责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治你一个不敬藩王之罪。”

    便在气氛紧张到顶点的时候,一名王府小太监进了屋在李琏耳旁低语了一番什么。

    随后李琏面色铁青。

    “把他看好了,本王去去就回。”

    何春怎么也不会想到,魏王的回应是从城头之上缒下一个竹筐。

    城门没有打开,只有一个缒下的竹筐。

    这意思是很明显了,魏王只让他一人坐在竹筐之中,随后让士兵们把竹筐提起来提到城头。

    何春简直要气的昏了过去。

    为何会如此?

    魏王殿下莫不是中了什么邪祟?

    他内心在激励的挣扎着,是遵命还是抗命?

    遵命牺牲掉的是尊严。抗命牺牲掉的是魏王的信任。

    在经过一番权衡利弊之后,何春最终还是放弃尊严。

    作为臣子而言,无外乎就是选择给谁做狗。

    从他拜入魏王府,成为魏王门客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其他的选择。

    “来呀,把我拉上去。”

    城头之上的士兵们合力拉起绳子,一点点的把竹筐提了上去。

    竹筐在缓缓上移的过程中不停的摇晃,吓得何春是闭上了双眼。

    他本就是王府属官中的文官,之所以担任凉州军的统帅,是因为这件事很重要,魏王只能选择心腹,所以被赶鸭子上架。

    真正统兵打仗他是一窍不通,至于勇气自然也是没有多少的。

    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何春只觉得这个时候时间过的很是缓慢,仿佛静止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摇晃的竹筐方是停了下来。

    何春睁开眼睛一瞧,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城墙之上。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脚,脚掌踩在地面上的那一刻他才长松了一口气。

    何春知道凉州城中此刻一定发生了大事。

    不然以魏王殿下的性格不会如此的谨慎。

    魏王殿下那可是恣意随性无比的啊。

    此刻何春只想要快些见到魏王殿下,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却说何春从马道一路狂奔而下,便朝魏王府而去。

    自打魏王就藩凉州以来,何春便一直追随。

    所以他对魏王府的位置那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一路小跑疾驰来到了魏王府中后,何春是直奔魏王书房而去。

    以他对魏王殿下的了解,魏王通常会在书房接见官员。

    果不其然,何春抵达书房之后,魏王正在饮茶。

    “属下拜见殿下。”

    何春麻溜的跪倒在地,推金山倒玉柱行了大礼。

    “你怎么回来了?”

    魏王李琏却没有让何春起身的意思,而是冷冷的质问道。

    这一问着实问了何春一个透心凉。

    “殿下,属下是想念殿下啊。”

    憋了良久何春方是憋出了一句话。

    “哦?这么说来沙洲是拿下了?”

    魏王李琏的声音自带一股杀气,寒意逼人。

    “呃”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何春知道这一天是不可避免的,便尽可能的压低声音道:“回禀殿下,沙洲那边出了一点意外。”

    “什么!”

    李琏闻言暴怒,一个箭步冲到了何春的面前,沉声质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意外?”

    “殿下,听属下解释.”

    何春虽然吓破了胆,可还得硬着头皮强撑着把沙洲之战的经过向李琏复述了一遍。

    当然,何春会把自己多么足智多谋的在沙洲城中纵火,又如何率部突围的英勇事迹添油加醋一番讲给魏王听。

    魏王李琏想听得当然不是这些。

    他只关注结果,而眼下,这个结果显然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这么说来,你是把本王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吗?本王不是对你说过,如果没能拿下沙洲,就不用回来了吗?”

    面对魏王的质询,何春直是吓破了胆,连忙叩首道:“魏王殿下恕罪啊。属下已经尽力了,可是敌众我寡,属下是拼死才率部突围成功的。不过属下虽然没能拿下沙洲,却劝说了西域胡族的联军与属下同行。如今他们就驻扎在凉州城外。殿下的大计不会受到影响的。”

    “你说什么!”

    听到这里,魏王李琏的怒意方是压下去了几分。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可如此一来沙洲甚至是瓜州的军队如果反应过来前来追击,那可如何是好?”

    “殿下请放心。”

    何春努力的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随后沉声道:“属下已经考虑到了这点,所以特地命一支偏师驻扎在沙洲城外,给城中军队一种我们并未走远的假象。短时间内他们肯定反应不过来。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我们已经杀到长安了。”

    何春很清楚魏王的真正目的是长安,此先的一切都只是铺垫。

    既然如此,只要这个主线没有受到太大的干扰就问题不大。

    魏王李琏背负双手开始在书房踱起步来,气氛一时有些紧张压抑。

    良久之后,魏王李琏方是叹息一声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不过眼下得先解决一个麻烦。”

    “殿下请示下。”

    “除掉赵洵。”

    李琏冷冷的说道。

    吴真卿很久都没有返回别院,赵洵觉得情况有些不妙。

    以他对魏王的了解,这厮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的咽下这口气。

    他肯定会找机会报复,找回面子。

    只是赵洵没有想到魏王会选择吴真卿作为突破口。

    当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预料到很快会有大事发生,赵洵觉得保险起见还是应该提前知会一声师兄师姐们。

    毕竟师兄师姐们就在距离赵洵不远的地方。

    他们一路随行,赵洵总归不能无视他们的好意。

    “有教无类,皮皮虾,我们走。”

    赵洵喊了一句口诀,白蛟龙便从棋盘空间中飞了出来。

    赵洵猛的一跃跳到了白蛟龙的背上,随即扬长而去。

    “什么,魏王想要杀你!”

    三师兄龙清泉听到这句话后一时间暴怒。

    “谁给他的胆子?真以为他是皇子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吗?”

    “对啊小师弟,你和这个魏王到底是什么仇怨啊。”

    六师兄卢光斗也追问道。

    赵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嘛恐怕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赵洵只得把自己和魏王的过节一五一十的和诸位师兄师姐们说了一遍。

    “好家伙”

    三师兄龙清泉一脸震惊。

    “原来你们还有这样一段过往。也难怪这魏王要置你于死地了吗?”

    虽然龙清泉无心关注朝政,但他也清楚对于这些皇子皇孙,王孙贵胄来说权力是最重要的。

    但凡有一丝一毫争夺皇位的机会,这些皇族成员应该都不会放弃。

    而赵洵一次阴差阳错的坠楼使得魏王彻底失去了竞争皇位的机会。

    魏王如何能够不气?

    怕是生撕了赵洵的心都有了。

    如果站在魏王的角度,这么做确实没有问题。

    可做人都是有立场的啊。

    而龙清泉的立场自然是保护赵洵,一切以赵洵的利益为上。

    如今魏王想要杀赵洵,那么就是与书院作对。

    作为书院的三先生,龙清泉第一个不答应。

    魏王?皇子?算个屁?

    “小师弟你放心,这厮若是真的动手,我们便取了他的狗命。”

    “多谢三师兄。”

    赵洵冲龙清泉抱了抱拳道:“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吴大人营救出来。吴大人如今困于王府之中,怕是被魏王扣押了。”

    “嗯,那我们现在就动手救人。”

    赵洵骑着白蛟龙返回了凉州城。

    至于一众书院师兄师姐则是御剑飞行。

    倒不是他们刻意耍帅,而是担心压坏了白蛟龙。

    毕竟这些人加在一起也有几百斤了,白蛟龙还是个少年蛟龙,真不一定扛得动这么多人。

    回到了别院之后,赵洵发现别院已经彻底被凉州的军队封锁,遂从皮皮虾的背上跳了下来,阔步走上前去质问道:“你们是要做什么?”

    那些奉命前来的凉州士兵本就是要捉拿赵洵的,见赵洵不在他们才封锁了整个别院,禁制任何钦差团的人员出入。

    现在赵洵竟然又回来了,这让他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简直就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啊。

    “来人啊把他拿下!”

    赵洵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他拔出鸣鸿刀,浩然之气灌注在鸣鸿刀的刀身之上,轻巧的一拍靠着强大的罡气就把这些士兵震飞。

    赵洵径直走近一名被震飞的凉州军士兵前,提着他的衣领生生将其提了起来。

    “说,吴大人现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

    那名凉州军士兵显然吓尿了,声音里已经是带着哭腔。谷簌

    “应该还在王府里”

    旁边另一名凉州军士兵小声嘟囔道。

    赵洵本来也没有想要为难这些士兵,他知道这些也都是打工仔。

    冤有头,债有主。

    赵洵即便要报仇那也是找魏王报仇。

    原本赵洵是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可现在看来有的时候人不能太忍让。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你的善意会被人认为是软弱,从而变本加厉的压榨欺负你。

    “哦,那我便去魏王府,把吴大人救出来。挡我者死。”

    此刻的赵洵霸气无比,眼神中满是杀意。

    魏王府。

    魏王李琏在一众王府护卫的簇拥下来到了大门前。

    见赵洵身后只有几人,李琏放声大笑道:“就这?”

    此刻他已经不想再作任何的掩饰,冷笑连连道:“赵洵,你没有想过自己也有今天吧。你把本王害的如此之惨,今日本王便要让你连本带利全部还回来。”

    赵洵只觉得好笑,冲着魏王比了一个中指道:“搞笑呢吧?你觉得你是受害者?我还觉得我是受害者呢。而且,让你提前就藩的是陛下,这么说来你是不是也得找陛下算账?”

    “你!”

    魏王被赵洵呛了一番,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总不能真的抱怨是显隆帝的问题吧。

    即便他起兵,即便他联合西域胡族那也是打着清君侧的口号。

    他绝不可能公然叫嚣反他的老子,因为那样他就失去了继位的合法性。

    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这才是封建王朝权力更迭的核心要义。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家伙,本王便要把你大卸八块,看看你倒是还能嘴硬不成。”

    “你怕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什么误解。”

    赵洵摇了摇头道:“你以为就凭你手下的这点虾兵蟹将,能够奈何的了我?”

    “张狂,继续张狂。”

    魏王李琏咬牙道:“本王要把你的皮扒下来,做成一面鼓,每日捶打。”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如今整个凉州城都被包围了。”

    “包围?”

    “你是说城外的那些军队?”

    赵洵出城的时候曾经看到城外有不少军队驻扎,但魏王的那句包围是什么意思?

    “西域三十六国的联军已经到凉州了。正好被你们撞上了,你觉得你们还有活路吗?”

    李琏满是得意的说道。

    “西域三十六国联军?你的意思是你和西域胡族狼狈为奸?”

    赵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魏王是受到显隆帝之命到凉州就藩镇边的。

    凉州乃是重镇,又是河西走廊东端的重要节点,魏王非但没有起到自己藩王的责任,反而和外敌相勾结。

    王忠益死的冤枉啊,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被显隆帝认定为通敌叛国,被生生千刀万剐于西市。

    而显隆帝的好儿子,魏王李琏竟然跟西域胡族狼狈为奸,不惜出卖自己的国家和百姓。

    “是借兵清君侧。”

    李琏毫无廉耻之心的说道:“当今朝中有奸人蛊惑天子,本王是要清君侧,还大周一个朗朗乾坤。”

    李琏的这个举动彻底触怒了赵洵。

    一开始赵洵还在思考要不要伤及魏王的性命。

    但现在看来,已经没有考虑的必要了。

    如果只涉及个人恩怨,那赵洵还有留他一命的可能。

    但现在是涉及了国仇家恨。

    赵洵觉得他今日有必要替天行道。

    “畜生!”

    赵洵毫不犹豫的骂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你简直就是个畜生。你以为自己是皇子就可以把百姓视为猪狗吗?我今日便要让你明白,你大错特错了。”

    赵洵猛然暴起,飞身朝魏王探去。

    魏王李琏虽然暴怒,可还是明白以他的实力不足以和一个修行者对抗,向后退了几步。

    魏王府的修行者护卫们便一拥而上,组成了一道人墙。

    他们食的是魏王的俸禄,自然要尽力保护好魏王。

    这些魏王府的护卫有数百人,修为品级从高到低不等。

    修行等级最高的一名修行者名叫陶成荫,修的是武道,足足有三品。

    武夫体系的三品乃是武灵境。

    武灵境界的特质是可以召唤一位武夫体系的大将军。

    这个大将军可以是远古时期的也可以是大周朝的,只要是有史书记载的皆可以召唤。

    召唤出来的这个大将军可以存续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会自动消失。

    但是现在他显然没有出手的意思。

    因为他能够感受到对方的修为品级只有六品。

    但是他无法确定对方的修行种类是什么。

    有些像武夫体系,有些像读书人的文宗体系,又有些像道门体系。

    如果走的是儒家文宗体系,六品恰恰可以创造出一个近乎无敌状态的保护罩。

    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这个修行者就是无敌的。

    这恰恰可以完美避开武夫三品召唤出来的大将军。

    所以陶成荫打算等一等。

    如果其他的王府修行者护卫能够逼出赵洵的保护罩,他再过一段时间出手,能够确保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样赵洵就必死无疑。

    他要向魏王殿下献殷勤,最好的方式就是取下赵洵的人头。

    从起兵的那一刻起,魏王殿下就没有了回头路。

    赵洵和一干钦差团的官员撞了上来简直就是送死,属于白给。

    陶成荫深知斩草要除根,所以除了赵洵其他的钦差团官员也必须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赵洵虽然修行品级只有六品,但是经历过无数次的实战,作战经验可谓十分的丰富。

    魏王府的这些修行者护卫则是鱼龙混杂,一些实战经验丰富,一些则是样子货。

    “沧浪刀法,起!”

    一瞬间附着了浩然正气的沧浪刀变大了数倍。

    一刀劈开生死路,这刀法讲究的是一个霸道。

    这些王府修行者从未见识过如此强大的刀意,被罡气纷纷震开,口吐鲜血。

    “就这?能不能一起上?就没一个能打的,没意思。”

    论装逼,赵洵从没有输过。

    何况是面对老冤家。

    魏王这家伙就和他的老子显隆帝一样不做人。

    赵洵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奈何显隆帝,但要收拾他的儿子魏王还是受到擒来的。

    只要魏王叛乱的罪名坐实,赵洵完全可以斩杀之。

    届时显隆帝便是为了朝廷的颜面也不可能对赵洵下死手。

    因为这样就说明朝廷承认魏王的叛乱是合法的。

    显隆帝就是心里再不爽,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只能忍气吞声的认了。

    显隆帝不爽,赵洵就会很爽。

    陶成荫则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这些兔崽子着实太不让人省心了。

    罢了,既然如此他就提前出手了。

    陶成荫乃是三品武灵境,除了可以召唤出一个远古大将军作为召唤兽战斗,还拥有极致的速度和敏捷。

    他迅速的来到赵洵的身后一掌朝赵洵拍去。

    这一掌他运足了真气,若是拍实则赵洵内脏皆会被震碎,绝无存活的可能。

    可赵洵就像是脑后生眼一般,一个闪躲生生避开了。

    “这么快!”

    陶成荫完全没想到赵洵的动作会这么快,他甚至没有看清赵洵闪躲的路线。

    照理说一个六品修行者不会有这么快的速度的。

    “去死吧!”

    陶成荫只觉得自己被玩弄,被羞辱。

    修行者相差一品都是巨大的差距,何况相差了三品。

    他不能再忍受下去了,必须速战速决。

    只见陶成荫暴喝一声,随即身上出现一只巨大的白虎。

    “他的本命镇守物是白虎。”

    每一个四品以上的修行者都拥有自己的本命镇守物,和本命物不同,本命镇守物可以独立搏斗。

    白虎在本命镇守物中是相当凶狠的猛兽,攻击范围极广,而且可以在短时间内制敌于死地。

    它会狠狠的咬住敌人的脖子直到敌人窒息。

    这一点倒是很符合大型猫科动物的习惯。

    在野外捕猎的时候大型猫科动物就会尽可能的伏击猎物,他们会先尽可能的靠近猎物,在确认猎物在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后会一跃而起扑向猎物,狠狠的咬住猎物的脖子。

    赵洵自然是知道这些细节的,你有本命镇守物,我有灵兽。

    一对一的情况下白蛟龙未必劣势。

    赵洵大喝一声:“皮皮虾,拦住它。”

    白蛟龙有灵,在听到了赵洵的呼唤之后第一时间就赶来。

    它见到白虎的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凶猛的一尾扫去。

    白虎吓得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这才避开这一击。

    它随后便亮出了獠牙开始哈白蛟龙。

    这也是猫科动物的特质之一。

    陶成荫见状直是吓了一跳。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赵洵身边还有这样一只灵兽。

    白蛟龙在灵兽当中的等级那是相当高的,一般情况下灵兽之间的搏杀先看的是等级,其次才看个体差异。

    当然,灵兽和本命镇守物之间的格斗又是完全另一回事了。

    白蛟龙很是凶猛,显然没有打算给白虎调整的机会。

    它得势不饶人,接二连三的朝着白虎的要害咬去。

    对于这种猛兽的搏斗,谁先咬到对方的要害谁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主动的一方也需要避免被对方捡漏。

    毕竟优势也不等于胜势,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

    这边白蛟龙和白虎杀的难解难分。

    那边陶成荫也不打算闲着。

    他知道迟则生变,这个赵洵明显是有备而来,天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还是提早终结比较好。

    陶成荫直接召唤出大秦国的一位远古大将曹康适。

    这位曹将军又号称曹人屠,当年曾经统帅二十万大军推平了唐国。

    唐国十五万大军被曹康适坑杀在东海郡。

    史书上就此多了一个曹人屠。

    但是更多的人只知道他领兵打仗厉害,却鲜有人知曹康适也是一个顶级的修行者。

    虽然那个时候尚且没有九品的修行体系划分。

    但据陶成荫估计曹康适的等级至少是一品。

    一品武夫!

    只见一个金色圣像出现在了陶成荫面前。

    “杀了他!”

    陶成荫下令道。

    召唤出来的远古大将军没有自己的思想,只能完全的听命于他人,说是提线木偶也不为过。

    浑身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曹康适遂朝赵洵扑去。

    “卧槽,又召唤,不讲武德。”

    见陶成荫接二连三的使用召唤术,赵洵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既然你不讲武德,那就休要怪我了。

    “变!”

    赵洵大喝一声,随即周身出现了一个金色的保护罩。

    这是六品读书人的特有本领。

    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他们召唤出来的保护罩可以保证他们毫发无损,近乎于无敌。

    “有本事你进来啊。”

    赵洵继续开始嘴炮。

    此刻一直在观战的书院师兄师姐们明白是时候他们出手了。

    三师兄龙清泉第一个站了出来。

    “剑来!”

    龙清泉高呼一声,葬花剑便出鞘自动落在了他的手中。

    葬花剑法强调的是细节,穿针引线之间可以展露出最大的威力。

    陶成荫显然意识到了龙清泉的凌厉剑意,第一时间拔剑应战。

    只有剑客最懂剑客。

    陶成荫知道他面前的这个剑客修为等级尚且在他之上。

    至于双方的实力差距究竟有多少得打过才知道。

    两剑相碰的那一刻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随后陶成荫觉得自己虎口裂开,鲜血从虎口渗了出来。

    “好强大的真气。”

    对方的境界最少也有二品。

    陶成荫心中一沉。

    修为等级差了一整级,这真的打的赢吗?

    修行者之间的对决讲究是个气势。

    在占据绝对气势的情况下,很难翻盘成功。

    所以修为品级才显得那么重要。

    因为修为品级较高的那一方心理上占据了不小的优势。

    而劣势的那一方会被滚雪球,越打越觉得劣势,越打越觉得难以翻盘。

    陶成荫此刻便有这种感觉,在和龙清泉交手几次之后他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努力,似乎也赢不了面前的这个男人。

    打不过怎么办?

    最好的处理方式自然是跑路。

    可是现在陶成荫不能跑。

    因为他是魏王的门客。

    若是他跑路了,魏王殿下怎么办?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既然他是魏王的门客,就得替魏王做事。

    现如今仅仅靠他自己的实力很难和魏王相抗衡。

    所以他需要调动召唤出来的秦国大将军曹康适去攻击龙清泉。

    反正曹康适面对着躲在保护罩里的赵洵也无可奈何,而召唤出来的召唤物只能持续一炷香的时间,总归要利用这段时间做点事情的。

    “一品武夫。”

    龙清泉能够感受到这个召唤大将军的气息,第一时间给出了评估。

    “一品武夫又如何,难道你不知道书院弟子可以越境杀人吗,何况你只是一个召唤物。”

    召唤物虽然强大,但毕竟不是真人,不但有持续时间的限制,在实战之中的发挥仍然会打折扣。

    因为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很考验临场应变,而召唤物是不会临场应变的。

    “葬花剑法!”

    龙清泉催动葬花剑,先是画了一个圈,随后闪到了曹康适的身后。

    他轻巧的画了一个十字标记,随后又闪了回来。

    龙清泉表现的像是一个刺客,闪转腾挪反复横跳。

    曹康适则属于力量型的武者。

    哪怕是当年曹康适本人也属于一力降十快的类型。

    可现在他不过是一个召唤物,各项指数都有下降。

    反应力更是弱了不少。

    说白了他现在就是被龙清泉玩弄。

    “这狗贼在拖时间”

    陶成荫气的头皮发麻。

    他打不过龙清泉,龙清泉打不过曹康适,而曹康适是召唤物有持续时间。

    这就像是一个死循环。

    而越拖越对陶成荫不利。

    但他有什么办法呢?

    魏王李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哪怕他不是修行者也看得懂局势的。

    眼下他的门客陶成荫颓势尽显,如果不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解决战斗,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是在撕破脸皮之前,李琏是不会那么慌的。

    可他现在已经跟赵洵彻底撕破了脸,赵洵也知道了他的真实目的,所以只能死扛到底。

    输者是没有权力发声的。

    “殿下,要不我们还是撤吧。”

    “是啊殿下,现在情况有些不对,保险起见,我们还是撤吧。”

    面对门客这些稍显聒噪的劝说,李琏面色铁青。

    这种时候叫他怎么撤?

    他若是撤了,不就是等于承认自己不如赵洵了吗?

    这简直是让他自己狠狠的扇自己的嘴巴子。

    李琏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他实在是做不到。

    “休要再说这些了,如今本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跑?跑的到哪里去?”

    李琏攥紧拳头道:“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揍他,揍他!干得漂亮!”

    赵洵在保护罩内看着三师兄龙清泉胖揍魏王府的门客,只觉得爽的飞起。

    看来他带书院的师兄师姐们来是真的带对了。

    有他们在赵洵就相当于是多了一张护身符,不论面对多劣势的局面都不会感到慌张,因为随时都可能翻盘。

    书院方面直到目前为止还只派出了三师兄龙清泉。

    至于大师姐、二师姐、六师兄、十师兄等一票高手还没有出手。

    陶成荫自然也意识到了自己已经处于穷途末路。

    召唤物马上就要消失,一旦召唤物消失他就必死无疑。

    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之前他考虑的是荣誉,顾及到这点不能抛弃魏王。

    可现在如果他不跑,丢掉的就不止是荣誉而是性命了。

    在面临是自己死还是魏王死的情况下,陶成荫毫不犹豫会选择让魏王死。

    死道友不死贫道,那可不是说说而已。

    他的敏捷点是加满的,只要他想跑,龙清泉肯定追不上来。

    何况现在还有召唤物拖着龙清泉。

    只见陶成荫脚下生风一样,直接飞起向远处跑去。

    远处的魏王李琏一双眼睛瞪得犹如牛铃一般,简直不敢相信面前发生的一切。

    “就这么跑路了?”

    魏王觉得自己养了一只白眼狼。

    陶成荫已经是他能够招募到的最顶级的修行者门客了。

    所以魏王一直给予陶成荫优待,甚至不惜礼贤下士,给陶成荫最好的待遇。

    可现在

    果然人在这个世上不能选择相信别人,只能选择相信自己。

    但是赵洵显然没有打算放走陶成荫的意思,他大喊一声:“皮皮虾,终结他。”

    白蛟龙有灵听懂了赵洵的意思,立即追上前去。

    陶成荫的轻功本领了得,一般人还真不一定追的上他。

    可是白蛟龙不是人,而是灵兽。

    灵兽的速度那绝对是超出常人的。

    陶成荫怎么也没想到他跑出去这么远还能被追上。

    回头一瞧,见是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白蛟龙他人都要吓尿了。

    在失去本命镇守物,召唤物的情况下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剑客。

    普通的剑客是无法跟灵兽尤其是高等级纯正血统的灵兽对抗的。

    他现在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心中别提有多绝望了。

    白蛟龙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一口咬了上去。

    陶成荫想要闪躲,但在白蛟龙的面前丝毫没有可能。

    白蛟龙一口咬住陶成荫,奋力撕咬之下直接把陶成荫撕成了碎片。

    卧槽!

    赵洵见状吃了一惊。

    在他印象中皮皮虾一直属于萌宠,没想到却是猛兽。

    一个三品修行者被皮皮虾生撕,这足以体现出白蛟龙的实力。

    猛兽到底是猛兽,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接下来就要清理垃圾了。”

    赵洵望向魏王的方向,冷冷说道。

    陶成荫一死,魏王府剩下的门客都是土鸡瓦狗一般。

    这下魏王李琏真的慌了。

    他一开始是不想跑,现在想要跑了发现跑不掉了。

    赵洵从保护罩中走出,一步步的走到李琏的面前。

    赵洵抬手,狠狠的一巴掌朝李琏的脸上抽去。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魏王李琏的面颊上出现了一个十分明显的巴掌印。

    李琏只觉得面颊滚烫灼烧,仿佛在被火烤一样。

    “你敢打本王?”

    直到此刻,李琏也不敢相信赵洵敢打他。

    要知道他可是堂堂的大周亲王,而赵洵不过是个国公世子而已。

    一个国公世子敢打藩王?

    “打你怎么了?”

    赵洵冷笑一声,随即又是挥动了巴掌。

    “啪啪啪啪啪啪啪!”

    赵洵左右开弓,一通操作直是把魏王抽成了猪头。

    李琏被抽的七荤八素,整个人都要晕了。

    “你知道你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赵洵贴到魏王李琏的面前,压低声音问道。

    “什么.”

    魏王本能的问道。

    “就是把我从酒楼之上推了下去。原来的赵洵死了,我附身到了赵洵的身上。”

    “你不是赵洵?”

    魏王李琏如梦方醒,他刚想要高呼,下一刻赵洵便用鸣鸿刀抹过了他的脖子。

    被切断声带的李琏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响,鲜血从他的脖颈喷了出来。

    “呃,呃呃.”

    他拼命的用双手堵住伤口,可鲜血还是从他双手之间的缝隙流了出来。

    “劝你去了阴曹地府多说点好话,争取投个好胎,下辈子不要再投胎皇家了,你这点智商在宫斗小说里活不过三章。”

    随后赵洵奋力挥刀一砍,直接把魏王李琏的首级砍了下来。

    无头的尸体向前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赵洵提着魏王李琏的首级冲着一干王府门客、护卫呵斥道:“魏王李琏意图谋反,已被本官诛杀。余者立刻放下兵刃,否则当场格杀。”

    这些王府护卫都吓傻了。

    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魏王殿下竟然就这么被杀了。

    如今魏王都死了,他们还战斗个什么劲?

    一众护卫纷纷丢下了手中的兵刃。

    随后他们跪倒在了地上。

    赵洵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凉州城外有数十万大军,其中有一部分是凉州军,但更多的还是西域联军。

    凉州军看到魏王李琏的人头后多半会丢盔弃甲,但西域联军就说不定了。

    还有一种可能是凉州军自知已经上了绝路,会一条道走到黑。

    若是这种情况赵洵等人面对的压力那不是一般的大。

    当然,对赵洵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把吴真卿营救出来。

    再怎么说吴真卿也是这次钦差慰问团的领头人。

    有吴真卿坐镇主持大局,局面还是要稳一些。

    赵洵还是适合做个打手搞事情,而论收买人心,还是这些官场老油条比较擅长。

    赵洵提着魏王李琏的人头一路上了凉州城头。

    凉州城的守军看到这景象直是吓尿了。

    “挡我者死!”

    赵洵王霸之气四溢,感觉自己就像是网文主角一般自带光环。

    赵洵很快登上了城头,随即把魏王李琏的人头挂在了城墙之上。

    之后他利用真气把声音扩大了数倍:“某乃赵洵,魏王李琏勾结蛮族造反,如今已被本官诛杀。凡是凉州军者速速放下兵刃,可从轻发落。冥顽不顾者,必被诛杀。”

    赵洵知道这种时候一定要击溃这些普通士兵的心理防线。

    越多的人投降他们届时面临的压力就会越小。

    有很多普通士兵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听命于自己的直属上司,只是单纯的听命行事而已。

    赵洵只要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他们多半会放下兵刃投向大周这边。因为他们本来也是大周人。

    “什么,魏王殿下死了?”

    “不会吧?”

    “魏王殿下乃是亲王,怎么可能死的?”

    “你没听说吗,魏王谋反被诛?”

    “一个臣子敢杀亲王?”

    “这个可不是一般人,他是赵洵啊。你们难道没听说赵洵的事迹吗?他可是最强大的新晋不良人。京师无数的案子都是赵洵破获的。后来赵洵还去了江南道和妖兽大战,靠着一己之力大破妖兽,端是还了江南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啧啧,怪不得,原来是赵洵赵明允啊。我听说啊这赵洵乃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后来被书院山长收入门下为徒。你们想想山长那是怎样的人物,那可是天下第一强者。他老人家看中的人物会差吗?”

    “那倒也是。而且不仅山长,就连国师袁天罡也认了赵洵作义子。这也是超品强者啊。果然大佬的眼光都是一样的。”

    “赵洵怎么会来凉州呢?”

    “你没听说吗,他也是钦差团的成员。这次来应该是慰问河西将士的吧。”

    “可是再怎么说,他也不能杀魏王殿下啊。”

    “魏王叛乱,就不再是亲王,你可以理解为赵洵赵大人杀了一个叛贼。”

    赵洵的一番话无疑在一众凉州军士兵心中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在他的刻意引导之下,凉州军的军心已经散了。

    他们意识到自己是在给一个叛国贼卖命。

    哪怕这个叛国贼是魏王又如何?那不还是一个叛国贼?

    他们效忠的是大周是朝廷,又不是魏王。

    魏王既然是叛贼,又已经被诛杀,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执行魏王的命令?

    “我们应该将功赎罪。”

    “对,我们应该将功赎罪!”

    “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回头吧。”

    “不要再杠头下去了。”

    一众凉州军士兵恍然醒悟,开始和西域联军切割。

    西域联军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个变化,不过他们并没有加以阻止。

    因为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和延沃尔此刻脑子里在天人交战。

    他当初之所以愿意绕过沙洲前往凉州,是因为在凉州有魏王这个接应点。

    他们可以用凉州做跳板,接下来再合力进攻长安。

    拿下长安血赚,拿不下来也不亏。

    可现在局势完全不同了。

    因为魏王被诛杀的缘故,凉州军再次倒戈。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是投向了大周朝廷的那边。

    如果西域联军再不撤离,很可能面临里外夹击的不利局面。

    他们本就是孤军深入,是没有后续的。

    和延沃尔决定还是及时撤军比较合适。

    长安就像是一块肥肉一样,虽然诱人但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

    为了吃肉搭上性命绝不是聪明人做出的选择。

    “呜呜呜,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西域联军撤军了。

    凉州军并没有追击。

    一来他们现在群龙无首,二来他们数量上也处于绝对的劣势。

    眼下当务之急是赶快返回凉州城中。

    他们丢下了手中的兵刃表示自己绝无恶意。

    随后城门打开,他们陆陆续续进城。

    面对几万降兵,如何处理绝对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赵洵在和吴真卿商议了一番之后,选择了把他们暂且安置在城中。

    但这些降兵中的军官必须要处理。

    他们或多或少知道去沙洲的目的,可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遵命照做,这和毫不知情的凉州士兵是两个性质。

    赵洵命人将这些军官全部缉拿斩首,几百颗人头悉数挂在城墙上示众。

    闪电般的处理了凉州之变,总算是稳住了局势。

    失去了军官的蛊惑后,这些凉州士兵不可能再做出谋反的事情。

    接下来就是给朝廷写奏疏说明情况了。

    这才是真正令人脑壳痛的事情。

    就算显隆帝再怎么不待见魏王,但李琏也是显隆帝的亲儿子,不是妃子跟隔壁老王生的。

    虎毒不食子,当初魏王李琏和赵洵在酒楼之上争斗失手把赵洵推下楼去,致使赵洵“身亡”,显隆帝也只是责斥了魏王一番,提前把他打发到了封地就藩。

    从这一点就足以说明显隆帝的态度。

    如今赵洵干脆利落的砍下了魏王李琏的脑袋,爽确实是爽了,但也得考虑到显隆帝接下来的雷霆震怒。

    当然了,赵洵是占着理字的。

    毕竟魏王李琏公然勾结西域胡族谋反,想要率部进京清君侧篡位。

    这个是无数人在场证实的,有这么多人证在,显隆帝即便是想要耍赖不认也不可能。

    但赵洵还是要做好备选方案。

    那就是一旦显隆帝发疯针对他,他该怎么做?

    不回长安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如此一来他的家人们怎么办?

    所以不管怎样,他还是要回到长安的。

    有山长在,有国师在,有青莲道长在,赵洵也没什么可惧怕的。

    思定之后赵洵便写好奏疏,请三师兄龙清泉动用传送术将奏疏传至长安城。

    长安。

    大明宫,紫宸殿。

    显隆帝正在有滋有味的用着晚膳。

    御膳房今日别出心裁的做了一道红烧狮子头。

    和一般的红烧狮子头不同,这道红烧狮子头乃是取的刚刚出生的小羊羔的头做成,远比用肉糜攒成的丸子更有口感。

    显隆帝夹起一块肉来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着,一时间龙颜大悦,便要下旨赏赐做这道菜的御厨。

    便在这时内侍监郑介捧着一份奏疏,急匆匆的从外踱步而来。

    “陛下,凉州急奏。”

    “哦大伴啊,奏疏放那边吧。你快来尝尝御膳房做的这道红烧狮子头。味道真是绝了,鲜的很啊。”

    显隆帝的心情显然很不错,但他并不想看这份所谓的凉州急报。

    凉州是魏王的封地,自己的儿子什么德性自己最清楚。

    显隆帝很清楚魏王李琏无才无德,属于烂泥扶不上墙的类型。

    所以他才打发魏王去凉州。

    凉州别看荒凉,但地处河西走廊的东端,蛮子轻易打不到。

    又因为凉州并不富庶,所以随便魏王去折腾,显隆帝也不心疼。

    凉州急报?凉州能有什么急报?

    难不成蛮子打过来了?

    笑话!

    “陛下,这份急报是动用传送术传来的。”

    见显隆帝一副无所谓的架势,郑介只得强调道。

    “嗯?”

    这下显隆帝总算是有了一点兴趣。

    传送术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动用的法术,因为动用一次传送术对于修行者的法力消耗相当大,用过之后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恢复。

    所以一旦动用传送术来传递信息,说明这件事十分重要,到了不得不用的地步。

    显隆帝当然是能够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这种情况下即便他再不想看这份奏疏也得硬着头皮看了。

    “拿来吧。”

    显隆帝淡淡的吐出了三个字。

    “遵旨。”

    郑介恭敬的把奏疏高高举过头顶送到显隆帝面前。

    伺候了显隆帝这么多年,郑介十分清楚这位主子有多么的看重所谓的仪式感。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不可越雷池一步。

    显隆帝从郑介的手中接过奏疏轻轻展开来看。

    可他只看了一眼就怔住了。

    “魏王死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再三确认之后才敢相信他的这个儿子魏王李琏真的死了。

    还是被赵洵手刃的……

    “陛下,您说什么.”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内侍监郑介。

    奏疏虽然是他手把手呈递给显隆帝的,但此前他从没有偷看过,所以对于奏疏的内容是一无所知。

    “魏王被赵洵那个畜生杀了!”

    显隆帝一阵雷霆暴怒,整个人都处于癫狂的状态之中。

    “朕要杀了他,朕要杀了他!”

    “陛下,可否让奴婢看看。”

    “你自己看吧!”

    显隆帝都快要被气炸了,将奏疏往郑介身上随意一丢。

    郑介连忙小心翼翼的接过奏疏展开来看。

    他越看越惊,及到最后已经是冷汗直流。

    “陛下,魏王殿下这是勾结胡族谋反啊。赵洵似乎.似乎做的也没有问题。”

    “你放屁!”

    处于愤怒失智状态的显隆帝显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厉声责斥道:“魏王谋反没谋反该由朕来定,他一个臣子凭什么替朕做决断。他斩杀藩王就是死罪,朕要治他的罪,朕要治他的罪!来人啊,传朕旨意,捉拿赵洵进京!”

    …

第二百九十七章 赵洵的第二封信(近20000字超级大章)

    “陛下息怒!”

    郑介深知此时此刻显隆帝已经丧失了理智。

    但作为内侍监,作为天子的心腹他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冒着触犯天威的风险劝阻显隆帝。

    “以奴婢之见,此时此刻不能捉拿赵洵进京。”

    “你说什么?”

    显隆帝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郑介,良久方是呼出一口气来。

    “奴婢觉得如今不宜捉拿赵洵进京。”

    “说下去。”

    显隆帝强自压下心头的怒火。

    “原因有三。其一,赵洵在奏疏中说魏王殿下谋反在先,他为了稳住局势被迫杀死魏王。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的,如果赵洵说谎的话肯定漏洞百出。陛下可以先命人调查事件的真实性。如果真的证明赵洵在说谎的话再抓他也不迟。”

    稍顿了顿,

    郑介接道:“其次,赵洵此子背后有道门,有书院。道门且不去说。但书院方面山长肯定是死保他的。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赵洵理亏,山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见显隆帝默然不语,郑介犹豫了片刻,还是继续说道:“这第三个理由,是陛下真的如此做了,那些御史言官们肯定会群情激奋。魏王殿下向来名声就不好,御史言官们经常弹劾他在封地内胡作非为,

    不顾民情外出狩猎,踩踏庄稼云云。可以说魏王弄得封地百姓民不聊生。如今魏王被杀,御史言官们肯定拍手叫好。若是陛下下旨捉拿赵洵,这些御史言官们肯定会极力进谏。”

    “他们敢!”

    听到这里显隆帝彻底绷不住了。

    御史言官?这些贱骨头算什么东西?

    平日里显隆帝忍着让着,那是因为他不屑和这些只会满嘴喷粪的家伙争论。

    但不屑不代表不能,如今显隆帝承受丧子之痛,这些御史言官若是还不知轻重的在他的伤口上撒盐,显隆帝便说什么也忍不了了。

    “他们若是敢嚼舌根子,朕便把他们都拖出去廷杖,

    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朕的板子硬。”

    “陛下三思啊,若是您真的这么做了,那百年之后史书上肯定会浓墨重彩的记上一笔,

    说您杖杀忠臣啊。”

    显隆帝这下沉默了。

    郑介说的也算是实情。

    皇帝最怕的历来都是史官,因为这涉及的不仅仅有你的身前事还有身后名。

    沉默了良久之后显隆帝方是叹了一声道:“罢了,就依着你说的,

    先派人去调查情况。若是真如赵洵所说,朕便也认了。可若是他敢谎报,朕要诛杀他九族!”

    此时此刻,

    显隆帝方是显露出一代帝王的威严。

    沙洲城内,安西大都护刘霖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

    虽然城外一直有军队驻扎,可是这支军队似乎并没有行动的意思,而是一直隐藏在帐篷里等待机会。

    若是西域胡族和凉州叛军是在挖掘地道,想要通过地道进入沙洲城中那可糟了。

    从现在的种种迹象来看,这种可能性很高。

    在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刘霖决定派人出城看看。

    结果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刘霖派出的斥候发现驻扎在城外的敌军根本没有十几万,顶多有几千人。

    只是他们搭起来的帐篷看起来很多而已。

    好家伙。

    刘霖得到这个情报后大怒。

    原来敌军已经跑路了。

    他们一直被蒙在鼓里,简直是欺人太甚!

    便在这时他接到了一封来自凉州城经由传送术传来的信。

    写信的人自称赵洵,是不良帅冯昊的手下。

    刘霖和冯昊曾经在安西共事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来他们又几经周折转移到了沙洲。

    整个过程中,冯昊都表现出了一个男人该有的坚守。

    这点让刘霖十分的感动。

    若不是冯昊舍生忘死的战斗,安西军是不可能活着回到沙洲的。

    冯昊的手下应该也不会差吧?

    毕竟好兵都是好将军教出来的。

    刘霖展开信仔细的看,可他越看越惊讶,及至最后已经是目瞪口呆。

    “什么!西域联军和沙洲叛军径直去了凉州,想要与凉州城的驻军一起攻打长安。魏王的狼子野心被赵洵发现,

    赵洵斩杀之阻止了这次叛乱。西域联军应该是返回沙洲了,赵洵写这封信是叫我小心。”

    刘霖真的难以相信这一切,堂堂藩王被赵洵给斩了?

    不管他愿不愿意相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

    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整顿军队,随时准备和西迁的西域军队进行一场恶战。

    之前受过的屈辱现如今有机会全部找补回来,刘霖如何能不喜。

    他最痛恨这些两面三刀的杂胡,这一次一定要让他们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把信传送到长安后赵洵的心情很平静。

    他一点也不慌张,因为他知道显隆帝不敢把他怎么样。

    除非他把凉州城的军民全部灭了口。

    否则只要有人作证魏王叛乱,勾结西域胡族欲攻打长安的行为,赵洵就是安全的。

    因为他是为国除奸,显隆帝如果要杀赵洵,就是与天下大义作对,会人心尽失。

    即便是皇帝在这个世界上也不能完全做到为所欲为。

    他会有很多束缚,只能在这个束缚内行事。

    显隆帝这厮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应该是最明白了,这种时候不会犯蠢。

    赵洵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反倒是有些担心沙洲。

    西域联军撤军后肯定是会一路西行,返回西域的。

    他们不可避免的会路过沙洲。

    这一次他们会动心思吗?

    毕竟沙洲是连接西域和河西的门户。

    如果能够拿下沙洲,西域人就相当于是在河西扎进去了一颗钉子。

    进可攻退可守,对他们而言这一点十分有利。

    赵洵觉得他们是禁不住这种诱惑的。

    所以十有八九西域胡人会攻打沙洲城。

    所以赵洵第一时间写了一封信用传送术送到了沙洲城。

    他特地报上了名号,还提起了冯昊的大名。

    因为现任安西大都护刘霖和冯昊有旧,赵洵可以借着这层关系让双方之间的距离拉近一些。

    就是不知道刘霖在看过信后会不会听信赵洵的话。

    最终显隆帝选择前去凉州调查魏王之死的人是冯昊。

    他思来想去也只有冯昊最符合这个身份。

    毕竟冯昊乃是不良帅,是赵洵的顶头上司。

    而不良人又执掌侦查要案的权力。

    涉及藩王之死,其他衙门都不适合插手。

    唯有不良人最是稳妥。

    可冯昊就郁闷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赵洵竟然敢斩杀藩王。

    还记得出发前他曾经再三叮嘱赵洵,不要和魏王发生冲突。

    当时赵洵是怎么回答的?

    冯昊仔细回想,便记了起来当初赵洵说的是不会主动和魏王发生冲突。

    这句话就耐人寻味了。

    什么叫不会主动发生冲突,这不就是不会先出手发难的意思嘛。

    看来赵洵从离开长安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他跟魏王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不可避免要有一场恶战。

    赵洵能做的就是不先出手。而一旦魏王先出手了,赵洵就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上。

    魏王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这一点作为不良帅的冯昊十分清楚。

    魏王在凉州就藩已经有一年,对凉州兵马军队肯定有很强的控制力。

    但冯昊没有想到魏王胆敢动谋反的心思。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大周虽然国运衰退,但朝廷的实力也不是区区一个藩王能够比拟的。

    凉州地处河西,当地民风尚武,百姓个个骁勇善战。

    可那又如何。

    河西人丁稀薄,凉州也是如此。

    即便满打满算凑出一支军队,人数也就是在几万人顶天了。

    靠着几万人就想造反?

    魏王真是太想当然了。

    不过魏王联合西域联军的举动倒是一步不错的棋。

    西域军队至少也有十几万,若是能够借兵西域,凑出一支二十万的大军,对长安还是能够构成一定的威胁的。

    至于事情的细节究竟是怎样的,冯昊现在不得而知,他得亲自前往凉州调查一番才能弄清楚。

    无论如何,赵洵是冯昊一手提拔起来的。

    只要事情真的像赵洵在奏疏中所说的那样,冯昊无论如何也要死保赵洵。

    显隆帝肯定不会对此事善罢甘休,但政治有的时候不是仅凭上位者的喜恶,而要讲究多方博弈平衡。

    冯昊相信只要他把足够多的证据摆在显隆帝的面前,给他摆事实讲道理,此事一定能够就此揭过。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稳住赵洵。

    冯昊在离开长安城之前特地写了一封长信,随后动用传送术传到了凉州。

    他相信只要赵洵看到了这封信,一定能够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剑圣魏无忌返回东越之后立即闭关修炼,任是谁来求见也不见。

    长安之战,他元气大伤,虽然捡回一条命来,但境界至少跌了三成。

    若不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安心闭关修炼,把这跌的三成境界追回来,莫说天下第二的位置不保,甚至有可能一举跌出前十。

    东越不过是弹丸之地,之所以能够存续至今,就是因为有魏无忌这个天下第二的大剑圣坐镇。

    本以为他和山长之间的差距不会那么大,可这次长安之行让魏无忌彻底认识到了双方之间的差距。

    可以说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犹如隔了一条鸿沟一般,完全就不是一个级别。

    这不比不知道,一比却是着实吓了一跳。

    山长的修为境界明显比当世所有修行者都高了一截,至于其他修行者无非也就是在争一个第二罢了。

    难怪魔宗大祭司非要等南蛮和西域的联军抵达长安才肯动手。

    实在是因为山长的实力太卓然超群了。

    不集合大家的力量,很难对山长造成大的威胁。

    最终西域军队未能如约而至,东海妖兽国也爽约。

    魔宗大祭司无奈之下选择仓促开战,事实证明这种情况下他们完全就不是大周军队以及书院的对手。

    山长只一个人就能分别击溃魏无忌和魔宗大祭司。

    至于那个南蛮巫蛊师,更是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魏无忌好气,他气自己的实力不如人,更气听信了魔宗大祭司的鬼话。

    若是山长中立的话他们这次长安之战还是有胜算的。但只要山长明确的站在大周这边,他们就没有任何获胜的可能。

    韬光养晦,努力修炼内功才是王道。

    至少短时间内魏无忌不会再去触碰长安方面的霉头了。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再来一次他能否活着回来都不好说,一旦他死了或者是身受重伤,整个东越国和东越剑阁都会树倒猢狲散,自此覆灭。

    要想挑战长安,挑战书院,唯一的办法就是使得自己变强。

    魏无忌发誓,这辈子他一定会再回到长安城的。

    他再回到长安城的那一刻就是让书院和大周皇族连本带利还回来的时刻。

    北方蛮族退回草原的过程要比想象中的顺利。

    因为他们回到草原必经之路上的一个重要据点——朔州方面并没有给予他们太大的阻力。

    这当然是因为大周皇帝听信谗言,认为朔州节度使王忠益养寇自重,通敌叛国。

    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大周天子下旨将王忠益凌迟处死在长安。

    一时间朔州军群龙无首,自然没有了狙击北方蛮族的想法。

    这一次作战的结果对北方蛮族来说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虽然他们劫掠到了大量的金银、粮食,可还是很难解决草原干旱的问题。

    哪怕是魔宗大祭司也不可能影响老天爷的决定。

    祈雨这种事情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老天爷死活不下雨,便是大祭司也没有办法。

    长时间的干旱会让牧草枯死。

    接下来牛羊就会因为没有充足的食物而变得消瘦,最后也会活活饿死。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牲畜能否挨过这个冬天都是两说。

    但至少劫掠来的食物可以让草原人活下去。牲畜死了,人活下来就还还有希望。

    总比牲畜饿死,人也饿死要好的多。

    魔宗大祭司算错了一次,但他知道草原人和中原人之间的战斗远远没有结束,接下来他还有一次机会,那次才是真正决定双方命数的时刻。

    赵洵接到冯昊用传送术送来的亲笔信的那一刻,心情是无比沉重的。

    因为他很清楚,这件事闹大了。

    原本以为他一切占理,显隆帝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可现在看来他显然低估了显隆帝的无耻。

    明明是魏王理亏,赵洵斩杀之也是为了平定魏王的叛乱。

    可显隆帝却有倒打一耙的意思。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次前来凉州调查的官员不是旁人,正是赵洵的顶头上司冯昊。

    冯昊和赵洵之间的关系不用多说,赵洵是冯昊一手提拔起来的,说是他的嫡系都不为过。

    只要赵洵没有谋反,冯昊都肯定会死保他。

    所以这次调查对赵洵是有利的。

    冯昊乃是二品修行者,前来凉州应该不会太久。

    赵洵如今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搜集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并防止届时有人忽然跳出来浇他一盆脏水。

    凉州的叛乱基本已经得到了平定,那些谋反的军官被斩杀后普通士兵们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反叛的心思,他们之前的编制被赵洵打乱后重新编营。

    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叛乱再起。

    士兵们彼此之间互相不认识,就不可能暗通款曲。

    当然,还是要多留一个心眼的。

    赵洵请书院的六师兄卢光斗在各个营房中布下了一道符。

    这样一旦有人有异动赵洵就能第一时间的感应到。

    未雨绸缪,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赵洵此刻是一点也不敢放松。

    至少在冯昊抵达凉州之前他不希望再出现什么幺蛾子了。

    终南山,浩然书院。

    山长和竹林剑仙姚言坐在二层楼里对弈。

    双方不知已经这样对弈过几百盘了。

    互有胜负,谁也不能完全压制对方。

    论修行境界,山长是当之无愧的举世第一人。

    可要说棋艺能和山长比试一番的人可不止一个。

    “山长,你说皇帝会对赵洵不利吗?”

    落子之后,姚言有些发虚的问道。

    “你是担心莺莺吧。”

    山长淡淡笑道:“放心好了,他们会没事的。”

    被山长说中心事后,竹林剑仙姚言面色陡然一红。

    “咳咳,山长真的是料事如神,佩服,佩服。”

    “好了,你就不要再拍我的马屁了。”

    山长捋着胡须悠悠道:“其实我也没想到小七十二会斩杀魏王,但是这个魏王确实做的太过分了,是该好好教训一番。小七十二虽然用力过猛,不过倒是有老夫当年的几分风采。”

    听到这里姚言算是彻底放心了。

    山长如此淡定,说明皇帝并不能把赵洵怎么样。

    皇帝不能威胁到赵洵,自然也就不可能威胁到莺莺。

    “但是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这次北方蛮族之所以南下,之所以号召了这么多的同盟一起来长安,其实是因为魔宗大祭司算到了黑暗之门会在近期开启。”

    山长的语调陡然间变得沉重了不少,继而叹息一声道:“所以他们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在我还在长安的情况下进攻长安城。”

    黑暗之门?

    姚言对这个词有些陌生,刚想发问山长便接着说道:“传说中黑暗之门每五百年会开启一次。黑暗之门开启后,来自另一个次元的人便可以通过黑暗之门来到我们的世界。来的人可能是好人,也可能是坏人,可能是神仙也可能是恶魔。”

    姚言闻言,心中登时咯噔了一声。

    若真的像山长说的那样,岂不是长安城危矣?

    若是真的有无数魔鬼从黑暗之门穿出来,他们该如何应对?

    “但是黑暗之门的开启条件很苛刻。首先必须是在五百年这个大节点上,其次必须有一场盛大的召唤仪式。只有这些条件都满足,才有可能打开黑暗之门。而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上掌握这个黑暗召唤术的人只有魔宗大祭司一人。”

    姚言闻言面上露出了喜色:“如此说来倒也是简单了,只要我们杀掉了这名魔宗大祭司,岂不就是永绝后患了。至少五百年内不会再有人打开黑暗之门。至于五百年之后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能够管得了的了。”

    姚言的这番话倒也是有几分道理,至今为止,没有一个修行者能够活过五百年。

    便是强大的山长也不可能一直活下去。

    生老病死,这是人不可避免的一个问题。

    修行者也不例外。

    如果说只有魔宗大祭司掌握了这个黑暗之门的召唤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杀死这个魔宗大祭司,永绝后患。

    “没有那么简单。”

    山长摇了摇头。

    “魔宗大祭司的修为也是超品,虽然比老夫要差一些,可伱要知道超品要想杀死超品,必须是他跟你对决的时候。如果他不想跟你正面交锋,一个超品修行者是不可能杀死另一个超品修行者的。”

    山长的这番话着实把姚言给弄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一个超品修行者不可能在非战斗状态下杀死另一个超品修行者?

    “换句话说,他可以跑。只要他打算跑,我就不可能第一时间追到他的本体。”

    山长叹息道:“我追到的可能是一个幻象,可能是一具分身,可能只是一个躯壳。”

    他顿了顿道:“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这

    姚言当然听得明白。

    好歹他也是高品级修行者,自然明白打不过就跑的道理。

    莫说是那几位超品强者了,便是姚言自己都能做到创造幻象分身,并用这些东西来迷惑对手。

    只要做到了这点,即便是再高再强的修行者也无法在第一时间完成必杀。

    这就是山长所说的一个超品修行者无法在非战斗状态下杀死另一个超品修行者吧。

    魏无忌也好,魔宗大祭司也罢,甚至是那个南蛮巫蛊师首领,他们都属于超品修行者。

    他们当然也有足够的能力在短时间内创造出足够多的分身来迷惑山长。

    山长要想分辨出这些分身幻象需要时间,而等到山长分辨出来真假他们又能够创造出新的分身幻象。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无限循环的过程。

    “那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静观其变。”

    山长给出了一个道家人喜欢采取的方式。

    “敌不动我不动。敌人若是没有发力我们就静静等着即可。”

    山长似乎很有自信。

    “老夫之所以担心黑暗之门开启,并不是因为惧怕从黑暗之门走出来的东西。而是因为不知道黑暗之门那边世界的生物,会是怎样的一种行事准则。他们的思维会不会与我们迥异?他们的处事习惯会不会和我们不同?真要打起来,老夫觉得不光是这个世界,便是黑暗之门中的那个世界都不会有敌手。”

    听了山长的这番话,姚言是真的服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目空一切,那一定是山长。

    但是山长的狂狂的有道理啊。

    因为他就是世间最强者。

    其他人绑在一起都不会有山长的统治力。

    可以说山长就是这世间的镇守神。

    只要有山长在他们就不必过于的惊慌。

    “我懂了,只是山长,赵洵和莺莺真的不会有事吗?”

    山长闻言白了姚言一眼道:“怎么,我说的话你不信?”

    “那倒是没有。”

    “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你就亲自去看一看。这么大的男人,怎么做事婆婆妈妈的。”

    山长哼了一声道:“难怪莺莺有时候会责怪你。”

    若这么评论他的是旁人,魏无忌早就不干了。

    偏偏这么说的人是山长,他能怎么样?

    只能乖乖的听着。

    “要变天也不会有这么快,何况还有老夫在。只要老夫在,这天就塌不了。”

    山长霸气侧漏的说道。

    剑南道。

    锦官城。

    南蛮巫蛊师首领在卜算。

    面对着一个龟壳沉思了良久,他方是从神思之中抽离出来。

    “大凶之兆啊。”

    他刚刚卜算了一卦,从卦象上来看,确实是大凶之兆。

    这让南蛮巫蛊师首领十分的担忧。

    “难道说不久之后大周军队就会挥师南下收复剑南道?”

    他知道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而是很高。

    大周如今的国力虽然远远不能跟刚刚立国的时候相比,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不是区区南蛮十几万人的部族能比的。

    若是大周皇帝真的下旨动员,很快就能集结起一支几十万的大军。

    届时几十万大周军队南下,虽然南蛮部族占据了剑门关拥有天险,但真的守得住吗?

    若是剑门关守不住,那锦官城肯定也是守不住的。

    剑门关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一旦剑门失守,锦官城失守就也只是时间问题。

    作为南蛮部族的首领,作为一名巫蛊师,他知道现在自己肩负了十几万族人的性命。

    是死守到底,还是趁着大周军队还没有南下及时撤离到南方的大山之中?

    他的一个决定很可能在短时间内决定很多事情。

    他必须要仔细权衡,分析利弊。

    “或许我得问问巫神的意思。”

    南蛮巫蛊师掌握了通灵术,能够和上古巫神进行沟通。

    南蛮巫蛊师首领相信值此时机,巫神一定会给予他指引。

    经过一段时间的长途跋涉,冯昊抵达了凉州城。

    来到城门下的时候他着实吃了一惊。

    只见凉州的城墙上悬挂了不少的头颅。

    这些头颅有的已经风干,有的则是半腐,有的则是能够看到骨头。

    冯昊强忍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恶心感觉,屏住呼吸纵身一跃便轻松的进入城中。

    对修行者尤其是高等级修行者来说根本不需要从城门进入城中,那是对他们修行能力的侮辱。

    冯昊进入城中后直朝赵洵所在的别院而去。

    如今不仅赵洵在此,以吴真卿为首的钦差慰问团也全都住在这个别院。

    想想也觉得可笑。

    这个钦差慰问团本来的目的是为了慰问河西军,谁曾想却成为了魏王的送葬队。

    冯昊摇了摇头迈步进入了别院。

    亮出身份说明来意之后,冯昊径直被带到了赵洵的住处。

    赵洵见冯昊来了,连忙上前拱手见礼道:“属下不良人赵洵参见冯大人。”

    不管如今赵洵的身份如何,不管他的官位高低,总之冯昊是他的领路人。是冯昊把赵洵带到不良人衙门中的,也是冯昊不断的给赵洵机会,信任他培养他。

    吃水不忘挖井人,赵洵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所以在冯昊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服从命令的属下。

    “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陛下这次叫我来就是调查这件事。”

    冯昊环顾一番,确认没有人在偷听,遂压低声音道:“魏王真的谋反了吗?”

    “当然,属下也是在亲眼看到西域联军攻到凉州城下才确信了这点。”

    赵洵顿了顿道:“当时西域联军就和凉州军混在一起。他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胶不离,甚至是扎营都在一起。”

    见赵洵说的斩钉截铁,冯昊点了点头道:“你有足够的证据吗,人证物证。”

    斩杀藩王不论如何不是一件小事。

    如果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魏王确实是谋反叛国在先,赵洵就会惹上杀身之祸。

    “有的,凉州军的士兵中有一些认证,书院的师兄师姐们也可以作证。我这里还有魏王送给西域联军统帅和延沃尔的一份手书,上面加盖了魏王的大印。”

    赵洵做事向来都是滴水不漏,这一次更是细心到了极致。

    听到这里冯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便好了。魏王殿下的尸首在何处?”

    “尸体已经装进了棺材,首级还悬挂在城头。”

    赵洵如实说道。

    “胡闹!”

    冯昊听到这里又气又笑道:“速速把魏王的首级取下来与尸体装在一起送回长安。魏王即便谋反那也是藩王,即便是被去除出宗室名录那也是只有陛下才能做的决定。杀人不过头点地,既然魏王已经伏法,你就不要得理不饶人了。”

    大周说到底还是一个人治的时代,赵洵也知道他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极限了。

    万一显隆帝真的发起疯了像疯狗一样的撕咬,也不是赵洵希望看到的。

    “好,属下这就命人去办。”

    其实赵洵还是针对魏王的首级做过一些处理的。

    对一般被斩首的军官,赵洵直接命人将他们的首级悬挂在了城墙上。

    而对于魏王的首级,赵洵命人对其做了一些防腐处理,之后涂抹上了一些生石灰,确保首级不会腐化。

    他早已经料到显隆帝会命人把魏王的尸体和首级送回长安,所以特地做了如此处理。

    正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显隆帝这个不做人子的狗皇帝若不见到魏王的人头肯定不会死心的。

    冯昊作为魏王谋反案的调查人,肯定要尽可能的把证据保留下来,最后再呈递给显隆帝。

    对此赵洵也不会要求过多,毕竟他也知道冯昊在此案中是十分为难的。

    虽然冯昊有心袒护他,但不好做的太过太明显。

    在把魏王的尸体和首级装到棺材里后,赵洵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人死灯灭,这件事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既然来查探详情的是冯昊,就证明了显隆帝不会过多的针对赵洵。只要不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这件事应该就可以翻篇了。

    时至今日赵洵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显隆帝父子欺人太甚。

    魏王的人头便算是对显隆帝的一个警告,告诉他以后不要太过嚣张,否则下场和魏王没有什么区别。

    赵洵是最擅长秋后算账的,别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陆地神仙,该清算的时候一样都跑不了。

    和延沃尔单手挽着马缰,望着不远处的沙丘神情很是严肃。

    自打凉州变故以来,他便决定和群龙无首的凉州军分道扬镳。

    西域联军要想返回西域,首先得沿着河西走廊一路西行。

    他们只有穿过瓜州、沙洲,才能最终出关返回西域。

    如此将不可避免的和沙洲军、安西军起冲突。

    这是和延沃尔眼下不希望看到的。

    因为在他看来,眼下的西域联军早已经没有了士气。

    一支没有士气、没有心气的军队何谈去战斗?

    胜利可以掩盖很多东西,可以让矛盾淡化,可一旦失利,矛盾就会接踵而至。

    眼下尚且不算是太明显,可一旦这支军队受到安西军、沙洲军的阻击,矛盾就会彻底爆发。

    所以和延沃尔必须小心翼翼的率领这支军队撤离,尽可能的避开安西军、沙洲军的伏击。

    只有他成功的把这支联军带回西域,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才能把矛盾彻底缓和。

    不然他就将成为西域的罪人,甚至被当做替罪羊抛出来。

    和延沃尔知道一个人犯了众怒是什么下场。

    人和野兽其实本质上没有太多的区别,都会趋利避害,都会把责任往别人的身上推。

    只不过人有的时候表达的更加冠冕堂皇罢了。

    “快到沙洲地界了。”

    和延沃尔望着茫茫的沙漠,心情极为复杂。

    缺水是他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

    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水源,接下来他们将面临很尴尬很现实的问题。

    在沙漠之中缺水比断粮还要可怕。

    人在极度缺水的情况下会出现虚脱,甚至会出现幻觉。

    这种情况下,甚至会把自己身旁的袍泽视为敌人。

    和延沃尔知道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他派出了数百人去侦查水源,务必要在第一时间找到一个结果。

    “禀报大都护,在距离沙洲城外两百里处发现了西域叛军的踪迹。”

    沙洲城中,刘霖的一名亲兵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禀报道。

    “好,真的是太好了!”

    听到这个消息刘霖别提有多兴奋了。

    一直以来他都想要对西域叛军复仇。

    正是西域叛军的突然倒戈使得他们不得不退出安西都护府,来到沙洲。

    也正是因为西域叛军和凉州叛军的相互勾结,使得沙洲城中一夜之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若不是他们及时做出应对驱逐了叛军,怕是现如今沙洲城也已经落入到了敌军之中。

    可以说刘霖和安西军在西域叛军手中吃足了苦头。

    刘霖想要报仇,想要让西域叛军也尝一尝被人算计的滋味。

    血债血偿,有债必偿。

    这是刘霖处事的准则。

    “传令下去,全军出击,我们要在他们沿线伏击,这一次一定不能把这些西域杂胡再放跑了。”

    “遵命!”

    亲兵立即抱拳领命道。

    安西军的执行力还是相当高的,在刘霖的一番号令后立即集结完毕。

    刘霖在誓言中明确表示这一次他们要让西域叛军把在他们身上拿到的东西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所以他们一定要主动出城伏击。

    这样他们将占据主动,即便西域叛军想要绕路跑路他们也能够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本将军已经跟沙洲军的统帅说过了,他们会驻守在沙洲城中。这样即便情况有变他们也能够根据具体的局势做出针对性的布置。”

    稍顿了顿,刘霖继而接道:“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男儿,都明白知耻而后勇的道理。我们安西军没有一个孬种。那些西域叛军趁人之危夺走了安西都护府的荣耀,我们要不要把它重新夺回来!”

    “要!”

    “要!”

    “要!”

    “西域叛军他们人困马乏,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杀杀杀!”

    “报仇,我们要报仇!”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杀了他们报仇!”

    “是时候展现安西军真正的力量了!”

    “这一次必须要狠狠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叫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西域霸主!”

    “我们都听大都护的,大都护您就吩咐吧。弟兄们一定会遵命照做。”

    “对啊大都护,您一声令下,弟兄们莫敢不从!”

    “弟兄们就等您一声令下了!”

    刘霖见群情激昂,一时间心中十分兴奋。

    “好,弟兄们都是好样的,不愧是我安西军的热血男儿。”

    他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将士稍安勿躁。

    等将士们安静了下来,刘霖方是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即刻出发,前往沙洲城外伏击,这一次我们要把失去的东西全部夺回来!”

    沙漠之中忽然起了沙尘暴,这对于西域联军来说着实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他们很清楚在茫茫沙漠之中爆发沙尘暴意味着什么。

    他们没有任何可以遮蔽躲避的地方,沙尘暴可以将他们彻底淹没。

    “快,快将马匹、骆驼围成一堵墙,躲到这堵墙里面去。”

    和延沃尔几乎是声嘶力竭的下令道。

    他很清楚这是唯一对抗沙尘暴的方式。

    虽然仍然不可避免的会有人被卷走,但已经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损失。

    虽然西域联军此刻各方心态已经出现了问题,但是在生死存亡之际他们也知道没有置气的必要。

    和延沃尔所说的确实是当下最合适的选择。

    他们遵命照做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损失。

    很快,十几万大军便将他们能够用到的所有马匹、骆驼围在了一起。

    所有人钻进了这些马匹、骆驼围好的空间内以躲避风沙。

    沙尘暴肆虐着,天空中几乎都是一片沙尘,完全看不清楚东西。

    这些西域士兵们畏缩在一起,报团取暖。

    就连和延沃尔自己都感受到了恐惧。

    这是发自内心的恐惧,这是来自于心灵深处的恐惧。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沙尘暴继续这样下去,只用半天就能够把他们全部吞没。

    “神啊,请保佑我们吧,不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们了。”

    和延沃尔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神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但他听不到神的回应,能够听到的只有沙沙的声响。谷怎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沙尘暴终于减弱了。

    和延沃尔抬头看了一眼天,发现他竟然能够透过乌蒙蒙的颜色看到天了。

    呼。

    和延沃尔长松了一口气。

    不容易,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虽然整个军队都几乎被沙尘暴掩埋,但是他们结成的阵型还是很好的保存了他们的性命。

    从沙子堆里艰难的钻了出来,西域联军以一种最原始的方式跪倒在沙丘上朝着西方的方向磕头。

    在他们看来,他们这一次之所以能够死里逃生,就是因为神的庇护保佑。

    所以他们在感谢神,感谢神的庇护。

    “咳咳,下令清点人数,马匹、骆驼的数量。看看还剩下多少干粮和水。”

    逃过一劫之后,和延沃尔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清点损失和现有的物资。

    只有弄清楚了这点,他才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继续盲目的押下去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对他们来说只有走出了这片戈壁滩,才有返回西域的可能。

    如果一直在这片茫茫无际的大沙漠之中打转,那是不会有前途的。

    可是情况和他预料的似乎有些不同。

    长时间的错误判断使得他的个人威望出现了极大程度的下降。

    几乎所有联军部族都开始对他的决定质疑。

    “真的是太过分了,真的是太过分了!”

    和延沃尔直是要被气炸了。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些士兵们都敢不听他的。

    一定是那些部族的军官在暗地里怂恿!

    “大家听我说一句。这种时候不是闹情绪搞分裂的时候。我们要想走出这片大沙漠就必须要一条心。若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那是不可能走出这片大沙漠的。”

    和延沃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

    如果他也被激怒,那就真的彻底完了。

    他必须要尽可能的保持冷静。

    “我们一直都跟着你走,可结果呢。你一开始建议我们追击安西军,我们一路追到了沙洲。人家躲到了城里,你叫我们在城外围着。我们傻傻的听你的话了,可结果呢?傻傻的等了大半个月。后来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凉州军,你跟凉州军首领达成了协议,我们里应外合本应该顺利的拿下凉州军的。可结果呢?还不是功亏一篑。”

    “是啊,沙洲城拿不下来,当时大伙儿都建议就此返回西域,可是你还是一意孤行,非要跟着那些凉州军去什么凉州。当时你脑子里也不知道想的是什么。长安?你知道长安距离这里有多远吗?就算我们真的抵达了长安城外,我们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到了那时,你觉得我们还有一战之力吗?”

    “对啊,长安据说被北方蛮族和南方蛮族围攻,连东越剑阁的大剑圣魏无忌都亲自进场了。可是结果呢?这么多人围攻之下,长安城仍然固若金汤。你凭什么认为我们就一定能够拿下长安城?”

    “你太自负了,太刚愎自用了。作为统帅你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而完全不把大伙儿意见放在眼里。我们给出了你那么多的建议,可结果呢,你有采纳哪怕其中的一条吗?”

    “大伙儿本来赶走了安西军,就可以在西域吃香的喝辣的,可是信了你的邪,偏偏要来到这种地方吃土。”

    和延沃尔这下彻底人麻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只说了一句话,这些士兵们就会说这么多。

    他好像捅了一个马蜂窝一样,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算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用再跟他废话了,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立功,从来没有把大伙儿的利益放在心上。既如此,我们不妨一拍两散。”

    “对,一拍两散,就此分了好了。我们各回各家。”

    西域联军本就是三十六国各自出兵临时拼凑在一起的。

    当初他们之所以可以组成联军,就是因为有着共同的利益。

    但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西域联军面临绝境,几乎看不到希望。

    这种时候本就松散的联盟更是出现了裂痕。

    有的人可以共患难,有的人却只能共富贵。

    西域联军就属于后者。

    面临这种局面,和延沃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若是以往他肯定会表现的强势无比,下令捉拿挑头的士兵并军法处置以儆效尤。

    可现如今,局面已经接近失控,若是他再表现的强势肯定会激起众怒。

    到了那时别说这些亲兵了,便是再给他几千人也无法控制住局面。愤怒的士兵们肯定会把他手撕了。

    “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合延沃尔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也会有众叛亲离的那一天。

    可至少从现在看来,事实确实如此。

    西域三十六国是一个松散的利益联盟。

    他们是因为利益走到一起,自然也可能因为利益而分散。

    至少从眼下看来这一天真的到来了。

    “不要跟他这这里多费唇舌,这没有意义。”

    “对呀,我们自此天各一方。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两不相干。”

    “对!”

    合延沃尔的肺都要气炸了,可他也知道现在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他没有能够拴住这些家伙的东西。以前是靠许以重利。现如今没有了利益,这些家伙自然也就没有理由跟着他。

    “你们可想清楚了,这是在茫茫的沙漠戈壁滩里,若是我们走散了那可是很危险的。不仅仅有沙尘暴,若是沙洲军和安西军再次杀出来了呢?你们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你就别在这里唬人了。沙洲军,安西军?他们距离我们有多远?何况我们还是绕着沙洲城走的。他们难道是有毛病吗,好好的不在城里待着,专门跑出来到沙漠里吃沙子。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愚蠢吗?”

    合延沃尔一时间被呛的说不出话来,直是不知道该接些什么好。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西域各部分散离去。

    最后走的一半,留的一半。

    十几万的联军大军最后只剩下了七八万人。

    虽然心里很难受,但是合延沃尔知道现在他必须要镇静、坚强起来。

    这七八万人还指望着他呢,他必须振作起来把这些人带出沙漠,带回西域去。

    “没有人能够阻止西域人的回家的愿望。没有人!”

    在刘霖的率领下,安西军及时来到了沙漠边缘准备伏击西域军队。

    令刘霖感到惊讶的是,似乎西域军队并不像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多。

    “大都护,看敌军的样子应该是只有几万人啊,这样子不像是十几万的规模啊。”

    “确实啊,难道说其中有诈?”

    刘霖的统兵经验十分丰富,根据他的判断,对方的兵力顶天了也就有七八万人。而西域联军一开始可是有十几万人的。

    这里面就算有水分,也不可能拦腰斩。

    这说明要么在前往凉州或者回到沙洲的过程中出现了变故,西域联军瓦解了,要么就是他们打了一场大战出现了折损。

    不论是哪种情况,对刘霖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安西军的数量相较于西域联军原本是处于劣势的。

    现如今双方的兵力差距却没有那么大了。

    不论怎么看,这都是极好的。

    只要安西军能够趁其不备发动突袭,成功的可能性将极高。

    “大都护,您就下令吧,弟兄们一定把这帮杂碎撕成碎片。”

    “对啊大都护,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就把这群杂碎千刀万剐。”

    安西军最痛恨的就是叛徒。西域联军在背后捅了一刀,这个仇他们会记一辈子。

    合延沃尔感觉自己要昏迷过去了。

    酷热的毒日头高高的悬挂在正上方,将人炙烤的犹如一块肥肉,不断的出油。

    合延沃尔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前襟也被汗水浸湿,整个糊在身上,这种黏糊糊的感觉别提有多难受了。

    合延沃尔感觉自己是中暑了。

    长时间的缺水,加上烈日的炙烤使得他甚至一度出现了幻觉。

    仿佛他能够在茫茫的沙漠之中看到大周军队。他似乎能够看到安西军的旗帜。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好端端的安西军怎么可能出现在沙漠中?

    这不可能,这一定是他出现了幻觉。

    这不可能!

    合延沃尔不停的给自己心理暗示。

    “将军小心!”

    便在这时亲兵的一声呼喝令合延沃尔反应了过来。

    他看到一只箭矢朝他的面门射来。

    合延沃尔连忙将身子一趴,趴在了马背上将将躲过了这一击。

    这一箭射的力道十足,若是被射中,合延沃尔肯定是难逃一死。

    还好他躲避的及时。

    合延沃尔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便见一阵箭雨朝他们泼来。

    合延沃尔强自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心情。

    “快躲起来,躲起来。”

    沙漠之中沙丘就是天然的掩体。

    他们只要第一时间躲到沙丘后面,就能够规避掉大部分的箭矢。

    很显然他们是被伏击了。

    而能够在这里伏击他们的多半是安西军。

    马贼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规模,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箭矢。

    虽然场面一度有些慌乱,可合延沃尔毕竟经验十分老道丰富,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应对。

    士兵们自然是遵命照做。

    那些不听指挥不服管教的早就跟合延沃尔分道扬镳了。肯留下来的都是对合延沃尔马唯命是从的。

    即便偶有不满的,为了活命也只能随大流。

    大周军队的箭矢就像是海浪,一波接着一波。

    西域联军只觉得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合延沃尔心中暗暗骂道,安西军真的是会挑时候。

    偏偏是西域联军分裂之后他们才来伏击。

    如今正是合延沃尔实力最弱的时候。

    这个时候西域联军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耐住性子,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冒头。”

    合延沃尔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道。

    在他看来眼下是生死存亡的时机,绝对不能冒失。

    这个时候一个大意都可能葬送全部军队。

    “冲锋!”

    刘霖见西域叛军已经被安西军的火力完全压制,便选择下令进攻。

    “遵命!”

    安西军早就憋着一股劲,此刻更是一股脑的开始冲锋。

    西域联军此刻占据着地形优势,但是他们在士气上处于劣势。

    “顶住,还击!”

    合延沃尔见安西军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发起冲锋,心中暗暗一惊。

    这种时候不攒射还等什么?

    一波箭雨泼下来,定能叫人泼个透心凉。

    合延沃尔很清楚眼下是他阻击安西军的最好时机,如果这个时候不能对安西军造成重创,那么接下来就艰难了。

    安西军的冲锋速度显然超出了西域胡族的意料。

    他们的冲锋速度快如闪电,电光火石之间就冲到了沙丘之上。

    而且他们浑身都穿着明光铠。这种铠甲在大周军队的铠甲上可以说是覆盖性最好的一种。

    寻常的箭矢根本不可能穿透明光铠,自然也就伤不到他们分毫。

    正是因为有了明光铠的庇护,可以使得安西军无所顾忌的发动冲锋。

    他们心中都憋着一口气要证明自己,要洗刷屈辱。

    被西域杂胡欺负,这个仇若是不报他们岂不是白白在世上活了一遭。

    以长枪兵、陌刀手为首的安西军发起了第一波冲锋,其余士兵则是跟在他们的身后。

    西域胡族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这些家伙简直是不要命了啦。

    安西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勇猛了?

    妈呀。

    横的怕不要命的。

    这句话完全没有毛病。

    西域联军本就是欺软怕硬的存在,面对比他们实力更胜一筹的安西军,他们便下意识的向后退缩。

    “救命,救命啊!”

    阵营之中不知是哪个西域胡族士兵先大喊了一声,接下来其余士兵纷纷做鸟兽散。

    合延沃尔见状大怒。

    未战先怯,这仗还怎么打?

    “军法队上前,若有敢临阵脱逃者,立斩无赦!”

    “杀杀杀!”

    在合延沃尔的严格命令下,军法队立刻斩杀了十几人。

    鲜红的血液泼洒在黄沙上,瞬间将黄沙染成了红色。

    这景象自然是让人触目惊心的。

    那些还企图逃跑的士兵立刻吓得不敢动弹。

    他们虽然想要逃命,但面对军法队的屠刀还是怂了。

    跟安西军血拼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后退则是必死无疑。

    所以他们宁肯选择上前和安西军血拼一番。

    “跟他们拼了!”

    “对啊,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

    生死存亡之际,几乎所有人都使出了浑身气力。

    对他们而言要想死中求活,就得暂且忘记恐惧。

    唯有如此他们才有一线希望。

    合延沃尔能够看到安西军的帅旗。

    在那面帅旗下应该就是他的老对头刘霖的了。

    对刘霖合延沃尔可谓十分的了解。

    作为安西大都护,刘霖执掌安西军兵权七载。

    在七年时间内,刘霖做了很多事情。诸如屯田,诸如募兵,诸如修建戍堡。

    正是在他的治下,安西军变得越发的强大,也正是在他的治下,原本已经中断多年的丝绸之路又变得畅通。

    可这对于合延沃尔来说绝对不能算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安西军越强势,西域诸国的日子就越难过。

    所以合延沃尔一直在找机会阻击安西军,意图使其重创。

    可是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直到中原动乱,长安危急。

    合延沃尔看到了机会,组织西域三十六国一道发动了突袭,逼得安西军撤离了西域。

    本以为这会是双方之间一个十分重要的转折点,谁曾想只转变了短短一瞬。

    没过多久安西军就又把局势搬了回来。

    而西域联军刚刚分裂,安西军以逸待劳。

    此消彼长之间,双方的战斗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哪怕在这种情况下,合延沃尔还是得硬着头皮作战。

    不然怎么办呢?

    难道洗干净脖子等死吗?

    “不想被安西军砍掉脑袋都就给老子用力一些,不想被他们像屠猪杀狗一样的杀光就给老子拼命!”

    合延沃尔很清楚这个时候落败意味着什么。

    安西军不会对他们有任何的怜悯,他们也不会留下俘虏来吃掉他们的粮食。

    但凡他们战败,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安西军会把他们的首级割下,垒砌起来堆成京观。

    不想丢掉性命,只有拼死一搏。

    “跟他们拼了!”

    “跟他们拼了呀!”

    越是这种艰难的时候,人的求生欲望越能迸发出来。

    对这些西域联军来说,眼下已经是最为艰难的时刻。

    他们十分清楚现在必须拼命了。

    “跟他们拼了!”

    眼瞅着安西军的士兵们冲到了最前面,短兵相接已经不可避免,所有士兵已经亮出了弯刀,和安西军的士兵们冲作一团。

    短兵相接,白刃血战。

    这种时候最考验的就是勇气。

    谁的勇气更盛,谁就能在战斗中占据绝对的主动。

    气势更盛的一方可以在一开始就压制住对手,整个战斗周期过程中优势就会一直保持。

    谁都不愿意先泄掉这一口气。

    所以他们都是拼尽了全力。

    合延沃尔和刘霖在远处观察着战局的变化和发展。

    在他们看来,当下的局面并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么混乱。

    士兵们虽然扭打在一起,可是泾渭分明。

    袍泽之间也会互相照拂,避免出现被敌军偷袭的情况。

    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袍泽,因为信任。

    安西军的士兵们最信任的就是袍泽们。

    长时间的相处使得他们熟悉伙伴的每一个习惯。

    哪怕是一个细微的表情也能够让他们秒懂。

    “杀杂胡!”

    “跟他们拼了!”

    “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

    “杀杀杀!”

    西域胡兵们短时间内显然是被杀破了胆。

    安西军的这三板斧砍下来直是把他们砍的懵了。

    阵型一旦被冲散,接下来的就很难在短时间内聚拢。

    安西军面对的是一支破碎不堪的军队。

    分割战场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只要把对方的军阵分割开来,接下来就进入到了他们最为擅长最为熟悉的阶段。

    安西军的冲击力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根本没有人能够在他们的冲锋下挺过一炷香的时间。

    果不其然,如同刘霖预料的那样,安西军在一波冲锋之后,西域联军开始出现了大规模的溃散。

    他们开始四散逃命。

    哪怕是合延沃尔的军法队挥动大刀也无法阻止这种溃散。

    安西军太恐怖了,他们的地战斗力强大到让人难以置信。

    在这种情况下,血肉之躯的凡人根本不可能阻挡,也只有死人能够无惧了。

    …

    …

    这场战斗几乎没有任何的悬念。

    安西军所展现出来的斗志和决心不是西域联军可比的。

    更不用说双方一个是以逸待劳,一个是困乏不堪。

    在战斗欲望上就不可同日而语。

    在刘霖的指挥下安西军快速的收拾战场。

    除了有少数西域胡兵慌乱之下钻到了沙漠里,几乎所有胡兵都被斩杀。

    这对于安西军来说无异于是一项重大突破。

    他们彻底抹掉了心结,彻底战胜了自己。

    自此之后他们对于西域胡族不会有任何的恐惧。

    战后刘霖下令把这些西域胡兵首级割下来带回沙洲城去。

    按照大周军队的规定,军功是按照首级数来计算的。斩首敌军的首级数量越多,所累积到的军功自然也就越多。

    安西军的将士们这次斩首数万西域胡兵可以称的上是一场名副其实的大捷了。

    有如此多的首级足够他们所有人来分。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封爵不封爵的另说,但至少可以获得真金白银的赏赐。

    这些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大家伙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命,所图的不就是个封妻荫子吗?

    如果有机会他们一定要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

    …

    …

    凉州城。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取证,冯昊已经确定赵洵可以性命无忧了。

    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都很丰富,足以证明赵洵斩杀魏王时魏王已经勾结西域胡族叛乱,并且要扬言打到长安做皇帝。

    魏王有如此罪名,赵洵斩杀他就没有任何的问题。

    如果显隆帝要治赵洵的罪,就等于承认魏王的叛乱是合法的。

    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当然具体操作的流程还要再优化一下,确保不会出现什么差池。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赵洵就可以回到长安了。

    …

    …

    赵洵写了一封信,托恩师青莲道长护送他全家去终南山小住。

    赵家在终南山本就有别业,但此去却不是为了消遣,而是避难。

    虽然赵洵知道显隆帝百分之九十九都不会胡来,但万一显隆帝犯蠢真的做了那百分之一呢?

    未雨绸缪,做万全打算才是最保险的。

    至于山长那边赵洵也写信打了招呼。

    虽说浩然书院一般来说不对世俗之人开放,但凡事都有例外。

    显隆帝这厮不做人子,山长是知道的。

    赵洵斩杀魏王山长也是知道的。

    两者联系到一起,山长自然就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只要家人们住进了浩然书院,情况就会很乐观。

    显隆帝这厮总不可能派人去书院抓人吧?

    山长还不得把显隆帝打成猪头。

    以山长的本领要想出入皇宫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皇宫禁制?

    山长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显隆帝心里只要有点逼数就不要去触书院的禁忌,不要碰山长的底线。

    否则山长会让他明白谁才是大周真正的主宰。

    准备好一应事宜后赵洵便准备返回长安了。

    原本赵洵是想要前去沙洲的,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故,只能暂且作罢。

    还别说,出门在外这么久,赵洵还真的有些想家了。

    一想到自家妹子那萌萌的小脸,赵洵便觉得浑身都被治愈了。

    …

    …

    长安,成国公府。

    成国公看着妻子大包小包的收拾,叹了一声道:“少拿点吧,我们不过是去终南山小住,又不是不回来了。有必要拿这么多的东西吗?”

    “老爷,天知道我们这次一去要待多久啊。你说这洵儿也真是的,不管魏王谋反也好,叛国也罢,那也该交给陛下来裁决,他怎么就自作主张把魏王给杀了呢。现在倒好,我们全家都得躲着。”

    “哎,你也少说两句吧。你不在那里不知道洵儿的处境。洵儿这一年来成长了不少再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了。我倒是觉得洵儿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你啊…”

    “对了,丹姝怎么还没来?”

    “我去瞧瞧,说不准又赖床睡回笼觉了。”

    “都什么时候了,快把她叫来!”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赵家人百余口人在花园里集合完毕。

    青莲道长吴全义扫了一眼沉声道:“都到齐了吧?”

    “嗯。都到齐了。”

    作为一家之主,成国公赵渊这个时候当然要站出来。

    对他来说,眼下是赵家生死存亡的时刻,由不得丝毫的大意。

    “好,那我要用传送阵了。”

    青莲道长担心如果坐马车出城会被守城的士兵卡住。

    寻常时候自然没有哪个大胆的士兵敢卡成国公一家。

    可谁叫赵洵现在冒犯天威了呢。

    在案子尘埃落定之前,青莲道长也不敢确定显隆帝会作什么妖。

    最保险的方式便是通过传送阵把赵洵一家转移到终南山去。

    一个个转移太慢,是以吴全义会画一个足够大的传送阵,一口气把赵家一家老小全部送走。

    这当然不容易,短时间内消耗如此多的真气,青莲道长会有半年时间都处于虚弱的状态。

    但是青莲道长无怨无悔。

    谁叫这是在帮他的好徒儿赵洵呢。

    这可是他的心头肉。

    “成国公,看到光圈的那一刻你们就都按照顺序走进来。”

    赵渊点了点头:“有劳了。”

    吴全义见已经交代妥当,便点了点头:“好了,开始了。”

    只见他开始沉声念起了口诀。

    随着口诀声响起,一个光圈果然出现在成国公赵渊的面前。

    赵渊犹豫了片刻,还是迈出了步子。

    他双脚踏进光圈的那一刻,身子便消失了。

    接下来赵家的其他人按照预先排好的顺序有条不紊的迈入了光圈之中。

    吴全义在整个过程中必须要保持光圈一直存在,直到所有人踏进去之后才能取消施法。

    这对他来说无疑于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因为他从没有在短时间内为这么多人同时度送传送阵过。

    不知不觉间吴全义的汗水已经从额头冒出渗下,他的体力也在慢慢的流失。

    为了维持体力持续保证传送阵可用,吴全义不得不把真气从体内逼出。

    这是巨大的消耗,但他必须这么做。

    因为一切都是为了赵洵。

    …

    …

    当成国公赵渊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处的是一处洞天福地之中。

    这里山青水秀,又有大片的竹林。

    恍惚间赵渊以为自己身处江南水乡。

    只见一个手中拿箫的俊秀男子主动朝他走来,待走至近前他主动行礼道:“想必您就是成国公赵渊了吧?”

    他顿了顿,继而笑道:“在下姚言,乃是山长的好友,也是令郎的至交。”

    “唔,原来的姚先生。”

    赵渊笑道:“常听洵儿提起你。”

    “真的吗?”

    姚言闻言双眸中射出一抹精光,十分得意道:“令郎都说我些什么。”

    “呃,只是提及一二,具体是什么记不清楚了。”

    赵渊双手一摊如实说道。

    “呃…”

    这下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了。

    姚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清了清嗓子以掩饰尴尬。

    “只有成国公一个到了?”

    “没有,陆陆续续还有百十口人。”

    赵渊刚刚说罢,就见小萝莉赵丹姝蹦蹦跳跳的从传送阵的光圈中走了出来,就像是一只大白兔。

    “哇,爹爹,这里好漂亮啊。我们就要在这里小住吗?”

    小萝莉对眼前的一切都是好奇无比的。

    “想不到哥哥读书的地方就在这里?”

    “呃,你喜欢这里对吗?”

    赵渊宠溺的把赵丹姝搂在怀里,柔声道:“喜欢我们就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

    赵洵给赵渊写的家信里明确的告诉赵渊尽可能的在终南山浩然书院多待一段时候。

    眼下只有书院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只要待在书院,就可以保证没有性命之忧。

    赵洵在信中说能忍则忍,切莫要因为一些小事而乱了方寸。

    凡事等到他回到长安再从长计议。

    赵渊对此深以为然。

    对显隆帝的性格赵渊十分了解。

    这位陛下心眼端是比针鼻还要小,吃不了一点亏。

    如今他的儿子被赵洵杀了,心里肯定是十分不爽的。

    虽然显隆帝的嘴上可能不说,但暗地里不一定会使什么绊子。

    暂时的避其锋芒是当下最合适的选择。

    赵渊也不知道他们要在终南山待多久的时间。

    但只要一日赵洵不回来,他们一日就不会返回长安城。

    陆陆续续的赵家的百十口人都通过传送阵来到了终南山浩然书院。

    他们刚刚进入到书院时候的表情和赵渊、赵丹姝如出一辙。

    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像是桃花源一般的存在。

    姚言见最后吴全义从光圈之中走了出来,便上前拱手打招呼道:“青莲道长别来无恙啊。”

    “是竹林剑仙姚先生啊,许久不见。”

    长安城的这些顶级修行者大多都认识。更不用说青莲道长和姚言曾经在江南道的时候并肩作战过,那情义非比寻常。

    说他们二人是过命的交情都丝毫不为过。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因为赵洵。

    若不是赵洵他们的关系也不会如此的要好。

    “山长应该都知道了吧?”

    “当然,赵洵已经给山长写过信了。”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就是这么的简单轻松加愉快。

    很快姚言便带着一行人往书院内山而去。

    书院占据了终南山一整座山坳。

    其中有外山,内山之分。

    外山主要居住着山长所招收的三千外室弟子。

    内山则居住着七十二位入室弟子。

    由于赵渊一家身份特殊,又值此特殊时刻,自然是不宜安排在外山的,所以姚言直接带他们去了内山。

    相较于外山,内山的风景显然更加俊秀。

    赵渊一家人看的目瞪口呆。

    尤其是小萝莉赵丹姝,直是看傻了眼。

    “爹爹,我要一辈子住在这里。叫洵哥哥也来住在这里!”

    赵渊直是尴尬极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呃,好,好。”

    除了先应承下来,赵渊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洵儿,你要快些回来啊,咱们一家人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相见聚在一起。”

    …

    …

    这是赵渊第一次见到山长,山长的形象跟他想象中多少有些不同。

    原本赵渊以为山长应该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可现在看来山长的年纪最多有五十。

    “成国公既然到了书院就安心住下。我敢保证没有人敢来书院打扰你们。”

    山长单手负在身后,很是自信的说道。

    山长之所以如此的自信自然是因为实力惊人。

    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现过实力在山长之上的修行者。

    换言之山长在世间就是无敌的存在。

    “多谢山长。赵洵应该快回来了吧?”

    世人都说山长料事如神。

    所以赵渊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问一问儿子的行程,看看他走到什么位置了。

    “他刚刚出发,应该还要一些时日。”

    山长淡淡道:“如果他骑龙飞行的话时间会大大缩短。”

    赵渊心道山长似乎表现的很寡淡,这倒是符合他世外高人的形象。

    “你们也都累了先去休息吧。”

    赵渊知道山长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便很识趣的点了点头道:“多谢山长招待,改日再来讨教。”

    …

    …

    赵渊一家人居住的地方是清一色的竹楼。

    相较于国公府,这多少显得有些简陋。

    不过用作避难之所已经是足够了。

    危难之际,

    赵渊等人自然也不会挑肥拣瘦,纷纷拿着细软搬了进去。

    此刻正是盛夏时节,天气十分炎热。

    可在这竹林掩映中的竹楼竟然是丝毫感受不到炎热。

    赵渊难得能够好好的陪陪家人,只觉得这种感觉很是新奇。

    仿佛此时此刻他不再是成国公,只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

    “爹爹,我要风,风再大一些。”

    赵丹姝很享受这个过程,赵渊也宠溺的用着团扇用力给女儿扇风。

    岁月静好,若是能够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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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9552/ 第一时间欣赏大周不良人最新章节! 作者:一袖乾坤所写的《大周不良人》为转载作品,大周不良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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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不良人介绍:
大周帝国,儒、释、道、武、魔五大修行体系并立。
武者戎马,书生格物,道家清修,佛陀涅槃,魔教妖物觊觎南下。
显隆二十七年,朝堂江湖暗流涌动,风雨欲来。
赵洵穿越而至,自一口棺材中爬了出来,成为大周成国公赵渊的嫡长子。
本以为可以逍遥一世,过上纨绔子弟纸醉金迷的生活,谁料一道圣旨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成为不良人,抽丝剥茧,披沙拣金。
以文修身,以武炼境,以道家养气术中和调理,融汇贯通,步步生莲成为绝世三修强者。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大周不良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周不良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周不良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