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8 袁家突遭变故
本来家里一直是老爸当家作主,现在老爸病倒了,老妈自然就扛起了这副重担,老人家当机立断喝令儿子:“还不麻溜的去追。”
“噢,这就去。”刘子光拔腿就走,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叫住,“回来,把镯子带上,告诉小方,阿姨就认她这一个儿媳妇。”
从老妈手里接过手镯,刘子光疾步下楼,驱车直奔省城而去,根据推断,昨晚在方霏家楼下看见过袁副厅长的奥迪专车,所以方霏一定是跟她妈妈一起乘车回的省城,如果速度快点应该可以追上。
正是下班时间,路上车多人多,刘子光一手把着方向盘,一边不停拨打着方霏的手机,对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前面堵车严重,刘子光把手机往副驾驶位子上一都,从仪表盘下面拿出警灯扣在车顶上,鸣响了逆行向前驶去,他车技精湛,车速又快,不大工夫就冲出了市区繁华地带,直接上了外环,奔着高速路口去了。
忽然手机响了,他还以为是方霏打来的,心中一阵激动,抓过来按下接听键说道:“打你电话一直关机,你现在哪里?”
“我没有关机啊。”听筒里传出李纨纳闷的声音,随即又说道:“晚上公司设晚宴招待首都的客人,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还是来一下比较好。”
“我现在去省城,没时间参加宴会。”刘子光说。
“去找她?”李纨幽幽的问道。
“对。”刘子光一咬牙,简短的回答道。
沉默了一会,李纨叹了口气说:“好吧,这边我来招呼,你忙你的,我说过,尊重你的选择,谢谢你为至诚所做的一切,真的。”
听筒里传来忙音,刘子光心底也发出一声叹息,他不是矫情的人,更不是在感情面前纠结万分的小男生,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就是迎娶方霏,虽然这样会伤害李纨,但两害他只能取其轻,就像李纨说的那样,她还有至诚,还有儿子,但方霏却真的是一无所有。
方霏的忽然离开,以及信上的那些话,都让刘子光隐隐心疼,方霏是个好女孩,她这样做绝对不是欲擒故纵,或者临阵脱逃,而是因为她真的太善良了,她早已看出刘子光的心思,不忍让他为难,才做出这种举动来。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以一百八十公里的时速飞驰着,超过了一辆又一辆的汽车,但始终没有看到袁副厅长的专车,刘子光急了,一脚油门下去,这辆五年车龄的奥迪A6 2.4排量轿车发出一阵咆哮,速度上升到了二百二十公里,远远超过了高速公路的最高限速。
江北市到省城不过四百公里,平时四个小时的车程刘子光用了两个小时就开完了,路上他不断拨打方霏的电话,可是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来到省城之后,直接开到了省委家属大院门口,对门卫说:“我找卫生厅的袁副厅长。”
门卫看了他一眼,竟然没有像上回那样打电话核实,而是直接将会客签名本递了过去,让他签下名字和车号就放行了。
来到袁家的别墅门口,却只见大门紧闭,房间内一团漆黑,敲门也没人答应,再看看车库,空荡荡的一辆汽车都没有。
刘子光心中狐疑,袁家难道出了什么事?按理说就算都出门去了,也应该留下保姆看家啊。
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始终不见有人回来,而且来来往往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一直傻等不是办法,刘子光驱车出了大门,停在路边,返身回到传达室,几个保安正端着饭盒在里面吃饭呢,一圈中华烟散过去,保安们脸上就都带了和善的微笑。
“哥几个,知道最近袁家出了什么事么?”刘子光问道。
“哦,袁家老太太住院了,好像挺重的。”一个中年保安答道,顺手将中华烟夹在了耳朵上。
刘子光又递上一支烟:“知道在哪个医院么?”
“他们老干部有病一般都住医科大附院。”保安说。
刘子光说声谢谢,回来驱车开到了医科大附属医院门口,继续拨打方霏的手机,这回竟然打通了,听筒里传来方霏低低的声音:“喂?”
“你在哪里?怎么一直关机?家里出了什么事?还有你那封信到底写的什么?”刘子光连珠炮般的问道。
“对不起,飞机上不让用手机的,然后手机又没电了,刚换上电池……我在医科大附属医院高干病房,姥姥病了。”方霏小心翼翼的解释着。
“我就在门口。”刘子光说。
“好的,我马上下来。”
不大工夫,就看到一个身段苗条的女孩从医院里跑出来,在大门口东张西望一番,终于发现了刘子光的汽车,这才把双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的走过来,站在车门旁低头笑吟吟地喊了一声:“臭坏蛋,你来了。”
刘子光从车上下来,假装生气的戳着方霏的脑袋说:“你真行啊,还搞什么留信出走,快结婚的人了还那么幼稚,你打算把我抛下跟老和尚私奔么?”
方霏嘟起了嘴:“人家只是想让你考虑清楚嘛,其实她也挺可怜的,一个人带着孩子,撑着那么大的公司,想想都觉得艰难……”
再抬起头的时候,方霏眼眶里已经含了泪:“其实我知道,你太优秀了,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你,虽然我很笨很迟钝,但也能从她们看你的眼神中发现这一点,和她们相比,我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合适你的,在事业上、工作上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唯一的优势仅仅是比她们早认识你而已,我没有权力独霸你,更不能仰仗你父母的感情要挟你,那不是我想要的婚姻。”
刘子光无语,别看方霏整天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其实心里比谁明白,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的考验,这个女孩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娇憨的急诊科实习小护士了。
“或许你自己都没发现这些转变,那天你送我回家的时候,我问你忘了什么没有,你说没有,其实你还是忘了。”
“忘了什么?”事到如今刘子光还是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只是一个吻别而已。”
刘子光恍然大悟,这些潜移默化的变化自己确实没有意识到,曾几何时,方霏在自己心中是唯一的存在,但是现在那个位置上却悄悄多了几个人。
见刘子光沉默,方霏却扑的一声笑了:“傻瓜,苦着脸做什么,我不是说了么,给你选择的权利,但最终我还是尊重你的选择啊。”
这回刘子光终于明白,一把将方霏单薄的身子揽进怀里:“不用选了,我只要你。”
“嗯。”方霏仰面朝着他,用力的点点头,花瓣般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枚枚贝壳般晶莹的皓齿,这回刘子光没再犯傻,狠狠的吻了下去,昏黄的路灯下,医科大附院门口上演着一幕浪漫爱情故事。
良久,两人才分开,方霏的脸蛋变得红扑扑的,轻轻推开了刘子光:“我得回去了,姥姥病的很重。”
“什么病?需要帮忙么?”刘子光问道。
“和你爸爸一样,中风偏瘫,用不到你的,我们一家都是医务工作者,对了,你这么快就到了省城,是飞来的么?”
“哪儿啊,我开车过来的。”
“啊!下次绝不许这样开快车了,太危险了。”
“知道了,来,戴上这个。”刘子光拿出了那对翡翠手镯,方霏乖乖伸出手让刘子光给自己戴上了手镯,又说道:“我们家人都不喜欢你,所以你还是别出现的好,还有,咱们要结婚的事情他们还不知道,我怕你万一忍不住说出来,姥姥的病情又要加剧,反正你也帮不上忙,还是赶快回去忙你的事情吧。”
刘子光点点头:“好吧,那我就不添乱了,有事电话联系,不许再关机了。”
正说着呢,方霏的手机又响了,她拿出来看了一眼说:“不好,妈妈找我了,我要上楼去了,再见啊。”说完拔腿就跑,跑步的架势分明还是个小女生。
刘子光苦笑着摇摇头,回身上车准备离去,正当他调头驶离之时,一辆省高检牌照的面包车驶入了医院大门。
高干病房内,袁家老太太戴着氧气面罩躺在病床上,心电监护、输液管一应俱全,老人睁开眼睛,扫视着室内每一张面孔,满脸担忧之色的女儿,许久未见的前女婿,惶惶然的儿媳妇、还有方霏袁霖一对孙女,但唯独少了儿子袁小军。
老人家的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发出声音,两天前,检察院的人从家里将儿子带走之后,她就突发了左脑梗塞, 影响到了语言神经,现在已经不能说话了。
“妈,您别担心,小军马上就来。”袁梓君趴在床边低声说道。
老人哼哼了两声,似乎有话想说,但却说不出来,唯有眼中两行浊泪无声地表达着她的想法。
“我和纪委、政法委、高检那边都沟通过了,小军没事,只是协助调查,过几天就能回家,妈,您放心养病就是。”袁梓君说完,就听到房门被敲响,回头一看,是弟弟袁小军来了。
两日未见,昔日红光满面的袁衙内已经变得不敢认了,满脸憔悴,胡子拉茬,眼窝深陷,眼神恍惚,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妈,我来了。”袁小军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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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9 副厅长向纪委自首
袁家老太太看到儿子出现,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牵动了输液管和心电监护,吓得两个孙女赶紧搀住老人家,袁小军更是冲了上来,跪在病床边哽咽道:“妈,儿子不孝。”
昔日容光焕发的袁家老祖宗,此时已经风华不再,花白的头发有些蓬乱,脸上毫无血色,最主要的是眼睛里少了那种高高在上的霸气,此时她只是个患病的老妇人,而非省委家属大院里赫赫有名的袁家老太君。
老太太嘴唇哆嗦着,能动的左手伸过来,抚摸着最疼爱的小儿子的面庞,袁小军强作出一个笑脸道:“妈,我的事情不严重,是被别人牵扯进去的,把问题交代清楚,最多罚几万块钱就没事了,您千万保重身体啊。”
但老太太却含着泪摇头,死死抓住了儿子的手再也不松开了。
袁副厅长叹了口气,上前劝道:“妈,小军没事,要是真有大罪,早就转移到异地审讯了,您想见都见不到。”
老太太听了这话才稍微平静了一点,松开了手,袁小军抹一把泪,站起来对自己老婆说:“好好照顾我妈。”不等回答就扭头出去了,袁副厅长紧跟其后,刚想开口问点什么,却看到走廊里有两张陌生的面孔,浅灰色短袖衬衣胸前佩带着检察院的徽标,炯炯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袁副厅长的心情有些复杂,而自始至终袁小军都没有和姐姐有过哪怕是眼神上的交流,这让她很是放不下心来。
袁小军跟着检察官离去了,而见过儿子一面的老太太情绪似乎也稳定多了,留下弟媳妇和女儿侄女陪着老人家,袁梓君冲早已协议离婚但一直对外声称恩爱如初的丈夫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来到了外面的阳台上。
对着夜空下璀璨的霓虹,袁梓君从爱马仕的小皮包中拿出烟来点上,深深抽了一口,没有说话。
“梓君,你现在也抽烟了。”方副院长似乎有些感慨,有些无奈。
“抽了好些年了,压力大,没办法,做女人难,做女官员更难啊。”袁梓君吐出一股烟雾,淡然道:“明天我就去纪委坦白问题,家里就交给你了。”
方副院长并没有惊讶,而是叹了口气说:“小军被捕,你再进去,这个家就完了,早知今日,我说什么也会阻止你调到机关去工作,如果你还在医院的话,就没这些事情了。”
袁梓君苦笑着摇摇头:“你以为医院是干净的?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净土了,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我叫你来不是听你假设的,而是交代后事,这次小军的事情只是个引子,有人想在医疗系统内搞一次清洗,很不幸,我没站对位置,所以也不用找什么门路了,一切都晚了,我名下的存款和房产都会上缴,江北市那套房子是我当厅长前给小霏买的,应该不会充公,弟妹不顶事,小霏小霖年纪还小……我最放心不下的是小霏这孩子,你记住,千万别让她嫁给从政的男人。 ”
方副院长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小霏心里已经有人了,小伙子还不错。”
袁梓君说:“是那个叫刘子光的吧,论能力论人品确实不错,但小霏跟了他一定不会幸福,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就在袁副厅长托孤之际,病房里的小舅妈悄悄拽了一下方霏的衣服,示意她跟自己出去一下,方霏有些纳闷,小舅妈平时和自己很少交流,这会儿怎么突然有话要说,虽然想不通,但她还是跟了出去。
高干病房平时病人就不多,再加上是夜晚,走廊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小舅妈面向方霏,忽然跪了下来,这下可把方霏吓坏了,赶紧去扶小舅妈,可对方就是死赖在地上不起来。
“小舅妈,你这是干什么?赶快起来啊。”方霏慌手忙脚,乱了分寸。
“小霏,舅妈求你了,你小舅舅的命现在就掌握在你手里了。”小舅妈声泪俱下道。
“到底怎么回事,小舅妈你起来说话,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就是。”
“小霏,你先答应舅妈,要不然舅妈就一直跪着。”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方霏忙道。
小舅妈这才一骨碌爬起来,拉着方霏在走廊长椅上坐下说道:“小霏啊,这回你小舅舅可被人坑惨了,他帮朋友代理的医疗器械被查出质量不合格,那人跑了,你小舅舅倒成了顶缸的,你说说这上哪儿说理去啊。”
方霏点点头:“我听说这件事了,最近有好几起医疗事故都是因为这个来的。”
小舅妈说:“你小舅舅是个生意人,他哪懂得那么多,厂家说没问题,医院管采购的也说没问题,里里外外也没他的事儿啊,结果检察院反倒把他给抓了,你妈妈的面子都没用,现在就只有你才能帮上忙了。”
方霏纳闷道:“我怎么帮忙?”
“省团委的小韩书记一直喜欢你,如果你答应和他处朋友的话,韩家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小舅妈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方霏,大有她不答应就立刻跪倒的意思。
方霏张了张嘴,但看到小舅妈的眼神,还是没说出口,正巧袁梓君和方副院长谈完话从阳台出来,看到女儿一脸为难的样子,袁梓君当即就明白了。
“小霏,回病房看着姥姥去。”袁梓君轻声打发了女儿,在弟妹旁边坐了下来,小舅妈历来惧怕这个大姑姐,心里有些忐忑,泪眼婆娑道:“大姐,你要救救小军啊。”
袁梓君说:“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赚钱别太渴,做生意和做人一样,要有底线,可是你们听了没有,为了一点回扣就把什么都抛在脑后,这个恶果,是小军自己种下的啊。”
“大姐,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小军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弟弟,你帮帮忙,和上面打声招呼,我们认罚还不行么?”小舅妈眼泪又下来了。
袁梓君用略带厌恶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弟媳妇,自己的弟弟虽然贪了点,但起码还不算太笨,就是因为这个自以为是的弟媳妇从中挑唆蛊惑,他才铤而走险什么生意都做,以至于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不是我不帮忙,是实在帮不上,案子已经报到卫生部去了,纪委和省高检成立联合调查组,省委郑书记亲自批示,不管牵扯到谁,都要一查到底,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小舅妈还不死心:“韩家可以帮忙啊,韩珏不是一直喜欢咱们家小霏的么,我们两家如果结成儿女亲家的话,当公公的肯定不会看着儿媳妇家倒霉的。”
袁梓君笑了笑,弟媳白在省委家属大院住了这么些年,还是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暂且不论两个年轻人是否能走到一起,在政治斗争面前,夫妻父子都能反目成仇,划清界限,更别说什么儿女亲家了。
她鄙夷的笑了笑说:“你刚才和小霏谈的就是这个?”
小舅妈心虚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大姐,我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再说妈不是一直想让小霏和韩珏交往的么?”
“那是以前,现在袁家出事,韩家躲都来不及,哪会主动把麻烦望身上拉,好了,你也该休息了,累了一天了都。”袁梓君拍拍弟妹的肩膀,起身走了。
……
第二天一早,省纪委的一辆小车驶入了卫生厅大院,两个便装男子从车上下来,熟门熟路的走进了卫生厅党组成员,纪检组长的办公室,向他出示了一份文件,纪检组长看了一遍后,露出沉痛的表情,什么也没说,带着来人进了会议室,然后让办公室主任去把袁副厅长请来。
五分钟后,办公室主任报告说找不到袁副厅长,办公室没人,打手机也关机。
纪检组长马上紧张起来,问道:“最近袁副厅长有什么异常举动么?”
办公室主任说:“一切正常,早上还和我打了个照面呢,这一会工夫就不见了,她的专车没动,司机小李和秘书也都不清楚她的去向。”
“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纪检组长挥手让办公室主任离开,对纪委的同志说:“我怀疑袁梓君可能畏罪潜逃了,我们必须在机场车站进行布控。”
纪委的同志笑了笑:“一切均在我们掌控之中。”说着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后,神情有些玩味:“根据手机定位,袁梓君现在的方位正好是纪委办公楼。”
袁梓君是在前夫的陪同下去省纪委自首的,虽然已经秘密离婚,但方副院长依然是她心中永远的港湾,在纪委书记面前,她坦承了自从担任主管基本药物招标采购和公费医疗监督管理以来所收受的贿赂和违规办理的各项事务,数额之大,问题之严重,让一旁陪同的方副院长冷汗直流。
五份省城高档住宅的房证,一盒子珠宝玉器,还有一叠使用化名的存款单,都放在了纪委书记的桌子上,这只是袁梓君收受贿赂的一部分而已,还有大量进口奢侈品和外汇、证券由于无法随身携带而没有上缴。
这些情况,纪委基本上是掌握的,所以纪委书记并没有很惊讶,他严肃的说:“袁梓君,到目前为止,你的态度还算诚恳,本来纪委是准备派人去单位对你进行双规的,现在看来这一步可以免了,但相应的程序还是要走,你暂时不用回去了。”
袁梓君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朝方副院长挤出一个微笑:“老方,谢谢你陪我,家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方副院长叹口气,眼神很复杂的看了妻子一眼,转身去了。
……
医科大附属医院,小舅妈一夜没合眼,好不容易等到上班时间,便开始抱着手机四下联系,可是丈夫的事情还没打听到,又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大姑姐袁梓君被省纪委双规了!
晴天霹雳啊,小舅妈当场就傻眼了,自打袁家老头退二线以来,家里就江河日下,不比从前,只剩下一个当副厅长的姐姐维持着,袁小军两口子仰仗着这个姐姐没少捞好处,现在连大姑姐都进去了,袁家是真的完了。
小舅妈垂头丧气,甚至觉得来来往往这些医护人员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以前是**,现在是贪官亲属,这种落差让她很彷徨,很无助。
唯一的救命稻草只有婆婆这尊菩萨了,小舅妈来不及多想,跑进病房,把值了一夜班的外甥女支走,扑通一声跪在婆婆面前,涕泪横流:“妈,出事了,大姐被双规了,现在只有您老人家出面才能救袁家了。”
袁家老太太的病情刚刚稳定下来,哪能经受得住这种打击,呼吸急促,嘴唇哆嗦,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妈!妈!你怎么了?医生,医生,快救人呐!” 小舅妈凄厉的声音在高干病房内外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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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老太太的葬礼
半小时后,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摘下口罩说:“我们尽力了。”
小舅妈脸色煞白,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妈啊,你可不能这样丢下我们就走啊。”
方霏、袁霖姊妹俩面面相觑,都无法接受这种结果,本来说奶奶(姥姥)的病情已经趋稳,基本脱离危险了么,怎么突然就脑溢血发作走了呢。
医生叹口气走了,护士用白床单盖住了袁家老太太的遗容,袁霖自小是跟着奶奶长大的,看到这一幕凄惨的情景,当场就崩溃了,眼泪啪啪的往下掉,和小舅妈抱头痛哭起来。
方霏也哭了,姥姥是个严厉的人,虽然有时候家长作风重了一些,但总归都是为了这个家好, 想到平日里姥姥的音容笑貌,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病人去世,有很多手续要办,爸爸妈妈小舅舅都不在,小舅妈和妹妹又不是办事的人,方霏只能把这一切扛起来,幸亏她也是在医疗系统工作过的,这些事情不算陌生,在死亡通知单上签了字之后,她打电话通知母亲,让她来医院看姥姥最后一眼,可是对方竟然关机,正要给父亲打电话,就看到方副院长匆匆赶来。
“爸,妈妈呢?”方霏问道。
“你妈妈她……暂时来不了,姥姥怎么样了?”
“姥姥走了。”
一阵沉默,方副院长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擦拭着眼角:“你姥姥一生要强,可惜临了却走的这么急,唉。”
这两天方副院长忙前忙后累得不轻,疲惫之色尽显,方霏心疼的说:“爸,您歇着吧,这些事儿让我来。”
护士拿来了老太太的死亡通知单,说要让家属签字,可怜袁家一双儿女此时全都身陷囹圄,没办法外孙女方霏只好代签,办理了相关手续后又给姥姥换上了衣服,这才送往医院太平间。
方霏陪着姥姥走完了这最后一程,把遗体送入太平间之后,她刚要离开,迎面遇上了一个人,顿时两人都惊呆了。
“谷队长!”
“小方!”
“你怎么在这儿?”
居然在医科大附属医院的太平间遇到了当年同在西萨达摩亚经历腥风血雨的中国医疗队队长谷秀英,方霏上下打量着一身白色工作服的谷队长,心中暗暗纳闷,谷队长可是外科专家啊,怎么穿了一身护工的衣服。
谷秀英看出方霏的疑惑,笑着说:“我的医师执照被吊销了,组织上把我安排在太平间工作,也算是一种照顾吧。”
她笑的很坦荡,但方霏心中却不是滋味:“谷队长,难道是因为麦嘉轩那件事?”
谷秀英不置可否的摇摇头:“都过去了,不提了,不管怎么说,还在医疗系统工作,我就满足了,对了,你调过来了?”
方霏一阵黯然:“不是,我姥姥过世了。”
“对不起。”谷秀英拍了拍方霏的肩膀:“想开些,咱们在非洲的时候,生离死别经历的多了,有时候死亡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对了,你那个男朋友还好么?”
“还好,我们本来是要结婚的,可是姥姥这一去世,怕是又要延误了。”方霏说。
“不要被这些世俗所束缚,孕育新的生命,才能延续希望
。”谷秀英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又长叹一口气:“好了,我要工作了,你上去吧,在这地方呆久了不好。”
“嗯,谷队长,你保重。”方霏紧紧握住了谷秀英的手说。
……
回到病房,姥姥的遗物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换洗衣服,尿盆、洗漱用品和自家的小毛巾被之类的东西,全都要丢弃,小舅妈哭够了,又回复了往日的神气,丈夫被检察院羁押,大姑姐被双规,家里就属她最大了,至于那位江北市当副院长的姐夫,她根本瞧也不瞧一眼。
“妈走了,老干部局那边要通知,妈妈的生前友好要通知,还有追悼会的安排,遗产的处理,都要有人操办,其实我是不想管这些的,可是大姐和小军都不在,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小舅妈此时完全是一副一家之主的派头,其实老太太也是副厅级的离休干部,丧礼的事情完全有组织负责,小舅妈想的不过是抢遗产的事情。
大家都没说话,千头万绪,错综复杂,所有人的方寸都乱了。
默默无言的回到家里,小舅妈开始坐在桌子旁打电话联系亲朋好友,方霏袁霖两个小姐妹在姥姥房间里收拾着遗物,只有方副院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门铃响了,阿姨过去打开门,只见外面站了几个便装男子,很客气的向她出示了证件,阿姨不敢阻拦,放他们进了客厅,小舅妈跳起来喊道:“不是来搜查过了么,怎么又来?”
来人说:“我们是省纪委的,前来进行袁梓君严重违纪案件相关的调查取证工作,请你们配合。”说完便到处搜查起来,小舅妈气的直抖手:“我们家老太太尸骨未寒,你们就这样欺负人,纪委的怎么了,我要找你们领导投诉。”
“妈,别说了。”袁霖上前拉住了母亲,小舅妈就坡下驴,但依旧气鼓鼓的瞪着那几个纪委工作人员。
他们显然是掌握了确切情报才来搜查的,不到五分钟时间就分别从保险柜里、地板下面起获了一批外币和有价证券、还有大量的LV、古奇、爱马仕、普拉达、夏奈尔、卡地亚等奢侈品牌的提包、围巾、皮鞋、手表、香水等。
小舅妈的眼睛都直了,平时大姑姐总是教育他们行事要低调,没想到她自己却这么奢侈,有些限量版的包包连自己都不舍得买呢,大姑姐的藏品简直可以开奢侈品博览会了。
纪委的人抱着战利品走了,袁家再度陷入沉默,谁都明白那些赃物意味着什么,仅靠袁梓君的收入,三辈子也买不起那么多奢侈品,袁副厅长这回不但仕途全完,恐怕还要有牢狱之灾,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大姐落马了,袁小军更没有好下场,怕是起码十年以上的徒刑等着他。
死一般的寂静,客厅里乱糟糟一团,保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悄悄走了,唯有墙上老太太的遗像注视着这一切,亲朋好友们也没有立刻登门拜祭,袁家出事,他们躲都躲不赢,哪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跑来给自己添麻烦。
至于袁小军的那些狐朋狗友,更是没一个人露面,等到晚上,也只有省委家属大院里的几个离退休的老干部来看了看,给了些烧纸钱,但和袁家一向交好的韩家、麦家都没有来人,门口也只是孤零零的摆了三个花圈,一个是小舅妈以丈夫和自己名义买的,另一个是方副院长用袁梓君名义买的,还有一个是方霏袁霖俩孩子买的。
“哦,最近在外地出差回不来,没关系,您的心意到了就行。”小舅妈放下电话,长叹一口气,她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人走茶凉这句话一点也不假,所有的社会关系好像在最短的时间内都知道了袁家倒霉的事情,打了几十个电话,全都是吱吱唔唔,不愿意来参加追悼会的。
一直到第二天,省委老干部局才派了一位科长过来吊唁,小舅妈趁机提出要求,追悼会上起码要有一到两位省委主要负责同志出面,要不然老人家在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的,那位科长沉吟一下,答应向上级反映,又例行公事的问了问家里需要什么照顾,这才留下一个花圈走了。
门庭冷落车马稀,卫生厅没有人来,袁家老爷子当年提拔起来的那些老部下也没有人来,小舅妈终于死心,看来借着老太太的葬礼拉关系说情的机会是不会有的了,正当她绝望之际,一列黑色的车队缓缓开了过来,全都是省城牌照的高档轿车,车上下来一些陌生的面孔,将末尾一辆卡车上的花圈抬了下来,依次摆在袁家门口,几十个花圈一放,好歹有了些丧事的味道了。
“你们是?”小舅妈狐疑的问道,这些人的气质可不像政府官员,车牌号也是普通的民牌,按理说应该是丈夫的朋友,但自己却不认识他们啊,正纳闷呢,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了,正是袁家一直看不顺眼的刘子光。
“小舅妈,节哀。”刘子光的声音在此时竟然如此顺耳,若是袁家没有失势,根本轮不到刘子光上门吊唁,但是现在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一向擅长也鼻孔看人的小舅妈也只能放下身价和刘子光握手:“谢谢,进来给老太太上一炷香吧。”
刘子光带着众人走进冷冷清清的客厅,对着袁家老太太的遗像鞠了三个躬,又将一个白纸包交给了小舅妈,和方副院长、方霏、袁霖一一握手。
仪式完了,方副院长将刘子光拉到一边,说:“小霏妈妈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有什么路子没有?”
刘子光苦笑着摇摇头:“这条线真没什么路子,牵扯到党纪国法,花钱找人也是白费力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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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郑书记亲临追悼会
老太太病故之后,方霏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刘子光,毕竟两人也是快结婚的关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通知也说不过去,当时刘子光已经回到江北了,听到消息后再往省城赶,当然来之前和家里说了一声,老爸老妈都很重视,让儿子一定要把自己的慰问带到。
来到省城之后,刘子光并没有急着去方霏家,而是先联系了自己在省城的朋友,听说刘子光有事,皮天堂和关涛立即带人赶到,买了几十个花圈一车拉到省委家属大院,好歹撑了一下场面,让老太太的灵堂不至于太寒酸。
虽然袁家姐弟相继出事,但那都是医疗系统的事情,皮天堂做的是外贸进出口生意,关涛是军队系统的**,和袁家八竿子打不着,所以他们可以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反而是那些医院的、药厂的人不敢上门吊唁。
现如今刘子光也算是有头脸的人了,但仅局限于商业范畴,在官场上他真没有多大影响力,区人大代表的身份也由于长期缺席会议而落选,所以当方副院长提出让他想办法营救方霏的妈妈时,他也只能表示爱莫能助。
方副院长叹口气,继续招呼客人去了,关涛走了过来,给刘子光递了支烟说:“这回袁家是真完了,袁小军太渴了,赚钱有点不择手段,仗着他姐姐的关系,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医院里塞,他个傻逼也不看看现在的风向,郑书记正想杀鸡儆猴呢,结果撞到枪口了不是,傻逼了不是。”
刘子光心中一动:“这么说,这事儿不是简单的司法案件了?”
关涛冷笑:“死的不过是几个平头老百姓,怎么可能闹到要摘副厅长的帽子的地步,你可能不太了解省里的局势,郑是空降下来的一把手,根基不牢,麦和韩联手和他唱反调,而袁梓君又是麦的嫡系,内定的下一任卫生厅长的人选,出了这种事,郑下面的人还不往死里咬。”
刘子光说:“那麦就眼看着袁副厅长落马不成?”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丢车保帅,别殃及上面就行,现在就看袁能不能把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了,如果她识相的话,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如果不识相的话,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刘子光明白了,显赫一时的袁家这回是真的土崩瓦解了,官场斗争历来残酷无比,没有罪名的都能给你加上罪名,更何况自己这位未来的丈母娘确实是罪证确凿。
一帮人在袁家进进出出,自然引起了省委家属大院里住户的注意,正值中午时分,一些下班的车辆从门前驶过,其中一辆车靠边停了下来,省团委书记韩珏从车上下来,眼神有些复杂,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进了袁家,给老太太上了一炷香,没有逗留太久就出来了,即便如此,还是让小舅妈激动不已,终于有体制内的人来吊唁老太太了,这说明袁家还有希望
,还没有被人抛弃。
韩珏也看到了刘子光,向他善意的点了点头,便上车离去了,关涛说:“韩副书记的儿子倒是挺有城府的,在这批八零后的处级官员里也算是翘楚了,他老子都不敢来吊唁,他就敢。”
刘子光问道:“我听说韩珏有个哥哥在江北当公安局长,是亲兄弟么?”
关涛说:“你说的是韩寺清吧,他是韩珏的堂兄,不过在韩家的序列里只能算是旁支,要不然也不会四十岁才混上正处,韩家是世家,在军界政界都有人,不过这两年也衰了,韩副书记一直提不上去,不过他们家有个儿媳妇混的还可以,年纪不大已经是国企老总了,按级别算也是副省级的。”
“那麦家呢,又是什么情况?”刘子光问道。
“这里面的故事说起来话就长了,袁家和麦家是世交,文革的时候,两家老人同时被造反派打倒揪斗,蹲在同一间牛棚,后来拨乱反正,袁家老爷子官至省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麦家老爷子却只当了个市长,不过他的一双儿女却很争气,儿子这才五十出头就已经是正部级,女儿也是副厅级,女婿更了不得,玄武集团就是他们家开的,那真是要钱有钱,要全有权,反而把袁家抛在后面,袁梓君快五十了,卡在副厅上就是上不去。”
“看来他们两家在官场上也互为助力了。”刘子光说。
“那可不,都是红色后代嘛,政权还是放在自家孩子手里放心,袁家、麦家、再加上韩家,一直是江东省官场上的铁三角,水泼不进,针插不进,就连省委书记也不能奈何他们,听说郑书记上任以来,两边很是斗了几场呢,就拿你们江北市来说吧,现任的市长和书记人选就是博弈的结果,本来好不容易把李治安拿掉了,郑书记想安插自己人到江北当一把手的,常委会上有分歧,最后双方不得不妥协,让麦系的秦松做了市委书记,胡跃进只当了市长。”
“这么说,胡跃进是郑书记的人?我记得他一直在江北工作啊,怎么和中央的郑杰夫拉上关系的。”刘子光纳闷道。
“官场上的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胡原来没有强力的后台,是准备退二线的,因为一桩刑事案件被郑书记注意到,这才提起来的,胡也不傻,临到下课的年龄来,再不搏一把就晚了,所以他义无反顾的投到了郑书记旗下。”
刘子光做恍然大悟状:“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底下早已是惊涛骇浪,不用问,韩寺清这个公安局长也是博弈的结果了。”
关涛笑道:“你真是一点就透,动静那么大,韩家哪能不分一杯羹,再说郑书记想提拔的宋剑锋已经提上去了,也就同意了这个提案,你看着吧,要不了多久,韩局长就会升级为你们江北政法委书记了。”
刘子光点头微笑:“长见识了。”心里却想到了老同学周文,不用说周文这个七品县官也难独善其身,从种种情况分析,周文应该也是郑系的人马。
见刘子光若有所思,关涛拍拍他的肩膀说:“不用担心,现在袁家已经彻底完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说不定还能触底反弹呢,你放心,有兄弟们帮衬,绝对把老太太的葬礼办的风风光光。”
正像关涛说的那样,有了这批社会上朋友的鼎力相助,袁家老太太的葬礼倒也极尽哀荣,虽然送葬的车辆不多,但级别很高,全都是奥迪、奔驰、宝马之类的豪车,到了殡仪馆之后,十几个穿黑西装的汉子把卡车上的花圈抬下来,到处都是花的海洋,哀乐响起,气氛凝重万分。
老干部局方面派来一位科长支持追悼会,而高层领导一个都没有到场,这让小舅妈很是不满,但想到袁家目前的形势,她也只能唉声叹气而已。
正当仪式要开始的时候,两辆汽车驶到了殡仪馆门口,袁梓君和袁小军姐弟俩分别从车上下来,无声的对望了一眼,向殡仪馆走去,去看母亲最后一眼,纪委和检察院的同志远远在后面跟着,并不担心他们逃跑。
袁梓君姐弟出现在追悼会现场的时候,稍微引起了一点骚动,但是看到跟在后面的政法干部后,大家又镇定下来,方霏眼圈红红的,喊了一声妈,袁霖则扑进了爸爸的怀抱,泪如雨下。
袁副厅长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神采,眼神黯淡,头发枯涩,像是老了十岁,她先向方副院长点点头说:“谢谢你。”又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说了一声乖,别哭,这才走向放着母亲遗体的水晶棺材,深深的鞠了三个躬,哽咽着说:“妈,我对不起您。”
袁小军也上前向母亲三鞠躬,失去了母亲的庇护,袁家衙内的神采也大不如从前,那副颓废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个半年没开支的下岗工人。
袁梓君看到了人群中的刘子光,心中明白葬礼之所以办的漂漂亮亮的,肯定是他帮忙,望着一脸严肃的刘子光,袁梓君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好。
忽然门口一阵嘈杂,人群分开,迎进来一位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一群随员,都是白衬衣加黑色西裤打扮,袖子上戴着黑纱,追悼会现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来的竟然是省委书记郑杰夫。
按照袁家老太太的级别,追悼会上出现一两位省级领导并不稀奇,但是现在的情况是袁家已经倒了,谁都不愿意和他们牵扯上关系,以免瓜田李下之嫌,就连韩家和麦家的人都不出现,而郑书记这个和袁家没有任何渊源的人竟然出席了追悼会,这如何不让人诧异。
郑书记向遗体三鞠躬,然后和家属一一握手,简单说了些安慰的话便离去了,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等他走后,老干部局的人才反应过来,临时换了一个副局长上去主持仪式,总之一切按照相关级别走,追悼会开的中规中矩,丝毫不受袁家姐弟案件的影响。
纪委和检察院的同志一直等到追悼会结束,遗体火化并且安葬在公墓中之后,才将袁梓君和袁小军姐弟带上了车,参加完母亲的葬礼之后,姐弟俩明显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不好,袁家大姐可能顶不住了,郑书记这一手太高了。”关涛悄悄在刘子光耳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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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刘子光买房
葬礼结束,众人各自散去,刘子光开车带着他们回到了省委家属大院,车到大门口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围在传达室附近和门**涉着什么,言辞还比较激烈,小舅妈看见这帮人,赶紧将头深深的低下,一副生怕被人看到的紧张样子。
回到家里,依然是一片冷清,保姆已经结了工资离开了,厨房里只有昨天吃剩下的外卖,小舅妈往沙发上一坐,就开始长吁短叹,袁霖陪着妈妈暗自垂泪,只有方霏默默的走进厨房去做饭。
“砰砰”门被敲响了,袁霖过去打开门,两个干部模样的人说:“我们是机关事务管理局的,按照相关规定,你们家的房子要收回了,这是通知单,给你们七天时间搬家,就这样吧。”
来人将一张公文递给袁霖就离开了,听到这个消息,小舅妈更加崩溃,虽说他们家不缺房子,但外面再高档的住宅小区跟比不上省委大院啊,住在这里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但这里的房子毕竟都是属于国家的,老太太不在了,儿女们也就没有了继续住在这里的资格,再不乐意也得搬。
当然小舅妈担心的并不是身价的下跌,她更害怕的是大院门口那些讨账的人,自家老公生意做的大,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以前袁家还在台上的时候,欠账也就欠了,债主们也丝毫不担心袁家二少爷的财力,现在袁家垮了,要账的便都冒出来了,要不是省委家属大院警卫森严,恐怕他们早就进家来搬东西了。
老公和大姐都在隔离审查,前姐夫又是个不顶事的书呆子医生,说来说去,这个家里能撑起一片天的只有未来的外甥女婿了,以前怎么看刘子光怎么不顺眼,现在看来,小伙子还是挺不错的嘛,黑道白道都吃得开,手上也有些钱,想到这里,小舅妈就凑了过去,讪笑着说:“小刘啊,要不是有你帮忙,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刘子光略一点头:“言重了。”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就出去接电话了,小舅妈讨个没趣,讪讪地又回去坐着呢。
电话是李纨打来的,声音中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惊喜:“看到今天至诚的股价没有?”
“让我猜猜看,涨停板对吧?”刘子光笑着说。
“是啊,全都是买盘,开盘直接封涨停板,连带着地产板块都跟着走强,大盘指数同时也开始超跌反弹,现在至诚的股票是市场上最热门的一支,照这个形势下去,股东大会召开前恐怕会一直持续涨停状态。 ”
“这么说,股东大会上我们赢定了。
李纨笑了:“没有任何悬念。
这次胜的真是漂亮,本来李纨和尹志坚的实力尚在伯仲之间,李纨已经做好了二级市场上反收购失利的准备,铆足了劲要在股东大会上和尹志坚决一雌雄,就在关键时刻,忽然爆出华夏矿业和至诚的合作噱头来,李纨本来岌岌可危的地位立刻变得无比稳定,只要是脑子没进水的股东都会投李总的票,股东大会的召开与否,其实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
两人都笑了,然后李纨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刘子光说:“葬礼结束了,但案子不好办,问了一些朋友,这件事相当棘手,牵扯到高层之间的斗争了。”
李纨“哦”了一声,说:“你多陪陪她吧,把难关度过去,我这边不需要你操心。”
刚把电话挂了,方副院长就走了过来,这几天他心力交瘁,比连续做了好几台手术还要疲倦,但是又不得不强打精神支撑着。
“有眉目了么?”方副院长问道。
刘子光无奈的笑笑:“郑书记亲自抓的案子,找谁都不好使。”
方副院长也苦笑了一下,他是九三学社的成员,通过自己的关系也了解到一些内情,袁家姐弟的案子相当严重,案发之后又接连引出案中案,袁小军经销的某种胶囊,竟然是用锯末做成的,曝光以后影响相当恶劣,网上传的沸沸扬扬,这种案子,避之不及,哪还敢帮忙捞人啊。
“没事,我明白。”方副院长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去了,正好方霏做好了饭端出来,向父亲投去探寻的目光,方副院长摇摇头,方霏的眼神黯淡下来,坐在饭桌旁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虽然她和母亲的关系一直紧张,但骨肉亲情毕竟还是存在的,想到母亲的下半生可能会在监狱里渡过,又怎能不让她伤心。
看到方霏伤心的样子,刘子光心中泛起一种无力感,从内心深处来说,他并不同情袁家姐弟,自作孽不可活,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种下的苦果,任何惩罚都是罪有应得,但他又不忍心看到心爱的女孩如此难过,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首都的电话。
“老赵,有这么个事儿,你看能不能帮上忙。”刘子光说道。
赵辉的声音很疲倦,叶老的追悼会刚刚结束,他肯定也忙的不轻,听刘子光简单介绍了情况之后,赵辉沉吟一下道:“事情已经不可逆转了,现在只能尽量党内处分,双开就是最大的照顾了,不过手上的关系,暂时还搭不上郑杰夫的线,我只能帮你问问。”
“谢了,你那边怎么样,老人家的葬礼我没能参加,很抱歉。”刘子光说。
“说什么见外的话呢,对了,有时间进京一趟,千头万绪等着你处理呢。”
赵辉话里的意思刘子光很清楚,西萨达摩亚铁矿这个香饽饽可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大家都有股份在里面,投入巨量的精力和资金之后,总是希望
尽快见到收益的,由于自己和西萨达摩亚王国政府的特殊关系,重要合同的签署都必须到场,也就是说,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重心,依然是首都和西非。
来到饭厅里,自己那碗面条热气还没散尽,家里连续出了这么多大事,冰箱里都空了,又没有人买菜,方霏只能下了一锅面条给大家吃,虽然是清汤挂面,但是放了碧绿的香葱和蒜苗,面条底下还卧着一个荷包蛋,点了点芝麻油,闻着就香气扑鼻。
“真好吃。”刘子光吃着面条,看了看对面的方霏,欲言又止。
“家里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你忙你的去吧,这边我能应付。”方霏善解人意的说道。
刘子光一阵纠结,心说这俩女人是暗中商量好的还是咋滴,怎么说话都象一个模子套出来的,虽然万般不舍,他还是说:“首都那边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我办好之后就回来,你妈妈的事情我会想办法,急是急不来的。”
方霏勉强一笑:“我懂的,暑假没几天了,我就不回江北了,你帮我向大叔阿姨问好,结婚的事情,可能要拖一拖了。”
“没关系,他们能理解。”刘子光说。
吃完了饭,刘子光辞别了方霏一家人,先驱车赶回了江北市,向父母汇报了袁家的情况,然后又来到至诚集团办公室,和李纨讨论了组建海外工程公司以及股东大会的事情,完了才谈到了袁副厅长落马的事情,李纨叹息了一阵子,看看时间不早了,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去,丝毫也没有邀请刘子光回自家过夜的意思,事实上当刘子光的婚讯传来之后,李纨就很自觉的和他划清了界限。
“等一下。”刘子光说。
“还有事?”李纨停住脚步,回眸一笑,眼神竟有一丝生疏。
“家里住房条件不够宽裕,我想买一套大点的房子,改善一下。”
李纨沉吟一下道:“你是想要高层大套住宅还是江景别墅?”
“一步步来吧,老人家的生活环境不能变化太大。”刘子光说。
“这样,高土坡项目中有几栋高层住宅,顶楼是二百平米以上的复式住宅,公司留了最好的几套,在房间里直接能看到江景,下楼就是闹市区,物业管理也是最好的,回头我当秘书把房型图纸给你,你自己选两套好了,一套结婚用,一套父母住。”
刘子光默然,李纨笑笑,拿起了提包:“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
父亲的病情已经明显好转,从医院转回了家里,对门的房子也租了下来,易永恒办事很细心,买了全套的品牌家具和家用电器,房间里布置一新,老妈喜欢的不得了,没事就拿块抹布过去擦来擦去,还说这房子装修的真好,自己都舍不得住了。
刘子光就说自己已经另外买了房子,算上装修时间的话,三个月后就能上房,反正方霏家出了这样的事情,结婚大事肯定要拖延,不如等搬了新家再办不迟。
父母就问他新房子在哪个小区,得知新房子是在高土坡旧址上建起来的之后,老两口感慨良多,都表示同意。
“小光啊,新房子多大面积,多少钱买的啊?”老妈问道。
刘子光说:“看过图纸,大概二百六十个平方,另外附带一个五十平方的露台,最近股票上赚了点钱就买了,公司内部价,很便宜的。”
他没说谎,至诚的股票接连涨停板,刘子光手里那些股票早就翻了好几倍,买两套豪宅自然不成问题。
老妈喜笑颜开,但是很快问题又来了:“买了新房子,那咱家现在住的这套怎么办?公司要收回么?还有对门的房子,都租下来了再退人家也不答应啊。”
刘子光说:“咱家现在住的这套,本来就是单位给我的福利房,不收回的,对门的房子既然租下了就别退了,正巧小雪他们家正到处找房子呢,让他们搬过来当个邻居就是,早晚还能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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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穷人何苦为难穷人
老爸老妈都是念旧的人,儿子这么一提,他们自然满口答应,刘子光又拿出一张卡说:“一直在家吃住也没交伙食费,今天把前面欠的帐都交了吧。”
老妈说:“你经常出差,少不了用钱,还是自己留着吧,我这里有你的工资卡,一直帮你存着呢,算起来也有快十万了。”
刘子光吓了一跳:“怎么那么多。”
那张工资卡说起来还是刘子光刚到至诚物业上班时候办的,银行卡在自己身上,存折在老妈那里,刚开始的时候刘子光还经常往里面存点奖金什么的,到后来就渐渐忘了,银行卡丢在抽屉里都快发霉了。
从那时候起,刘子光就算是至诚集团的一分子了,从合同制保安员到保安领班、保安部长、再到红星公司总经理,至诚集团董事,他的编制一直都在至诚,虽然没怎么上过班,但人力资源部一直按期编制他的工资单,而且随着职务的提高,基本工资也越来越高,现在基本月薪已经达到六千元了,卡里积攒下小十万也不是不可能。
想想也就释然了,刘子光还是坚持把卡留下,老妈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第二天上午,一队人马奔着至诚物业公司杀过来,打头的是工商局稽查大队的执法车,后面跟的是城管执法局的面包车和卡车,十几个人气势汹汹的下来就往里闯。
至诚一期物业公司就在小区里,而且距离刘子光家非常近,这是一栋两层小楼,一楼是物业公司和纯净水站,二楼是红星公司的办公室,小区业主委员会也设在这里,平时人来人往的挺热闹,执法车往门口一停,立刻就吸引了一大堆业主围观。
这次打头阵的分明是城管局的好汉们,一面半旧昌河面包车横在物业公司大门口,车上跳下几个身穿豆绿色制服的执法人员,臂章上印着行政执法的字样,几个人看样子倒也文质彬彬,丝毫没有传说中城管人员的凶悍模样,其中还有两位女同志,拿着取证用的微型摄影机和单反相机,为首一个男同志,个子高高的,戴副眼镜,腋下夹着公事包,手里拿着对讲机,有模有样的调度着手下。
跟在后面的是一辆蓝色跃进卡车,没有牌照,车门上用白漆涂着行政执法四个字,司机是个酒糟鼻子的粗鲁汉子,车厢里坐着八个彪形大汉,剃着平头,穿着统一制式的豆绿色短袖上衣和裤子,浅口黑布鞋,胳膊上的龙虎纹身若隐若现,看得出他们才是今天的主力选手。
相比之下,工商稽查的气势就要弱了一个层次,虽然同样是制服大檐帽加公事包,但怎么看都不如城管的友军们那么霸气外露。
就在刘子光忙着处理至诚集团和省城的事情之时,工商局的行政处罚通知书下达到了红星公司,对他们超注册范围经营和转移注册资金的违法行为进行了十五万元的罚款处理,同时第三波打击也到了,从没有和刘子光打过交道的城管执法局就红星公司私占绿地,乱搭乱建、以及擅自悬挂横幅招牌的行为下发了整改通知书,到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但红星公司一直未按要求缴纳罚款,进行整改,所以工商和城管进行了这么一次雷霆万钧的联动。
执法人员们如同下山猛虎一般扑进了物业公司的院子,先把楼下的纯净水站给封了,两台摆在外面的冰柜也被要求没收,四个城管队员动作麻利的爬上了楼顶,将未经城管科审批的横幅给拽了下来,整个过程都由一位女城管队员用摄影机拍录下来。
工商稽查们上了二楼,敲响了刘子光的办公室,半天没有人开门,他们冷笑一声,拿出封条来直接把门封了,然后施施然的下楼去了,执法过程中红星公司的那些保安们并未出来阻挠,这让他们既有点失望又有些庆幸。
总的来说这次执法过程还算顺利,唯一的麻烦是收缴两台占道经营的冰柜时遇到点麻烦,卖冷饮的小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硬拉着执法队员的衣服不撒手,还大呼小叫说什么城管抢东西了。
所有围观群众都沉默着,在镜头面前,彪悍的城管队员们也极其克制,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动,本来调他们过来是应付突发场面的,但现在预想中的暴力抗法没有出现,八个壮小伙子对付一个老娘们,未免有牛刀杀鸡之感。
但这样僵持着也不好,时间久了对城管的形象有所损害,戴眼镜的领导灵机一动,对旁边一个女城管说了一句什么,那女城管立刻走到妇女背后,伸手抓起了装钱的皮包就上了自家的面包车,妇女看到营业款被抢走,赶紧扑过来抢夺,那边冰柜一撒手,立刻就被小伙子们抬上了跃进卡车,这下妇女傻眼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眼里泪花涌现。
城管们用嘲笑的目光看着她,有几个小年轻还嘘了起来,这时候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围观的居民议论道:“没收冰柜也就算了,怎么连人家的钱也抢啊,这不就是活土匪么。”
拿摄影机的女城管听见议论,回头向不明真相的群众解释道:“你们不知道,这些无证冷饮摊点一个暑期下来,最少能赚好几万,比白领还厉害。”
这么一说,围观群众也就释然了,心想卖个冷饮赚的比我们还多,该罚。
联合执法到此结束,工商稽查和城管们德胜凯旋,正要离开之际,忽然一个男子拦住了跃进卡车的车头,没等司机反应过来,箭步跳上驾驶室踏板,伸手进去一把拽下了钥匙,看也不看目瞪口呆的司机,跳下来迎着工商稽查和城管的领导就过去了。
工商稽查大队长认识这个人,正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红星公司法人代表刘子光,他当即上前喝问道:“你来的正好,跟我们到局里去把问题交代清楚。”
刘子光说:“红星公司的问题,我会让律师和你们交涉,现在我问的是你们执法的态度问题,市委市政府一再强调,要加强民生投入,稳定是和谐和幸福的基础,你们平时是怎么学习上级精神的?”
同来的城管大队长不认识刘子光,被他的口气威慑住了,不敢动粗,和气问道:“你是哪个单位的?”
刘子光说:“你不要管我是哪个单位的,我只是一名普通的人大代表,我代表的是整个选区的公民,这位大姐,是我市一家企业的下岗职工,单位破产了,连生活费都发不起,她没有自暴自弃,没有怨天尤人,反而挺起胸膛再创业,不给国家和政府增添任何麻烦,她自筹资金买了这两个冰柜,趁着夏天解决小区居民的解暑问题,不错,她是赚了一些钱,但那都是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辛劳换来的,我刚才听到有人说赚了钱就要打击,就要取缔,真不知道这是什么逻辑,坑蒙拐骗的你们不管,本分经营的却要欺压,你们有没有认真贯彻**在十X大”上的讲话精神,你们还是不是党的干部,人民的公仆?‘’
一番话说出,执法人员的脸色难看起来,他们最怕这种角色,若是胡搅蛮缠的刁民还好说,直接惹怒他出手打人,记录下证据,回头让司法机关介入就行,可是碰到讲理的人,还是位人大代表,这戏码他们就唱不下去了。
“咳咳,是这样的,冷饮摊点没有办理相关营业执照,所以我们要依法予以没收,这是根据工商行政管理处罚规定进行的。”稽查队长看到民众的情绪似乎有被调动起来的迹象,赶紧解释道。
刘子光嗤之以鼻,直接用手指点着稽查队长的鼻子说:“这位大姐上个月初就去你们工商局办理执照了,可是到现在都没批下来,我倒要问问你,行政不作为,这到底是谁的责任?”
围观群众们叫起好了,稽查队长怒火万丈,但却无言以对,他倒是想反驳,可是想到本局办事大厅那些办事人员的素质,却又无可辩驳。
刘子光又转向了那几位城管:“你们是强盗还是土匪啊,不但抢东西,连钱都抢,这件事我会向秦书记、胡市长汇报,难怪城管局年年评议最后一名,原来是有你们这帮败类啊。”
这话重了点,刘子光也没打算给他们留脸皮,那位城管小领导涨红了脸反驳道:“我们执法前出示了证件,依法对她的营业工具和营业款进行暂扣,所有的程序都是合理合法的,并且没有暴力执法出现,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们,我保留投诉你的权利。”
刘子光冷笑一声:“还暴力执法,你们要是敢乱动一个指头,我就不是和你们讲理了。”
“怎么,你还敢打我不成?你还敢抗法不成?”刚才抢钱包的那位女城管队员挺身而出,傲然反驳道。
刘子光看了看这张涂脂抹粉的半老徐娘脸,开口道:“你敢暴力执法,我就敢为民请命,以暴制暴,你这个法,是欺压老百姓的恶法,早晚会被人民修订的。”
这口气太大了,众城管气的说不出话来,跃进卡车上一个肥壮矮胖的汉子不耐烦了,跳下车来指着刘子光用沙哑的嗓音骂道:“你他妈了个逼的,不打你不舒坦是吧,你知道我是谁不?”
刘子光鄙夷的笑笑:“你连正规工号都没有,不过是个协管罢了,一个月多少钱?八百?一千?有一份容易你也不会当协管吧,你也是穷人出身,她也是穷人出身,穷人何苦为难穷人?”
事实证明,阶级感情不是任何年代都管用的,汉子自觉被刘子光侮辱了人格,愤怒的挥起了拳头。
没等他打过来,刘子光又说道:“你看你,当个城管都当不好,你们老师教的内容全忘了吧,没关系,我教你,动手的时候要避开围观群众,不能打脸,更不能见血,记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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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市长热线
这位粗壮彪悍的协管小头目名叫王召钢,今年三十八岁,九十年代初期从江北市技工学校毕业,曾经在红旗钢铁厂干过两年翻砂工,后来因为盗窃厂里的下脚料被劳动教养两年,出来后就开始混社会,开过房屋中介、混过联防队、摆过地摊,在火车站碰过瓷,无论干哪一行都没混出个人样来。
或许在旁人眼里王召钢是个落魄的老混子,但是他自己却不这样认为,而且自我感觉相当良好,仗着认识几个社会上的朋友,整天吆五喝六,牛逼轰轰,剃个板寸头,穿一身小商品市场上买的阿迪达斯运动服,游走在各种中低档次酒店、洗浴中心、按摩房之间,俨然也是道上的一份子。
前段时间城管执法局在社会上招募协管人员,正好一个朋友认识城管局的钟科长,就把老王介绍去了,王召钢在钟科长面前把胸脯拍得通红,牛逼吹的山响,终于得到协管分队长的职位,领到了一套涤纶混纺的豆绿色城管制服,从此成为吃公家饭的人,社会地位骤然提高,走在外面头昂的更高了。
王召钢是老油条了,在领导面前办事儿麻利,在兄弟们面前也不含糊,遇到掀摊子之类的事情总是冲在第一线,敢打敢拼敢玩命,二杆子脾气上来,谁的账他都不买,正因为如此,协管队里那些小年轻都服他,一口一个钢哥喊得亲热无比。
骄傲无比的钢哥竟然当众被人奚落,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去,但他毕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懂得分寸,眼前这个家伙衣着光鲜,出口成章,显然来头不小,钟科长都说不过他,又岂是自己能对付得来的。
想到这里,他便化拳为指,遥指着刘子光的鼻子不屑地说:“要换二十年前的我,早让你见血了。”
刘子光笑笑,并不和他一般见识。
王召钢觉得这句话还不足以显示自己的威风,又紧跟着说道:“你别狂,我记着你了,以后出门小心点,现在世道乱。”
刘子光笑的更开心了:“谢了,我叫刘子光,楼上的红星公司是我开的,有事你可以直接找我,咱们私下切磋。”
王召钢立刻偃旗息鼓不言语了,既然自诩为混社会的,那道上的轶事多少也耳闻过一些,高土坡四杰之首的刘子光谁不认识啊,华清池的卓二哥、五号码头老大孟黑子,江北黑道“车王”玄哥都是他的小弟,这不过这位老大成名之后就低调了许多,很少在江北市出没,已经俨然成为江湖传说中的人物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至诚小区里看见真人了。
江岸区城管局头号刺头都蔫了,别人就更加可想而知,卡车上那些本来还摩拳擦掌的小伙子听到刘子光的名号之后也都萎了,低眉顺眼的不敢言语,把工商稽查和城管局的正式工们气得够呛,可又无可奈何。
刘子光拿出手机来说:“你们都不要走,我现在就打电话让媒体记者、人大代表、还有胡市长来看看你们的执法水平。”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工商局和城管局也没了退路,本来是抄红星公司的,顺带着处理了一家卖冷饮的摊子而已,没想到惹出这么大麻烦来,这家伙太可恶了,偷换概念一番抨击,让同志们很被动,但现在退缩的话以后就没法开展工作了,所以必须挺起腰杆来。
稽查队长站出来说:“刘子光,今天我们是来查封红星公司的,你不要扯其他的,跟我们回局里把问题交代清楚,冷饮摊子的事情,有关部门自然会妥善解决。”
城管钟科长也振振有词的说:“我们奉行阳光执法,全程录像,官司打到哪里都不怕,你爱喊谁就喊谁来。”
刘子光点点头,拨了一个号码说道:“胡市长您好,我是刘子光,我们这个小区发生一起城管粗暴执法事件,影响相当恶劣,希望
胡市长能指示有关部门进行处理。”
工商和城管们面面相觑,我靠,还真给市长打电话啊!
刘子光给市长打完了电话,又给电视台的打:“江雪晴么,你好,我是刘子光,是啊,很久没见了,行,有空一起吃饭,是啊,这都被你猜到了,找你有事,我们家这个小区里啊……”
他在那边欢声笑语的和电视台头号花旦煲着电话粥,这边执法人员们脸色阴沉的吓死人,两个带队的也拿出手机给各自的领导打电话呼叫增援,围观群众却是越来越多,道路都堵塞住了,执法车辆想走都没门。
今天这个事儿纯属巧合,本来刘子光是打算去机场的,下楼就看到这一幕,本来不想管的也忍不住出手了,因为那位卖冷饮的大姐正是自家的老邻居,邓云峰的老婆范大姐
范大姐下岗之后,经刘子光介绍在物业公司干临时工,后来又在红星公司当出纳会计,工作清闲,于是顺带着弄了两个冰柜在楼下批发冷饮,生意做的不大,小打小闹而已,没想到居然能遭到工商城管的联合执法,丈夫到外地出差去了,儿子还在上高中,忽然出了这种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只能望天流泪,要不是刘子光出现,这两个冰柜起码要扣两礼拜,生意就别做了。
红星公司被三番五次的查抄,刘子光根本没当回事,事实上红星公司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现在业务完全转移到了国外,小伙子们也都奔赴外地进行集训中,公司里根本就没留人,要不然的话,这场纠纷早就演变成殴斗了。
……
大家都以为刘子光是在虚张声势,就算是人大代表又如何,难不成一个电话就能把市长叫来,那他岂不成了省长了?今天这个事儿闹大了也好,反正上面有人正想办刘子光呢,借题发挥一下就能让这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一分钟后,物业保安出现,开始疏导交通,但是似乎毫无作用,五分钟后,派出所110出警人员赶到现场协助维持秩序,依然没有效果,十五分钟后,电视台的采访车真的来了!而且车上下来的那位光彩照人的大美女,正是江雪晴本人。
工商和城管的同志们汗都下来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果然,就在电视台摄影机就位后,一辆黑色的奥迪A6来到了现场,车牌号码是江B00002!
谁都知道,江B00000是以前李书记的车牌号,李书记出事之后,这个号牌因为晦气就没人用了,现在的1号车是秦松秦书记在用,2号车则是胡市长的,看来刘子光的能量还真是不小,一个电话就能把市长搬动,市长都到了,工商和城管的援兵却没有到场,这不禁让两位小领导汗流浃背,这回有苦头吃了。
胡跃进从车上下来,看到面前这副情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是老公安出身,又干过政法委书记,深知这种情况下应该如何处理,简单向当事人了解了情况后,他跳上卡车,伸手往下压了压,周围一片寂静。
胡市长的声音很洪亮:“大家好,我是江北市的市长胡跃进,可能三十岁以上的人都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对,我是干刑警的,呵呵,今天咱们不谈以前的段子,就说这位大姐的事情吧。”
这种不打官腔的讲话很快让气氛缓和了不少,大家都平心静气的听着市长继续往下说。
“我简单了解了一下,这位大姐很不简单,下岗之后自己创业,不等不靠不要,自力更生致富奔小康,很值得提倡,不过嘛,卖东西总是要办手续的,现在工商局开展了便民365活动,凡是下岗再就业的,提供各种优惠措施……”
下面开始出现嘘声,工商局大厅那些办事人员都是局领导的三姑六婆,门难进,脸难看,办个执照要跑断腿,这事儿江北人谁不知道。
胡跃进当然也知道这件事,听到嘘声他并不生气,而是和颜悦色的说:“这位大姐,请你把申请营业执照的回执单拿出来,我现场帮你办理。”
范大姐一愣,随即跑回屋里拿出一张单据,胡市长看了,脸色就难看起来,当场就让自己的秘书给工商局长打电话,还没打通呢,市工商局的一位副局长已经闻讯赶到了现场,胡市长没给他好脸色看,声色俱厉的责问他,问什么市民办个事情要等这么久,副局长赶紧解释,又是办事大厅装修改造,又是最近人手紧张,胡跃进限令他当场办理,紧接着又对城管局做了批评,责令他们立刻退还冰柜和钱包,并且在以后的执法工作中要引以为戒,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问题。
一场危机被胡市长迅速化解,围观群众热烈鼓掌,电视台也录下了自己想要的内容,除了挨了训的工商和城管外,皆大欢喜。
群众们渐渐散去,胡跃进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刘子光,没有和他说话就钻进奥迪走了,江雪晴却走了过来,望着刘子光笑眯眯的说:“越来越本事了啊,市长你都敢调动。”
刘子光呵呵一笑,把跃进车的钥匙抛给了王召钢,对江雪晴说:“等我一下。”然后走到范大姐那边安抚了几句,这才回来道:“好久不见,江大记者的气质更好了。”
江雪晴咯咯一笑,很自然的上前挎住刘子光的胳膊说:“你呀,嘴巴越来越甜了,走,我给你做个专访去。”
王召钢等协管们惊讶的看着刘子光和电视台的大美女如此亲昵的走了,心中各种羡慕嫉妒恨,末了只能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呸!什么东西。”
……
附带说几句闲话,听说有读者抗议我抹黑国家什么的,抗议无效,因为您太抬举我了,本书中所有的典故,都不是我胡编乱造的,全部是经过公开报道的新闻事件和我亲身的经历,现实中的案例数不胜数,需要我臆造么?素材我用都用不过来,而且一个比一个精彩离奇,用的着我绞尽脑汁去胡编么?
就说上一章的段子吧,有一年我在路上见到三个城管一条很偏僻的路上抓挎篮子买东西的小贩,两男一女,开一无牌面包车,那条路是三环路,来往都是大卡车,基本没什么行人,更谈不上占道经营,那个妇女是农村人,穿的很土,大概卖的是自家种的东西,城管的车开到面前就把她的篮子抢走了,她就抓着篮子不放,结果一个女城管绕到后面把她装钱的包拿走了,那妇女一下子懵了,城管们哈哈大笑,开车就走了,我叙述这段事情不带任何感**彩,也不想评说对错,城管执法肯定有依据,有这样那样的法律、条例做后盾,但我们静下心来想一想,这些法,这些条例究竟是谁制定的,是谁通过的,究竟是恶法还是善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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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协管挨揍
来到采访车上,刘子光大马金刀的坐好说道:“有什么问题快点问,我还要赶飞机。”
江雪晴却根本没有采访他的意思,换了表情幽幽的说:“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我可能就帮不上忙了。”
“怎么,你不干了?”刘子光奇道。
“不是,省台点名要调我过去主持一个新开的栏目,台里已经批准了,等做完这一期节目就要走了。”
“是么,太好了,恭喜你。”
江雪晴淡淡的笑了:“谢谢,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下个月结婚。”
“那更要恭喜你啊,新郎官是谁啊?”刘子光笑着问道,江雪晴脸上并没有即将结婚之人应有的喜悦,看来这桩婚姻怕是不妙。
江雪晴的目光转移到了窗外:“他不是广电系统的,在省里某机关工作,对我很好,对我家里也很好……你呢,最近怎么样,什么时候和李纨结婚?”
虽然江雪晴的外貌像个二十刚出头的清纯大学生,其实年纪只比李纨小了几岁而已,经历过父亲入狱的变故之后,她的主持风格大变,从亲民温馨变成了睿智犀利,这几年帮过刘子光不少忙,而且她是李纨为数不多的闺蜜之一,对他们的事情知道不少。
看到刘子光似乎不想谈这个问题,冰雪聪明的江雪晴立刻转了话题:“呵呵,男人三十一朵花,现在结婚对你似乎还早了点,对了,你怎么知道胡市长刚刚公布了市长热线呢?”
刘子光一怔:“我不知道啊,我有他号码,就直接打过去了。”
“哦”江雪晴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还真是走运啊,胡市长在半个站上公布了市长热线,让老百姓有困难直接找他解决,今天晚上的江北新闻也会播放这个新闻,没想到刚公布出来就真的有人打,而且还是你这个擅长惹乱子的家伙打得,要不是亲耳听你说,我真怀疑这事儿是安排好的。”
刘子光听出江雪晴话里的意思:“你是说,胡市长正想找机会整顿机关干部作风?”
“是啊,正想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工商局的局长是秦书记的人,老胡早想动他了,一直没找到机会而已。”
“那城管局长又是谁的人?”
“谁的人也不是,城管局尽是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角色,,工资不高,事业编制,劳动强度和心理压力都很大,还得不到领导的欣赏和市民的体谅,这些人说起来也挺可怜的。”
又随便聊了几句,刘子光的手机响了,是他的专职司机马超打来的,江雪晴说:“你要赶飞机是吧,那咱们以后再聊吧,省城见。”
“省城再见。 ”刘子光握了握江雪晴的小手,下了采访车,钻进马超驾驶的黑色奥迪绝尘而去,江雪晴挥了挥手,有些怅然若失。
……
市长办公室,胡跃进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笔走龙蛇,自打担任市长以来,他的体重下降了足足八公斤,两鬓的白发更多了,市长肩上的担子远比公安局长或者政法委书记要重的多,尤其是一个尚且无法掌控全局的市长,开展起工作来更加艰难。
原市长秦松调任市委书记之后,并未放松对政府这一块的控制,市政府秘书长、办公室主任、还有市政府下属各个局的一把手都是秦书记的人,根本不听他胡跃进的招呼,若是一般人,怕是稳居下风了,但胡跃进毕竟是老公安出身,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和极强的毅力,经过一段时间的博弈,他已经掌握了一些单位的主导权,亲自抓的各项工作也卓有成效,隐隐有些能和秦书记分庭抗礼的感觉了。
公布市长热线,解决老百姓最头疼的难题,这是胡市长最新的一项便民措施,没想到刚刚公布不久,就有人打电话进来,而且报称的问题正好和胡市长一直想抓的工商、城管口有关,以工商局为代表的一些政府机关,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老百姓想办个事往往要拖上很久,而城管局的名声更差,被广大市民誉为穿制服的土匪,这一点胡跃进也是早有耳闻的。
胡跃进当即赶往事发地点处理问题,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了问题,赢得了老百姓的赞誉,但这仅仅是开始,工商局作为市政府下属的一个单位,居然不听市长的招呼,坚决要把局长给换掉才行。
秘书轻轻敲了敲门,进来说:“胡市长,城管局的熊局长来了。”
“让他进来。”胡跃进说。
城管局的熊局长诚惶诚恐的走了进来,名如其人,一米八的身高,二百斤的体重,紫红的脸膛,白衬衣早被汗水浸透,手里还拿着手帕不停擦拭着汗水,市长办公室的冷气很足,但他依然汗流浃背。
胡跃进没理他,依然埋头批阅着文件,老公安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让熊局长浑身不自在,但又不敢说话,只好傻站在那里。
五分钟后,胡跃进才放下钢笔,冷冷的看了一眼熊局长:“你这个局长还能干么,不能干的话趁早换人!”
熊局长长吁了一口气,胡市长这样恶狠狠的骂他,说明对他还是爱护的,若是和颜悦色,那才真的恐怖,他赶紧低头认错:“胡市长,我检讨,我承认错误,您处分我吧。”
胡跃进毫不留情的将熊局长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才让他坐下,丢了支烟过去:“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进行整改,要是再引起投诉的话,我可就保不了你了。”
熊局长知道这回过关了,挺起胸脯说:“不要一个月,两个星期我就能整改完毕,我向您保证,坚决不给您丢人了。”
“行,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对了,你儿子快毕业了吧?”胡跃进说。
熊局长的儿子在省公安专科学校上学,明年就要实习了,现在警校毕业生也不能包分配了,只能参加公务员考试才能当正式警察,熊局长虽然是正处级干部,但是毕竟手没那么长,想把儿子安插到公安系统想必也要费一番周折。
“胡市长您记性真好,我儿子下个月就实习了,已经联系好单位了,就在市局机关。”
胡跃进一摆手:“市局学不到东西的,先下基层派出所,然后交巡警支队,最后是刑警队,这样一圈学下来,才能学到一点东西,回头我来安排。”
熊局长大为感动:“谢谢胡市长。”
“回去吧,有事随时向我汇报。”胡跃进继续伏案工作了。
……
夕阳西下,几条赤膊大汉雄赳赳的走在街道上,浅绿色的夹克式短袖衬衣潇洒的搭在肩膀上,豆绿色的制服裤子和浅口黑布鞋不经意的显露出他们的协管身份,为首一人正是王召钢,刚才他和兄弟们处罚了一辆外地拉西瓜的卡车,用作废的收据罚了五百块钱,这会儿正要去找地方喝酒。
眼前就是大家常去的小酒馆,孙记全鸡馆,傍晚时分正是上客高峰期,棚子里已经坐满了人,桌椅甚至摆到了人行道上,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耳朵上夹着圆珠笔,正在给客人算账,看见王召钢等人过来,赶紧招呼道:“王哥来了,这边有空桌子,来点什么?”
王召钢嘿嘿笑着,先开了几句不荤不素的玩笑,这才坐下说:“还是老一套,花生毛豆,一份大盘全鸡,两箱啤酒。”
不大工夫菜就上齐了,脸盆那么大的不锈钢盆子里堆得满满的都是硬菜,孙记全鸡馆的招牌菜就是味道浓郁的农家土鸡,又香又辣,配上冰镇啤酒绝对是夏季一大享受。
喝到半酣,王召钢开始吹嘘,今天和高土坡四杰之一的刘子光过了招,并且丝毫未落下风,这让老王很是得意。
“什么他妈高土坡一霸,我看也都是吹出来的,我混社会的时候,他刘子光还不知道在哪和泥玩呢。”王召钢豪气云天的嚷道,顺手拿起一支烟叼在嘴上。
立刻有人帮他点燃,奉承道:“那绝对了,王哥老江湖,往那里一站,姓刘的就不敢动手了。”
他们在这里大声喧哗着,引起了旁边一桌人的注意,几个年轻小伙子越听越皱眉头,当中一人实在忍不住了,忽地站起,二话不说抄起啤酒瓶就砸在了王召钢的大脑袋上。
哗啦一声,啤酒瓶碎了,王召钢的脑袋上嫣红一片,他腾地一下就跳了起来,顺手也抄起了酒瓶子,同桌的几个协管同事也都剑拔弩的,准备开干。
“**了个比的,刘哥的名字也是你提的!看什么看,打的就是你!”年轻人毫无惧色,指着王召钢的鼻子破口大骂,他周围也陆续站起来十几号人,都是刺龙画虎的打扮,一看就不是善茬。
王召钢捂着流血的脑袋硬是没敢说话,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对方衣着光鲜,马路边还停着汽车,是自己能招惹的起的,但是就此服软未免太丢面子,正在犹豫之间,同事一把抱住了他:“王哥,好汉不吃眼前亏。”
“都别拉我!有种打死我,你知道我是谁么!”王召钢拼力挣扎着想冲上去,嘴里喊的山响,脚下却不动,对面青年冷笑道:“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还你是谁,你他妈知道我是谁么,我是贝小帅,不想死的赶紧给我滚远点。”
王召钢心里一沉,暗道今天真倒霉,下午遇到刘子光,晚上遇到贝小帅,难道说流年不利,和高土坡的人犯顶?这个贝小帅可是出了名的狠角色,保不准回头真在巷子里捅自己一刀,想到这里,他便装起醉来,嘴里含含糊糊的嚷着什么,一脚踏空差点摔倒,同事们就坡下驴拉着他远走了,走出几十米外,王召钢才停下说:“幸亏我见机行事,要不然今天哥几个就栽了。”
“王哥,你头上还流血了。”同事也是心有余悸。
“没事,包一下就行。”
半小时后,王召钢带着满身酒气回家了,初三刚毕业的女儿已经睡下了,妻子还在等他,看他头上包了一块带血的毛巾,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计起来说:“咋弄的,又和人打架了?”
“没有,喝多了摔了一下。”王召钢敷衍道,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说:“你收着,给女儿交学费用。”
妻子把钱收好,拿出绷带仔细帮丈夫重新包扎着伤口,心疼的说:“走路怎么那么不小心,以后少喝点,女儿考上一中,以后还要上大学,用钱的事儿多了,你要是倒了,我们娘俩咋办?”
王召钢拍拍胸脯:“没事,我壮的跟牛似的,要倒也得等咱女儿考上大学,上了班,找个当公务员的女婿,再生个大胖小子,我当了外公之后再倒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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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我要给周县长当秘书
王召钢的妻子叫李燕,当年也是红旗钢铁厂里有名的美女,王召钢那时候是车间里的刺头儿,三天两头纠缠她,后来有一次趁着下夜班,把李燕拖到树林里强*奸了,可怜李燕一家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平头百姓,顾着女儿的名声,只好破罐子破摔,把已经怀孕三个多月的李燕嫁给了王召钢。
结婚没多久,王召钢就被警察抓走了,两年劳动教养回来之后,女儿已经一岁半了,粉雕玉琢的可爱极了,王召钢虽然是个混蛋,但是对女儿却是极好,从幼儿园到初中,一直坚持送女儿上学放学,就怕那些和自己一样的小流氓小混混欺负了女儿。
王召钢的女儿名叫王嫣,无论性格还是相貌都象妈妈,今年十五岁了,出落的婷婷玉立,学习也很优秀,年年三好学生,这次中考还考上了省重点的江北一中,为此王召钢很是得意了一段时间,见谁和谁吹,大家也都诧异,说就凭老王你这德性,怎么生出来这么好的闺女啊,每当听到这话,王召钢就嘿嘿的笑。
王家的房子是一套建于八十年代初期的楼房,一室一厅五十平方,房间给女儿当卧室和书房,王召钢两口子住在客厅里,虽然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但一点也不敢委屈了女儿,名牌衣服鞋子、笔记本电脑什么的,要什么买什么,两口子把这辈子的希望
都寄托到了女儿身上。
一夜无语,第二天一早,女儿穿着粉红色的卡通睡衣从卧室出来,一眼就看见爸爸头上缠着的带血绷带,小女孩顿时就把脸耷拉下来,咕哝了一句:“又和人打架。”
王召钢陪笑着:“不是,昨晚喝多了,摔了一跤。”
女儿白了他一眼,走进洗手间刷牙洗脸,模糊的声音传过来:“就要去新学校报到了,以后再有什么家长会之类的,爸你可千万别去,让我妈去就行。”
“行,爸不去,不给你丢人。”王召钢依然是一脸笑呵呵,他知道自己的城管身份给女儿带来不少难堪,小女孩儿脸皮薄,正常。
女儿洗漱完毕,说是去找同学玩,穿的像个花蝴蝶似的就出门走了,妻子也去厂里上班了,一直等到中午,王召钢才套上制服,骑上电动车,直奔单位而去。
到了区城管执法局,就觉得气氛不大对劲,钟科长走过来,看也不看他头上带血的绷带,低沉的说:“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王召钢心中忐忑,跟着来到办公室,就看到桌上放着薄薄一叠钞票。
“老王,局里决定把你,还有其他五名临时工辞退,这是你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八百块钱,你点一下,然后签个字。”钟科长说。
王召钢愣了,勉强笑道:“钟科长,这是怎么回事,我没犯错啊。”
“我知道,这是上面的意思,局里大规模整顿作风,没办法,老王,咱哥们好聚好散,以后常来玩。”钟科长站起来,拍了拍王召钢的肩膀,眼圈有点红。
“行,我懂了。”王召钢拿起那最后的八百块钱,签了名字,和钟科长握了握手就走出了办公室,外面几个同样被辞退的协管正在等他。
“此书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哥几个,走,喝酒去。”王召钢把衣服脱下来搭在肩膀上,故作潇洒的走出了城管局大门。
中午找了家羊肉馆,哥几个好好地喝了一场散伙酒,最后王召钢付了帐,回家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六点,胡乱吃了点饭就出去联系老朋友找工作了,他们两口子工资都不高,家里基本没什么存款,女儿马上升入高中,学费书费还有以后上大学的开销,绝对不是个小数字。
可是联系了一圈,几个开店的朋友都不愿意帮忙,王召钢觉得奇怪,一打听才知道,道上现在流传开来,说自己和高土坡那帮人结了仇,谁也不敢用他,王召钢哭笑不得,自己什么斤两还不清楚么,高土坡那几位爷混的都不错,即便有冒犯之处,也不会和自己一般见识的,但是现在说什么都白搭,他只能黯然回家。
回到家里,妻子瞥了他一眼,纳闷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王召钢说:“我辞职不干了,免得以后给女儿丢人。”
妻子知道他死要面子,也不揭穿,说道:“最近厂里在招人,你要是想回去的话,我帮你问问。”
王召钢说:“红旗厂我是早就干够了,在外面随便干点什么都比当翻砂工强啊。”
妻子便不说话了。
……
南泰县,县委家属大院,徐书记正案前挥毫泼墨,周县长赴京参加叶老追悼会期间,县里发生一些事情,以朱副县长为首的一票人,搞了个小花招,推举了周文作为青年干部代表去参加省委党校的培训班,现在就差徐书记拍板了。
对此徐书记也很纠结,省委党校青年干部培训班是个镀金的好机会,他很希望
周文参加,但是此时正是苦水井征地的关键时刻,眼瞅着就要大功告成,却把具体实施者弄走,他们一帮人抢功劳摘桃子,未免太不合适。
写了两幅字之后,纠结的心情才平静下来,徐书记决定还是把选择权交给周文,按说这两天周文也该回来了吧,正想着呢,门铃响了,小保姆去开门,就听到门口传来周文的笑声:“呵呵,徐书记在家么?”
徐书记赶紧丢下毛笔迎出去,周文笑呵呵的把身后一个小伙子拉了过来,笑道:“徐书记,看我把谁带来了。”
那小伙子正是徐书记的儿子徐宁。
这个儿子是徐书记的第二个孩子,头一个孩子十来岁的时候夭折了,徐书记快四十岁的时候才要了这个孩子,两口子疼的了不得,一心想要他子承父业,哪知道这小子自打去首都上了大学,心就野了,放暑假都不回来,更不愿意听从父亲的安排考公务员,没想到这回居然让周文给带回来了。
徐书记很高兴,立刻让小保姆出去买菜,要好好的为周文接风,周文也不客气,留下吃了顿午饭,饭后又和徐书记在书房进行了一番谈话,徐书记提到了关于省委党校培训名额的问题,坦诚的向周文介绍了利弊,周文思索一番笑道:“来之前,我在市里拜访了胡市长,也谈到了这个问题,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吧。”
徐书记也不勉强他,将周文送走之后,这才点上一支烟,和儿子促膝长谈。
“徐宁,你想好从事什么工作了么?”徐书记语重心长的问道。
“我想当一名公务员。”徐宁很认真的回答道。
徐书记嘴里叼着的烟差点掉了,儿子怎么忽然转性了,以前打着骂着都不愿意考公务员,现在居然自己提出来了,这如何不让徐书记激动。
“想法很好,这样吧,我先安排你到市里实习,等参加完考试,直接进市里的机关吧。”徐书记说。
徐宁摇摇头:“爸,我要当公务员,也是有条件的,并不是什么岗位都行。”
“什么条件?”
“我只当周县长的秘书。”儿子一本正经的答道。
徐书记更加傻眼,周文到底给自己儿子施了什么魔咒,能让他有如此巨大的转变,不但愿意从政,还要当周文的秘书,但这个要求却是不能答应的,若是让徐宁当了周文的秘书,岂不是公开宣布自己和周文拧成一股绳了么。
身为南泰县的一把手,徐书记从未和周文发生过冲突,反而在本地势力对周文进行攻击的时候维护了周文,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看问题很长远,周文作为省委书记亲自相中的青年干部,又岂能停留在区区县长位子上,这个年轻人的前途不可限量,与其徒劳的拦路,不如让开一条大道,反正自己也是快退休的人了,以后周文飞黄腾达了,说不定还能念旧提携自己的儿子一把呢。
“爸,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徐宁看到父亲沉思,追问了一句,徐书记猛醒过来,答道:“哦,你先说说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觉得周县长是个大有作为的人。”徐宁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向父亲讲述了在首都的见闻,徐书记也暗暗吃惊,本来以为周文搭上的是省委书记的线,没想到人家在首都也有关系,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沉吟片刻,徐书记说:“你有这种想法是好的,爸爸支持你,但是做一个合格的秘书,尤其是政府机关里的秘书,你还欠缺很多,现在就担任县长秘书是不合适的,我建议你先从基层干起,熟悉一下官场,等周文调离南泰县的时候,你再跟过去不迟,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要周县长同意才行。”
“爸,你放心好了,我和周大哥已经说好了,他肯定会答应,他也说让我现在基层锻炼一下。”徐宁说。
“那好,你先到苦水井乡党委去干一段时间吧,表现合格的话我再把你调上来。”徐书记故意说了一个最艰苦的地方。
徐宁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答应了:“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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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尹志坚的迷惘
就在徐书记父子敞开心扉之际,周文在办公室里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南泰县和玄武集团合作建立工业园的项目,饱含了自己无数的心血,眼瞅着就要大功告成之际,却把胜利果实拱手相送,实在有些不甘心,但是想到省委党校的培训班,心里又一阵蠢蠢欲动。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者,二者不可兼得,作为一县之长,政绩是很重要的,但是要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党校镀金也是不可多得的机会,而且据说这次培训班的档次很高,省委组织部长亲自挂帅,省委书记也很重视,这批青年县处级干部将来肯定都是要重用的,说实话,周文还是比较倾向于前者的,因为政绩才是官员的根本,人脉只是锦上添花而已,而且这种级别的培训班,每隔几年都会举办一届,即便这次错过了,下次还有机会。
但是回南泰前在市里和胡市长的一番谈话却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这个问题,周文现在已经是胡跃进阵营中的一分子了,所以胡市长说话并没有绕太多弯子,他告诫周文,做事不可锋芒毕露,要有舍有得,来日方长。
既然是要有舍,那肯定指的就是工业园这一块了,周文是真的舍不得在征地即将完成之际离开了,但是胡市长的教诲肯定有更深层次的意义,思考良久,他终于做出了选择,去省城,参加青年干部培训班。
第二天,县委召开常委会,徐书记宣布了本县选派干部去党校进修的人选,不出所料,正是年轻有为的周文周县长,宣布之后,朱副县长和几个铁杆交换了一下目光,露出得意的神情来。
“周县长去省委党校青训班进修深造,我们要全力支持,县政府的常务工作,就由坚强同志暂时担起来,工业园项目,我觉得周文同志还不能撂挑子。”徐书记说。
朱副县长紧跟着说道:“我同意徐书记的意见,政府这边周县长尽可以放心,工业园项目周县长是一路跟到底的,这时候撂挑子,不但我们不答应,群众也不答应,我的建议是,周县长继续担任项目领导小组总指挥的职务,另外再常设两个副总指挥协助开展工作,周县长可以在省城遥控指挥调度,正所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嘛,呵呵。”
周文脸色不是很好看,把自己架空了不说,还送两顶高帽子恶心人,但是既然已经做出了取舍,他也不在乎朱副县长怎么做了,只是淡淡地说:“我服从组织安排。 ”
经过常委会提名和举手表决,任命了朱副县长为工业园项目的副总指挥,又增补了几名领导小组的成员,基本上都是朱系人马,这一回合朱副县长可谓大获全胜,人也跟着精神起来,会后握着周文的手说:“周县长,工作上有什么问题还要经常向你请教啊。”
周文也笑着说:“老朱啊,项目交给你,我一百个放心,有什么事尽管打电话给我,我和徐书记做你的后盾。”
两人握手言欢,好的好像一个娘的兄弟。
……
江北市,富豪广场十九层大型会议室内,正在召开至诚集团股东大会,讨论的议题是董事会高层人员变更,按照相关规定,至诚的股票在股东大会期间临时停牌,在此之前,股价一直保持着涨停板的态势,股东们兴奋的都快发疯了,本来是弹劾李纨的大会,结果却变成兴高采烈的庆祝会。
尹志坚很落寞的坐在角落里,动议已经被毫无悬念的否决掉,整个过程仅仅用了几分钟而已,然后大家纷纷向李总发问,问何时增发新股,合资公司何时正式成立等等,李总容光焕发,从容不迫的回答着问题,当有人问道合资公司总经理人选的时候,李纨微笑着说:“我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望着闪光灯照耀下的李纨,尹志坚心中隐隐作痛,本来这个时候,自己应该站在李纨的身旁,两人珠联璧合,配合无间的回答着股东和记者的提问,但如今两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从并肩作战的同伴变成了你死我活的对手,商场如战场,在这场倾尽全力的股份争夺战中,自己不但失败了,而且还败的那么惨。
当日传出华夏矿业和至诚集团合作的消息后,至诚股票就进入了疯狂的涨停板阶段,起初尹志坚和陈汝宁还抛出大量筹码试图打压股价,但是一两个回合之后就惊讶的发现对方实力太过雄厚,而且与此同时,玄武集团后院起火,股票遭到神秘庄家的操控,出现剧烈的异动,陈汝宁急忙抽回资金护盘,哪还顾得上和李纨斗法,这下可苦了尹志坚,手上的至诚股票全抛了出去,虽然也有几百万现金到手,但是看到节节高升的至诚股价,他心里那个苦涩就别提了。
这次股东大会,尹志坚本来是不打算来的,但是他的内心深处还是舍不下这个自己暗恋了许多年的女人,就算被奚落,被嘲讽,他也要坚持参加股东大会,身为男人,就要勇敢的接受失败。
最后看了一眼李纨,尹志坚迈着艰难的步伐向外走去,刚到门口却被卫子芊拦住:“尹总,请留步。”
“有事?”
“大会还没结束呢。”卫子芊意味深长的说道。
尹志坚苦笑一下,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主席台上传来李纨的声音:“和华夏矿业合资成立海外工程公司的重担,我准备交给尹志坚先生。”
一阵哗然,股东们全都惊呆了,李总还真是以德报怨啊,这份胸怀怕是男人们都无法企及的,站在门口的尹志坚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看到李纨向自己投来的善意的微笑时,他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李纨是真心接纳他重新加入至诚。
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说不出是愧疚、是感动,还是懊悔,尹志坚踌躇片刻,还是很配合的向大家点了点头,尽力做出镇定的表情。
会议终于结束,李纨和尹志坚又坐到了一起。
“回来吧,至诚需要你,海外工程公司总经理的人选非你莫属。”李纨真诚的说道。
尹志坚笑了笑,多少年的搭档,他自然明白李纨的意思,至诚集团虽然在江东省小有名气,但是走出国门还欠缺火候,尤其涉及到海外项目,更是毫无经验可言,这种情况下,懂外语和国际贸易的自己确实是最佳人选,而且这家公司的总部肯定不会设在江北市,那就避免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尴尬,看来李纨想的确实周到。
“怎么,不愿意么?”见尹志坚不回答,李纨又追问了一句。
“我……”一开口尹志坚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其实今天这个局面他也是设想过的,只不过角色要颠倒一下,提出挽留的人应该是当上至诚新当家人的自己,而李纨则是被挽留的对象。
“真对不起,我没有脸面继续留在至诚了,但你可以放心,我从头至尾,对至诚,对你都没有恶意。”尹志坚说。
李纨点点头,她知道尹志坚的性格,继续挽留是没有意义的。
“那么,祝你一路顺风。”李纨向尹志坚伸出了手。
尹志坚看了看这只手,又看了看不远处虎视眈眈的保安部长曹达华,苦笑一下,轻轻握了握柔荑就松开了:“谢谢,你也一样。”
……
从富豪广场出来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卸下所有职务的尹志坚从此和他亲手参与创建的至诚集团再无半点瓜葛,回望暮色中的大厦,一股苍凉之感油然而生,前路漫漫啊。
正漫无目标的走着,忽然手机响了,拿出来看看,是玄武集团总助穆连恒打的,他随手按了挂断键,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尹志坚有些不耐烦,刚要再次挂断,却看到号码显示是他的小姑姑,江北市委宣传部长尹卫红打来的。
只好接了电话:“姑妈您好。”
“志坚啊,有时间么,过来一下,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改天可以么,今天有些累了。”
“不行,必须得来,要不然小姑妈亲自起找你。”尹卫红的脾气,做侄子的是知道的,他只好投降:“好吧,时间地点告诉我。”
来到小姑妈电话里说的某私房菜馆,包间里赫然坐着几张熟悉的面孔,玄武集团的总裁陈汝宁,总助穆连恒,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明显的霸气,看相貌应该就是陈汝宁的独生子陈玄武。
小姑妈坐在首位,指着客人们介绍道:“想必你们已经认识了,我就不重复介绍了,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是加深了解,扩大共识,先说好啊,喝酒的时候不许谈工作。”
话虽这样说,酒过三巡之后,还是难免和话题转移到了工作上,尹志坚没有太多插言,只是安静的听他们说着,并且得出了一个结论,玄武集团在江北市将会有重大动作,但是陈氏父子又不信任身为玄武江北分公司总经理的聂万龙,所以想另起炉灶,而他们选中的总经理人选正是自己。
是接受,还是拒绝,尹志坚陷入了迷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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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秘密调查
最终尹志坚没有明确表态,只说要考虑考虑,陈氏父子也没有强求,酒宴散了之后,大家各自离去,尹志坚上了小姑妈的奥迪,两人在后座上开始一番对话。
“志坚,心里有什么想法,可以和姑妈说,这里没有外人。”尹卫红说道。
“姑妈,我不想帮别人打工了,现在手上有资金,有人脉,为什么一定要给玄武集团当总经理呢。”在姑妈面前,尹志坚敞开了心扉。
“傻孩子,自己开公司当然好了,俗话说的好,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但是你要知道,如今房地产业已经进入一个弱肉强食的阶段,没有强大的实力和雄厚的后盾,迟早要被别人兼并,大开发不就是个例子么,至诚集团虽然强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回要不是有贵人相助,不是就被你们兼并了么,而玄武集团就不一样了,陈氏父子的实力是你不能想象的,在省里他们有强大无比的关系网,就算在中央都能说上话,用不了多久,玄武集团就会成为国内闻名的综合性企业集团,你在玄武旗下,可谓前途无量。”
“呵呵,小姑妈,听你的口气,好像在帮他们做说客。”
尹卫红笑了:“姑妈的话,你要记在心上,机会稍纵即逝啊。”
尹志坚陷入了沉思当中,尹家虽然也是干部家庭,但是级别不高,小姑妈原本在省直机关不过是个普通的公务员,这几年忽然青云直上,成为江北市的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如果猜的不错的,小姑妈背后的那个人,和玄武集团的靠山是同一个。
“小姑妈,我记下了,我会仔细考虑的。”尹志坚很认真的说道。
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尹志坚是小姑妈带大的,而且小姑妈的年龄也不大,仅仅比这个侄子大了不到十岁而已,四十来岁的年纪,保养的又极好,看起来就像是三十余岁风姿绰约的少*妇一般。
奥迪车驶入了市级机关第一招待所,小姑妈在江北市没有房产,又不愿意住在亲戚家,所在市委办公室在这里开了个套间供尹部长居住。
车向尹部长下榻的独栋小楼驶去的时候,尹卫红忽然看到了胡市长的座驾停在宴会厅门口,嘴角不禁浮起一丝玩味的笑,对司机说:“回头你过来看看,胡市长今天请的什么客人。 ”
司机是尹部长从省城带来的人,忠实可靠,他略一点头:“知道了,尹部长。”
车到门口,尹卫红下了车说道:“志坚啊,我让小李送你回去吧。”
尹志坚赶忙说:“不用了,这里离家挺近的,我走着回去就好,顺便醒醒酒。”
“那好,你回去吧,记得姑妈的话啊。”
侄子走了之后,尹卫红上楼休息,十分钟后司机来报告说,胡市长在为南泰县的周县长践行。
尹卫红“哦”了一声,打发司机下去了,周文是胡跃进的人,她是知道的,作为省里某人钦点的宣传部长,她对江北市的政局自然是了如指掌,而且她的作用就是制衡越来越膨胀的胡跃进。
前两天已经有过一次交手,尹卫红授意工商局查抄红星公司,结果胡跃进从中插了一杠,还借题发挥做了些文章,但是最终还是没能斗得过尹卫红,工商局是省里垂直管理的单位,说句不好听的,完全可以不鸟他这个市长,胡跃进虽然插手,但工商局还是依法做出了严肃处理,吊销了红星公司的营业执照,并且开出了三十万元的巨额罚款。
要查办刘子光的时候,就有人给尹部长提过,姓刘的是胡市长的关系户,稍微处理一下也就算了,好歹给胡市长留点面子,打狗还要看主人嘛,但尹卫红根本不当回事,她初来乍到如果不借着这个事情立威,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再说她本来和胡跃进就不是一条线上的人,用不着给他面子,照着尹部长的意思,让工商查抄红星公司只是第一步,下面还有更厉害的招数呢,不把刘子光整的死去活来,她决不罢休。
……
首都机场,刘子光的专机缓缓停在停机坪上,舷梯放下,一辆京V牌照的黑色轿车驶了过来,车上下来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军官,裁剪合体的军装长裤勾勒出苗条的身形,看起来英姿飒爽。
女军官走向刘子光:“您好,我叫王茜,负责您的接待任务。”
刘子光摸不着头脑:“接待我?赵辉呢?”
王茜说:“赵处长在总部开会,特地派来我的,上车吧。”
于是刘子光跟着王茜上了车,开了半个小时,来到一处没有挂牌的大院子,看建筑分明是个宾馆,但门口却有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岗,刘子光被领到一个布置简单的客房内,床上放着三个白色纸盒,王茜说:“您休息一下,换上衣服,我在隔壁等您。”说完就出去了。
刘子光打开纸盒,看到里面装的是陆军夏季制服、大檐帽、制式皮鞋,尺寸完全是按照自己的体形定做的,虽然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还是照办了,换上了军装走了出去。
王茜正站在走廊里打电话呢,看见刘子光出来赶紧放下手机,立正向他敬了个军礼:“少校同志!”
刘子光肩章上是两杠一星,王茜却只是上尉,见到长官自然要敬礼,刘子光也微笑着回礼:“请稍息。”
“请您跟我来,我们去参观革命历史博物馆。”王茜说。
刘子光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跟着王茜上了汽车,随口问道:“小王,你是南京国关毕业的?”
王茜微笑道:“我不是军校毕业,我毕业于华东政法大学,后来才参军的。”
刘子光瞄了一眼她胸前的服役年限章,轻轻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王茜带刘子光参观了革命历史博物馆,顺带着担任了导游和讲解员,不得不说,她的历史知识相当丰富,说起话来引经据典,深入浅出,一点也不枯燥,有这样一位美女陪伴着参观博物馆,倒也不觉得枯燥乏味。
参观完博物馆后,王茜将刘子光送回了住处,告诉他明天早上八点来接他去参观军博,不要起晚了,刘子光问道:“故宫长城颐和园什么的还去不去?”王茜笑而不语。
刘子光住的大楼里,空荡荡的基本没几个人,但是到处打扫的一尘不染,夏季天黑的晚,他没事到处闲逛,走到门口的时候正想出去买包烟,却被哨兵喝住:“首长,请出示您的出入证。”
刘子光哑然,他哪有什么出入证啊,没办法只好往回走,王茜如同地里冒出来一般忽然出现了:“吃饭了,跟我去食堂打饭。”
食堂在一楼,依然是冷冷清清没什么人,但是饭菜却惊人的丰富,采取的是自助餐形式,各种菜肴琳琅满目,不亚于五星级酒店的水平,王茜买了两张饭票,两人打了些饭菜坐下吃着,刘子光问道:“这饭票一定很贵吧?”
王茜笑笑:“一块钱。”
刘子光无语了。
吃完了晚饭,回到房间里,百无聊赖打开电视机,闭路电视里正在播放《南昌起义》,建军节都过去大半个月啊,还放这片子有点不应景啊,刘子光心里咕哝着,忽然房门敲响,他还以为是王茜又来了,过去开门一看,竟然是赵辉。
赵辉也穿了一身军装,肩膀上扛着中校军衔,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笑咪咪的说:“怎么,不欢迎?”
“欢迎,请进。”刘子光赶紧把他让进来,笑道:“忽然升官了,认不出来了。”
赵辉把塑料袋里的酱猪蹄、花生米、鱿鱼丝等下酒菜拿出来,又打开屋里的冰箱,拿出两瓶燕京啤酒来,说:“今天晚上有足球赛,西班牙对德国,我是特地来到你这儿看球的,嘿嘿,你这儿僻静,不怕吵。”
球赛要到半夜才有,两人边喝酒边聊天,聊到上次在阿富汗执行任务的事情,赵辉感慨道:“可惜关野不在这里,要不然大家一起喝酒该多痛快啊。”
刘子光问:“关野的案子到底怎么样了?”
赵辉说:“又有变数,对方不知从哪里搭上了军方高层的关系,非要让关野抵命不可,我是使劲浑身解数了,没用。”
一阵黯然,刘子光无语,可怜关野一条好汉,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要因为一桩简单的治安案件被枪毙,真是世事难料。
“算了,不说不开心的事情了,对了,陈金林好像也在首都,来开一个海军的什么工作会议,我把他叫过来吧。”赵辉直接用床头柜上的军线电话打过去,说了几句后道:“老陈就在附近,马上过来。”
十分钟后,一身海军制服的陈金林赶来了,三人欢聚一堂,一边吹牛一边喝酒,天南海北的聊着,几乎是无所不谈。
这栋大楼地下室的某房间内,八块屏幕以全角度显示着刘子光房间里的情景,对话更是清晰无比的传过来,王茜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向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讲解着:“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分析出,刘子光这个人思想上不够进步,思维比较守旧、传统,但重义气,重感情,对国家和民族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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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0 道德洁癖
中年人盯着屏幕中的刘子光看了半晌,点点头道:“他的政治面貌是什么?”
“198X年入在晨光机械厂子弟小学加入少先队,199Y年加入团组织,目前是无党派人士。”王茜翻着手上的档案说。
“立刻解决他的组织问题,并且要大力加强思想政治学习,他成家了没有?”中年人问道。
“没有,只有一个长期保持性关系的女人,另有一个未婚妻和大约三到四个爱慕者,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未婚妻至今还是处*女,他对其他爱慕者也均保持合理的距离。”王茜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但中年人却大感兴趣:“哦,这么说他还是一个柳下惠了?”
王茜说:“我认为极强的克制力只是表象而已,从精神分析角度来说,他有一种道德上的洁癖。”
中年人摇摇头:“既然这样,他为什么又会有一个长期性伴侣。”
“哦,是这样,那个女人叫李纨,是江北市至诚开发集团的总裁,六年前丈夫因车祸去世,留下一个儿子,而刘子光曾经在至诚集团工作过,两人之间有着深厚的感情。”
听到王茜的介绍,中年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明白了,你继续。”
“他不但在个人感情的处理上颇为传统,生活作风也极为朴素,虽然手上掌握大量资本,但家人至今还住在公司提供的一套八十平方的两居室里,平时也没有任何奢侈消费和嗜好,抽烟只抽五元档次,理发就在街头小店,不酗酒,不赌博,西装只有两套,一套是公司发的工装,一套是李纨买的品牌套装,他有一辆越野车和一辆轿车,还有一架私人飞机,但只用于公务通勤……他开了一家软硬件水平都很高的幼儿园,却收费极其低廉,专门服务辖区内困难家庭儿童,此外他还承担了一百多名失学儿童的学费,这件事并没有公开报道,甚至连他身边的人都不知道。”
王茜滔滔不绝的介绍着,中年人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这个同志的境界很高啊。”
王茜淡淡的笑了:“是道德洁癖,严格来说这是一种心理疾病。”
中年人说:“不能这样说,凡事都有两面性,你可以认为他有心理疾病,我也可以认为他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这样的人不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么,好了,小王你继续观察、测试他,有什么情况直接向我报告。 ”
“是,谭主任。”
……
房间内,啤酒罐丢了一地,现在国产啤酒度数太低,他们喝的都是进口的德国黑啤酒,赵辉和陈金林已经酩酊大醉,直接躺在地毯上呼呼大睡,只有刘子光依然清醒着,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着球赛一边喝着啤酒。
夜已深,谭主任早就回去了,监控室里只剩下王茜一个人打着瞌睡,忽然屏幕上的刘子光抬头盯住了镜头,眼中精光闪烁,王茜一个激灵,难道他发现了监控镜头?
但是刘子光随即又低下了头,关上电视睡觉去了,王茜愣了一会,也去休息了,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是心理学硕士出身,但对刘子光这种行为却很难得出一个圆满的结论,所谓精神洁癖只是牵强的解释而已,这个男人身上到底埋藏着怎样的秘密,带着这个疑问她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王茜敲响了刘子光的房门,很快门就开了,刘子光身着笔挺的军装站在门口,神采奕奕,哪有宿醉的样子,反倒是王茜眼圈有些发黑,一看就是熬夜的结果。
“走,我们出发。”王茜朝屋内瞄了一眼,赵辉和陈金林早就离开了,房间里很整洁,那些空包装袋和啤酒瓶都不见了,甚至连被子都叠成豆腐块状,看起来就像是一位训练有素的士兵的宿舍。
今天是周一,马路上车特别多,悬挂军牌的奥迪A6在车海中穿梭着,很快来到复兴路上,但是并没有进入军博,而是驶入了隔壁的八一大楼。
“不是参观军博么,怎么到这儿来了?”刘子光奇道。
王茜抿嘴一笑:“上午有一项重要的活动。”
“什么活动?需要我参加么?”
“当然。”
来到大楼内的一个会议室,已经有十几位校级军官坐在这里了,王茜拉着刘子光找了个空位子坐下,刘子光看到台上挂着横幅,上面写着授衔仪式四个字,便明白了。
九点整,一位少将在大群军官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授衔仪式开始,放解放军进行曲,介绍到会人员,宣读名单,其中自然包括刘子光的名字,然后大家走上抬去,从首长手中接过军衔证书和新的肩章,刘子光拿到的是中校肩章和相应的证书,他表情严肃的和首长握手,敬礼,然后跟随大家一起走下台。
“怎么,你好像不是很激动。”王茜低声问在身旁落座的刘子光。
“你晋升上尉的时候激动么?”刘子光反问道。
王茜有些语塞,她是硕士毕业后直接授予的上尉军衔,没有晋升的阶段,与其说她是一个军官,还不是说是心里分析师更合适,军衔对她来说并不像真正的军人那样有意义,激动是远远谈不上的。
“中校军衔对你来说,似乎只是增加了一枚星星这么简单,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对了,可以告诉我,你的信仰么?”王茜岔开了话题。
“我的信仰在这里。”刘子光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信自己的良心。”
王茜轻声笑了:“看来你是个唯物主义者了。”
刘子光不置可否的笑笑,把头转向台上的少将,听他讲起了“以科学发展观武装军队干部思想”的发言。
中午在食堂吃了饭,下午王茜和刘子光步行去了隔壁的军博,由于是周一,军博不对外开放,但是内部人士依然可以参观,门口的卫兵向两位军官敬礼,两人也潇洒的回礼,在军博里足足逛了一下午,听王茜讲了许多革命战争故事,等出来的时候刘子光问道:“明天去哪个博物馆?”
王茜说:“没有参观项目了。”
刘子光做遗憾状:“听不到你讲古,真是太可惜了”
王茜咯咯笑道:“放心好了,有的是机会,下面为你安排的是三个月时间的政治学习,我担任其中一门课的主讲,你有大把机会听我讲古。”
“政治学习?”刘子光奇道。
“是啊,你的组织问题也该解决一下了,这是一份入党申请书的模板,你回去照样子抄一下交给我,记得名字别填错。”王茜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刘子光接过来,无奈的笑道:“你不会还要当我的介绍人吧?”
“我没那个资格,你的入党介绍人是赵辉和陈金林。”王茜说。
……
果然,第二天开始,刘子光就进入到紧张的政治学习中去,地点依然在下榻的大院内,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不能随便进出,每天早上五点半就要起床,然后和其他学员一起在操场上跑步,一起去食堂吃饭,连续的上课,上午两节课,下午两节课,晚上还要进行集体讨论和分组讨论。
同学们大都是校级军官,来自不同的保密单位,彼此之间绝不谈及工作问题,学习生活枯燥无比,每天听一些空洞的大道理,还要做笔记,要考试,就算是刘子光这样的强人,也几乎要崩溃掉了。
就在他开始筹划逃学的时候,王茜带着一个中年人找到了他,中年人主动向他伸出了手:“刘子光同志你好,我是谭志海,你的直属上级。”
刘子光说:“我的直属上级不是赵辉么?”
谭志海说:“赵辉同志已经调回总参了,永昌公司也根据有关规定解散了,现在你的组织关系在我这里,我们这个部门不在任何单位的序列之中,换句话说,我们是不存在的人,我们的工作,直接对最高首长负责,你明白么?”
“明白。”
“很好,下面我来说说你的下一步任务,听说你名下有一家叫红星的公司?”
“是的。”
“很好,现在我们需要你把红星公司的业务拓展到非洲去。”
“对不起,这不可能。”
谭志海身子往后一仰,略微皱眉道:“为什么?”
“因为红星公司已经不存在了,被工商部门吊销了营业执照。”刘子光说。
谭志海微笑了一下:“没关系,组织上会出面解决的,你现在立刻回江北一次,把公司重新建起来,我们需要这家实体。”
“是。”刘子光又问道:“那政治学习?”
“回头帮你补课,不会拉下的。”王茜笑着说,似乎早已猜到刘子光内心的想法。
……
终于从培训基地出来了,刘子光先去找到胡清凇了解一下目前的工作进度,结果令他相当吃惊,中铁、中建等跨国工程集团已经在西萨达摩亚展开了建设,万吨级码头、能起降大型喷气式客机的圣胡安新机场、还有铁路、矿山、市政设施都已经开始建设了。
工作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刘子光插不上手,于是先回江东省办理红星公司的手续。
不出所料,红星公司的新工商营业执照已经批下来了,法人代表依然是刘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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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闪闪的红星
刘子光是在省城机场转机的时候拿到营业执照正副本以及组织机构代码证税务登记证等全新证件的,一个干练的中年人开着省府牌照的轿车来到机场亲手把执照交给他,并且转达了谭主任交代的任务:迅速组建起有战斗力的队伍担负起我海外基建工程的安保任务。
利比亚事件后,我国在当地的总价达一百八十八亿美元的项目搁浅,无数工程设施损毁,虽然经党和政府大力援救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是经济损失极其巨大,从此后几乎所有在不稳定地区的基建项目,都有当地或者国内安保公司负责保卫,红星公司作为一家民营安保企业,担负起这种任务再合适不过了。
前来下达任务的中年人虽然看起来很像一个普通的省政府工作人员,但刘子光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他身上的军人味道,事实上有些地方政府中会设有以数字为代号的办公室,表面上是政府下属机构,其实确是为秘密机关服务的,这个中年人大概就是属于此列。
墨绿色的营业执照副本拿在手里,感觉有些沉重,红星公司最初是作为至诚集团下属的保安服务公司出现的,注册资金二百万,承担省内安全保卫、贵重物品押运等业务,后来更名为红星科技防卫有限公司,经营范围有所扩大,但是实际业务量却大大萎缩,这次被吊销执照后,不但起死回生,连名字都改变了。
现在的公司全称是红星战略资源咨询服务公司,注册资金一百万美元,属于合资性质的公司,法人代表刘子光,但股东略有变更,增加了一些不认识的名字,公司注册地址也变更到省城的一座写字楼里。
从省城机场起飞后,刘子光用卫星电话通知了公司留守人员小黄,让她召集所有待岗红星员工,立刻到公司集合。
电话里传来小黄惊喜的声音:“刘总,公司要有大动作么?”
红星公司成立以来,每年都要招募大量退伍军人,通常愿意到保安公司发展的退伍兵都是没什么门路的平头老百姓家的孩子,公司业务很少,工资说高不高,说低不低,那些心思活泛的,有特长的小伙子都离开了红星另谋发展,留下的基本上都是除了会当兵之外没有别的谋生技能的死忠。
前几天红星公司被吊销了营业执照,老总又不在家,员工们不免人心惶惶,说是暂时回家等待公司进一步通知,大家心里忐忑不安,但又抱着一丝希望
,事实上刘总没有让他失望,没有几天大家就接到了重新回公司的通知。
都是行事麻利的小伙子,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三十多个人聚集到了公司楼下,领导不在,小黄暂代指挥权,拿着喇叭筒在二楼阳台上喊道:“大家注意了,刘总马上到机场,我们现在去接他。”
小伙子们轰然答应,爬上公司的两辆卡车,向机场驶去,江北机场属于国内二线民用机场,设施相对简陋,管理也不是很严格,第一辆车上的胡光向门卫出示了红隼航空的通行证,两辆卡车就顺利进入了机场。
小伙子们从卡车上跳下来,在各自分队长的口令声中排成整齐的队伍,一字排开,雄赳赳的站着,纹丝不动,石涛和林浩两个分队长站在前面看着不远处另外一帮人,心中泛起了嘀咕,今天这个排场有点大啊。
不远处站着的是贝小帅、玄子、马超、胡光等人,他们也是刚刚接到通知赶来的,此刻正嘀咕着呢,以前刘哥总是来去如风,神龙不见首尾,今天怎么突然摆起排场来了。
一架喷气式公务机从西南方向飞了过来,在跑道上顺利降落,缓缓滑了过来,停稳之后,舱门打开,一个穿黑丝套裙的空姐走下来,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然后就看到戴着墨镜的刘子光出现在舱门处。
红星公司的小伙子们全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老大太有派了,居然是坐私人飞机来的!他们按捺着内心的激动,若不是有纪律约束,怕是早就冲上去了。
刘子光下了飞机,和众人握手问好,忽然看到那两辆蒙着篷布的卡车,顿时奇道:“难道你们是乘卡车来的?”
小黄答道:“刘总,公司的几辆越野车都让工商局暂扣了,说是用那个抵罚款。”
“知道了,我会处理的。”刘子光上了玄子开来的奔驰车,车队浩浩荡荡向市区驶去。
车上,刘子光对玄子说:“上次和你说的事情,时机已经成熟,你把人员的护照收集一下,需要用的机器和工具统一打包装箱,咱们这回要做大生意了。”
玄子眼中闪着贪婪的光:“有多大?”
“上万辆工程机械车辆,私家车,都在你厂里定点维修,你说有多大。”
玄子摩拳擦掌,喜不自禁,刘子光看到前面的路牌,拍拍马超的肩膀:“往左拐,去工商局。”
不大工夫车队来到工商局门口,胡光从车上下来,闯进门卫室直接按了升降杆的电钮,然后三辆轿车和两辆卡车鱼贯而入,轿车四门大开,从里面下来十几个男子,面目都有些不善,工商局的保安赶紧还没走过去呢,就看到卡车篷布掀开,几十个彪悍小伙子跳了下来,在院子里列队报数,口令声震耳欲聋。
稽查队办公室就在侧楼上,一个工作人员不经意的往楼下看去,正看到这惊人的一幕,她赶紧招呼同事们:“快看啊,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大家走到窗口看下去,都觉得纳闷,只有队长眼尖,看到了刘子光,顿时吓得他声音都变调了:“快走,是来闹事的!”
已经没有机会逃跑了,红星公司的小伙子们把稽查队所在楼宇团团包围住,刘子光带着人气势汹汹的上楼,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里面十几个人站在一起瑟瑟发抖,为首一人道:“你别过来啊,我已经报警了。”
刘子光一摆手,小黄骄傲的看了他们一眼,拿着营业执照走了过去,献宝一样展示着:“瞧见了吧,红星公司营业执照正本,刚发的。”
工商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来打人的,而是来显摆的,眼前这张工商营业执照正本看起来显然不是假的,难道说红星公司上面也有人?
“我们这次过来,是来取车的。”小黄说道,最近一段时间她可受够了各种憋屈,不管是工商税务还是城管市容,都是惹不起的大爷,刘总一拍屁股就走人了,她一个女孩子忙前跑后,好话说尽,还是眼睁睁看着公司的汽车被拖走,为此小黄可没少掉泪,此刻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三四十号汉子在后面摩拳擦掌的站着,这感觉简直太美妙了。
“愣着干什么,麻溜的啊。”小黄催促道,长了几颗雀斑的小脸兴奋的通红。
“吵吵什么呢?”一位领导听到动静赶了过来,看到小黄手里的营业执照,眼睛顿时一亮:“哦,哪位是红星公司的领导?”
“我是。”刘子光站了出来,领导赶紧向他伸出了手:“哎呀,误会,我们工作中的失误还要请您多多谅解,什么都不说了,以后经常来玩,小王,还不赶紧把钥匙拿出来。”
一番折腾后,红星公司取回了被工商局扣押的越野车,顺带着找回了面子,虽然没动手,但也把稽查队那些人吓得够呛,等他们走后,大家忿忿不平的问领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领导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任何人不得在外面宣传,谁泄露出去谁要负责。”
话说得很重,大家就都不言语了,领导踱着步子回到办公室,拨通了一个号码:“尹部长么,我是工商局小马,刚才红星公司的人到局里来过了,对,对,他们办下了新的营业执照,行政处罚也被撤销了,不是胡市长打的招呼,是省里有人发话,是,是,好的,再见。”
市委宣传部,尹卫红来回踱着步子,红星公司的强势让她有些吃惊,对方敢于如此高调,肯定有恃无恐,她想了想还是拿起了电话,拨通了某个熟悉的号码说道:“老领导,现在方便么,有些思想工作要向您汇报……”
五分钟后,尹卫红挂上了电话,刚才老领导狠狠地批评了她一顿,身为市委常委,宣传部长,不去抓主管的意识形态工作,反而插手不相干的事务,还搞的满城风雨,让领导很是失望,尹卫红被骂的面红耳赤,诺诺连声,放下电话却咬牙切齿,在小本子上记下了红星公司和刘子光的字样。
与此同时,市长办公室,胡跃进接到了一个电话,听了对方汇报后放下了电话,摇摇头苦笑一声:“这小子,还真有办法。”
看看墙上的挂钟指向了十二点,胡市长整理一下桌上的文件,走出办公室,秘书迎上来问道:“中午平川市民营企业代表团有个午餐会,想请您过去讲两句话。”
胡跃进摆摆手:“不去了,让老侯他们去就行。”
秘书点点头去办了,胡跃进上了专车,对司机说:“回家。”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市级干部家属区就在市政府后面,步行也只要五分钟时间,胡跃进回到家里,饭菜已经做好了,女儿胡蓉坐在饭桌前正盛汤呢。
胡跃进把皮包放下,就要去拿筷子,胡蓉一瞪眼:“没洗手。”
当爹的只好讪笑着去洗手,回来坐在饭桌前吃饭,故意找了几个话题和女儿聊,胡蓉却爱搭不理的,还不耐烦的说道:“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
胡跃进故意叹口气说:“唉,算了,不说了,本来还想告诉你红星公司被工商局吊销执照之后发生的事情呢。”
果然,胡蓉的耳朵一下子支棱起来了,嘴上却说:“谁要听他的事情……别卖关子,到底怎么了。”
胡跃进一脸悲哀:“女生外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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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2 泛黄的老照片
最近父女俩又在冷战,胡蓉强烈要求重新调回刑警队干老本行,胡跃进的意思却是让女儿再骑警队再干一段时间,然后调到市政法委去做公务员,为这事儿已经闹了好一段时间了。
其实胡市长也是为了女儿好,当了半辈子刑警的他深深知道,这一行实在是太辛苦了,尤其是女同志,连照顾孩子的时间都没有,自己已经付出了太多,不想再让女儿受二茬罪,胡蓉理解父亲的一片苦心,但就是转不过来这个弯,让她庸庸碌碌当一辈子机关公务员,她才不干。
现在的局面是胡跃进说什么胡蓉都不搭茬,唯一的例外是提到刘子光的时候,胡蓉才会忍不住说上几句,这次也不例外,见女儿露出好奇的样子,胡跃进便卖弄似的说道:“刘子光这小子挺有能量的,居然把执照又办下来了,听说是省里有人帮他说了话,看来这场戏越来也精彩了。”
胡市长意有所指,红星公司虽然只是一家民营企业,但是却牵扯到了市里各方面势力的明争暗斗,表面看起来是尹卫红为了立威不惜向自己这个市长挑战,其实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含义,就连胡跃进自己也搞不清楚,刘子光到底还有着怎么样的强援,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翻案。
“这家伙本事大着呢,说他手眼通天一点都不过分,有一次我看到他身上带着军官证呢。”胡蓉说道。
胡跃进说:“他是预备役干部嘛,不稀奇。”
胡蓉一撇嘴:“那可是现役军官证,算了,不和你争,你是市长,说什么都是成立的。”
这丫头,说两句脾气又上来了,胡跃进耸耸肩,拿起碗筷开始吃饭,边吃边夸赞:“我家蓉蓉的厨艺越来越好了,这水平比机关食堂的大师傅都高。”
这话倒不是奉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胡蓉悄悄开始学做菜了,煎炒烹炸样样精通,虽然火候差点,但是比起以前只会炒鸡蛋下面条的水平来说,简直是突飞猛进,而且削水果的技术也日渐精湛,能削完一个苹果,果皮保持不断。
胡蓉不理他,胡市长讨个没趣,也只好埋头饭,吃着吃着内急起来,人年龄打了,前列腺容易出毛病,他放下筷子上厕所的时候,家里电话响了。
“帮我接一下,可能是孙秘书打来的。 ”胡跃进的声音从洗手间传来。
胡蓉拿起了电话:“喂,哪位?”
“胡蓉,我是刘子光。”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胡蓉的心没来由的一紧,赶紧坐下捧住话筒,望了卫生间方向一眼,问道:“你还记得我啊,说吧,又有什么事?”
刘子光讪笑两声:“呵呵,你挺好的吧,昨天路过广场的时候还看见你,不骑马改乘电动滑板车啊。”
胡蓉说:“马粪拉的到处都是,有市民提意见了,局里就花一百多万进口了电动滑板车,这玩意还不如骑马呢,对了,你怎么不打我手机。”
“其实,我是想找胡市长,他的电话现在很难打通,就打到家里来了。”
胡蓉一听这话,立刻把嘴撅了起来,冲着洗手间喊道:“胡市长,你的市长热线都打到家里来了。”
自从公布了市长热线以来,整天电话不断,严重影响了市长的正常工作,所以胡跃进把那个号码留给专职处理热线的秘书用了,自己又换了一部手机,新号码恰巧刘子光不知道,所以这才打到家里来。
“来了。”胡跃进从洗手间出来,接过电话慢条斯理的说道:“是小刘啊,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这个市长帮你出头啊。”
三分钟后,胡跃进放下了电话,说道:“这个小子,还就吃定我了,他说公司现在承担了劳务输出的紧急任务,需要给员工办理护照,市局出入境中心民警态度不好,找我投诉来了。”
“劳务输出?他一个保安公司搞什么劳务输出啊?”胡蓉不解的问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市里各个窗口单位的服务态度确实需要改进一下了,我准备成立一个行政审批中心,把所有窗口单位都放进去,让老百姓不用再跑动跑西,一趟全办妥。”
胡市长大谈自己的施政方针,胡蓉却没了兴趣,把桌上的碗筷一收,拿起警帽和提包就出门了:“我上班去了。”
……
刘子光是在家里打这通电话的,本来这些琐事不用他出面的,但是手下人办不来,只好把问题上交。
红星员工出国工作,护照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在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办理的时候却遇到了麻烦事,不是缺那个就是缺这个,户口簿身份证自然不用说,还要存款证明,国外邀请函之类东西,这倒不是故意刁难,正常程序即是如此,但是在交涉的时候闹了点矛盾,负责办理的民警当时就甩了脸,没办法小黄只好给刘子光打电话,刘子光又给胡市长家里打了电话,争取能把这件事尽早处理完,早日奔赴新的工作岗位。
今天是温雪家乔迁之喜的日子,对门的房子以每月三百元的价格租给了老温,正巧韩冰他们正在帮温雪家寻找新的出租房,两下里一拍即合,挑了个好日子准备搬家。
整个过程都是韩冰操持的,先找来一大堆瓦楞纸盒和塑胶封箱带,把家里的坛坛罐罐,书籍资料都装箱封存,以免搬家的时候遗失。
温家最多的东西就是书,把这些浩如烟海的书籍整理打包之后,就不剩下什么东西了,两张床、一张书桌,还有几个简易的书橱、柜子、灶具、煤气罐、暖水瓶之类的东西都是陈年旧货,扔了也不心疼。
“我去楼下叫个收破烂的,把这些家具卖了算了。”陆谨说。
“别”温雪赶紧阻止,“我爸爸肯定不舍得,留着当个纪念也好。”
“那成,就留着好了,咱们下楼去买些冷饮来吧,看韩冰一头的汗。”
八月底毒辣的阳光照在楼顶上,热气穿透薄薄的楼板,屋里热的好像桑拿房,把电扇开到最大也无济于事,韩冰早就汗流浃背了,两个女孩也好不到哪里去,T恤都粘在身上了,她俩下楼去买冷饮,家里就只剩下韩冰一个人了,闲来无事,他信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一张泛黄的照片从书页里飘了出来,落在了地上。
韩冰弯下腰,捡起了这张黑白相片,相片的边缘呈锯齿状花纹,下面还印着照相馆的名称“美芳”,相片上一男一女,男的英俊儒雅,气质不凡,佩戴上尉肩章,正是温雪的父亲,而那个女的则烫着八十年代流行的大波浪,眼神中透着清纯,这分明是母亲年轻的时候啊!
晴天霹雳在韩冰心头炸响,鼻尖上的汗水一滴滴落在地上,他捏着这张照片,手指在颤抖,电影中的情节竟然在生活中出现,而自己就是那个主角!
韩冰本来就是个极其聪明敏感的孩子,母亲对温雪别样的疼爱早让他心生疑惑了,还有家族中奶奶对母亲莫名其妙的反感,所有的一切在这张照片上都找到了答案,母亲以前和老温大叔结过婚,温雪应该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姐姐。
上楼梯的声音传来,韩冰猛醒过来,迅速将照片塞到自己口袋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温雪走了过来:“呀,韩冰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中暑了。”
陆谨闻讯跑过来,也惊呼道:“你赶紧休息一下,喝点水,房间里太热了,真的会中暑。”
“我没事,真的没事。”韩冰徒劳的解释着,还是被两个女生按在了床上,陆谨帮他打扇,温雪用毛巾包了冰棍敷在他头上,又拿冰镇饮料给他喝,望着小雪忙碌的身影,一个声音在韩冰心底呐喊着:“这是我的姐姐啊,这是我的姐姐啊!”
“我真的没事。”韩冰坚持道,“搬家公司的人马上就来了。”
果然,楼下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事先联系的卡车到了,三个穿迷彩服的工人上了楼,帮着他们把家具和一堆纸箱子搬上了车,向至诚花园驶去。
刘子光家对门的房子设施齐全,冰箱空调彩电热水器都有,煤气电话宽带也是现成的,最主要的是环境好,上班便利不说,还和老邻居当对门,一番整理后已经是傍晚了,老温来到新家,看到亮闪闪的家具,感受着空调带来的丝丝凉意,兴奋的连说了三个好字。
晚饭就在新家里吃,邻居老刘家三口人也过来庆贺,席间老温说:“以后咱们又是邻居了,干什么都方便啊。”
刘妈妈说:“可惜只能当三个月的邻居,小光买了新房,四百平米复式结构,正装修着呢。”
老温笑道:“从高土坡出来的人里,还是你们家儿子有出息啊,对了,啥时候吃子光的喜糖啊。”
老妈说:“快了,本来定的是今年国庆,女方家里出了点事,她外婆去世了,只好往后拖一拖,大概明年五一吧,不能再晚了,我们都等着抱孙子呢。”
一阵笑声,唯有温雪和韩冰笑的不太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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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3 红星政委
趁着大家都在,刘子光说:“最近公司业务扩展很快,我可能要长期出差了。”
老爸老妈都表态:“没关系,我们身体都好,你把工作放在首位,不要担心我们,不过最好先把婚结了,我们老两口帮你带孩子。”
刘子光笑笑,说:“我吃好了,晚上还有安排,就不陪你们”
说着出门下楼,上车直奔滨江大道而去,将车停在一家咖啡馆门口,走到临江平台上,夏夜晚风吹来,对岸灯火闪烁,一个修长的身影面对浩荡大江,已然等待多时了。
刘子光走了过去:“我要走了,以后的工作重点都会在海外。”
“恭喜你,我已经听说了,红星公司接到了很大的订单,起码上千万美元总是有的。”等在这里的人正是李纨。
“你怎么知道的?”刘子光问道。
李纨扭头莞尔一笑,风吹起鬓边的碎发:“至诚集团接到通知,海外工程项目必须和红星公司签订安保合同,垄断行业,霸王条款,你的红星现在完全是央企作派啊。”
刘子光自嘲的笑笑:“哪里,红星已经不是以前的红星了,我也是身不由己。”
“那样也好,人总要做一点事情的,以你的脾性,或许波澜壮阔的大陆比江北这个二线小城市更适合你,在你踏上征途之际,我预祝你马到成功,并且请你帮个忙。”
“什么?”
“至诚集团和华夏矿业合资成立的工程公司需要一个当家人,我想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肩挑两个担子,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我行么?”
“你当然行,据说那块铁矿都是属于你的,就算是拉大旗当虎皮吧,只需要你挂个名,具体工作有别人负责,怎么样,答不答应?”
“当然可以,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的。”
李纨笑了:“怎么好像感觉你亏欠我很多似的,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愧疚,你的苦衷我能理解,老年人思想比较传统,方霏显然比我更适合做你们老刘家的儿媳妇,你真的不必介怀,对了,什么时候结婚?”
“她家里出了些事情,无限期推迟了。”
李纨沉默了一会:“都会好起来的。”
……
胡市长让秘书给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打了招呼,第二天去办护照的时候果然态度好了很多,但是该出示的证件一个都不能少,公事公办毫不通融,比如护照用的标准照必须在指定的照相馆拍摄,这下就又得多等一天。
小黄马上向领导反映,刘子光一个电话打到了谭主任那里:“谭主任,我的工作开展的很困难啊,简直就是一步三折,办个护照都要三天,照这样下去,小伙子们恐怕不能如期赶赴工作岗位了。”
谭主任自然明白基层的难处,他考虑了一下答道:“这样,你带人直接到省城,我会安排人帮你处理所有问题的,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和新同事见个面。”
于是刘子光亲自带着三十名红星员工赶往省城,他的庞巴迪坐不下这么多人,便让小黄去买最近的动车票,可是江北市到省城的车票历来是最紧张的,跑了好几个销售点也只能买到十张,就算找混火车站一带的肖大刚帮忙也无济于事,正发愁呢,一个电话打到了刘子光手机上,对方自称是军区驻江北火车站的军代表,受上级指派帮他们解决了车票问题。
发车时间是晚上八点,趁这个时间,刘子光给员工们简单做了思想动员工作,红星公司以后的业务范围都在海外,每半年一个轮换周期,底薪六千起跳,海外津贴,热带津贴,伙食补助等乱七八糟的钱加在一起,每月一万两千左右,提供食宿和工作服装,来回机票,五险一金全包,享受国家法定节假日,总之一句话,这么优厚的工作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小伙子们情绪高涨、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开始工作。
吃了晚饭之后,一辆大客车将他们拉到了江北火车站,统一穿着军绿色伙子们背着巨大的背囊从车上鱼贯而下,广场上执勤的民警顿时投来疑惑的目光,这个季节没有送新兵的啊,这伙人是怎么回事?
一个穿军装的男子早已等在车站门口,见他们来了便迎上去,和刘子光握手寒暄之后将众人带进了车站,不经检票和查验行李直接上月台,队员们列队待命,几分钟后一列和谐号动车呼啸而至,军代表指点他们上了其中一节车厢,上车之后才发现整节车厢都是空的,分明是为他们准备的专车。
车到省城的时候是夜间十点半,一辆旅游公司的大巴大模大样的停在出站口,一个年轻人把他们接上汽车,拉到了省城最豪华的某五星级宾馆下榻,小伙子们哪见过这个阵仗,一个个全惊呆了,就连刘子光都觉得纳闷,看来上面对红星的重视程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啊。
第二天六点半,按时起床集合吃早饭,然后上缴身份证复印件和照片,又是昨天那辆旅游大巴,将众人一股脑拉到郊区某单位的培训中心开会,进入会场之后,发现已经有人先到了,三十个穿便装的青年男子纹丝不动的坐在会场里,腰杆挺得笔直,一水的寸头和黝黑的皮肤显示出他们军人的身份。
红星公司的员工们也都是退伍军人出身,看到同类自然大有好感,但是那帮人似乎对他们很是不屑,听到打招呼连头都不转,一张张脸板的好像铁板一样。
“妈的,拽什么拽。”石涛不满的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对方听到,这下戳了马蜂窝,蹭蹭蹭站起来好几个人,冲着石涛怒骂道:“你丫有胆再说一遍。”
“我就说了怎么着,什么玩意,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谁他妈没当过兵啊,老子在海军陆战旅当兵的时候,你们他妈还不知道在哪里和泥玩呢。”五大三粗的石涛冷笑着卷起了袖子,两帮人剑拔弩张起来。
对方阵营里,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站了出来,上下打量着石涛:“陆战队出来的是吧。”
“怎么着?”
“不怎么着,信不信我一只手就把你放倒?”
“哟呵,说大话不怕闪了嘴,试试。”
说话间就动起手来,如同那个年轻人说的,他只用了一只手,在三招之内就把石涛给撂倒了,而且摔得相当脆实,红星的小伙子们听到对方的嘘声,气的正要一拥而上,就听到讲台上一声大喊:“立正!”
出于军人的条件反射,所有人都赶紧双手并拢站直了身子,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被众人簇拥着走了进来,这些人虽然没穿军装,但是那股铁血军人的味道是无论如何掩饰不住的。
看到那个大汉,刘子光顿时一愣,这不是当年曾在南泰县拉练过的T部队的头儿钟大队长么,说起来李建国还是他的战友呢。
“刘总,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钟,从首都来,以后咱们就是生意上的伙伴了。”钟大队笑呵呵的向刘子光伸出了手,他显然也认出了对方,但表现的却和第一次见面一样。
“钟先生,幸会。”刘子光和他握了握手,心中却是一惊,钟大队戴着手套的手冰冷坚硬,显然是一支假肢。
随后钟大队又向他介绍身后的一个年轻人:“这位是邱鹏飞,小邱,今后你们就是工作上的搭档了。”
邱鹏飞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白白净净,戴一副眼镜,和刘子光握手的时候只是轻轻碰触了一下,然后冲着台下问道:“刚才是谁打架?”
没人理他,谁认识他是老几啊,邱鹏飞转向钟大队,不悦道:“无组织无纪律,这样可不行。”
他明显用的是责怪的语气,但钟大队似乎并不介意,反而冲下面吼道:“宁振,出列!”
刚才那个一只手撂倒石涛的年轻人站了出来,胸膛挺得老高,眼神中充满着睥睨天下的傲气。
见状刘子光也只好跟着喊道:“石涛,出列。”
石涛也站了出来,和宁振并肩而立,虽然脸上青肿一块,但傲气却一点也不逊于对方。
邱鹏飞扶了扶眼镜,刚想说话,钟大队先发话了:“见面就打架,以后怎么在一起工作,给我去外面操场跑十圈。”
“是!”宁振没有丝毫犹豫,高声应道,石涛却将目光投向了刘子光,刘子光不为所动,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还有,找根绳子,把你俩的左右腿绑在一起。”
罚跑步常见,把两人的腿绑到一起跑步就稀罕了,两人没办法,只好找了一根绳子将彼此的腿绑在一起,迈着奇怪的步子出去了。
钟大队向刘子光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没有说什么,而邱鹏飞对这个处理结果显然不是很满意,他欲言又止,扶了扶眼镜说:“我们开始吧。”
会议开始,先由钟大队做简单的动员,然后由邱鹏飞做思想教育工作,不得不说他的口才相当好,脱稿演讲,漏*点澎湃,发言极富感染力,要不是他身上不带一丝军人气质,刘子光简直怀疑他以前当过政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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