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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骁骑校     橙红年代txt下载     橙红年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39 首相和饥荒

    老何的婉言谢绝并没有让刘子光太意外,反而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既然对虚名没有动力,那就是说只有实利才能让老何感兴趣了,他刚要说话,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紧接着是爆炸的声音,而且距离大饭店很近。

    刘子光立刻将餐厅的电灯关上,几个人起身迅速拉上窗帘,只掀开一条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漆黑的城市中,不知道什么人在进行交火,曳光弹在夜幕中飞来飞去,大口径机关枪的膛口焰尤其醒目,枪声越来越密集,还夹杂着炮弹爆炸的巨响。

    “是迫击炮,他们动用了重武器。”刘子光说。

    情况紧急,小阿瑟立刻被护送到大饭店地下室,带枪的人则来到院子里协助军队防守,圣胡安大饭店的围墙很高,上面还拉着电网,大门口摆着拒马和沙袋,一个排的黑人士兵趴在沙包后面紧张万分的紧握着自动步枪,脸上全是汗水,一个小军官每隔五分钟就往空中打一发照明弹,观察大饭店门口的形势。

    照明弹在半空中放射出炙热的光芒,将夜幕照的如同白昼一般,饭店门口的空地上静悄悄的,没有人发动进攻,交火主要是在圣胡安主城区进行,也就是文度族人的密集聚居区域,而陈马丁和李建国的皇家第二旅就驻扎在那里,刘子光试图用对讲机联络李建国,但是一直受到干扰没能联系上,由于大饭店防守力量薄弱,市区又处于停电状态,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这样端着枪守到了天亮。

    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枪声渐渐平息了,刘子光留下一队人马驻守饭店,亲自带着几个人驾车前往市中心,一路之上只见满地都是子弹壳,许多民房被火焚毁,废墟上依然冒着袅袅青烟,但是令人惊讶的是,溜溜打了一夜,地上竟然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找到了一个黑人士兵,让他带着来到皇家第二旅的临时指挥部,正好李建国和陈马丁都在,两人向刘子光讲了昨天的战斗经过。

    傍晚时分,正当陈马丁带人在王宫清理废墟,掩埋死者的时候,忽然遭到一伙武装暴徒的袭击,他们开着皮卡车,穿着便服,用机关枪和火箭筒袭击了军队,然后调头就跑,陈马丁当场损失了几名部下,愤怒的士兵们认定这是文度族民兵干的,非要枪毙文度族俘虏泄愤,可是这些俘虏却是关在琼斯少校的俘虏营里,开明的白人自然拒绝了卡耶族士兵的非分要求,正当他们争执的时候,俘虏营的围墙忽然被一辆卡车撞开,大部分俘虏逃散,只有少量俘虏被当场打死。

    当晚,圣胡安就陷入了战乱之中,由于缺乏照明条件,双方又都没有夜战的勇气,便各自在阵地里开枪开炮,朝着大概的方向射击,就这样溜溜打了一夜,耗费了大量的弹药,伤亡竟然是零。

    刘子光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在非洲打仗就是这种调调,李建国花了大量的时间训练他们,最骄傲的成绩就是皇家第二旅的士兵在开枪的时候终于不再闭眼了,至于其他未经训练的民兵,打仗的时候依然随心所欲,开枪的姿势千奇百怪,喜欢将扳机一扣到底,打到兴头上当街跳起舞来,打仗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嘉年华而已。

    正说着话,一辆吉普车开到门口,车上下来的是琼斯少校,少校眼圈发青,看来一夜没睡,他开门见山的提出,既然圣胡安已经拿下,新国王也已经登基,合同规定的条款他们就算全部完成了,现在可以拿钱走人了。

    新国王只是个孩子,议会也是刚成立的空架子,琼斯少校只能找到目前整个西萨达摩亚名义上最高官员陈马丁来协调此事,而陈马丁哪里有钱给他们结账,两下里顿时吵了起来,皇家第二旅和福克纳的雇佣军早有积怨,再加上昨天的杀俘事件,没吵上几句就剑拔弩张,再次拔枪相向了。

    一直没说话的刘子光上前按下了陈马丁和琼斯少校手中的枪,揽着琼斯少校的肩膀走到一旁低声问道:“这是你个人的意见还是你们全体的意见?”

    琼斯少校说:“上校死了,所有人都没有信心再进行这场战争了,对我们来说,合同完成了,战争结束了,懂么?”

    刘子光说:“那就是说,你们不打算为上校报仇了?”

    “炸死上校的是捕食者无人机,我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那是我们根本无力抗衡的强大势力,所以,游戏结束了,没有人愿意再在这个无聊的地方继续打狗娘养的仗了,就这样。”

    琼斯少校两手一摊,情绪有些激动,他的心情刘子光完全理解,福克纳上校不但是这帮人的头儿,更是他们的精神领袖,现在上校死了,他们的战斗意志也随之瓦解了,而且随着库巴的流亡,敌人也变得越来越虚幻,在圣胡安城内剿灭那些神出鬼没的民兵,对雇佣兵们来说更是如同噩梦一般,所以,这伙人是指望不上了。

    “好吧,我完全理解你,少校,你的人可以撤离了,至于薪酬,我会替他们支付给你,美元或者欧元随你挑。”刘子光说。

    “谢谢。”琼斯少校松了一口气,向刘子光伸出了右手。

    “我还提供一项服务,你们离开之后,武器装备可以折价卖给我。”刘子光握着琼斯的手说。

    “没问题。”

    打发了琼斯少校,刘子光回到陈马丁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马丁,或许你应该卸下皇家第二旅旅长的职务了。”

    陈马丁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因为有更重的担子交给你,国家需要一个首相,我想现在只有你最合适了。”

    陈马丁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首相!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西萨达摩亚是无限君主制国家,国王不但是国家元首,还是政治首脑,这种落后的体制不可避免的导致政治**,这也是为什么库巴能轻而易举的推翻国王的原因,经历一场内战之后,体制改革已经是箭在弦上的事情,最有可能的就是君主立宪制,由民选出的首相来治理国家,可那都是遥远的未来啊,忽然一顶首相的帽子扣在头上,怎能不让陈马丁吃惊。

    “可是,我没有经验啊。”陈马丁略有口吃的说道。

    “没关系,没有经验可以学习,之前你不是也没当过旅长么,非常时期就应该用非常手段对应,目前这种乱局,举行全民选举显然是不适合也不切实际的,我想请国王陛下任命你为非常首相,暂时接管政府,组建内阁,剿灭叛军和匪徒,重建国家,马丁,你要勇敢地担起这个责任来,用心去做一切事情。”

    刘子光一番诚恳的话,让陈马丁深以为然,如今的西萨达摩亚可谓水深火热,百废待兴,在这种时候接任首相之职,等待他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挑战与牺牲,他沉默了一会,忽然抬起头说:“我愿意出任首相。”

    首相的就职典礼比小阿瑟的加冕典礼更加简单,整个过程不过十分钟,就在圣胡安大饭店的餐厅里举行,一些媒体记者和外国使节出席了仪式,陈马丁手按着圣经宣誓就职后,台下稀疏的掌声响起,一个本地记者拿着话筒问道:“首相先生,请问您准备怎样解决目前圣胡安的粮食缺乏问题。”

    陈马丁一时语塞,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台下的刘子光,刘子光微微点了点头,于是陈马丁侃侃而谈道:“我们会有解决办法的。”

    记者继续问道:“请问是什么办法,多久能够解决,您知道现在圣胡安市内已经有人饿死了么?”

    陈马丁说:“我会动用外汇储备购买粮食赈济灾民。”

    记者不依不饶:“据说国库已经没有一分钱了,请问首相阁下从哪里来的外汇储备。”

    面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记者,陈马丁反而平静下来,他镇定自若的答道:“就像你所说的那样,西萨达摩亚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局,甚至就在昨天,我们的王储和内阁全都死于恐怖袭击,但是勇敢的西萨达摩亚人民是不会被死亡和困难击败的,面对丧心病狂的敌人,我们一定会以牙还牙,同样,面对饥饿,我们也一定不会屈服,你问我从哪里搞来外汇购买粮食,老实说我确实不知道,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解决不了饥荒问题,我会立刻引咎辞职。”

    坦诚的回答顿时激起了一片掌声,陈马丁也没料到自己一番发自肺腑的话竟然取得这样的效果,他微笑着面对闪光灯和摄影机,态度更加自然,回头望了望宝座上的小阿瑟,两人均是会心一笑。

    年轻的不像话的首相,还有年轻到令人发指的国王,这对组合究竟能否将这个苦难深重的国家带出泥沼,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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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暑假回家

    如今的圣胡安还处在混乱之中,政府军只能控制住市区的几个要点,对隐藏在各处的前文度族军人无可奈何,库巴流亡的时候将军火库中上千件武器分发到了民间,就是为了制造今天这种乱局。看吧 电话程控交换机坏了,移动通讯机房也被炸毁,通讯要靠无线电和卫星电话,发电厂被炸毁,核心部件需要从欧洲进口才行,修好起码是几个月后,就算修好也不能投入使用,因为全国的汽油柴油储备所剩无几,别说发电了,就连汽车都加不到油了。

    西萨达摩亚本来就是一个农业小国,以出口橡胶赚取有限的外汇,每年的国民总产值甚至不如发达国家的一个镇,早在老国王执政时期,国家就已经贫瘠不堪,要靠借贷为生,后来库巴窃取了政权,为了打内战,他对内横征暴敛,对外疯狂贷款,现在留给马丁内阁的不但是个空空的国库,还有一屁股的外债。。。

    整个国家的金融已经崩溃,银行关门,商店停止营业,西萨达摩亚比索成了一钱不值的废纸,黑市上流通的是美金、欧元、西非法郎以及各种食物,而且最坚挺的硬通货不是美金,而是子弹。

    更为可怕的是,圣胡安已经游离在饥荒的边缘,由于战争影响,外国轮船不敢在圣胡安港口靠岸,国家既没有钱进口粮食,买了也运不进来,圣胡安数十万人口面临饥饿的威胁,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几十万饥民加上遍地武器弹药和蠢蠢欲动的叛军,圣胡安就是一座火山口上的城市。。。

    当务之急就是进口粮食安抚百姓,马丁内阁立即行动起来,但国库空空如也,连打发雇佣军的钱都是刘子光帮着垫付的,年轻的内阁首相一筹莫展,还是刘子光提醒了他,西萨达摩亚可是个盛产香蕉的热带国家,如果能饿死人才叫奇怪。看吧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摘香蕉运动开始了,政府军发动了几千民众前往郊区的香蕉园收割果实,由政府买单。

    圣胡安附近就是大片的种植园,虽然已经撂荒,但是香蕉树依然涨势喜人,每株树上都结着大串大串的香蕉,由于没人收割,很多香蕉落在地上烂掉了。

    几千饥饿的民众涌入了香蕉园,开始狂欢一般的收割行动,几千英亩的香蕉园足以缓解饥荒的威胁,但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要靠进口粮食。。。

    从伍德庄园开来的车队抵达了圣胡安大饭店了,卡车上装满了意大利面和番茄酱,这还是上次张佰强他们打劫货轮的副产品,几个月来部落天天就吃这玩意,已经吃的看到意大利面的包装袋就想呕吐的地步,不过对于广大圣胡安市民来说,这却是来自欧洲的无上美味。

    陈马丁命令军队在控制区域内架设了高音喇叭,向市民发布公告宣传用武器换食品,一支步枪可以换一箱子食品,一匣子弹也能换一袋面条,几天下来效果良好,作为临时指挥部的圣胡安大饭店院子里,各种残破的枪支弹药堆积的如同小山。。。

    虽然内战还在继续,圣胡安城市不时爆发零星枪战,但是总体来说大局已定,陈马丁的表现也让众人对这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首相刮目相看,胡清淞慨慷解囊,借给西萨达摩亚临时政府一百万美元,从加拿大买了一万吨粮食以解燃眉之急,又从海外紧急进口燃油和副食品,至于港口扩建、发电厂、通信系统的升级换代也都提到了日程表上。看吧 总的来说,马丁首相干得不赖,周围邻国也不愿旁边住着一个总是打仗的邻居,加蓬、喀麦隆、赤道几内亚、安哥拉等国纷纷向圣胡安重新派出了使节和救援物资车队,送了一些粮食药品过来,虽然象征意义大于现实意义,但这已经很令人满意了。。。

    机场废墟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胡清淞的湾流G550损伤不是很大,简单修理之后已经可以重返蓝天了,西萨达摩亚的局势正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刘子光等外国投资商已经可以放心离开了。

    马丁首相亲自到机场送别,湾流客机在圣胡安国际机场上空盘旋三周之后,向遥远的东方飞去,飞机上,众人闲聊起来,胡清淞问刘子光:“我就纳闷了,你怎么就知道马丁这个小伙子能当首相呢,那么多人非要钦点他。”

    刘子光说:“首先我不是钦点他,是向国王建议,任命他为临时首相。”

    “拉倒吧,还建议呢,我看小阿瑟看你那眼神,和儿子也差不多了。。。”赵辉在旁边揶揄了一句。

    刘子光笑笑,继续说道:“你们大概想不到我和陈马丁是怎么认识的,那时候他还是一个贼,对,就是一个偷东西的窃贼,护照过期,滞留在广州混迹在社会底层,贩卖廉价小商品,酒吧驻场,坑蒙拐骗,除了没杀人放火之外,他什么没干过,你们试想一下,一个在广州那种地方混了好几年的黑人,一个小小的圣胡安能难得倒他?”

    众人连连点头,大赞有理。看吧 与此同时,一份关于西非局势的简报放到了华盛顿国务院副国务卿的案头,在长达数十页的报告里,只用了很小的篇幅提及了圣胡安的临时政府,并且注明新首相有浓厚的中国背景。。。

    日理万机的副国务卿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革命浪潮如火如荼的北非、阿拉伯世界,哪有精力去顾及西非一个袖珍小国的事情,再说那些中国人经营非洲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于是他草草瞄了一眼就将这一页翻了过去。

    ……

    刘子光等人血战圣胡安之际,正是国内暑假开始之际,大中小学纷纷放假,束缚了一个学期的学生们如同快乐的小鸟一般飞出了校园,北清大学的的女生宿舍楼下,一辆出租车正静静地等待着,不大工夫,温雪和陆谨拎着行李从楼上下来,说说笑笑钻进了出租车,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韩冰回头笑道:“温雪,带这么多行李啊?”

    “是啊,给爸爸,还有那些叔叔大爷们买的礼物。。。”小雪答道。

    出租车开到了火车站前,三人下车,提着大包袱小行李排着长队走进了候车室,等待着开往江北市的列车,这次暑假韩冰打算去温雪家里做客,陆谨闲着没事也要跟着一块儿去,温雪本来想反对,但是架不住两人的轮番轰炸,只好答应,而且这事儿薛丹萍也知道了,不但不反对还很支持,本来要给他们买飞机票或者派车直接送到江北,但是韩冰说想体验一下生活,所以只是帮他们买了普通的火车坐票。

    三个年轻的大学生坐在南去的火车上,一路欢声笑语,引得邻座的人不时扭头观看,也难怪别人围观,温雪和韩冰坐在一起,简直就是金童玉女,陆谨虽然没有温雪那样夺目,但也是身材相貌一流的美女,他们三人往哪里一坐,整个车厢都增色不少。。。

    火车提速之后,从首都到江北的时间大大缩短了,原本十几个小时的路程现在五个小时就到了,抵达江北火车站的时候正好是下午四点钟,太阳依旧高高挂在空中,三人提着行李站在江北火车站广场前,认真打量着这个典型的内地二线城市。

    站前广场上停满了出租车,小旅馆和私人长途客车的拉客人员拿着纸牌子热情的招呼着客人,广场两侧全是卖盗版音像制品和打折商品的店铺,小巷子里,是旅社的招牌和洗头房的霓虹灯,一旁的铁路货运窗口下,蹲着十几个三轮车夫。。。

    “这就是江北,小雪的家乡啊。”韩冰在心里默念着。

    陆谨看看四周,奇道:“小雪,怎么没人接你。”

    “我爸爸身体不好,就没让他来接,我自己回去就行,对了,你们打算怎么住啊。”温雪说。

    陆谨说:“我和你一起住就行,至于冰少,大可以去住五星级宾馆。”说着指了指火车站旁一家名为“五星大宾馆”的小旅社。

    三人就都笑了,时间还早,住宿的问题还不忙考虑,他们叫了一辆出租车,向温雪家所在的滨河小区开去。

    半小时后,出租车开到了温雪家楼下,小区年久失修,道路已经破损不堪,绿化也很差,到处丢满垃圾,楼前还摆着一张台球案子,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正赤膊玩着台球,看到出租车上下来两个大美女,他们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认出是温雪后,居然丢下球杆跑了过来,顿时把韩冰和陆谨紧张的不轻。

    “雪姐,回来了,我来帮你提。”一个小子抢过了温雪手中的旅行包,蹬蹬蹬就往楼上奔,其余几人也不由分说拿过韩冰和陆谨手中的行李,热情的让人受不了,韩冰和陆谨狐疑的看看温雪,温雪咯咯笑道:“他们可好了,我搬家的时候就是他们帮忙的。”

    “黑道公主,果然名不虚传啊。”韩冰暗暗感慨道,他预感这次江北之行,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10-40 暑假回家

    如今的圣胡安还处在混乱之中,政府军只能控制住市区的几个要点,对隐藏在各处的前文度族军人无可奈何,库巴流亡的时候将军火库中上千件武器分发到了民间,就是为了制造今天这种乱局。

    电话程控交换机坏了,移动通讯机房也被炸毁,通讯要靠无线电和卫星电话,发电厂被炸毁,核心部件需要从欧洲进口才行,修好起码是几个月后,就算修好也不能投入使用,因为全国的汽油柴油储备所剩无几,别说发电了,就连汽车都加不到油了。

    西萨达摩亚本来就是一个农业小国,以出口橡胶赚取有限的外汇,每年的国民总产值甚至不如发达国家的一个镇,早在老国王执政时期,国家就已经贫瘠不堪,要靠借贷为生,后来库巴窃取了政权,为了打内战,他对内横征暴敛,对外疯狂贷款,现在留给马丁内阁的不但是个空空的国库,还有一屁股的外债。

    整个国家的金融已经崩溃,银行关门,商店停止营业,西萨达摩亚比索成了一钱不值的废纸,黑市上流通的是美金、欧元、西非法郎以及各种食物,而且最坚挺的硬通货不是美金,而是子弹。

    更为可怕的是,圣胡安已经游离在饥荒的边缘,由于战争影响,外国轮船不敢在圣胡安港口靠岸,国家既没有钱进口粮食,买了也运不进来,圣胡安数十万人口面临饥饿的威胁,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几十万饥民加上遍地武器弹药和蠢蠢欲动的叛军,圣胡安就是一座火山口上的城市。

    当务之急就是进口粮食安抚百姓,马丁内阁立即行动起来,但国库空空如也,连打发雇佣军的钱都是刘子光帮着垫付的,年轻的内阁首相一筹莫展,还是刘子光提醒了他,西萨达摩亚可是个盛产香蕉的热带国家,如果能饿死人才叫奇怪。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摘香蕉运动开始了,政府军发动了几千民众前往郊区的香蕉园收割果实,由政府买单。

    圣胡安附近就是大片的种植园,虽然已经撂荒,但是香蕉树依然涨势喜人,每株树上都结着大串大串的香蕉,由于没人收割,很多香蕉落在地上烂掉了。

    几千饥饿的民众涌入了香蕉园,开始狂欢一般的收割行动,几千英亩的香蕉园足以缓解饥荒的威胁,但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要靠进口粮食。

    从伍德庄园开来的车队抵达了圣胡安大饭店了,卡车上装满了意大利面和番茄酱,这还是上次张佰强他们打劫货轮的副产品,几个月来部落天天就吃这玩意,已经吃的看到意大利面的包装袋就想呕吐的地步,不过对于广大圣胡安市民来说,这却是来自欧洲的无上美味。

    陈马丁命令军队在控制区域内架设了高音喇叭,向市民发布公告宣传用武器换食品,一支步枪可以换一箱子食品,一匣子弹也能换一袋面条,几天下来效果良好,作为临时指挥部的圣胡安大饭店院子里,各种残破的枪支弹药堆积的如同小山。

    虽然内战还在继续,圣胡安城市不时爆发零星枪战,但是总体来说大局已定,陈马丁的表现也让众人对这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首相刮目相看,胡清淞慨慷解囊,借给西萨达摩亚临时政府一百万美元,从加拿大买了一万吨粮食以解燃眉之急,又从海外紧急进口燃油和副食品,至于港口扩建、发电厂、通信系统的升级换代也都提到了日程表上。

    总的来说,马丁首相干得不赖,周围邻国也不愿旁边住着一个总是打仗的邻居,加蓬、喀麦隆、赤道几内亚、安哥拉等国纷纷向圣胡安重新派出了使节和救援物资车队,送了一些粮食药品过来,虽然象征意义大于现实意义,但这已经很令人满意了。

    机场废墟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胡清淞的湾流G550损伤不是很大,简单修理之后已经可以重返蓝天了,西萨达摩亚的局势正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刘子光等外国投资商已经可以放心离开了。

    马丁首相亲自到机场送别,湾流客机在圣胡安国际机场上空盘旋三周之后,向遥远的东方飞去,飞机上,众人闲聊起来,胡清淞问刘子光:“我就纳闷了,你怎么就知道马丁这个小伙子能当首相呢,那么多人非要钦点他。”

    刘子光说:“首先我不是钦点他,是向国王建议,任命他为临时首相。”

    “拉倒吧,还建议呢,我看小阿瑟看你那眼神,和儿子也差不多了。”赵辉在旁边揶揄了一句。

    刘子光笑笑,继续说道:“你们大概想不到我和陈马丁是怎么认识的,那时候他还是一个贼,对,就是一个偷东西的窃贼,护照过期,滞留在广州混迹在社会底层,贩卖廉价小商品,酒吧驻场,坑蒙拐骗,除了没杀人放火之外,他什么没干过,你们试想一下,一个在广州那种地方混了好几年的黑人,一个小小的圣胡安能难得倒他?”

    众人连连点头,大赞有理。

    与此同时,一份关于西非局势的简报放到了华盛顿国务院副国务卿的案头,在长达数十页的报告里,只用了很小的篇幅提及了圣胡安的临时政府,并且注明新首相有浓厚的中国背景。

    日理万机的副国务卿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革命浪潮如火如荼的北非、阿拉伯世界,哪有精力去顾及西非一个袖珍小国的事情,再说那些中国人经营非洲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于是他草草瞄了一眼就将这一页翻了过去。

    ……

    刘子光等人血战圣胡安之际,正是国内暑假开始之际,大中小学纷纷放假,束缚了一个学期的学生们如同快乐的小鸟一般飞出了校园,北清大学的的女生宿舍楼下,一辆出租车正静静地等待着,不大工夫,温雪和陆谨拎着行李从楼上下来,说说笑笑钻进了出租车,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韩冰回头笑道:“温雪,带这么多行李啊?”

    “是啊,给爸爸,还有那些叔叔大爷们买的礼物。”小雪答道。

    出租车开到了火车站前,三人下车,提着大包袱小行李排着长队走进了候车室,等待着开往江北市的列车,这次暑假韩冰打算去温雪家里做客,陆谨闲着没事也要跟着一块儿去,温雪本来想反对,但是架不住两人的轮番轰炸,只好答应,而且这事儿薛丹萍也知道了,不但不反对还很支持,本来要给他们买飞机票或者派车直接送到江北,但是韩冰说想体验一下生活,所以只是帮他们买了普通的火车坐票。

    三个年轻的大学生坐在南去的火车上,一路欢声笑语,引得邻座的人不时扭头观看,也难怪别人围观,温雪和韩冰坐在一起,简直就是金童玉女,陆谨虽然没有温雪那样夺目,但也是身材相貌一流的美女,他们三人往哪里一坐,整个车厢都增色不少。

    火车提速之后,从首都到江北的时间大大缩短了,原本十几个小时的路程现在五个小时就到了,抵达江北火车站的时候正好是下午四点钟,太阳依旧高高挂在空中,三人提着行李站在江北火车站广场前,认真打量着这个典型的内地二线城市。

    站前广场上停满了出租车,小旅馆和私人长途客车的拉客人员拿着纸牌子热情的招呼着客人,广场两侧全是卖盗版音像制品和打折商品的店铺,小巷子里,是旅社的招牌和洗头房的霓虹灯,一旁的铁路货运窗口下,蹲着十几个三轮车夫。

    “这就是江北,小雪的家乡啊。”韩冰在心里默念着。

    陆谨看看四周,奇道:“小雪,怎么没人接你。”

    “我爸爸身体不好,就没让他来接,我自己回去就行,对了,你们打算怎么住啊。”温雪说。

    陆谨说:“我和你一起住就行,至于冰少,大可以去住五星级宾馆。”说着指了指火车站旁一家名为“五星大宾馆”的小旅社。

    三人就都笑了,时间还早,住宿的问题还不忙考虑,他们叫了一辆出租车,向温雪家所在的江湾新村开去。

    半小时后,出租车开到了温雪家楼下,小区年久失修,道路已经破损不堪,绿化也很差,到处丢满垃圾,楼前还摆着一张台球案子,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正赤膊玩着台球,看到出租车上下来两个大美女,他们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认出是温雪后,居然丢下球杆跑了过来,顿时把韩冰和陆谨紧张的不轻。

    “雪姐,回来了,我来帮你提。”一个小子抢过了温雪手中的旅行包,蹬蹬蹬就往楼上奔,其余几人也不由分说拿过韩冰和陆谨手中的行李,热情的让人受不了,韩冰和陆谨狐疑的看看温雪,温雪咯咯笑道:“他们可好了,我搬家的时候就是他们帮忙的。”

    “黑道公主,果然名不虚传啊。”韩冰暗暗感慨道,他预感这次江北之行,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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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1 父亲的尊严

    这栋楼很有些年头了,楼梯狭窄,过道中还堆积着煤球、旧自行车等杂物,一行人鱼贯而上,拿着行李的嗖嗖的走在前面,三个大学生倒落在了后面。

    韩冰一边走一边说:“这栋楼历史够久远的啊,用的还是苏联人的建筑图纸。”

    陆谨奇道:“咦,韩冰你选修建筑学了么?怎么能看出这是苏联的建筑图纸。”

    韩冰指着楼梯墙壁上的窗口说:“这是根据斯大林格勒巷战时候得来的灵感,便于往下面扔手榴弹的一种设计,我小时候也住过一样的楼房,这是我爸爸告诉我的。”

    陆谨问温雪:“韩冰说的对么?你家这栋楼真的是苏联图纸建的?”

    温雪笑道:“我哪儿知道啊,我们家本来不在这儿,在高土坡大杂院里,高三才搬过来。”

    倒是前面扛行李的少年说了一句:“这楼是以前苏联专家住的,听说有四十多年历史了。”

    说话间就到了六楼,这里已经是顶层了,一梯三户,过道逼仄,少年们放下行李就一股脑下楼去了,温雪喊他们进屋喝杯水再走,楼道里却传来欢快的回答:“不用了,雪姐。”

    温雪笑着摇摇头,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住房,总面积不过三四十平方,连韩冰家的门厅都比不上,家具不多,书架、床铺、饭桌而已,到处摆满了书籍,屋子稍显凌乱,但是打扫的十分整洁,由于处在最顶层,只有一层薄薄的楼板挡在上面,房子里酷热难当,闷得好像蒸笼。

    温雪赶紧打开自己的卧室门,开了空调说:“到我房间里凉快一下吧。”

    韩冰和陆谨正在客厅里一边东张西望,一边用手扇着风,听到小雪召唤赶紧走了进来,把门关上,三个人享受着空调带来的习习凉风,韩冰注意到,温雪家里除了这台空调之外没有任何家用电器,而这台看起来还很新的空调应该是温雪高三时期为了备战高考而置办的,或许从买来起就没用过几次吧。

    温雪的卧室布置的简单利索,没有一般女孩闺房里常见的毛绒玩具和明星海报,甚至连衣柜都没有,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而已,唯一的装饰是窗子上挂着的一串风铃,简单朴素到令人心酸。

    虽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韩冰和陆谨还是被温雪家庭的经济状况震惊了,如此破旧的房子,如此简单的家具,如此艰难的生活环境,真的难以想象这个女孩子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又怎么超乎想象的考出了全省第一的高分,这一切,都让他俩深受震动,以至于话都说不出来了。

    温雪倒没注意到他俩的异状,满怀歉意的说道:“和你们说过的,家里条件差,你们非要来,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没事,挺好的。”韩冰说,可是话虽这样说,他额头上还是不断滚落汗水,温雪的卧室不但顶层,还是整座楼最西面的房间,空调如同负重的老黄牛一般尽力喷涌着冷气,但依然无济于事,过了一会,不堪重负的空调干脆罢工了,房间里一下又热了起来。

    只听楼下有人喊道:“谁家又开空调了?说了多少遍了,咱们单元电线老化,不能用大功率电器,怎么不长记性啊。”

    三人就都偷偷的笑,温雪赶紧把空调的插销拔下来,打开窗子说:“太热了,咱们出去吧,江边凉快,顺便帮韩冰找住的地方。”

    于是三人一起下楼,边走边聊,不大工夫来到淮江边上,盛夏时节,江滩上一片郁郁葱葱,三人趴在栏杆上望着烟波浩渺的江水和雾霭中宏伟的铁桥,还有江上缓缓驶过的航船,江风扑面而来,确实凉爽了许多。

    “温雪,毕业之后你有什么打算?”韩冰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我啊,开学才大二,考虑这个问题似乎早了些吧,不过不管去哪里工作,我都不会把爸爸丢下的,为了我,他付出的太多了。”温雪答道。

    “温叔叔确实很不容易,对了,你爸爸快下班了吧,要不然咱们去接他吧,晚上一起吃饭。”韩冰说。

    陆谨立刻举手赞同,温雪也正有此意,于是三人一起步行前往晨光机械厂。

    如今晨光厂管理比以前严格多了,外来人员不得随意入内,必须在传达室登记,门卫打量着小雪说:“你是温工的女儿吧?”

    “嗯,我是。”小雪点了点头,在会客单上填了自己的名字。

    “进去吧,你爸爸在厂部三楼,右边楼梯上去第三个门。”门卫交代了一声,目送三人走进去,又拿起了电话:“温工,你女儿放假了……”

    三人还没走到厂部楼下,就看到一个瘦弱的中年人急匆匆赶过来,距离老远看见了温雪,停下高喊了一声:“小雪。”

    “爸爸。”温雪撒腿跑了过去,但是并没有像韩冰和陆谨想象的那样扑进父亲的怀抱,而是亲昵的挽起爸爸的胳膊,一蹦一跳的朝两位同学这边走过来,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哪像是大学生啊,分明还是个撒娇的孩子。

    “爸爸,这是我大学同学,韩冰,陆谨,我们三个人关系可好了,他们暑假没地方去,就到咱们家做客来了。”温雪大方的介绍道。

    “温叔叔,您好。”韩冰和陆谨同时伸出了手。

    老温笑道:“女士优先。“先和陆谨握了手,又和韩冰握手,“欢迎你们,正好我也下班了,咱们一起吃饭吧。”

    于是四个人一起向厂门口走去,来来往往的工人师傅看到老温都热情的打招呼:“温工,闺女放暑假了啊。”

    老温也很骄傲的回答:“是啊,女儿放假回家了,先走一会,你们忙着。”

    本来说晚饭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凑乎一顿就行,但是老温执意要找个好点的地方,于是四人来到了滨江大道上的香樟酒家,选了个能眺望江水的座位,服务员彬彬有礼的奉上菜单,老温说:“你们点,随意点,今天叔叔请客。”

    温雪也说:“点吧,今天我爸爸请客,好好宰他一顿。”

    韩冰和陆谨谦让了一番,还是拗不过父女俩的热情,只得每人点了道便宜的素菜,他们实在不愿意让老温大叔破费。

    他们的心思老温何尝猜不出,他拿过菜单,眉头都不眨一下,点了几道香樟酒家的招牌菜,又问韩冰:“小伙子喝酒么?”

    “谢谢叔叔,我还不满十八岁,不能喝酒。”韩冰说。

    “那好,咱们喝饮料,你们想喝什么?”

    两人想给温叔叔省钱,推说喝茶水就可以,于是老温又点了一壶茶,问服务员洗手间在哪里,然后对三人道:“少陪。”起身去了。

    过了一会儿,,满头大汗的老温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桶冰镇可乐,原来他不是上厕所去了,而是出门去冷饮店买饮料了。

    “爸,你说一声我去买就好了, 你身体不好,别累着。”温雪拿出手帕仔细帮父亲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老温很享受女儿的照顾,得意的说:“饭店里饮料加价太多,还是出去买划算。”

    不大工夫,菜肴陆续端上,到底是滨江大道上的高档酒家,菜式精美,口味适中,无论是内蒙古来的陆谨还是在英国长大的韩冰都还能适应,四人一边吃饭一边交谈,老温丰富的学识和优雅的风度都让女儿的两位同学深深地折服,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他俩终于明白为什么温雪能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成长为一个学习优异,善良高尚的人。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这顿饭足足吃了三个钟头,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老温起身去结账,韩冰急忙站起来说:“叔叔,我来吧。”

    “你是客人,又是晚辈,怎么能让你来呢。”老温微笑着将韩冰按在了座位上,走向了吧台。

    韩冰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温雪责怪道:“韩冰,让我爸爸结账就是,难得他今天这么高兴。”

    “我去洗手间。”韩冰解释道,起身向洗手间方向走去,但是绕了一圈还是走向了吧台,这顿饭的花销不少,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老温一家人来说恐怕是个大数字。

    “我给你算一下啊,您点了六个菜,一共是八百六十块,茶水一百五十块,开瓶费五十块,一共收您一千百六十块,请问需要发票么?”前台里传出收银小妹的声音,然后就听到老温惊讶的质问:“怎么这么多,有没有算错,我们只有四个人啊。”

    “是这样的先生,您点的清蒸时鱼是时令价,每斤五百元,这道菜就要五百二十元,还有您点的特级碧螺春,每壶一百元,加两个杯子多加五十元,还有您自带的饮料,按照本店规定收取五十元开瓶费,请问您还有其他疑问么?”

    韩冰偷眼看去,温叔叔正在查看钱包,这顿饭肯定严重超出了他的预算,可以想象,这位中年知识分子平时钱包里不会放太多钞票,即使是女儿放假回家这种大事,最多也就带五六百块钱,没想到香樟酒家的道道这么多,一份账单就让刚才还风流倜傥,谈笑风生的老温大叔变得尴尬万分。

    一千零六十元,韩冰很怀疑这顿饭会吃掉温叔叔整个月的工资,他捏着自己的黑钻卡犹豫着是不是要上去结账,以自己的家庭背景,一千元简直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他曾经有一次无意中发现母亲在外面招待客人的账单,光是一瓶酒就要几万美金,一顿饭下来就是天文数字,以前自己对钱基本没有概念,钱就是账面上的数字而已,想用多少就花多少,从未有过囊中羞涩的感觉,可是今天,他却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没有钱的难处。

    “我钱没带够,要不这样吧,我把身份证押在这里,明天来交钱,你看怎么样?”老温说道。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不赊账的。”收银小姐毫不通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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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爷爷要见你

    没办法,老温只好回去取钱,当他匆匆出门之后,韩冰走到了吧台前说道:“把账单给我看一下。老温刚走出饭店大门就看到邓云峰骑着自行车从面前经过,他赶紧喊道:“老邓,等一下。”邓云峰蹁腿下车,笑呵呵的问道:“温工,怎么还没回家。”

    “这不是女儿放暑假了嘛,还带了两个同学回来,一起吃了顿饭,结果钱不够了,老邓你身上带钱了么?”老温问道。

    “有,要多少。”邓云峰掏出钱包拿出一叠钞票来,老温说:“还差五百。”

    邓云峰数了八百块钱给他:“招待客人身上不能没钱,你多拿点。”

    “行,谢谢了,明天还你,要不进来一起坐坐吧?”

    “不了,家里等着呢,走了啊。。。”邓云峰骑上自行车走了,老温刚回过头来就看到韩冰从吧台前离开。

    再度来到吧台前,收银员笑眯眯的对老温说:“对不起先生,刚才算错帐了,给您上的那条鱼品种搞错了,还有那壶茶应该是点餐超过三百元奉送的,我又帮您重新算了一下,一共是四百八十元。”

    “是么?”老温狐疑的接过账单看了看,再想到韩冰的身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呢,掏出钱来付了帐。

    回到餐桌前,三个大学生正兴高采烈的谈着什么,老温坐下问道:“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温雪道:“我们在说暑假兼职的事情,爸爸,从现在开始,我要自己养活自己了。“勤工俭学,爸爸支持,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老温道。

    本来是打算韩冰在外面住宾馆,陆谨和温雪一起挤挤住的,但是看这个情形怕是不好给人家添麻烦的,于是韩冰和陆谨先回温雪家拿了行李再出来找地方住,吃饭的时候他们已经用手机上网查到了江北市的国际青年旅社,直接过去就行了。

    把两位同学送上了出租车,父女俩在夜幕下向家走去,小雪说:“爸,你不会怪我没打招呼就把同学带回家吧?”

    老温说:“怎么会呢,傻孩子,上大学和上高中不一样,精力不能全放在学习上,也要尝试着接触社会,多交一些朋友总是好的,看你和同学相处这么融洽,爸爸很欣慰,这两个孩子也挺好的,和他们在一起,爸爸放心。。。”

    温雪说:“那当然,我们三个关系可好了,陆谨是我室友,韩冰是我在食堂打工时候认识的朋友,爸爸你不知道,他可有趣了,连一卡通都不会用……”

    听着女儿唠叨着学校里的事情,一股幸福的感觉从老温心底升起,女儿真的长大了,自己真的可以放手了。

    出租车里,韩冰歪着头看着窗外的夜景一言不发,陆谨也沉默着,说来奇怪,当温雪在场的时候,三个人就会有说有笑,连语连珠,但是温雪不在的时候,三人组合似乎就失去了灵魂,韩冰变得沉默寡言,陆谨也心不在焉。。。

    “你说,今晚会不会很热。”韩冰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什么?”陆谨没听明白。“天气预报说明天高温,温雪家顶层加西晒,那么旧的楼,空调都不能正常使用,真不知道他们父女是怎么熬过来的。”原来韩冰这会儿还惦记着温雪家的事情。

    “这个好办,温雪家的房子是租来的,搬家不就能解决了吗?”陆谨说。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韩冰恍然大悟。

    “人家说恋爱中的女人才愚蠢,没想到男人也是一样,唉……”陆谨装模作样的哀叹了一声,韩冰嫩脸一红,全当没听见。

    ……

    非洲,安哥拉罗安达,一辆豪华轿车驶入了海关总署大楼,从车上先下来两个人高马大的白人保镖,寸头,墨镜,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好手,保镖手按着腰部警惕的扫视着四周,保护着两位重要的客人从车上下来。。。

    海关总署的副署长亲自下楼迎接,中国来的胡先生是他最喜欢的客人之一,每次来都带着价值不菲的礼物和厚厚的现钞,这回似乎也不例外,副署长已经听手下人说了,胡先生是乘坐着最新式的湾流公务机前来罗安达的呢。

    副署长将客人迎进了接待室,满面春风的问道:“胡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么?”

    胡清淞很不高兴地说:“署长阁下,我想知道,我的货物为什么会被扣留在罗安达港口。。。”

    副署长做惊讶状:“没有这回事啊,胡先生的货物历来都是免检的。胡清淞打了个响指,东方恪送上一份文件,他翻了翻递给副署长:“诺,就是这一船货。”

    副署长接过看了看,恍然大悟:“五十辆装甲车,转口到西萨达摩亚的,原来这是您的货物,是这样的,根据联合国有关决议,禁止向西萨达摩亚进口武器装备,这件事情恐怕我爱莫能助了。”

    胡清淞使了个眼色,东方恪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递了过去,副署长阁下接过来瞄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塞进了怀里,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寻找其他的办法,比如拒绝入关,让船只继续驶往圣胡安,您知道,现在圣胡安的港口已经可以使用了。。。”

    “署长阁下,您真是机智过人。”胡清淞露出了笑意,“还有那几个偷渡的孩子呢?”

    “哦,我会打电话让他们把人送到中国大使馆。”副署长的目光扫到胡清淞腕子上的手表就再也挪不动了。

    “不不不,阁下,不用给你们的外交部和我们的大使馆添麻烦,直接扔到船上送到圣胡安也是一样的,难道不是么?”胡清淞说着,从腕子上摘下那块价值不菲的浪琴手表递了过去。

    副署长一边将表带往自己粗壮的手脖子上戴,一边点头道:“当然,当然。”

    从海关大楼出来,胡清淞长出了一口气:“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圣胡安必须有自己的深水良港。。。”

    东方恪说:“圣胡安的港口本来就是深水良港啊。”

    “是的,葡萄牙殖民者挑中的地方当然不会差,但是港口设备太差了,基础建设薄弱,我需要的是能为万吨,哦不,十万吨,二十万吨级的散装货船服务的现代化码头,配备世界上最先进的港口机械,还有高等级的公路和铁路,素质优良的技术工人,所有的配套设施,酒店、酒吧,旅馆、超级市场,红灯区……”说着说着,胡清淞眼睛里就冒出了金色的光芒,光是这些基建项目就不知道能赚多少钱了。

    在罗安达稍停一天,解决了被扣留货物和刘子光送往非洲的那几个龙堂少年的事情之后,湾流专机再次起飞,这回目的地才真的是中国,和来时不同,机长多了两名白人男子,是亚历山大和他的同伴瓦西里,也就是在航站楼天台上带伤作战,协助何机长打掉超级巨嘴鸟的猛男,至于其他俄罗斯、东欧籍的保镖,则被刘子光遣散,这些人良莠不齐,也就是李斯特罗夫斯基这种人能驾驭的来,若是长期留在身边总是个隐患。。。

    飞机在印度洋上空飞行,贝小帅赖在驾驶舱不愿意出来,非要跟何机长学本事,何机长大名叫做何庆涛,今年已经四十八岁,早过了漏*点燃烧的岁月,圣胡安机场上空一场恶战,又勾起了他对峥嵘岁月的回忆,经过大家轮番的思想动员工作,他已经答应飞完这一次就出任西萨达摩亚空军的教官,至于司令什么的,还是让别人来当好了。。。

    一切都在筹划之中,西萨达摩亚就如同一张白纸,任由设计师在上面描绘,港口、机场,矿场、铁路、公路,还有数不清的城市基础建设,以前西萨达摩亚没有钱,现在有了储量惊人的铁矿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几百上千亿的美元在向大家招手,飞机上的每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高谈阔论不止,唯有赵辉独坐一隅,呆呆的望着舷窗外的大洋。

    刘子光走了过去,关切的问道:“有事?”

    “老爷子怕是不行了,现在全靠药物吊着,回去大概就要见最后一面了。”赵辉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

    飞机终于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他们走的是海关免检通道,所以亚历山大和瓦西里虽然护照上没有中国签证也顺利进关,赵辉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就坐上一辆京V牌照的汽车绝尘而去,其余人暂时在宾馆下榻,然后再做安排。

    抵达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点钟,刚洗漱了躺下,刘子光就接到了赵辉的电话:“马上到**来一下。”

    刘子光立刻赶到了**,这家医院可不简单,中央的老干部们在进八宝山之前,这里往往是最后一站,来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叶清已经站在那里等他,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刘子光来到病房大楼的特护楼层,走廊里已经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群竟然鸦雀无声,刘子光注意到,光是将军级的人物这里就能找出十几个,其中就有曾在八一大楼见过的叶部长。

    见刘子光来了,赵辉从人群中走过来低声说:“爷爷要见你。”

    ……

    二月底了,距离出版更近一步,修改工作很繁重,以至于更新放缓,不多说,大家应该能明白,但是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出版编辑和我顶着巨大的压力,还是保持了橙红年代的原汁原味,当然在一些地方进行了修改,但只是改的更加完善了,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大家就能看到这本呕心沥血,饱经磨难的作品了。

    橙红年代签名海报和试读版的淘宝拍卖会今天中午就结束了,竞价还是蛮激烈的嘛,从一块钱炒到了380,两钻三钻的贵宾买家出没其中,让我感受到一种只有在YY小说中才有的牛逼感觉,估计中午时分最后冲刺阶段会更激烈,大家可以强势围观,看看究竟是谁拔得头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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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3 漫山都是映山红

    刘子光暗暗惊讶,按说老人弥留之际首先想到的应该是儿孙、老战友、老部下之类的人,为什么想到见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呢,不过此时他没有时间思考,只能跟在赵辉身后。

    “你也来。”赵辉对叶清低声说道,然后三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特护病房。

    病房里面别有洞天,会客室、洗手间、抢救室一应俱全,三人在门厅换了鞋,披上消毒罩衣和帽子才进到室内,就看到沙发上坐着几个年过古稀的老人,气度不凡,一看就是久居高位、手握权柄之人。

    看到三人进来,老人们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示意,隔着一道玻璃墙,能看到医护人员正在给病床上的老人实施抢救,心电监护、氧气全插着,一个小屏幕上显示着病人的脉搏,不但微弱,还很不稳定。

    “怎么样了?”赵辉低声问一个老人。

    “还是那样,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刚才主席打电话来询问了,中办已经把悼词准备好了,让家属过目。”老人低声回答。

    大家都沉默不语,就这样又过了十分钟,医生从抢救室出来,摘下口罩低声说:“首长又清醒了,你们赶紧进去,不要超过两个人。”

    大家互相交换一下目光,最后一位气宇轩昂的老人说道:“清儿,你陪小刘进去。”

    于是叶清冲刘子光点点头,带着他走进了抢救室,病床上的老人形容枯槁,脸上长满老人斑,一团死灰色,看到最疼爱的小孙女进来,他试着想抬起手来,可是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叶清赶紧抢上去拉着老人的手道:“爷爷,我来了。”说着眼泪就落了下去。

    老人无神的眼珠转了转,嘴巴艰难的张开,似乎想说话,叶清将耳朵凑上去听了半天,刘子光就看到老人的嘴巴一张一翕的,极其微弱的声音连听力灵敏的刘子光都听不清楚。

    叶清却不住的点头,听了一会儿转头问刘子光:“爷爷问你,野猪峪那里赵司令的坟上山花开的红么?”

    刘子光恍然大悟,合着老人家念念不忘的是早已为国捐躯的老战友啊。

    “红,漫山都是映山红。”刘子光答道。

    叶清趴在老人耳边讲这句话复述过去,老人听了半天没说话,两行浊泪从深陷的眼窝中流出,嘴里呢喃道:“漫山都是映山红啊……”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爷爷,爷爷。”叶清低低的呼唤了两声,刚要叫医生,忽然老人的双目再度睁开,挣扎着似乎要坐起来,脸颊上也出现了两团病态的潮红,“扶我起来。”老人说。

    叶清按动开光,将床头升起,老人坐直了身子,两眼直视着刘子光说道:“小鬼,我知道你,上次的事情处理的很不错。”

    叶清解释道:“爷爷说的是抗日英雄斩杀老鬼子的事情,那件事爷爷一直在关注,并且向有关方面施加了影响才最终得以解决的。”

    刘子光想说些感谢的话,但是此情此景却说不出口,只能点点头。

    “我参加革命七十余年,最难忘的就是在淮西打游击的那段日子,反扫荡,反清乡,爬冰卧雪,钻山沟老林子,有一次还遇到熊瞎子……咳咳。”老人忽咳嗽起来,叶清慌忙拍打着他的后背也无济于事,一直在注视着老人情况的医生和护士匆匆赶来,开动吸痰机忙碌起来,外面的人全都捏了一把汗,好在吸出一口黏痰之后老人就脱离了危险。

    “爷爷,您该休息了。”叶清劝道。

    老人固执的摇摇头:“爷爷没事,爷爷就是想和老家的人聊聊。”

    刘子光奇道:“叶老也是江北人?”

    老人说话费力,叶清帮着答道:“爷爷是湖北红安人,抗日战争时期率领八路军敌后工作队在淮西游击区从事敌后斗争,也就是现在的南泰县以西的山区,在那里坚持了八年抗战,很多战友都牺牲在那里,江北也算是爷爷的第二故乡。”

    刘子光肃然起敬,面前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当年也是金戈铁马的抗日英雄啊。

    “淮西游击区,有山有河,盐碱地不长庄稼,老百姓苦啊,就这样还勒紧裤腰带支持我们打鬼子,小鬼,现在家乡建设的怎么样了?老乡们都能吃上饭了么?”

    “家乡建设的很好,就快脱贫致富了。”刘子光答道,在垂死的老人面前他只能捡好的说。

    老人轻轻摇了摇头:“脱贫……唉,老区人民不容易啊。”

    叶清看看时间,劝道:“爷爷,您该休息了,今天实在太晚了,您不休息,别人也要休息的啊。”同时给刘子光使了个眼色,刘子光会意,当即说道:“叶老,您好好休息,等身体养好了,我陪您回家乡看看。”

    “好,我正有这个想法,回去走走,看看当年战斗过的地方,我看就明天吧,趁着山里的映山红还在。”老人这番话可吓坏了叶清,狠狠剜了刘子光一眼,劝道:“爷爷,别耍小孩子脾气了,赶紧休息了,没事的,您的病只要静养就能好。”

    老人无力地摆摆手,抗议道:“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器官都衰竭了,活不了几天了,那些老战友都在等我呢,我要是赖着不死,他们可是有意见的。”

    “爷爷,您说什么呢,我们有最好的医疗设备和医生, 您一定会好的。”叶清嗔怪道,眼圈又红了。

    “傻孩子,爷爷知道,活着一天就是你们的福气,可是你们想过没有,爷爷多活一天,国家就要多花费几万块钱,别当爷爷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老区人民过的苦啊,花这么多钱养着个老不死的有什么意义,还不如用在老区人民身上。”

    “爷爷,您真的该休息了。”叶清有些着急,爷爷的身体状况她是清楚地,本来今晚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按说熬不过今晚了,可是没想到老人家这会儿的精神这么好,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想到这里她不禁一阵害怕,赶紧把医生叫了过来,医生查看了仪器上的生命体征也觉得纳闷,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搭上手腕量了量脉搏,确实比刚才平稳强劲了一些。

    医生冲叶清点了点头,示意没事。

    “爷爷,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会商量着办的,今天就到这儿吧,好吗?”叶清轻声劝道,但老人却坚持己见:“必须定下来,我要去淮西游击区,去野猪峪,去大王河,看我的老战友,牺牲的,活着的,都要看。”

    “好,去,咱们养好病就去。”

    “不行,明天就去,咳咳。”老人一激动,又勾起了痰,监控仪上也是一阵抖动,心跳明显加快,吓得叶清忙不迭的答应:“去,明天就去。”

    又是一阵抢救,老人再度平息下来,说:“你们准备去了,尽快安排,我怕是等不了几天了。”

    叶清无奈,只好带着刘子光出来,几个老头围上来问道:“清儿,爷爷怎么样?”

    “暂时又稳定下来了,起码今晚不会走。”叶清说。

    众人长吁了一口气,就听到叶清又说道:“但是他非要去老淮西游击区看看。”

    “乱弹琴,这怎么可以,出了事谁负责?”老人们纷纷表示反对。

    “还不是这家伙,说什么不好,非要说陪爷爷去家乡看看这种话。”叶清又狠狠瞪了刘子光一眼。

    但是老人们却并没有迁怒于刘子光,这种场合下说这样安慰人的话再正常不过了,他们只是埋怨叶清:“清儿,爷爷平时最听你的话,你怎么不好好劝劝他,这万一要是在路上出了事,谁也负不起责任,主席和总理责怪起来,我们没法回答啊。”

    “我觉得此事未尝不可。”一直没说话的刘子光忽然插言道。

    几位老人将目光转向他,目光凛凛,不怒自威,刘子光没有丝毫退缩,直言道:“你们没注意到么,提到要去老区之后,叶老的脉象都平稳了许多,在特护病房静养或许可以延续生命,但是对一位老将军,老革命家来说,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叶老有这个想法肯定不是一时半会了,我们应该尽可能的满足他。”

    叶清也不由自主的点头道:“确实如此,我帮爷爷整理回忆录的时候,他最惦记的就是在淮西打游击的这段日子,那里是他最难忘的地方,他也一直念叨着要去看看,因为各种事情耽误了,然后又病重住院,一直拖到现在。”

    “可是如果出了事,谁来承担责任?”一个看起来和叶清眉眼有点像的老人还在担忧。

    赵辉说话了:“退一万步讲,即使爷爷在南泰出了意外,倒在他战斗过的地方,我想那也是他乐意的事情,爷爷一直在说,能和战友埋在一块,是他最大的期望。”

    几位老人低头商议了一阵,还是无法做出决定,最年长的一人道:“这个问题我会向组织反映的,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这里我们看着就行,让外面的人也都休息去吧,爷爷今晚应该没事了。”

    三个年轻人默默走出了病房,走廊里的人赶紧上前询问,得知老爷子又缓过劲来后,众人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纷纷下楼离去,到了楼下刘子光才发现,赫然停着一长串高级轿车,其中大多数是军牌,军委的、四总部、各大军区的都有,还有一些国字头领导才能配置的政府车牌,今天来探望叶老的,怕是任何一个人拿出来都是军政界的重量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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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出京

    天边闪过一道闪电,然后是轰隆隆的滚雷声,暴雨接踵而至,高档轿车陆续离开,赵辉带着刘子光上了叶清那辆雪佛兰巨无霸,叶组长一言不发的启动汽车,尾随着前面的汽车鱼贯出了**。暴雨来得很急,豆大的雨点敲击在车顶上,发出砰砰的声音,雨刮器快速刮动着,前面的路依然模糊不清,霓虹在雨雾中似乎变成了一道道五颜九色的光影,车里很闷,依然没有人说话。

    忽然,叶清开口了:“五哥,你说我爸和二伯父,三伯父他们会同意么?”

    “不会的,老爷子虽然病入膏肓,但依然是我们叶家的顶梁柱,他在一天,叶家就稳一天,你明白的。”赵辉幽幽的答道。

    急刹车的声音传来,叶清硬生生将车停在快车道上,回头怒道:“难道他们就不考虑爷爷的感受!”

    赵辉叹口气:“小清,大人的事情你不懂,叔伯们也是为了叶家。。。”

    “我当然懂,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总以为爷爷还在就没人敢动他们,可他们也不看看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爷爷整天躺在病床上像个木乃伊一样任由他们摆布,靠着昂贵的进口药物维持生命,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爷爷是战将啊,就算老了也是,战将最好的归宿是马革裹尸,而不是躺在301的特护病房里衰竭而死!”

    “够了!小清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赵辉忽然声色俱厉的斥责道,但是他的威信显然没那么高,叶清根本不当回事,心烦意乱的从包里摸出一个金质烟盒,拿出香烟来点上。。。

    此时暴雨已经变小了,深夜的街头汽车并不算很多,要不然早就堵车了,赵辉也拿出烟来自己叼上一支,给刘子光递上一支,三个人在汽车里吞云吐雾起来。叶清只抽了一口便将香烟掐灭,说道:“我不管,爷爷最疼我,我要报答他,说什么都要满足他最后的愿望。”

    “别傻了,你什么身份,说话能顶事?别说你了,就连三哥这种肩膀上抗星星的说话都不算数,再说长辈的考虑也是为了叶家,不能完全说是自私。”赵辉劝道。

    “顶不顶事那是我的事情,五哥你别插手就行。”叶清道。。。

    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停到了巨无霸的侧后方,从车上下来四个全副武装的特警,领头一人来到驾驶座窗前,轻轻敲了敲玻璃,示意里面的人下车。

    叶清降下车窗,面无表情的递出了自己的证件,警察接过来用手电照着看了一眼,当即立正敬礼,双手奉还:“姐们,辛苦了。”

    叶清略一点头,收回证件,又把车窗升了上去,警车悄然离开,赵辉笑道:“你看看,叶家大小姐不也享受着特权么,要是没有爷爷,你能在单位里这么嚣张?想办什么事儿,叔叔伯伯的喊两声人家就答应了,你以为真是看你的面子啊?”

    “我知道,就是因为我欠爷爷那么多,现在该到了报答的时候了。。。”叶清说完,一踩油门,巨无霸咆哮着向前冲去。

    赵辉苦笑一声,向刘子光解释道:“这样的事儿,今年已经是第三回了,每一次医生都说不行了,可每回老爷子都能挺过来,这一次最严重,新华社那边通稿都准备好了,老爷子在弥留之际说要见见老家的人,也就是原来的淮西游击区,现在的江东省南泰县那边老乡,自从上次出了个老英雄刀劈日本鬼子的事情之后,老爷子就一直关注着那边的事情,时间太紧找不到人,我就想到你了,你不是江北人么,呵呵,结果还真有效果,没谈几句话呢,老爷子就又还阳了。刘子光说:“叶清说的对,你们家老爷子是战将出身,生命力顽强的很,没那么容易走的,做小辈的也别太刻意强求什么,毕竟自然规律是不能违背的,咱们**人是唯物主义者嘛。。。”

    赵辉说:“大家心里都有数,该走的总是要走的,爷爷戎马一生,奉献的太多了,你别看今天晚上来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是他亲生的,爷爷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我们的大伯,抗美援越时期死在了越南,连尸骨都没找到,剩下的几个儿女,包括我父亲在内,全都是他收养的烈士遗孤,老爷子刚正不阿,从不任人唯亲,这些年来没提拔过几个身边的人,所以我们叶家别看表面上风光,其实还是老爷子在撑着,他一走,叶家怕是要走下坡路了……”

    又是一阵沉默,刘子光忽然想起来关野,便问道:“关野的案子怎么样了?”

    “又有了新的变化,很难说。。。”叶清说完,一脚刹车,原来已经到了酒店门口,“下车吧,唯物主义者。”叶清说道。

    此时雨已经停了,刘子光跳下汽车,赵辉又交代了几句,说自己最近可能比较忙,有什么事情请大家多分担一些,刘子光自然是满口答应。

    ……

    第二天下午,正当刘子光准备乘机返回江北市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赵辉的电话,让他迅速赶到火车站来。“老赵,你这不是玩我么,我已经在机场了。“刘子光说。

    “那也得来,老爷子要乘火车去江北,点名你作陪。”

    刘子光愣了:“开玩笑吧,就老人家那身子骨还能坐火车?”

    “不能也得能了,你过来再说吧,这事儿弄得……”听得出赵辉也很郁闷。。。

    于是刘子光迅速赶到了火车站,在车站办公室见到了赵辉,赵辉告诉他,叶清那丫头把事情搞定了,现在一路绿灯,谁也不敢反对老人家出行了。

    “她怎么搞的?”刘子光诧异道。

    “她把事情捅到总理那里去了,拿了个电话让爷爷直接向总理告状。”

    “那总理就能答应?”

    “当然不会答应,总理把皮球踢过来,让家属会同院方研究决定,小清一个人的力量自然是不能对抗那些叔叔伯伯的,关键是现在老爷子也跟着她一起闹啊,说是不让他去就拒绝治疗,老人家的脾气大家都是知道的,那绝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所以,就这样了。。。”

    “为什么不乘飞机?”

    “医生说高空气压对病人不好,本来想调陆航的直升机,可是想到老爷子连公车私用都反对,更别说用飞机了,就想到用火车了,好在现在火车速度也提高了,比直升机慢不了多少,他们正在安排,咱们在这等着就行。”

    刘子光点点头,忽然又问道:“那叫我来做什么?”

    “这事儿你也有份啊,别不高兴,这是好事,别人巴不得作陪呢。”赵辉说。

    半小时后,几辆汽车直接开到了月台上,其中一辆是救护车,身穿铁灰色衬衫和黑色西裤的彪悍男青年清理出一条通道来,医护人员从车上抬下一张病床,送入了火车车厢,这是一节专列车厢,临时挂在列车后面,赵辉和刘子光也上了车,火车准点出发,向南驶去。。。

    专列里配备了抢救设备,四名医护人员随时陪伴左右,除了赵辉叶清等人,还有几个上了岁数的老人,以及一些工作人员,大家陪坐在老人身边,神情都很紧张,生怕出什么意外。

    但是老人半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侧头看着窗外的景色,精神反倒比昨夜还好了点,眼睛里也有了光彩,但是举手说话还很困难,依然需要小孙女的翻译。

    列车有节奏的摇晃着,老人慢慢进入了梦乡,监控仪器显示一切生命体征都很稳定,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叶清一边放下窗帘一边轻声说:“爷爷不比常人,越是安静的环境他越是难以入睡,以前睡不着的时候就坐上吉普车,让警卫员去野外兜一圈,颠啊颠啊的就睡着了。。。”

    “小清,你过来。”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沉着脸将叶清叫到一边谈话去了,估计一顿训斥是少不了的,赵辉和刘子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从首都到江北市,动车不过五个小时,夜里九点钟的时候,火车终于抵达了江北市火车站,列车段的工人直接将这节车厢摘下,军分区的司令员和政委早已等在站台上了,但是由于老人还没醒来,谁也不敢惊动他,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小时,当老将军醒来后才上了救护车,直接送到军分区医院的特级病房里。

    来的都是首都的重量级人物,虽然时间仓促了一些,军分区的首长还是接待的很到位,在招待所摆下酒宴款待贵客们。

    面子总是要给的,虽然老人还躺在病床上,大家还是出席了宴会,而刘子光却独自回家去了,第二天上午又准时来到医院,陪同老人回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此前老人有交代,不许惊动地方政府,所以只有军分区的车辆陪同,两辆互为备用的救护车,一辆丰田考斯特客车,以及负责开道和警卫任务的三辆越野车,组成一支车队向南泰县驶去,当车队开出军分区大院的时候,门口的卫兵都换上了礼宾服和高筒皮靴,手拿镀铬的56式半自动步枪,向老将军的车队敬礼。

    ……

    昨天淘宝拍卖激烈之际,临近结束的时候进入白热化状态,两位淘宝贵宾卡用户你来我往,频频出价,最后还是永高行以1080的天价竟得了拍拼。

    事后我和买家进行了交流,原来是一位资深读者,从铁器武林一直看过来的,他还说1080不算贵,他的心理价位还要再高一些,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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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老八路重游故地

    车队开出了军分区司令部,开道的军车里,赵辉拍拍刘子光的肩膀说:“给你县长老同学打个电话吧,通知地方上一声。”

    刘子光说:“不是说不让惊动地方么?”

    赵辉笑道:“省里市里也就算了,到了县里再不打招呼说不过去,再说这也是给你同学架势的机会嘛。”

    ……

    此时南泰县委会议室,常委会正在召开,县委徐书记严肃的说:“昨天晚上,咱们县财政局的关卫东被市反贪局的人带走了,市纪委的报告说,关卫东多次前往澳门赌博,涉案金额高达数千万之巨!就在咱们眼皮底下发生这么重大的违法违纪事件,某些同志要深刻反省了!”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朱副县长的脸色有些难看,目前南泰县的形势错综复杂,自从前任书记和县长下马之后,就呈现出一种党政领导双弱的局面,县长周文是市里下派的干部,毫无根基可言,县委徐书记当了多年副书记,一直是不倒翁,虽然资历老,但是没有几个班底,反而是朱副县长势力最大,在常委中也有不少盟友,本来他才是县长最热门的人选,但是周文横空出世夺走了县长大位,自然就成为他的敌人。。。

    上次交通局长被免职之后,周文并没有乘胜追击,安排自己的人马,而是把交通局长的位置让给了徐书记的人,徐书记投桃报李,把周文的嫡系孙继海操作成了公安局的副局长,两位弱势的党政一把手,合作的天衣无缝。。。

    被剪除了羽翼的朱副县长很是憋屈了一阵子,有心想打击周文,这是这家伙太精明,无论是从经济还是作风方面都找不出纰漏来,上次宾馆捉奸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朱副县长只好忍了这口气。

    没想到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周文的下一轮组合拳又打过来了,这次又是换汤不换药,直接动用市里的关系把财政局老关给拿下了,朱副县长吃了个哑巴亏,想扳回一局都没可能,周文做事精细,肯定掌握了老关的确凿证据,不然也不会出手这么狠辣。。。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大家都在抽着烟,喝着茶,表面上平静,内心却是惊涛骇浪,这个周县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要人命啊,不过细想起来老关也是活该,按理说财政局归县长管,可是县长批的条子,总额不过两万元,到了财政局那边老关竟然给拖着不办,说什么财政紧张,当时大家都等着看周文的笑话呢,结果人家硬是忍了这口气,一个月都没动静,两万块钱你不给是吧,直接摘了你的帽子不说,下半辈子都让你在牢里过。

    周县长啊周县长,表面上文质彬彬的书生,其实是条赤练蛇啊。

    见众常委都不说话,周文干咳一声道:“财政局归县政府领导,出了这种事情我负有领导责任,请组织处分我‘

    徐书记说:“周县长到我们南泰县时间不长,财政局的情况也不清楚,这事儿和你无关,真要处分,也是处分我。。。”

    两人一唱一和的,透露出的信息是不再向上追究了,众人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听到周文说:“财政局的风气确实应该改变一下了,据我调查,关卫东任职期间,任人唯亲,管理松散,财政局成了一盘散沙,有些人甚至挪用公款炒股,这种风气必须扭转,财政局副局长任长荣同志是省财经学院毕业,业务素质强,思想觉悟高,我建议由他接任局长一职。。。”

    朱副县长发言了:“任长荣同志还比较年轻,财政局的情况也比较复杂,我建议还是让经验更丰富的同志出任这一职务,副局长乔云山政治素质很强,我觉得更合适一些。”

    说完,朱副县长扫了一眼在座众人,说:“我也是抛砖引玉,大家有更合适的人选都可以提嘛。”

    大家都明白,交锋开始了,财政局长和公安局长一样,都是极其重要的岗位,也是必须争夺的位置,此前朱副县长已经进行了串联,他矜持的看着周文和徐书记,手里摆弄着签字笔,自认为胜券在握。。。

    忽然周文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附耳对徐书记说了句什么,徐书记便道:“会议暂时中止一下,县里有重要接待任务。”

    朱副县长问道:“徐书记,是省里来人了么?”

    徐书记说:“不是,是中央来人,点名要周县长陪同,中央首长严令不许惊动地方,我们就不要全体出动搞什么欢迎仪式了。”

    众常委们再看向周文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心说这位周县长真人不露相啊,连中央都能找上关系,看来站队的事情要再认真考虑一下了。

    常委会暂时结束,周文匆匆赶回自己的办公室,开始点将,县公安局的孙继海是少不了的,由于中央首长有军队背景,所以武装部最好也出一个人,然后就是熟悉南泰县历史的人,他很快想到一个人,县志办公室的桑景闲,那个老头倒是可以一用。。。

    县志办公室全称是南泰县党史县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是隶属于县政府的副局级事业单位,编制相当精炼,有主任一名,副主任四名,纪检委员一名,这些都是抓行政和党务的领导,具体业务却是由一位从县中调来的老教师负责,这个人就是桑景闲。

    老桑虽然人在县志办公室,但编制还在县一中,县里财政紧张,半年没发工资,老师们便啜叨人在县政府的老桑替他们出头,老桑五十多岁的人了,儿女都不在本县工作,也就豁出去了,直接找到县长反应,说是教师工资拖欠的太多,严重影响教学质量,老实说,老桑找县长告御状,也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的,他做好了被开除公职,甚至被关进公安局的准备,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县长比他还着急,此前已经特批了两万块钱应急,可是被财政局压着不给,最后还是县长从别的方面筹措了几万块钱给老师们发了生活费应急,还说以后有事可以直接向自己汇报。。。

    此事之后,老桑感觉办公室的几位主任看自己的目光都不一样了,本来还称呼一声“桑老师”,现在直接就是老桑,什么累活儿苦活儿都推给自己,老桑心里明白,自己身上已经打上了周县长的烙印,县里人都说周县长干不长久,跟他混没前途,但自己已经是快退休的人了,就算受到牵连又能怎么样。。。

    县志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距离最近的一位副主任气定神闲的拿起了电话:“喂?”

    “老桑,你的电话。”副主任把话筒递了过来,眼神有些奇怪。

    桑景闲正趴在文案堆里忙碌着,赶忙接过电话问道:“哪里?”

    “桑老师,我是周文,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听筒里传来的竟然是周县长的声音。。。

    桑景闲答道:“马上到,周县长。”

    办公室的人此刻全都抬起来头,目送着老桑离开,一位副主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悠悠的说:“老了老了,还站错队,哼哼。”

    其余副主任们也都冷笑着,继续拿起了报纸。

    ……

    周文点起人马,叫上县政府小车班的一辆大排量越野车,一行人来到县城边上开始等候,不远处陆续出现了几辆不起眼的汽车,这都是县里领导们派来的眼线,他们很好奇周文到底搭上了中央什么人,因为根据资料显示,中央根本没有南泰籍的领导啊。

    半小时后,一列车队出现了,打头的是一辆迷彩涂装的长丰猎豹,白底军牌,后面跟着的也都是军牌车辆,丰田考斯特、救护车、越野车,一路打着双闪过来,开到周文面前停下,头车里下来几个人,和周文等人简单握手寒暄之后,然后各自上车进入城区,老桑作为临时“导游”上了叶老的专车。

    眼线们纷纷打电话向自家领导汇报,说是只看见了一水的军牌车,搞不清楚状况。

    “继续调查。”朱副县长放下电话,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开始联系市里的熟人。

    ……

    桑景闲当了一辈子教书匠,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县长,现在突然坐到了中央首长旁边,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但是看到首长面目慈祥,工作人员也都没有架子,便放下心来,随着汽车的行进,指着外面的大楼介绍了起来。

    叶老今天精神很好,破例没有躺在病床上,而是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丰田考斯特的座椅都是特制的航空座椅,极其宽大舒适,他望着窗外繁华的景色,不禁感叹道:“变了,变化真是太大了。”

    车队走的是南泰县中心大道,极其宽敞的十车道柏油路,路边种植着四季常青的塑料椰子树,高楼大厦比比皆是,白宫造型的县机关大楼在一片繁花绿树的掩映下,显得格外壮丽。

    “那是哪里?”叶老指了指白宫问道。

    

0-46 苦水井赶集

    见老首长颤微微的手指指向白宫大楼,桑景闲赶忙答道:“那是咱们县行政中心办公大楼,三年前落成,由上海著名建筑设计师设计,总建筑面积两万平方米,极大地改善了县委县政府的办公环境,提升了我县的形象,为进一步开展工作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老桑的介绍是严格按照县委宣传部发布的《关于介绍县行政中心时应注意的各项问题》的通稿来背诵的,哪知道老首长听了之后却直摇头,桑老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纳闷的看向叶清,还是叶清明白爷爷的心思,她说道:“首长想问的是,那里原先是什么地方?”

    桑景闲恍然大悟,忙答道:“那块地皮啊,被县里征用之前是庄稼地,再往前是一片老林子,五八年大跃进,县里大炼钢铁放卫星,把那些上百年的老树都给砍了当柴火烧,再往前啊,据县志记载是本县一位乡绅家的墓园,这位乡绅家一门出了三个进士,其中一个在嘉庆朝当过一任礼部尚书,风水先生说过,他们家的老林子可是风水宝地……”

    叶老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没兴趣听下去了,桑景闲也忽然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赶紧岔开话题:“老首长要是想看历史遗迹的话,县旅游局倒是一个好地方,抗日战争时期那里是日本宪兵司令部,解放战争时期又是国民党的县党部,这么多年了,建筑一直没变过。。。”

    叶老微微点头,叶清吩咐司机直接开到了县旅游局,出乎意外的是,这里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主建筑已经拆除完毕,门板,窗户,几十年的腐朽木头都丢在外面,拆下来的老式青砖整齐的码放着,一些工人在废墟上拿锤子敲着钢筋上附着的水泥块,那座几十年的民国建筑已经不存在了。。。

    桑景闲有些尴尬,说:“真对不起,旅游局原址拆迁建设居民小区,我把这茬忘了。”

    但叶老似乎并不在意,反而冲桑景闲微笑着点点头宽慰他,叶清也说:“首长以前在淮西游击区负责敌后作战,主要想看看老战场,老根据地什么的,桑老师可以介绍一些这样的地方。”

    桑景闲想了想说:“抗战时期,南泰县属于晋冀鲁豫根据地的淮西游击区,八路军129师一个独立团潜入敌后打游击,司令员姓于,叫于德海,政委姓叶,叫叶雪峰,这支部队全部由老红军组成,特别能打硬仗,先后收编了多支抗日武装,后来淮西游击区变成了淮西军分区,于司令牺牲,叶政委担任司令员,再后来改编成中原野战军一部,开过长江解放全中国……老首长,您不会就是?”

    侃侃而谈的桑景闲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老首长可能就是当年的叶司令,禁不住激动起来,叶老也咧着没牙的嘴呵呵笑起来,忽然桑景闲落下泪来,说:“我在纪念馆看过您老的照片,当年多么英姿勃发啊。。。”

    难怪桑景闲感慨,在这位饱读历史的老学究心目中,叶雪峰始终是那个一身粗布军装,腰间子弹转带加左轮枪的英武年轻军人形象,哪能和眼前这位头发没有几根,消瘦的腮帮凹陷下去的垂暮老人联系在一起呢。。。

    叶清劝道:“桑老师,首长惦记着老区人民,想看看根据地的发展情况,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老一辈革命者的牺牲才有价值,有意义嘛。”

    “对啊。”桑景闲迅速擦了吧眼泪,说道:“当年八路军独立团的根据地主要在大青山深处,现在营地已经难寻,不过野猪峪还有一座纪念碑以及抗日英雄墓,以前交通不便利,去那里很难,现在虽然没通正式公路,但汽车已经能过去了。”

    叶老连连点头,对孙女比划了两下,叶清会意,说道:“野猪峪比较远,还有一个距离县城较近的地方,应该是叫苦水井吧?”

    “对对对,苦水井乡也是当年抗战的主要战场。。。”桑景闲介绍道,“1944年,日本鬼子下乡扫荡,苦水井乡下马坡村的群众,为了掩护八路军伤员,被鬼子屠杀了五十多口人,硬是没有人招供啊,文革时期,苦水井曾经一度改名叫甜水井,后来改革开放,不知怎么地就又叫回去了,唉,没办法,那地方真的太苦了,方圆十几里就一口水井,压出来的水都是苦的,别说给人喝了,大牲口喝着都不舒服。”

    “桑老师,那咱们就去这个下马坡村吧。”叶清说。

    桑景闲却有些犹豫,苦水井乡是全县最穷的一个乡,下马坡村又是苦水井乡最穷的一个行政村,人家中央首长大老远的从首都来了,难道就给人家看这个?这不是给南泰县脸上抹黑么,想到这里他就吞吞吐吐起来:“路可能不大好走。。。”

    “没事,我们都是越野车。”叶清干什么出身的,哪能看不出桑老师的担忧,她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让首长看看真实的老区,或许会有利于咱们县的经济建设。”

    桑景闲一听是这个理,也就点头了。

    叶清用对讲机通知开道车:“去苦水井乡。”

    开道车是一辆江北军分区的长丰猎豹,车里除了驾驶员,就是赵辉和刘子光以及南泰县长周文了,当周文听到对讲机的声音后,吓了一跳:“苦水井乡没什么好看的,就别去了吧。”他劝道。

    “怎么,周县长有顾虑,难道苦水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赵辉开玩笑道。。。

    “不是不是。”周文连忙解释道:“苦水井乡太穷,不足以代表咱们南泰县的经济发展水平,我倒有个建议,可以在县城好好逛一下,品尝一些特色小吃什么的。”

    赵辉笑道:“好了周县长,别担心,苦水井乡不就是正在搞征地么,我们不是为那事来的,纯粹是私人性质的旅游,县长大人莫要放在心上,哈哈。”

    虽然车里空调很足,周文还是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上次苦水井乡中心小学遭风灾死了人,自己花了大把的力气才平息下去,最近因为征地的事情又闹起来,前几天玄武集团的人下去勘察,和村民发生了冲突,打伤了好几个人呢,现在突然来了几辆政府的汽车,不刺激村民才叫怪。。。

    想到这里,他赶紧给苦水井乡的代乡长梁大众打电话,让他组织乡里的基干民兵和干部准备接待首长。

    梁大众原来是下马坡村的村长,因为在征地的问题上紧紧团结在周县长周围,所以被破格提拔为苦水井的代乡长,他接到周县长的电话后,立刻风风火火行动起来,集合民兵,准备车辆,组织人手打扫卫生。起码把街上乱跑的猪和狗撵一撵,地上的羊屎蛋捡一捡也是好的。

    车队一路走来,光是从道路上就能分辨出经济发展的不同,江北市区是平整的八车道柏油路,市里到县里这段公路就略差一些,是四车道的水泥路,出了县城往西走,道路就变成了年久失修的碎石路了,大概是昨天下过雨,地上一汪汪的积水,来往车辆也越来越稀少,开了一个钟头后,终于抵达了苦水井乡政府所在地,离得老远就看见道路上方挂着横幅:欢迎各级领导莅临视察。。。

    苦水井乡是真穷,乡政府所在地名义上是个镇,其实就是个农村大集,凑巧今天就是赶集的日子,并不宽敞的街道两边摆满了摊点,买什么的都有,猪肉案子上用大铁钩子挂着半爿生猪,电器行的摊子上摆着廉价的随身听,花花绿绿的磁带五块钱十盒,光盘两块钱一张,买衣服的摊子上挂着成排的化纤山寨名牌T恤,城里已经绝迹多年的“流星花园”“F4”在这里都能看到。

    集上的人并不太多,大家看到车队抵达,纷纷让开一条路,好奇的望着车里的人,叶清的足迹踏遍世界各地,经历相当丰富,当他看到这一幕幕纯朴的农村集市景象时,立刻想到了曾经在坎大哈见过类似的场景,两者竟然是如此相像。。。

    开道车里,赵辉打趣道:“老刘,你们县里真挺落后的,你知道我想到哪里了么?阿富汗。”

    刘子光笑道:“得了吧,这算富裕的,你要是到了野猪峪,才知道什么叫真穷。”

    周文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南泰县的父母官,别人当着一县之长的面就把下面的乡镇比喻成阿富汗,这不是摆明了打脸么,不过这个姓赵的似乎来头不小,自己虽然不开心也只能笑脸相迎。

    忽然周文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站在不远处,正是苦水井乡的梁大众代乡长率领乡政府一帮干部前来迎接,不过看到其中几个干部脸喝的通红,周文就又不高兴了,基层禁酒令讲了无数次,就是没人理会啊。

    乡下小干部没啥大权力,仅有的乐趣就是喝两盅,今天又是大集,下面村子有人送来几只鸡,几瓶酒,干部们就相邀喝酒去了,喝到一半的时候代乡长赶过来说上面有人视察,把他们几个人硬从酒桌上叫过来的。

    周文从车上跳下来,走到梁大众跟前嗅了嗅,确认自己提拔的这位代乡长并没有喝酒,才稍微欣慰了一点,他说道:“叫这么多人干什么,让他们该干啥干啥去,梁大众你跟我来,到你们下马坡去。”

    梁大众一惊:“周县长,还去啊,他们是?”

    “放心,不是玄武集团的人。”周文说完,和乡里干部们打声招呼,就拉着梁大众上了开道车。

    车队没有在镇上停留,直接沿着一条荒芜的土路向下马坡村开去,两边树木稀疏,一望无际的盐碱地触目惊心,叶老看到这熟悉的一幕,终于有了些许感觉,叶清注意到,爷爷的眼眶中似乎有些晶亮的东西在闪烁。

    忽然开道车停了下来,驾驶员说:“这是谁弄得大石头摆在路上,这么缺德。”

    一块巨大的石头正摆在土路中央,足有上千斤重,而道路两边则是深深的排水沟,汽车根本绕不过去。

    ……

    这里做个说明,前面犯了个低级错误,征地的朱王庄乡和大河乡的朱王庄村在名称上重复了,现改为苦水井乡。

    

10-47 一碗红糖茶

    苦水井乡的自然资源相当贫乏,沙土窝盐碱地多得是,但是这么大的石头就很罕见了,这么大一块石头摆在路中央,肯定是有人故意堵路,周文急眼了,当场骂道:“梁大众,你怎么搞的,这个乡长能干就干,不能干我换人!”

    梁大众也急了,一边辩解道:“周县长,这个事儿我真不知情啊。”一边拿出手机要给乡里打电话调人来,赵辉却说:“没事,咱们人多,下去把石头搬开不就得了。”

    军分区为了保障中央首长的安全,派了司令部警通连的一个班执行警卫任务,由一个姓王的中校参谋带队,个顶个都是壮小伙子,一声令下跳下车来,七手八脚去搬动那块大石头。

    车队停在路上,闭目养神的叶老睁开了眼睛,桑老师赶紧解释:“前面有块石头把路堵上了。”

    叶老微微点头,没说什么,叶清倒觉得有些奇怪,这苦水井乡哪来的巨石啊,难不成是有人故意堵路。

    警卫班的战士们喊着号子迅速将大石头推到路旁,道路恢复了畅通,开道车重新发动起来向前开去,忽然刘子光大喊一声:“停!”

    司机没反应过来,刚要去踩刹车已经晚了,长丰猎豹的两个前轮陷进了坑里,原来这看起来平整的道路上其实暗藏玄机,被人挖了一个大坑,上面铺满沙土碎石,乍一看很正常,汽车开上去就得陷进去。

    司机猝不及防,头栽到了方向盘上,汽车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警卫班的战士们还没来得及上车,赶紧围上来搭救,所幸车速较慢,没有人受伤,大家七手八脚从车里爬出来,望着这个大坑赞叹道:“好大的一个坑啊。”

    这个坑挖的可真够专业的,里面有木条支撑,铺着草席,洒满沙土碎石作为掩护,如果人走上去不会塌陷,但是汽车上去肯定掉下去,这坑挖的很深,很陡,坑底的泥土还很新,看来挖好没几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搬开大石头又出现了陷车坑,周县长一个头两个大,他指着梁大众气的说不出话来,梁大众也哭丧着脸百口莫辩,这条路是通往下马坡的必经之路,而且前几天才发生过村民和玄武集团员工的冲突事件,要说这事儿不是下马坡人干的,傻子都不信,而作为前下马坡村长的梁大众难辞其咎。东方小说网

    军分区的同志们围了上来,望着这个大坑啧啧称奇,都说土木作业赶得上专业水准了,赵辉哭笑不得,和带队的中校协调了一下,不论如何,先把陷到坑里的汽车拖出来再说。

    这边正忙乎着,后面传来喊声:“老五,你过来一下。”赵辉赶紧颠颠的跑到丰田考斯特边,叶清伸头问道:“怎么回事,动静这么大。”

    赵辉说:“乡民挖了陷马坑,车栽进去了。”

    叶清“哦”了一声,回身向叶老解释了一下,叶老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叶清也说不清楚,边让桑老师来解释,桑景闲在县政府倒也听说过一点风言风语,便斟酌着词句说道:“听说苦水井乡的征地遇到一些麻烦,当地农民有些负面的情绪,可能是这个原因。”

    “又是石头拦路,又是挖坑的,这是把我们当成日本鬼子呢。”叶清冷哼一声,开始四下观察,正好看到远处有个放羊娃,一手拿着赶羊的长条子,一手拿着手机正打电话呢。

    “不出意外的话,过一会该来人了。”叶清说。

    坑挖的很有技术性,长丰猎豹的车尾悬空,两个后轮使不上力,车头扎在坑里一阵阵的轰鸣,折腾了半天一点没挪窝,因为走得急,其余两辆车上都没带牵引索,一帮人抓了瞎,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远处过来一群农民,围在大坑边上看起了热闹,却没人上前帮忙。

    周文赶紧喊道:“老乡们搭把手,把车拉出来。”

    老乡们袖着手蹲在坑边,脸上笑吟吟的,没人搭腔,梁大众急了,嚷道:“四狗子、柱子,傻站着做啥,赶紧帮忙啊。”

    “乡长,给多少钱啊?”

    “晌午饭还没吃呢,没劲拉。”

    梁大众气的跳着脚骂:“你们几个鳖犊子看清楚点,这又不是县里的车,是部队上的车,车上坐的是中央首长,老红军,老八路!专门来咱村视察的,你们不干是吧,我干!”

    说着梁大众就跳进了坑里,用力去抬车头,乡民们看看车牌子,再看看边上站着的这些穿军装的人,顿时明白了,当即就有四五个人跳进了坑里,二话不说帮梁大众抬车,军分区的王参谋也招呼小伙子们一起上阵,人多力量大,七手八脚将前轮下面垫高,四轮驱动的越野车一阵轰鸣,终于从坑里倒了出来。

    车虽然出来了,但是想填平这么大一个坑,怕是出动铲车都要一阵子,好在这里距离下马坡村已经很近了,征求过随行医生的意见后,众人将叶老抬上了轮椅,推着前往村子,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了革命老区下马坡村。

    离得老远就看见一排排黄色的土墙,上面文革时期的标语还依稀可见,高大的杨树上知了不停地鸣叫着,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虽然是盛夏时节,倒也有几分凉爽,还没走到村口,村里的人们就闻讯赶来,乡民们围在道路两旁,像看西洋景一样看着大家。

    一个精悍的警卫员推着叶老的轮椅,叶清举着伞帮老人遮阳,保健护士拿着氧气包紧随其后,时值夏季,警卫员小伙子们都穿着笔挺的军裤和短袖军装,看起来格外精神,和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下马坡村的村民们就寒碜多了,老头子们赤着膊,就穿一条大裤衩,穿一双塑料拖鞋,精瘦的光脊梁被太阳晒得红紫,小孩子们则浑身上下一丝不挂,满身都是泥巴,傻愣愣的看着蹲在树荫下看着衣冠楚楚的陌生人们,不管大人小孩,脸上只有一个表情,就是麻木。

    梁大众刚当上乡长没多久,在村子里依旧很有威信,他抢先跑到村广播室,扯着话筒喊起来:“乡亲们注意了,中央首长叶司令到咱们村视察工作,村委员和小组长马上到村委会集合,各家各户也把孩子和狗看好了,别到处乱窜。”

    说完他就匆匆出门了,迎面撞上本家兄弟梁小军,梁大众毫不客气的斥责道:“小军,你怎么搞的, 这个村长还能干就干,不能干我换人!”

    梁小军讪笑道:“哥,你说啥呢。”

    “啥?前天你带人打了玄武集团的人我就不说了,今天又把路给扒了那么深一个坑,我看你是成心给我捣蛋,现在中央首长到咱村了,你赶紧给我把接待任务搞好。”

    “是,保证完成任务。”梁小军敬了个礼,慌里慌张去安排了,这边叶老已经来到了村里,停下一棵茂密的大槐树下歇息,随行人员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礼物发给孩子们,气氛渐渐热闹起来,一些老人围聚在叶老周围,谈起了当年的往事。

    说是老人,其实不过六七十岁,叶司令驰骋疆场的时候他们还是小娃娃,但老一辈的故事却记得很清楚,当知道眼前的老人就是当年淮西军分区的司令员时,气氛达到了顶点,叶老也似乎焕发了青春,眼睛里有了光彩,说话声音也清楚了,搞得叶清很是紧张,问随行医生这是怎么回事,医生摇摇头说:“很多东西是医学上无法解释的啊。”

    正在此时叶清的手机响了,是首都的二伯父打来的,询问老人家的情况,叶清据实以报,那边震惊过后便是惊喜,夸赞叶清道:“清儿,还是你理解爷爷啊,老人家心情舒畅了,或许能多撑一段时间呢。”

    叶清苦笑着放下了手机,这是她蛊惑长辈们的一句谎言而已,虽说有些时候好的心情能治愈某些疾病,但爷爷属于身体机能全面退化衰竭,神仙来了都没救的,自己只是想让爷爷走的没有遗憾而已,没想到居然收到这个效果,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此时叶老已经被警卫员推着进了不远处的一户农家小院,叶清赶紧也跟了进去,院子不大,乡亲们就都没进来,只是围在门口看热闹,倒是几条狗挤了进去,在院子里刚走了两步就被踢了出来。

    这是村里梁老汉的家,三间屋外加一个锅屋,外面还垒着猪圈,屋里黑漆漆的就没请客人进,而是坐在院子里聊天,本来坐在空调车里没什么感觉,在外面坐了一会儿大家身上都出汗了,嘴里也冒火,可是带来的纯净水都放在车里,正要打发人回去拿,梁老汉拿着茶壶和几个粗磁大碗从锅屋出来了,用看不出原色的手巾自己将碗擦了擦,然后放在桌子上,一碗碗斟满了茶水。

    望着酱油汤一样的茶水,大家全都傻了眼,此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叶老竟然颤微微的伸出了手,端起一碗茶水放到嘴边喝了一口,叶清的眼睛瞪得溜圆,恨不得立刻将碗抢过来,这么不卫生的地方,天知道什么水熬成的茶,万一爷爷喝了有个三长两短,这个责任谁也负不起。

    没想到叶老竟然咧着没牙的嘴笑了:“红糖茶,当年乡亲们就是拿这个招待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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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8 爷爷的墓

    一听是红糖茶,大家才放下心来,随行的医生说:“红糖益气补血,健脾暖胃,老年人适当的补充红糖是很有好处的。”

    桑景闲也跟着说:“当年革命老区的群众,在物质条件积极艰苦的情况下,就是用红糖和鸡蛋给八路军的伤员补充营养的。”

    梁大叔搓着手笑了,叶老也频频点头,叶清听到这里也端起一碗水来抿了一口,入口就感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苦甜混杂,口感很差,下意识的就想吐出来,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哪能做这么失礼的事情,于是叶清只好硬生生咽了下去,微笑着说:“这红糖似乎比较独特。”

    所有人就都笑了起来,从叶老到梁老汉和桑景闲,还有院门口那些乡亲们,甚至连几条狗也跟着兴奋地吠了几声,今天这个场面让它们想到了吃大席的日子,还以为待会能捡到几根肉骨头吃。

    叶清愣了愣,随即就明白过来,苦水井乡,顾名思义,那水要是甜了才叫奇怪,而一路走来基本上没有见过河流和池塘,而且村民们脚丫子上都是乌黑的泥巴,大人们还好点,小孩子脸上都是脏兮兮的,头发结成一团,看起来起码两个月没洗澡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极度缺水的村子,叶清并不是那种矫情的都市女孩,从一些细微的地方她就能想到这个村子缺水和贫困到了什么地步,她甚至可以想象,在那间低矮的锅屋里会摆着一口水缸,里面盛着半缸珍贵的苦水,而这半缸苦涩的水还是从十里外的水源肩挑人抗过来,每天做饭喂牲口浇地洗脸全指望这缸水了,有水喝就很不错了,谁还会在乎苦和甜呢。

    想到这里,叶清端起碗将红糖茶喝了下去,喝完之后还是忍不住呲牙咧嘴皱眉头:“和中药的味道差不多。”

    乡亲们又善意的笑了起来,乡长梁大众见时机差不多了,向本家兄弟使了个眼色,梁小军早就准备好了,提了一个篮子就走进了院子,站在桌前一边把篮子里的纯净水和可乐往外拿,一边解释道:“俺们村缺水问题一直很严重,一盆水从早上用到晚上,洗完脸洗衣服,洗完衣服也舍不得倒,还能喂牲口,浇地,来来来,喝这个,不是俺苦水井的的人喝不惯俺们乡的水啊,太苦了。”

    叶清接过一瓶纯净水,问道:“为什么不多打几口井呢?”

    “县里曾经打过几十口机井,也有几口井能出水,可是太深了,得用泵往外抽,用泵就得烧柴油,这水抽出来比油还贵,谁能受得了。 ”

    桑景闲接口道:“苦水井乡多是盐碱地,打出来的水含碱量大,自然就苦,只有打深井,很深的机井才能解决部分问题,可是县里经济困难啊,唉。”

    这时叶老发言了,虽然人老了,但是气魄依然和当年叱咤风云的叶司令别无二致,“打井!革命成功多少年了,我就不信吃水问题解决不了,清儿,拿我的工资赞助苦水井乡打机井,条件再困难也要上,日本鬼子、国民党反动派都打跑了,还怕这小小的困难不成。”

    梁小军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当即鞠躬道:“老人家,我代表全村人感谢你了!”

    门口围着的群众们也鼓起掌来,眼中尽是欣喜的神色,人群中的赵辉和刘子光对视一眼,摇摇头也笑了,周文却笑得很尴尬,作为南泰县的父母官,连吃水问题都没办法解决,他感到脸皮有些发烫,幸亏今天来的是早就离休的军队老干部,要是省里市里的官员来视察,自己这张脸就真没地方放了。

    不过这时候作为县长还是要站出来说两句的,于是周文也走进了院子,当众宣布县里将会派打井队帮下马坡村彻底解决吃水难的问题,需要什么就调拨什么,实在不行就派县消防队的消防车来给村民们送水。

    又是一阵掌声,苦水井乡的老百姓对他这个县长还是很有好感的,有几个年轻点的还开起了县长的玩笑:“周县长,没水吃让你家混饭去啊。”

    周文笑着说:“好啊,完不成任务的话,大家都到我家去吃饭。”下面又是一阵哄笑,气氛渐渐变得活跃起来,周文有心想讲一下关于玄武集团征地的事情,但是又想到今天这个场合不大合适,张了张嘴又停下了,但是叶清却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问他道:“周县长,我们来的时候村民又是石头又是陷阱的,这是唱的哪一出?”

    “是这样的,为了发展经济,尽快摘掉贫困帽子,我们县和玄武集团签订了协议,征用苦水井乡三个行政村的两千多亩土地,其中大多数是盐碱地,有部分村民不理解,和玄武集团的员工发生了一些矛盾,苦水井是革命老区,民风彪悍,把当年打鬼子的手段也用上了,县政府有责任,工作做得不到位,不过我们会进一步协调双方的关系,争取做到双方都满意。”

    叶老点点头,说道:“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离了土地那还叫农民么,这个问题一定要妥善解决,而且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为了眼前的利益,寒了老百姓的心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执政者应该铭记在心。”

    说完这段话叶老就有些喘不过气来,医生赶紧拿过氧气包给老人吸氧,同时量血压测脉搏,忙乎了半天之后冲叶清点点头,示意没事。

    叶老恢复了一点精神,问梁老汉道:“我看你有些面熟,梁长贵是你什么人啊?”

    梁老汉说:“叶司令真是好记性,那是俺大爷,当年咱们下马坡村的村长,为了掩护八路军伤员,硬是让日本人挑死在打谷场上。”

    叶老拿出手帕擦拉擦眼角,继续问道:“我记得梁村长有一儿一女,都过得好么?”

    梁老汉说:“俺大爷的大闺女,五九年得了浮肿病死了,儿子出去要饭就一直没回来过,许是死在外面了,那年月,整村整村的死人啊,乡里还派民兵守着路口,不许人出去要饭……”

    忽然梁老汉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赶紧转移话题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俺下马坡虽然穷,也通了公路,拉上电线了,有几家还盖了小洋楼,这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也实现了。”

    周文看看手表,已经中午一点了,车队从市里过来之后就没停下吃饭,按说都该饿了,他给梁大众使了个眼色,梁大众又给梁小军使了个眼色,梁小军干咳一声,梁老汉会意,说道:“老司令,晌午饭就在俺家吃吧,也没什么好吃的,杀只鸡,自己种的菜,再焖一锅米饭。”

    叶老摆摆手:“不吃了,还有地方没去。”

    “那可不中,晌午头的还能让客人走么。”梁老汉说啥也不答应,乡亲们也跟着起哄,非要留客人吃饭,最后还是桑景闲把梁老汉拉到一旁低声说了几句才把他劝住。

    梁老汉说:“既然叶司令还要去祭奠老战友,那俺们就不留您了,等回来的时候一定来家坐坐。”

    “好了,我们走了,再见了乡亲们。”叶清推起了爷爷的轮椅,叶老却伸出了手要和大家握手告别,梁老汉第一个上前握住了老人的手,心里就是一酸,手腕上的筋脉血管都找不到了,大热的天,叶司令的手竟然是凉的,可见虚弱到了什么程度。

    此时公路上的大坑已经填平,汽车开到了村口,全村老少外加一群摇着尾巴的狗一直将叶老送上了车,一直目送车队的烟尘远去,乡民们才各自回家,梁老汉叹口气说:“好人呐。”

    ……

    中午不在下马坡村吃饭,主要是不想给村里增加负担,老区的人朴实,真要留下吃饭,就凭这十几个壮小伙子,还不得把全村的鸡都吃光,还有一个原因是叶老现在已经不能正常进食,满口的牙都掉光了,只能靠流质维持营养。

    众人在车上就把午餐给解决了,酷暑季节本来就吃不多,随便吃些军用速热食品和罐头、水果什么的就打发了,车队向天街乡驶去,叶老要去野猪峪祭奠老战友。

    沿着盘山公路开了一个小时,终于抵达了天街乡,和中午不同的是,这里已经早早接到了领导即将视察的通知,到处打扫的干干净净,街上还打着欢迎的横幅,可是车队根本没有在这里停留,直接开往野猪峪,这条路就难走多了,除了越野车之外,其他低底盘的车辆很难开过去,不过军分区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派了一辆高档进口陆地巡洋舰,把叶老转移到越野车上,继续前进。

    一番艰难跋涉后,终于抵达大青山深处的峡谷,昔日的铁索桥终于变成了坚固的笼式铁桥,叶老看了又是一番感慨,继续前行,山路连越野车都没办法再走了,大家只好抬着叶老前进,好在大山深处景色美丽,气候宜人,丝毫感觉不到暑气,十几个小伙子轮流抬着滑竿,倒也不累。

    又翻过两座山头,终于抵达了野猪峪。

    望着和七十年前几乎没有什么改变的小村落,叶老的情绪有些激动,竟然想从滑竿上站起来,叶清赶紧拦住他:“爷爷,小心。”

    叶老推开孙女,回头招呼赵辉:“小明,你过来。”

    赵辉快步上前:“爷爷,我在这儿讷”

    “你亲爷爷的墓就在这里,孩子。”叶老颤抖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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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9 长眠的英雄

    野猪峪位于大青山深处,山里石头多,房子院墙全都用石头垒成,山里平地少,山坡上开了几亩薄田,种着绿油油的庄稼,如果不是村口矗立着一座纪念碑的话,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山村。

    这次豆腐渣纪念碑事件后,县里派人重修了纪念碑,在县委县政府领导的直接关怀下,纪念碑修的比往日壮观宏伟了许多,须弥座和碑身都用大理石面砖装饰,“野猪峪抗日英雄纪念碑”几个硕大的金字质朴中带着豪迈,显然是出自军中书法家的手笔,不过这并不是叶老所关心的,他魂牵梦绕的是远处小树林里赵司令的坟茔。

    当年的野猪峪事件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叶老在第一时间就派出了随身的警卫参谋前来南泰县调查真相,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生出故地重游的打算,只是身体条件一直不允许,就耽搁下来了。

    虽然几十年没来过野猪峪了,但是记忆的长河一旦打开阀门就止不住了,叶老望着熟悉的景色,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他颤微微的从滑竿上下来,在孙子和孙女的搀扶下,向着老战友的坟茔走去。

    距离纪念碑不远的小树林里有两座坟茔,其中一座老坟正是当年抗日救国军司令赵子铭的坟墓,望着风吹雨打几十年的墓碑,叶老忍不住潸然泪下:“赵子铭同志,我来看你了。”说着竟然挺直了腰杆,敬了一个庄严地军礼。

    王参谋在后面大喊一声:“立正!”军分区的战士们立刻站成一排,年轻的身躯如同一排标枪。

    “敬礼!”一声令下,所有人齐刷刷的举起了右手,向革命烈士致以崇高的敬意。

    墓碑上的字已经模糊了,坟头上干干净净,没有一根杂草,分明是经常有人打扫,警卫员把折叠椅子撑开,请叶老坐下,同时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贡品和香烛摆了起来。

    在老战友的墓前,叶老讲起了当年的故事:“小明啊,你爷爷叫赵子铭,是八路军独立团一营三连的指导员,也是我的心腹爱将,当初我们独立团刚到大青山地区,敌后形势相当严峻,日寇,顽军、土匪、地主武装,各种势力错综复杂,为了建立统一战线,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打击日寇,你爷爷和其他十几位战友一起,打入到各个武装内部,去争取他们,感化他们,你爷爷是工作做的最突出的一个,他不但成功收编了一股土匪武装,还更名为抗日救国军,多次成功打击了日寇的气焰,可是由于叛徒出卖,在一次化装进城买药的行动中,被敌人包围不幸牺牲,敌人枭下他的首级悬挂在城头示众,你爷爷的牺牲,带动更多人投身抗日救亡的事业中,他牺牲的有价值,有意义。东方小说网 ”

    这些话,赵辉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人老了就爱回忆,爱一遍遍的重复当年的事情,大家都能理解,不过赵辉却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他问道:“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找到爷爷的墓呢?”

    叶老说:“因为你爷爷的身份特殊啊,那个年月,无声无息牺牲的同志太多了,正面战场上牺牲的战友都只能就地埋葬,别说你爷爷这样有掩护身份的了,事后组织也曾经通过有关管道想把尸体运回来,可是听说首级丢了,日本人搜遍了全城也没找到,我们这边调查了一番也没有结果,部队战斗任务重,这事儿就耽误下来了。”

    正说着呢,村子方向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老程头,自打纪念碑落成之后,野猪峪就隔三差五迎来旅游团,大部分是省内政府机关组织的革命老区参观访问团,也有一部分驴友自发组织的徒步旅游团,不管出于什么动机,都为野猪峪带来了不菲的经济收入,现在村里不少人家都养了家猪,当成“野猪肉”卖给旅游的人。

    他们还以为来的是普通旅游者呢,走到跟前才知道是中央来的大干部,刘子光把老程头引见给了叶老:“首长,这位就是当年单枪匹马从日寇严密封锁下抢回烈士首级的老英雄。”

    两位老人相见,叶老格外激动,望着老程头结实的身板说:“你就是程栓柱同志吧,我看过你的事迹报道,你很不容易啊,一个人默默为赵子铭守墓半个多世纪,小明,来见见你程爷爷。”

    赵辉上前毕恭毕敬给老程头鞠了一个躬,老程头坦然受了,感慨道:“老天有眼啊,赵司令后继有人。”又望着叶老问道:“这位首长,您认识赵司令,那您是?”

    叶老呵呵笑道:“我就是叶雪峰。”

    “啊,独立团的叶政委,那可是大首长啊。”老程头肃然起敬。

    叶老说:“什么首长不首长的,革命不分高低贵贱,我要向你学习啊,几十年如一日为烈士守灵,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当初你是怎么把烈士的首级拿回来的。”

    老程头说:“趁黑灯瞎火爬上城头请回来的,小鬼子太狂了,没料到俺就这么单枪匹马过去了,鬼子不擅长夜战,被俺撂翻了几个人就不敢再追了,对了,杀害赵司令的元凶就在这儿。”说着老程头一指旁边的坟茔,崭新的大理石墓碑上刻着一行字:桥本隆义之墓,下面是生卒年月。

    当年的抗日英雄竟然和鬼子宪兵少佐埋葬在一起,沧桑变化、世事无常,众人都不胜唏嘘,感叹不已,叶老更是大发感慨:“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现在国家强大了,但决不能放松警惕,国际形势还很复杂,我们要时刻准备着,为国家为民族而战斗。”

    叶清发觉爷爷有些亢奋,赶忙劝道:“爷爷,注意情绪,别太激动了,您的心脏受不了。”

    叶老一摆手:“没关系,我还能再活十年,小程啊,咱们好好聊聊当年的事儿。”

    于是两位老人坐在树荫里谈起了当年抗日打鬼子的事情,叶老谈性甚浓,滔滔不绝,精神格外的好,往日记忆力减退、口吃的毛病全没了,眉飞色舞简直像是年轻了二十岁。

    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时分,叶老执意要和老程头喝一杯,随行人员苦苦相劝,但叶老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山里农家自己酿的苞谷酒,猪头肉、小葱豆腐,红泥小碗,甘洌的酒水,婆娑的树影,叶老百感交集,将第一碗酒洒在了地上说道:“我们敬烈士一杯。”

    老程头也洒了一碗酒,朗朗说道:“赵司令,叶政委、还有你孙儿来看你了,你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然后老程头就帮叶老满上一碗酒,两人互敬了一碗,叶老老当益壮,竟然干了这一碗,一时间呛得咳嗽起来,吓得叶清赶紧上前夺下酒碗,帮爷爷拍打着后背。

    叶老的脸上呈现出两朵酡红,他摆摆手:“不碍事,这点酒不算啥。”

    话虽这样说,叶清却不敢再让爷爷喝酒了,叶老倒也不再坚持,哈哈一笑就过去了,继续和老程头聊了半天,夕阳西下,余晖落在两位老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沧桑感。

    不知不觉,叶老呈现出疲态来,说话有一搭没一搭,最后竟然一歪头睡着了,叶清凑了上去,听到爷爷发出有节奏的轻微的鼾声,扭头对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从警卫员手里接过薄毛巾被,轻轻搭在爷爷身上。

    “叶老今天高兴啊。”大家都这样说,看来这一趟还真来对了,老年人就是这样,精神好了身体就跟着好,说不定回京后,叶老的身体能出现奇迹,再坚持个三年五载也未可知啊。

    大家闲聊了一阵子,山里的气温有些下降了,叶清怕爷爷着凉,上前轻轻推了推叶老,低声道:“爷爷,进屋休息吧。”

    叶老没有任何反应,叶清的心一沉,伸手搭在爷爷颈部大动脉上,竟然没有丝毫动静。

    “小清,怎么了?”赵辉发现了妹妹的不对劲,急忙问道,就看到叶清惨白的一张脸转了过来,摇了摇头。

    赵辉心中轰隆一声,急忙抢上前去,同时医生也拿起急救包冲了过去,将老人身体放平,输氧,按摩心脏,忙了一会儿之后,医生还是摇了摇头。

    “打电话,让军分区派直升机来。”赵辉吼道。

    “晚了,爷爷已经走了。”叶清含泪说道。

    老程头更是扼腕叹息:“老政委,你咋说走就走了呢,咱老哥俩还没好好喝两杯呢。”

    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大山背后,叶老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仿佛在和战友聊着当年的往事。

    一阵凄厉的熄灯号响了起来,山村里的少年举着当年八路军留下的军号用力吹着,宿鸟从树林里扑闪着翅膀飞出,一队年轻的士兵在烈士长眠的墓前庄严地举手行最后的军礼。

    ……

    与此同时,南泰县城,朱副县长已经从市里有关方面得到了确切的信息,这回前来南泰考察的首长来头极大,是中央级别的。

    朱副县长敏锐的认识到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作为县级干部能接触到中央首长可不容易,他连夜召集心腹开会,商讨如何给领导一个惊喜。

    “周已经陪同视察去了,咱们不能落了下风,要抓住机遇勇于创新,大家各抒己见吧,我先提一点,既要搞的热闹喜庆,又不能铺张浪费,现在财政局那一块周抓的很紧,我们不能让他抓了把柄。”朱副县长说。

10-50 县常委会上的斗争

    叶老的骤然离世让大家悲恸万分,野猪峪地处大青山深处,通讯条件极差,叶清用随身携带的卫星电话通知了家里,首都方面震惊之余,嘱咐他们等候下一步通知,不要擅自行动。

    叶老是开国元勋,治丧事宜马虎不得,不久家里就会回电过来,转达了中央的指示,暂时秘不发丧,尽快将遗体运回首都再作打算。

    大家理解中央的决定,这样一位高级别的老干部死在视察途中,传出去影响不是很好,但天已经黑了,深山老林道路艰险,如果贸然抬着遗体下山的话,怕是要出事情,于是大家举手表决,决定在野猪峪暂停一夜,明天一早下山。

    村里人帮忙搭起了灵棚,老程头把自己的寿材也捐了出来,叶老的遗体就停放在赵子铭的坟前,几十年未见的老战友这回总算是彻底团圆了,山民们自发的采来野花摆在叶老的灵前,不大工夫,灵棚前就成了映山红的海洋。

    赵辉、叶清、刘子光、周文等人都在坟前守灵,半夜时分,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灵前的烛火摇曳不停,男人们不停的抽着烟,谁也不说话,叶清似乎有些烦躁,拿出烟盒和纯金打火机,走到细雨中点燃了香烟抽了一口就把烟卷折断,回头说道:“爷爷走的很安详,能在睡梦中和战友团聚,应该是离开人世最理想的一种方式了。”

    众人暗暗点头,叶老已经是百岁老人,戎马一生、伤痕累累,身体各个脏器全都到了衰竭的边缘,即便依靠药物和医疗器械延长生命,往往也是生不如死,对老人来说,能够在战友灵前,儿女陪伴下安详的离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一夜无话,第二天刚放晴,大伙儿就抬着叶老的遗体辞别野猪峪的乡亲们下山了,上山容易下山难,再加上下了一夜的雨,山路崎岖湿滑,格外难走,军分区警通连的小伙子们在陆地上都是生龙活虎的猛人,但是到了这大山里却放不开手脚了,几番险情后,赵辉急了,要打电话调直升机来,叶清却指着这莽莽大山说:“你让直升机往哪里降落,难道把爷爷的遗体吊上去不成?”

    赵辉悻悻的放下了电话,正在为难,忽见远处一群人赶到,正是老程头带领的野猪峪山民们。

    “俺再送老司令一程。”老程头说着,不由分说就抢过了担架,山民们惯走山路,如履平地,再加上熟悉地形,行进速度加快了许多,一直走到天街乡驻地,大家才和老程头握手告别。

    天街乡的谢乡长早已接到朱副县长的电话,当一行人从山路上出现的时候他就带领乡政府一帮人凑了过去要帮忙,但是却被礼貌而坚决的挡在了外面,只看到一副担架被抬上了面包车。 他讪讪的笑着,拿起手机开始给朱副县长打电话。

    车队渐渐远去,老程头摘下褪色的军帽不停挥舞着,直到车队消失在山路尽头。

    朱副县长接到谢乡长的电话后,立刻按照昨晚商量好的对策进行部署,动员了县里几所小学的学生上街搞欢迎仪式,本来考虑派中学生上的,但是由于县中老师几个月工资没发,动员工作很难开展,所以才让比较听话的小学生上场。

    “叶老是老一代革命家,他的儿女也都从政从军,地位很高,我们要抓住这次机遇,把苦水井和天街乡打造成红色摇篮,革命根据地,争取每年都邀请叶老回乡探亲。”这是朱副县长在动员会上的原话,对一个县级领导来说,能巴结上中央来的大领导,哪怕是留个印象,说上一句话也是好的,这种好事,决不能让周县长一个人全占了。

    虽然还在暑假期间,但是教育局的工作做得相当到位,连夜进行安排,到第二天上午已经组织好了数百名小学生,统一着校服,脸上画着浓重的腮红,拿着塑料花站在天街乡通往县城的必经之路上,领导们也等在路边,期待着领导的到来。

    天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的样子,昨夜已经下过一场暴雨,气温较低,小学生们穿着单薄的校服站在大路边,刚开始还有说有笑,时间长了不免有些耐不住性子了,说悄悄话的,做小动作的都有,小学老师们大声呵斥着,维持着纪律,附近几个路口已经被交警封锁了,空荡荡的马路上没有一辆车,大家都望着西边,等待着中央领导车队的出现。

    天气说变就变,忽然下起雨来,县领导的秘书和司机们立刻从车里拿出雨伞撑开挡在领导头上,小学生们则纹丝不动的站在雨里,听老师重复着纪律:“同学们,我们要发扬黄继光邱少云的精神,让县领导看看咱们德尔优良素质。”

    孩子们挺直了胸脯在雨里足足等了十几分钟,一辆军牌越野车才开了过来,在朱副县长面前嘎然停下,周文跳下车来,怒容满面:“谁搞得欢迎仪式?”

    朱副县长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南泰县响当当的人物,不管是资历还是年龄都比周文要长,哪里容得他在自己面前发威,他冷笑一声,不阴不阳的说道:“周县长,群众自发欢迎中央首长回故地视察工作,这也有错么?”

    周文看也不看他,直接对教育局长说:“把学生们撤了,赶紧避雨去。”

    教育局长看看朱副县长,迟疑道:“这……”

    周文狠狠瞪了他一眼:“无组织无纪律,孩子们是工具么,下这么大雨淋出病来谁负责,乱弹琴!”

    县长的话很重,教育局长不得不屈服,他赶紧召集手下几个校长,让他们把欢迎队伍撤下去,两分钟后,车队终于抵达,连停都没停,直接从几位县领导面前驶过,周文又扫了他们几个一眼,跳上车跟着走了。

    朱副县长的脸色比天气还难看,他一言不发上了车,冷冷道:“回去。”

    ……

    叶老的遗体直接拉到了江北军用机场,装进冷柜飞往首都,接下来会是隆重的追悼会和葬礼,刘子光和周文将叶老的遗体送上飞机就各自回去了。

    当晚,新闻联播就播发了讣告,久经考验的优秀党员、忠诚的**战士、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军事家叶雪峰同志因病医治无效在首都去世,享年九十九岁。

    当朱副县长等人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才隐约明白,叶老很可能是在南泰县的时候就不行了,怪不得欢迎仪式上周文发那么大脾气,这一出乌龙要是摆出来,怕是真要让人记恨了。

    第二天召开县常委会,周文一脸疲倦的出席了会议,坐在那里也不说话,朱副县长等人看了心里暗骂:“什么玩意,叶老逝世关你屁事,搞得如丧考批似的,充什么大瓣蒜。”

    等人到齐之后,县委徐书记说:“接上级通知,叶老的追悼会邀请我县县长周文同志、以及天街乡野猪峪村民程拴柱同志参加,这是我们县的殊荣,周文同志,你一定要送好叶老最后一程啊。”

    周文抬起头来:“请组织放心,我一定完成这个任务。”

    众人心里各种羡慕嫉妒恨全都涌了上来,心说周文真是狗屎运连连不断,就连一次普通的接待任务都能让他和中央首长搭上线,那可是国葬啊,随便什么人拉出来都是个省部级,周文居然能和这些人一道送别叶老,真他妈的人比人气死人。

    徐书记接着说:“在周文同志赴京参加追悼会之前,我们先把县里的工作安排一下,接着上次会议的议题,关于财政局局长的人选,大家还有什么意见么?”

    大家都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徐书记说:“既然没有新的人选,那么我们就举手表决一下,支持任长荣同志的请举手。”

    任长荣并不是周文的人,而是徐书记的老战友的儿子,这一点在座的人都清楚,现在县长书记联手,谁还敢挡路,于是齐刷刷举起一排手臂来,朱副县长见大势所趋,无奈也跟着举起了手。

    “下一个问题,据我调查,县建设局存在的问题很严重,很多同志的思想工作,业务素质急待加强。”周文说道。

    朱副县长当场就急眼了,这个周文欺人太甚,把财政局长拿掉也就算了,竟然把手伸到了自己主管的建设局来了,他立刻反驳道:“建设局的班子还是很有战斗力的……”

    “战斗力,是贪污腐化的战斗力吧。“周文讥讽道,随手拿出一摞复印件说:”这是我掌握的材料,建设局在多项工程的招标和验收中存在严重问题,致使国家资产流失数百万,大家可以看一下。“说着就将复印件分发给了常委们。

    众人定睛一看,无不感叹周文做事滴水不漏,建设局的种种猫腻全在里面,看来建设局里一定出了内鬼。

    周文也不含糊,用指关节敲着桌子说:“建设局的领导班子已经不适合目前的工作,我建议让他们下来学习一段时间。”

    朱副县长说:“建设局是个技术含量很高的单位,领导班子全撤了,谁来干活,谁来负责,出了问题是要承担责任的。”

    周文瞥了朱副县长一眼,说:“建设局计财科的洪辉,综合素质相当突出,学历高,群众基础好,我觉得他完全能够胜任这个职务。”

    朱副县长闷头猛抽烟,建设局是他主管的机关,周文动他的人就等于当众抽他的嘴巴子,这口气岂能咽下去,但是理都在人家那边,一时间他也说不出什么。

    县委宣传部长干咳一声说话了:“洪辉,这个同志以前没担任过领导职务,怕是不能服众吧。”

    周文说:“洪辉同志是五年前经公务员考试分配到我县工作的,历年来评议都是优秀,为什么被压制着不能得到提拔,就是因为建设局任人唯亲的现象相当严重,能干的不能上,不能干的霸着位子不走,这种情况不得已解决,南泰县的工作怎么开展?”

    宣传部长端起茶杯喝茶,不再说话了。

    “我同意周县长的意见,洪辉早该提拔了,组织部门几次考核,他都是建设局里的佼佼者。”关键时刻,组织部长投了周文的赞成票,他是徐书记的人,肯定也是得到老领导的授意才这么干的。

    洪辉就是周县长安插在建设局的内鬼,这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但朱副县长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眼睁睁的看着大家举手表决,通过了任命洪辉为建设局局长的提议。

    周文大获成功,用财政局长的位子置换来一个建设局长的职位,拿下了建设局吗,等于砍掉了朱副县长的一条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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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1 建设局的新局长

    南泰县建设局计财科办公室,副科长洪辉正在写报告,和大多数机关单位一样,一到下午办公室里就没了人,计财科的科长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小娘们,财会中专毕业,除了上网偷菜之外,所有业务一窍不通,洪辉最看不起她,不过人家和局长走得近,隔三差五就去单独汇报工作,这一点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洪辉所不能比的。

    洪辉大学毕业后在一家企业工作,本来干的挺好的,眼瞅着就要升财务副总了,可是由于家里人说企业没前途,这年头还是公务员最吃香,洪辉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参加了公务员考试,过五关斩六将,居然让他考上了,分配到南泰县建设局工作。

    记得公务员发榜那一天,全家欣喜若狂,一直打光混的洪辉也很快找到了对象,老婆在市商业局当打字员,虽然不是公务员编制,但也算吃公家饭的。

    本以为从此人生就进入坦途了,上班之后才明白这里面道道多了去了,南泰县官场派系斗争眼中,上行下效,作为外乡人的洪辉两眼一抹黑,辨不清方向,在第一时间没站好队,建设局里的几股势力便都将他排除在外。

    这几年洪辉过的很郁闷,在单位里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所有的小圈子都排斥他,甚至连看大门的保安都不把他这个副科长当回事,眼瞅着比自己资历低的人都爬上了科长、副局长的位子 ,洪辉哪能不着急。

    洪辉的老婆王小菊看到丈夫如此的没出息,更是恨铁不成钢,几次三番开导他,让他给局长送礼,把副科长给转正了,但都被洪辉拒绝了,气的王小菊连续好几个月没让老公上床,其实洪辉心里有数,不是所有问题都能用钱解决的,建设局这帮领导的胃口,自家那点积蓄怕是全砸进去也听不到响。

    好在洪辉确实有真才实学,不管谁当局长都要用到他,建设局的账目大多要从计财科过,心细如发的洪辉便利用工作便利将一切他认为日后能用得上的资料收集了起来。

    当然,洪辉也没少记小黑账,他没事就喜欢和建设局小车班的司机们以及文印室的妇女们一起聊天,可别小看这些人,机关里的绯闻大多是从他们嘴里传出来的,而且**不离十,谁上了谁的床,哪个工程是谁的亲戚包干的,这些洪辉都记着呢。

    皇天不负有心人,转机终于到了,自从周文来到南泰县,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同起来,先是张书记双规,又是唐县长落马,县里的格局发生了重大改变,名不见经传的外来干部周文居然当上了县长,而且这位崭新出炉的县长和洪辉一样,是江北市区人,更妙的是,他爱人和洪辉的老婆在一个单位工作。东方小说网

    天赐良机啊,洪辉觉得这绝对是老天爷照顾自己,所以当王小菊再次提出去周县长家走动走动的时候,他这个榆木疙瘩竟然同意了。

    第一次拜访不算很成功,周县长不是很热情,事后王小菊还埋怨了洪辉半天,嫌他不会说话,其实洪辉心里明白,周县长是个做大事的人,他不需要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徒,而是需要业务过硬,头脑灵活的大将,而且必须是能信得过的人。

    当洪辉亲手将自己多年来整理的资料放在周县长面前的时候,他几乎都能看到周县长眼中闪烁的精光,那一刻,洪辉知道自己押对宝了。

    这几天县里大事不断,财政局长被市里反贪局的人带走了,县里开常委会讨论新任局长的人选问题,至今没有结论,下面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各种谣言都有,洪辉和往常一样,根本不参与他们的讨论,而是默默地伏案工作。

    今天是周末,局领导都不在,小喽啰们更是找了各种借口提前下班溜了,办公室里很安静,洪辉手里这份报告很重要,他准备搞好再回去,坐七点钟的末班车回市里和老婆孩子团聚。

    忽然办公室的门开了,科里的几个同事走了进来,表情都怪怪的,小王端起洪辉的茶杯说:“洪科长,你的茶凉了,我给你续点热的。”

    洪辉暗自纳闷,小王可是出名的马屁精,平时连正眼都不看自己的,更别说帮自己倒水了,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他不由自主的拿出烟来叼在嘴上,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四个打火机同时伸到自己面前,四张笑眯眯的面孔看起来很是陌生。

    “自己来,自己来。“洪辉心里狐疑,不敢承他们的情,自己摸出打火机点上,同事们收回打火机,赔笑着说:“洪科长加班呢,有什么事交给我们办就行了。”

    洪辉心说交给你们办,你们倒是能办才行啊,不过嘴上却不这么说:“没事,一会就好,你们先走吧。”

    同事们就都讪笑着不走,没事找事的翻出一些文件看着,眼神却都瞟着洪辉。

    忽然,一辆红色的美人豹跑车风驰电掣的开进建设局大院,计财科的美女科长郭娜娜风风火火从车上下来,带着一股香风就进了办公室,脆生生的喊道:“洪哥,你得请客。”

    这一声“洪哥”喊得又甜又嗲,要不是洪辉定力足,骨头都能给叫酥了,郭娜娜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在局里人称“腰别两副牌,见谁和谁来。”不但在建设局吃得开,在全县也是知名的交际花,以前她都是喊老洪的,今天忽然改了称呼,说明有事啊。

    难不成是副科长提成科长?不对啊,就算是科长,也引不起郭娜娜的注意啊,一时间洪辉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面临和周县长一样的机遇,越级提拔了。

    “呵呵,郭科长,这是怎么说的?”洪辉一边笑着,一边拿出了手机,刚才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新信息。

    “洪哥,今天县里开会,咱们局几个头儿全被拿下了,而且会上确定了建设局长的新人选,你猜是谁?”郭娜娜眨着一双大眼睛趴在了洪辉的桌前,吊带衫下面两只又圆又大的小白兔呼之欲出,洪辉的眼神赶忙避开,望向手机的屏幕:“老洪,准备挑更重的担子吧。”信息是周县长发的。

    一股磅礴的气息从洪辉丹田之处升起,他的腰杆不由自主的挺直了,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一定是局长,而且是一把手,周县长做事雷厉风行,要么不办,要办就办到底,要是科长副局什么的,也不至于亲自发信息过来了。

    虽然确定了自己将会是下一任局长,洪辉脸上依然挂着谦虚的笑容:“郭科长,别开玩笑。”

    郭娜娜一拧腰肢:“洪哥,你要是再喊什么郭科长,人家不理你了,喊小郭或者娜娜都行,县里都传开了,周一组织上就会宣布干部任命了,咱们共事那么久,洪哥你可要照顾人家啊。”

    其他同事们也跟着起哄:“洪局长要照顾我们这些老部下啊。”

    洪辉笑道:“好吧,我请客,野味居。”

    众人轰然答应,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洪辉出门去了,至于未完成的报告,自然有人帮忙完成,来到院子里,郭娜娜邀请洪辉上自己的美人豹,洪辉笑着谢绝了,和其他同事搭乘出租车前往野味居。

    吃饭的时候,郭娜娜紧贴着洪辉坐着,安排酒水饮料菜肴,调度有方,颇为得力,不大工夫,局里其他几个科长也带着亲信赶来,为洪局长贺喜,席间洪辉喝了不少酒,到后面都有些应接不暇了,还是郭娜娜出面帮洪哥挡了不下十几杯白酒,洪辉醉眼迷离,眼中狐狸精一样的郭娜娜也变得顺眼起来,他暗想,等正式任命之后,不妨把办公室主任的位子让娜娜去坐,也算人尽其才了。

    这场酒喝的天昏地暗,足足喝了一箱子白酒,六十多瓶啤酒,至于结账什么的,根本不用洪辉出面,自然有人安排,喝的醉醺醺的洪辉脚下打着摆子,嘴里舌头也不利索了:“我得回家,今天周末。”

    郭娜娜扶着洪哥,指挥若定,安排了建设局的一辆别克公务车送局长回市里,怕司机一个人搞不定,郭娜娜亲自押车,一路上洪辉说了不少胡话,一双手也没闲着,在娜娜穿着黑丝的大腿上乱摸一气,郭娜娜娇笑不止,连说洪哥你喝醉了。

    来到市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郭娜娜敲来洪辉的家门时,王小菊已经满脸都是怒色了,丈夫每周回家一次,本来都是八点钟到,这次竟然十一点都没回家,打手机也没人接,可把王小菊急死了,差点就要报警了。

    突然看到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敲自家的门,王小菊很是纳闷:“你找谁?”

    “嫂子,洪局长喝多了,局里派我送他回来。”郭娜娜说。

    “洪局长?”王小菊有些摸不着头脑,此时司机扶着洪辉上来了,她才醒悟过来,把老公接过来,又邀请郭娜娜和司机师傅进来坐,两人推辞一番下楼走了。

    王小菊把洪辉扶到沙发上坐下,又是泡茶又是递毛巾,忙了一会儿洪辉的酒劲终于下去了一点,他哈哈笑道:“终于轮到我出头了。”

    “洪辉,你喝多少猫尿啊,到底怎么回事?”事情太过突然,王小菊还没反应过来。

    “我当局长了,建设局一把手。”洪辉说。

    “真的!”王小菊喜形于色,扑上去猛亲老公几口,又忙着帮他放热水洗澡,洗掉满身酒气之后,两口子上了床,朦胧的灯光下,王小菊在洪辉眼中似乎变成了妩媚风骚的郭娜娜,他一个饿虎扑食压了过去……

    四十分钟后,王小菊被折腾的浑身没有二两劲,往日三分钟就缴枪的老公竟然变得如此威猛,让她欣喜不已,一边在老公**的胸膛上划着圈,一边说:“洪辉,明天去晓静家走走吧,人家帮了咱那么大忙,得表示一下。”

    此时洪辉的酒劲醒的差不多了,他沉声问道:“家里还有多少钱?”

    “还有六万多点。”

    “拿五万出来。”

    这回轮到王小菊吃惊了:“以前让你送五千块你都不答应,这回怎么下本钱。”

    洪辉举手投足间已经带了领导的气度:“你知道一个局长的价码么,起码十万,建设局可不是清水衙门,这个局长位子多少人做梦都想要的。”

    王小菊说:“行,我都听你的。”

    老婆如此温顺,再次唤起了洪辉的雄风,他一翻身又将王小菊压在身下……

10-52 收礼的原则

    第二天一早,当王小菊从美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老公已经坐在梳妆台前,正拿着梳子摆弄发型呢,他搞了个一丝不苟的偏分头,还望头上喷着定型水,要知道洪辉以前可是从不注意形象的啊,王小菊望着镜子中老公容光焕发的脸庞,忍不住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撒娇道:“洪局长,我还要~~”

    洪辉忍不住回头笑道:“严肃点,待会到了周县长家里,你还这样可不行。”

    王小菊一撇嘴:“我和晓静可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说着就趴在洪辉耳畔说:“听说周文刚当上县长的时候,在床上比你还猛呢,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

    丝丝热气吹拂着洪辉的耳根,不知道为啥,忽然他又想起了郭娜娜,不过仅仅是一瞬间而已,洪辉暗暗打定主意,决不能背叛老婆,他起身在王小菊光屁股上拍了一下说:“起来了,去周县长家坐坐。”

    “这才几点啊。”王小菊瞥了一眼闹钟,时针指向八点钟。

    “不是还要去银行取钱么,赶紧的。”洪辉说完,打开衣柜开始挑选衣服,当了局长了,这行头也不能差了,可是这几年他在家里的地位太低,仅有的几件短袖衬衣还都是三年前买的,款式和颜色都过时了,王小菊看见说道:“你是得买几件好衣服了,等咱从晓静家出来,我陪你逛街去。”

    两口子打扮停当,打电话让小孩的爷爷奶奶过来照看孩子,便拿着存折去了银行,把定期存折上的五万块钱存到了一张银行卡上,户名用的是王小菊的名字,密码就写在后面,又去超市买了一些进口的提子、蛇果什么的,打车前往周文家。

    半路上洪辉的手机响个不停,全是恭喜他荣升局长的短信和电话,其中有几条是郭娜娜发来的,很关切的问洪哥昨天没事吧,洪辉瞅瞅旁边的老婆,赶紧把郭娜娜的信息给删了。

    “要不要提前打个电话,就这么上门不好吧。“洪辉问道,王小菊得意的笑笑说:“不用那么客套,我和晓静是什么关系,那是铁杆好姊妹,我俩没事就串门,才不用提前通报呢。”

    确实,王小菊和刘晓静的关系非同一般,两人年纪相仿,王小菊略大两岁,而且都是从商业机构出来的人,刘晓静原先在超市当收银员,周文调到市政府当秘书后才把她操作到商业局办公室上班,而王小菊则是通过家里的关系,从百货大楼调到商业局去做打字员,后来周文下放到县里当旅游局长的时候,刘晓静也跟着倒了霉,调去文印室管复印机,两人就是那时候认识的,算是患难姐妹了。东方小说网

    再后来,周文当上了县长,王小菊更加注重和刘晓静的关系培养,两个人好的像是一个娘的,每天在一起边打毛衣边吹嘘自家的老公、孩子,或者切磋对付婆婆的经验,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这份感情,是男人无法理解的。

    果然,到了周县长家里,刘晓静一点也不见外,开门让两人进来,嘴里念叨着:“来就来,还买水果,家里的水果都吃不完。”

    “一点心意,对了,你家那口子呢?”王小菊四下张望,要是周县长还没起床的话那就尴尬了。

    刘晓静一撇嘴:“他啊,大忙人一个,昨天晚上的飞机,去首都了。”

    洪辉赶忙问道:“周县长真是日理万机,片刻不得休息啊,这次去首都,怕也是为了我们南泰县的经济发展。”

    “不是的,好像是中央某个首长的追悼会,指名让他参加。”刘晓静满不在乎的说。

    洪辉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叶老来苦水井视察的事情可是传遍了整个南泰县的,周县长作为地方上的领导全程陪伴,想必是做出了什么突出的贡献,让叶老的家属相当感激,才被邀请参加追悼会的,作为一个县处级领导,能参加这种高级别的国葬,那意义可是相当不简单。

    王小菊更是张大了嘴巴:“天啊,中央都请你们家那口子去参加活动啊,将来周县长肯定要当大官的。”

    刘晓静摆摆手:“啥呀,人家就是看他办事利索,喊过去帮个忙啥的。”

    洪辉两口子面面相觑,周县长都进京行走了,这层次比县里那些领导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看来今后一定要紧紧团结在周县长周围才行啊。

    其实刘晓静也是信口胡诌,周文走得急,根本没和她细说到底去做什么,她又说道:“其实周文倒是和胡市长家关系挺好的,我有个同学,是胡市长女儿的男朋友。”

    这下洪辉两口子更惊讶了,如果说中央的关系有点虚无飘渺的话,市里的关系就是真材实料了,胡市长是政法委书记出身,政法口这一块威信相当的很高,怪不得周县长办起人来那么稳准狠呢,原来是市里有强援。

    两口子听刘晓静吹了一会子牛,差不多到中午了,洪辉看看手表,示意老婆该走了,王小菊却说:“晓静啊,趁你家那口子不在家,咱们出去吃顿好的。”

    刘晓静就说好,带了孩子和洪辉两口子去小区外面的麻辣香锅吃了一顿,饭后王小菊拿出一个信封说:“晓静啊,这回我们家洪辉提了局长,全靠周县长栽培了,一点小小心意,也不多,给孩子买点文具啥的。”

    “王大姐你这是做什么。”刘晓静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要,最后王小菊急了,说:“别人的礼不收也就算了,咱姊妹之间这点来往还不能有么,你要不收,我以后不理你了。”

    这下刘晓静才勉强收下,拍拍儿子的脑袋:“谢谢阿姨。”

    周文的儿子奶声奶气的说:“谢谢阿姨。”大人们就都笑了。

    从饭店出来,洪辉两口子把刘晓静送到小区门口才离去,刚走出不远,洪辉就看到路边一辆黑色的轿车,挂着南泰县的公务车牌照,风挡玻璃下还有县级机关的通行证和县财政局家属大院的出入证,两个男人正在路边的水果店里挑选着果篮。

    洪辉努努嘴:“财政局的车。”王小菊望过去,顿时就明白了:“他们也是来拜访周县长的。”

    “肯定是,财政局的老任,被张书记的小舅子压了那么多年,这回能上位,周县长肯定出了不少力。”

    两口子巴拉巴拉的说着,打车去市中心的帝豪商厦买衣服去了,当了局长就得注意形象,衬衣西装领带皮鞋什么的,全都要换新的,而且要名牌,起码皮尔卡丹鳄鱼华伦天奴什么的。

    ……

    叶老的葬礼规格极高,治丧委员会里都是国字头的领导,老程头是作为家乡代表前来参加追悼会的,本来名单里没有周文,但是考虑到叶老逝世的时候周文也在场,而且老程头已经是八十多岁的老人家,必须有人陪同才行,所以才把周文也算了进来。

    周文很重视这次机会,亲自带车去天街乡将老程头接了过来,考虑到老人身边得有个亲近的人伺候,又把老程头的重孙子程毛孩也带上了,在县城买了几套新衣服,周县长又在县政府里挑了几个年轻精干的小伙子带着,一行人乘机前往首都,当然所有费用都是县财政出。

    这种级别的葬礼,从宣布逝世到遗体告别仪式,火化进八宝山,起码有十天时间,这段时间里周文让人带着老程头和毛孩出去好好游览了一番,什么故宫、颐和园、人民大会堂、革命历史博物馆,还有八达岭的长城,统统转一遍,而他则每天呆在宾馆里遥控家里的人事任免。

    刚和徐书记通完电话,手机又响了,是老婆打来的,刘晓静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得意:“老公,昨天有人上咱们家送礼,我没收。”

    “哦,是财政局的老任吧?”周文说道。

    “是啊,他拿了一个报纸包,里面厚厚一摞钱,我以前干过收银员,一看就知道起码十万块,当场我就翻脸了,把他骂出去了。”

    周文说:“晓静啊,不收礼是正确的,不过也不能骂人啊,别人也是一番好意。”

    刘晓静笑了:“逗你的,跟着你当官太太,这点城府还没有,谁的钱能收,谁的钱不能收,我心里有谱呢。”

    周文一听这话就知道要坏事,赶紧问道:“你不会是收了洪辉的钱吧。”

    “老公你真聪明,王大姐给了我一张卡,我去银行柜员机上查了一下,有五万块!王大姐平时过日子挺节俭的,没想到出手这么大方,不过这钱她花的值,好歹是正局长一把手呢。”

    “谁让你收的,赶紧给我退回去,刘晓静你给我记住,不管是谁的钱,一分都不准收!这是铁的原则,是高压线,绝不能碰。”周文几乎是咆哮出这句话的。

    刘晓静明显是吓懵了,半天没敢说话,周文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换了缓和的语气说:“洪辉两口子工资都不高,能攒下五万块不容易,这钱咱不能收,再说我还指望他当了局长给我好好办事呢,这就收人家的钱多不像话。”

    “我这就打电话让王大姐把钱拿回去。”刘晓静低声说完就挂了电话,周文可以想象老婆这会肯定哭了,但他没办法,摊上这样一个不懂得分寸的老婆,只有严格要求才行。

    周文不是那种一根筋的傻鸟,在基层干了这么久,他什么不明白,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官员只存在于小说里,和官场风气格格不入的做派只会让人敬而远之,别说开展工作了,就连交朋友都难,按说凭他和洪辉的关系,这点人情往来不算啥,但这钱决不能让老婆来收,这个口子一开,以后就麻烦大了。

    这也是周文研究了无数官员落马案例得出的经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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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红年代介绍:
八年前,他是畏罪逃亡的烤肠小贩
八年后,他是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铮铮硬汉
家徒四壁,父母下岗,蜗居于棚户区之间,重头再来的刘子光唯有从最底层的保安做起,靠着一腔热血与两只铁拳,奋战在这轰轰烈烈橙红色的年代!
老大砍人的样子真吊。---他的中学生小弟。
刘哥为人最仗义,他是我一辈子的兄弟!---保安王志军。
叔叔我等你,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校花兼高考状元小雪。
我一定要将你绳之以法!---政法委书记之女,三级警司胡蓉。
马勒格壁的,我就是刘子光。著名企业家,晨光厂子弟中学校外辅导员,高土坡居委会主任刘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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