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萨米嘉终幕(五)
“小青?”
似乎是察觉到冥眼青蛇的情绪不对劲,羽将手放在它的头上,凑近打量着它的表情。
“我没事哦。”他这样说道。
但冥眼青蛇直接将后脑勺对着他,完全不知道这条蛇在想什么。
“喵?”
喵蒂似乎对小青的样子很有趣,她索性将一块糖果凑到冥眼青蛇的鼻子前面,绿色的竖瞳中闪烁着新奇的……好吧是“逗你玩”的光芒来。
冥眼青蛇恶狠狠的瞪了这个可以称得上是冤家的小女巫一眼,索性扭过头去不理人。
绿依看着眼前的一切微微苦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喵蒂小姐和小青的关系似乎……变差了。
不过还没来得及感概什么,这名二长老之女突然一怔:“已经到这边了么?好快。”
面瘫小正太闻言有些疑惑,随即他感觉到了大片大片杀气一般的事物从天际蔓延而来——是战歌女巫的军团使魔。
绿依额角此时不禁挂上了一滴汗:“虽说早就听闻战歌女巫衷爱闪电战术,讨厌拖泥带水……但是这也太快了吧?”
她说出这句感概的时候,直死子莲已经冲到了这处居民区,带起了第一个残缺者的人头。
“杀戮即是大义,鲜血即是战歌,吾等乃战歌之主意志所向的利刃!残缺者速来领死,羔羊则放下武器,吾等将予以羔羊仁慈!”
响彻每一个人精神世界的战歌震动了这一片土地上的所有人,敲打着每一个紫袍人的神经,一时之间所有的紫袍人都蒙了。
发生了什么?怎么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白色行者大人们呢?城主呢?
没有人能为他们解答,无数残缺者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然后截然而止——直死子莲的猎杀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在这一片混乱中,一行人所在的住宅是唯一的安宁之处,军团使魔们似乎是知道里面有什么人,不约而同的忽略了这里。
“温蒂……”面瘫小正太此时心下一沉,赶紧请求进入主人的链接频道,“主人,我们在这里其实还遇到了一个协力者,她的名字是……”
“三环亡灵法师温蒂,”几乎没有时差,羽的脑海中出现了主人的声音,“喵蒂已经和我说过了。”
面瘫小正太松了一口气,窗户外的直死子莲们已经远去,这样夸张的速度,羽真担心那个小法娘或许已经被斩首了。
但是好在并没有。
似乎平时看起来完全不可靠的喵蒂姐姐……其实,也还满可靠的?
羽正想对喵蒂姐姐表示感谢,却见对方不知从哪里又翻出了新一袋零食,这次的更有诱惑力了,是一包麻雀干,喵蒂带着它在冥眼青蛇旁边晃来晃去——因为小青正围着他,所以看起来就像是在他旁边晃来晃去似的。
于是羽感谢的话语,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鲜血的味道在这个时候渗进了整处住宅,不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人死去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清脆的铃声。
面瘫小正太怔了怔,感知扩散到外面。
一群紫袍人双手被淡金色的声波拘束着,正在一名女性牧羊人的默许下收拾着细软,而这名女性牧羊人察觉到了羽的视线,友好的扭头朝着这名新同胞笑了笑。
而在羽感知的视线里,在这名女性牧羊人安详的神色之外,全是大片的鲜血和无头尸身。
而除了这些,街道上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甚至连被打翻的东西都很少,因为在紫袍人们还没来得及挣扎之前,直死子莲的锋刃已经带起了他们的头颅,无数不能瞑目的人头滚落在地,仿佛每一颗都在瞪着他似的。
“接下来……”面瘫小正太此时的声音有些轻,“应该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了吧?先回去……可以的吧?”
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一些。
绿依再次感慨着,怜爱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好,如果你已经可以走了。”
这还只是一个孩子,绿依没有一刻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喵蒂闻言打量了羽一眼,随手将整袋麻雀干塞进了冥眼青蛇嘴里,后者下意识的将它吞了下去,一点味道都没尝出来。
“喂!你这只死猫搞毛!”
喵蒂扭头做了一个鬼脸,随手打开了一扇传送门,接着率先跳了进去。
她的这个举动让冥眼青蛇的一堆话直接堵了回去,因为这个时候在它心里,没有比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虚弱的羽更重要了。
“小青,我们走吧。”
羽朝它伸出手,冥眼青蛇不情不愿的撤销了防御圈,变回了原来拇指粗细的大小,回到了羽的肩膀上。
最后一个进入传送门的绿依忍不住扭头看了看窗外,猩红骑士们已经开始打扫战场,就这一扇窗户所见,猩红的长枪洞穿了一名幸存者的心脏。
“愿在你们死后,神明的恩泽会重新淋浴在你们身上。”
最后送上一句祝福,绿依也消失在传送门之后。
住宅内再次归于沉寂。
此时的弥茵正不紧不慢的穿过这座堪称宏伟的地下城,除了矮人居住的荒芜位面,恐怕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大的地下城了。
而她的每一步,都能跨越出惊人的距离。
“主上,我不明白,”洛米尔落后她半个身位,“即使羽需要锻炼,但这样做真的好么?这个时候城主和关键的黑色行者,只怕已经逃走了,而接下来天眼水坝应该会直接崩毁……我们接下来会很忙,恐怕没有那么多余力追踪他们的去向。”
“嗯……你说得也对,但是,”弥茵先是肯定了自家二督军的观点,随即又抛出了一个常用转折,“真打起来我怕朝明位面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衡会直接崩溃……洛米尔,当年那次在朝明位面开展的《世界粒子统筹规划》项目,说实话我至今依旧记忆犹新。”
二督军闻言仿佛想起了什么,立刻打了个冷颤。
所谓的《世界粒子统筹规划》项目,就是当关于朝明位面的《大闭锁条例》通过后,战歌女巫及其旗下的使魔们所遇到的第一个难题。
朝明位面在“女巫狩猎”中期曾经被各种地图级禁咒犁地,之后又完全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在黑雾区和残缺者满天飞的几百年中,世界粒子的损失尤为严重,大约四成的土地分布着不连续的位面断层带(指不连续排列的小型黑雾区分布地带),针对这种情况,可以选用的方案很有限,最终战歌女巫使用了一个笨办法,那就是将朝明位面的世界粒子尽可能多的在中心汇聚、固定,形成尽可能多的正常空间,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在朝明位面极深的地底,其实绘制有大量的世界粒子固定阵图,最后还利用了仅存的两位人类神明,也就是狩猎之神和沙龙神的神力,这将黑雾区牢牢限制在罪恶沼泽和黑海。
但两位神明的神力不会凭空产生,需要各自信徒的信仰之力来维持,这就是布鲁联邦和两个沙漠帝国存在于今的根本原因……当然了,当初布鲁联邦的统治者不是九个小国的联合议会,沙漠帝国也没有发生分裂……现状都是时间带来的变迁。
但不管怎么说,因为信仰不同和战歌女巫对其地理上的一些巧妙设置,朝明位面最终还是形成了三方对立,但谁也吃不下谁的理想局面。
总而言之呢,当初谁也没有治理过这么大的黑雾区泛滥,加上建设技能不仅没点而且根本就是负数,弥茵治理朝明位面期间,内心时刻能够感觉到草泥马欢快的从自身践踏而过的酸爽之感,以至于后来就算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弥茵也完全不愿意故地重游,生怕回味到当初那种酸爽的感觉。
嘛……比如现在就是了,相信此时在依旧维持着面瘫的战歌女巫心底,一种酸爽的感觉一定已经油然而生。
“主上……您说得对,”洛米尔琥珀色的眼瞳瞪得老大,立刻换了一个态度,仿佛是在升旗台被校长点起来回答问题的三好学生,还是肩上有三道杠的那种,“挑选一个结实的战场避免善后事宜,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首要的!”
“啊,你理解就好……不过走了就走了,”弥茵努力抛开心底酸爽的感觉,抵着下巴,“但是没见着点“礼物”,我总感觉心底有些不踏实。”
二督军颔首表示认同。
背道者基本都是一些疯子,特别是残缺者,即使明知被转换了阵营,依旧笑得乐呵呵的温蒂先不提,基本的,开战首先删除自己的记忆,并且在那之后还能在“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样拼命有什么意义”的情况下保持决死的战意……这样的对手,即使明知战败,关键时刻会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比如说,就只是为了恶心一下对手,把朝明位面的世界粒子固定阵图整个破坏掉,让战歌女巫酸爽的花个把月修复阵图……这也是很有可能的嘛。
不过弥茵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建设,自信就算这种丧心病狂且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就算真的发生了,也绝不会对她的内心造成任何伤害的……酸爽不能算伤害,它只是心理阴影,真的。
二督军其实一直读取着成堆的战报,这种繁琐的处理工作当然怎么样都轮不到弥茵,而清一色的大捷让这名实际征战无数的正太督军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主上,似乎太顺利了一些,”洛米尔在精神链接中来回筛选着战报,“整个地下城只有人类就不说了,连一次像样的反击都没有。”
“确实,连一个半神级暗杀者都不心疼……本来还以为会有什么厉害的后手,结果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落幕,真是遗憾。”
仿佛是觉得太没有挑战性,弥茵打了个哈欠,继续朝中央城堡移动着。
而弥茵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羽一行人最后跟踪的那名紫袍人能够察觉自己被人跟踪,这只是一个意外,一个小概率事件;没有选择自己解决,反而求助于驻守工房的白色行者,这则更是一个微小的概率事件,所以如果按照正常的展开,乌撒鲁应该会留守在工房中,直到因工房陷落而殉职,毕竟,谁知道弥茵会把自己的对军法术调成非致命性伤害呢?
也就是说……乌撒鲁毫无疑问被当成了可有可无的炮灰。
但问题就在这里,一般来说半神级怎么都和“炮灰”这两个字不沾边,因为半神之上就是神级,所以每一位半神都象征着潜在的晋升可能,你永远不知道今天一位的半神会不会是明天的神明。
别看之前羽挨了一下还防住了,感觉这所谓噬魂者啥啥的家伙似乎没啥厉害的,那是因为杀一个人总不会用得上核弹头,只能说羽的实力稍微有些超出这位半神级暗杀者的预料,如果乌撒鲁全力出手,不光是羽绝无幸存之理,连带着旁边的喵蒂恐怕也凶多吉少,而乌撒鲁在其后确实已经占尽了优势,如果洛米尔再晚来半分钟,羽一行人绝对没一个还能站着。
而二督军看起来和实际上都很轻松的解决了乌撒鲁,那是因为——战歌女巫的三督军及其以下的若干将军级,实力全是神级。
一面倒的战斗还在继续,但弥茵已经觉得很无聊了,最初战场的兴奋之后,战争疲劳期以过的战歌女巫开始明显对战况提不起任何兴趣。
正当她打算传送到萨米嘉的中央城堡,近距离瞧瞧到底有什么后手,大不了来一记她成名的某犁地禁咒的时候……
远方一只雾鸦径直朝弥茵飞了过来。
“嗯,我就说嘛,看来这次的“礼物”确实有些棘手。”
弥茵用手背接住了这只雾鸦,后者赶紧折起了一边翅磅,行了个礼。
“主上,能停留在您的手背上真是太荣幸了!”这只不知编号多少的雾鸦感概了一句,立刻直奔正题,“主上,直死子莲已于一分十二秒前占领中央城堡,整个萨米嘉地下城超过九成的区域已经处于我们的掌控之下,此次战役大获成功……”
第九十一章 萨米嘉终幕(六)
弥茵似乎对这次战役的结果不感兴趣,她打断道,“重点呢?”
“是……很抱歉,主上,”折起一边翅膀以示谢罪,这只雾鸦继续道,“城主我们已经抓到了。”
“哦,城主(的替身)嘛,然后呢?”
弥茵气定神闲的阖眼听着,感觉着自己的使魔似乎停顿了一会儿,这才开口,“主人……抓到的城主,身份已经确认,是迷失位面现任大长老之女,白依。”
弥茵闻言眼皮立刻跳了跳,梳理了一下这件事情对于上至五百年下至远征大业的影响,数秒后,战歌女巫难得的爆了一句粗口:“——卧槽!”
而且还是直接出声的。
“咳咳……”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失态,弥茵咳了两声,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借此希望能够带来一些心理上的舒缓,“这儿的背道者节操都去哪了,就算直面大开的大潮之孔我也淡定了!”
洛米尔虽然也处于震惊中,不过这个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主上,请您停止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弥茵有气无力的回道:“我就是想想……”
“所以我希望您停止。”
“嗯……要不咱们当做啥没看见,直接一刀宰了吧。”
被自家二督军如此严肃的一说,战歌女巫此时反而感觉更无力了,她抵着下巴想了想这样说着,语气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这是不可能的……主上。”
同一时间,让我们把镜头转到已经回到邻水山庄休整的一行人身边。
面瘫小正太依旧处于重伤状态,在照着说明,灌下了一些主人在他私人的空间放置的疗伤圣药之后,根据冥眼青蛇内置的女巫主机安米的建议,他尽可能的保持原地不动,并且也不要进行任何的复杂计算。
但是这样一来羽就连继续学习魔法都做不到了,只能和冥眼青蛇干瞪眼,绿依见小正太实在是无聊,干脆把他抱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精灵是一种非常擅长生命科技的种族,绿依房间里的一切木制家具,几乎都是活的,所有的家具都是由她亲自引导种子们的生长,使用大地生长术完成的,整个房间的空气充满了自然的气息,弥漫着淡淡的清香,不得不说确实是一个好去处。
这还是羽第一次到绿依的房间,一时之间他确实有些看呆了,私人房间是个人的隐私,因而羽的感知一次都没有渗入这里。
“怎么样?”绿依拍了拍手边完全由藤蔓长成的书架,语气颇有些自豪,“这些都是我亲手设计的,纯DIY原创,固有知识产权可不要山寨哦~”
“山寨?”冥眼青蛇莫名其妙,朝明位面在战歌女巫治理之后除了女妖峡谷基本一马平川,所以山寨子这种东西在朝明位面可没有,“山寨是什么?”
“嗳?其实我也只是有样学样,大概知道用在哪里罢了,”绿依提起旁边的茶壶清理干净,泡了一壶精灵特色的绿花茶,“这是从初始女巫流传下来的说法,具体我也不大清楚,或许长老院的前辈们清楚来由吧。”
冥眼青蛇感觉槽点满满,“不知道你居然还拿出来用。”
“哈哈,反正听起来挺厉害的……对了,说道这个我想到了一个段子,”绿依一合手说道,“近来朝明位面不是解除了一些闭锁限制么?”
羽和小青配和的点点头表示知道此事。
“据说近来有一个人类特批到了迷失位面,结果他在一家旅馆睡觉的时候,客房服务来了,于是这名实实在在的异邦人事后叙述‘目睹了刷新世界观’的一幕——负责客房服务的自律木人,提着洒水器将房间里所有的家具淋了个遍,在给他的床浇水的时候,这个人吓坏了,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你们说好不好笑……”
话音没落,羽和冥眼青蛇几乎下意识的低头打量了一眼面瘫小正太正坐着的木床。
如果说这个段子的述说对象是一名精灵,那么这一定是一个让人会心一笑的段子……但是对于一个正常的人类来说,在睡觉的时候看见有一个非人类往自己床上洒水,从床上蹦起来跳脚才是正常反应好么?!
“嘶!没被吓到才奇怪好吧?!”
绿依:“……?”
这样轻松愉快的互动似乎也感染到了羽,小正太脸上的表情好了不少,他指着书架上满满的各类书籍问:“绿依小姐,我能随便看么?”
“随便看,随便看,”绿依摆摆手表示不介意,“不过叫‘绿依小姐’什么的未免太客气了一些,以后你就叫我绿依姐吧。”
“啊……嗯。”
最近……他身边冒出的哥哥姐姐是不是太多了点?
面瘫小正太慢慢走到书架前,指腹顺着书脊划过,绿依的书有些他借来看过,但大部分时候他都在通过深度链接学习魔法,所以还有很多没看过。
九环位面的杂志和弥茵上辈子的本质上也差不多,除了图片像《哈利X特》中那样贯彻魔法动图的宗旨外,书脊处也明明白白的标出了书名,杂志的话固定下半部分是书刊号。
转了一圈,面瘫小正太发现名为《金苹果狂想曲》的杂志漏了一刊,绿依一共订阅了三十来种杂志(这对于能使用快速阅读这个魔法的精灵来说是很正常的阅读量),但唯有这一刊杂志漏了,总让人感觉很在意。
“绿依姐,”面瘫小正太指着两刊杂志的中间,“这儿是不是有一本不见了。”
二长老之女眼神一瞟,立刻打了个寒颤,“没没没……没有!”
似乎很是奇怪绿依紧张的样子,面瘫小正太奇怪的歪了歪脑袋,“但是这里……”
“咳咳……我是说,我借人了!”
冥眼青蛇狐疑的看着绿依,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有事情瞒着,不过面瘫小正太从来都不是会刨根问底的人,见绿依不愿多说,他立刻点了点头,目光游移到其它杂志上,然后随手取出了一本。
不过羽不在意,冥眼青蛇倒是多问了一句,“哦,你借给谁了?”
“额……”绿依想了想,立刻把自己的儿时玩伴招了出来,“我借给白依了!”
“……白依?是这本杂志的主编?”
绿依心底没来由的一跳。扭头,恰好看见羽合上了一本杂志展示给她看,封面是一只她亲笔出品的美男,书名几个大字明明白白的写着:致那些年与我们擦肩而过的另一半。
书刊名如此诗意,但简单来说就是一本网罗各种美男和八卦的杂志……至少最初是如此的,但是当一本杂志上全是雄性生物的时候……你们懂的,羽只看了一眼就懵懂的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换一本,毕竟扉页的两个男子趴在一起的姿势实在是奇怪了一些。
“咳咳……是的,”绿依感觉自己有些尴尬,赶紧转移话题,“我、白依和绿迦,是从小就被一起称为‘精灵之光’的三姐妹呢。”
“精灵之光?”羽疑问的重复着。
见话题转了过来,绿依干脆从羽手里接过那本令人尴尬的杂志放回书架,又倒了两杯绿花茶在一旁的桌子上坐下,一副要长谈的架势。
“我想有些事情确实应该好好和你们说一说,“女巫狩猎”的事情我想你们已经知道很多了——关于朝明位面的,”绿依晃了晃茶杯,“但是其他位面的事情,我想你们就不清楚了。”
羽和冥眼青蛇点点头,洗耳恭听。
此时绿依的脑海依旧回味着,战歌女巫对她说过的话:
——我就是想,光明神的神位要是空出来了,给羽也是不错的。
本来绿依大概是一辈子都不会和羽说这件事情的,但是现在她的想法改变了,她一定要说,即使羽总有一天会通过别的途径了解,她也一定要说。
“大长老之女白依、二长老之女绿依还有先皇之女绿伽,我们是三字相接,在同一天出生的三姐妹。”绿依抿了一点茶水,前所未有的慎重的说出了下面的话,“同时也是……在“女巫狩猎”结束后,唯一剩下的未成年精灵。”
羽拿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冥眼青蛇将绿依的话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吞吐的蛇信顿时僵在空气中。
在“女巫狩猎”中,由于这次史上最大的一次背道者运动,防护力量空虚的各个九环位面本土都各自在不同的方面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在这其中,精灵受到的打击可以说是尤为的严重……总计八十万的留守未成年精灵死在了最早的、也是防备最为稀疏的几次袭击中,待到“女巫狩猎”结束,未成年的精灵就只剩下她们三个。
“在这其中,若不是艾尔叔叔……”绿依解释完这些,突然喃喃而悲切的念叨着一个精灵的名字,然后很快她摇摇头继续道,“所以,幸存下来的我们不足三百岁,作为当时最后幸存下来的三名幼年精灵……毫不夸张的说,在当时千疮百孔的迷失位面中,我们就代表着很多精灵的希望。”
“精灵之光……大家从小就这么称呼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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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茵很能理解迷失位面精灵们的这种感受,如果放在上辈子,地球上二十多亿的未成年人死得就只剩下三个,肯定也是捧在手心好好呵护,谁动跟谁急;如果放在这辈子,女巫的精神树海里栖息的数千小女巫要是死得只剩下三个了,弥茵觉得不管她做出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而后,要是谁再敢动剩下的那三个……挫骨扬灰都是轻的了。
迷失位面的精灵们也是如此,当时无数在前线奋战的精灵父母们,若是得知自己家里的孩子死了,其中对于心理上的打击该有多大?对于士气的影响有多严重?
所以当时远征前线的精灵高层们全面封锁了这个可怕的消息,以免扰乱军心,但是当这些精灵们狼狈的从远征线上回到自己的家里……却不得不突兀的面对着残酷的真相,自己的孩子已经死去了近百年,他们自己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如果第二次远征大业成功了,这好歹还会有个慰藉,但是偏偏,这次远征却是失败了。
这份自责与悲伤,就算是年岁很长,看淡了很多东西的精灵们,也不免将其转化为了怨恨,这份怨恨不光针对光明神,甚至还将矛头指向了精灵皇室。
于是一半算是处于自身同样悲切的感情,另一半是为了平息皇室与其子民的隔阂,先皇之女绿迦、大长老之女白依以及二长老之女绿依,做为幸存下来的最后的皇室成员,被推到了舆论的尖头。
或许这个举动放到生命短暂的人类中,只会引发“我们的孩子死了,凭什么你们这些狗官的孩子却活得好好的”……这样诸如此类的言论,但是在生命非常漫长的精灵中,这招却很奏效。
这并不是任何人的错,没有人希望事情变成这样,精灵们很清楚这点。
这些失去了孩子的父母们悲切的心情找到了寄托的对象,至此之后媒体和杂志在那段时间里,非常热衷于报道三姐妹的成长和生活历程,在重建家园之余,精灵们前所未有而热切的见证着这三位精灵皇族成员的成长,同时也寄托了自己的思念与希望。
这份纯粹的感情一直到精灵的下一批新生儿出生为止,而在那之前,这三姐妹被不少精灵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可以说,三名金精灵在那个时候就像是支持着快要断掉的、属于精灵一族的精神脊梁那样的存在。
现在你丫的和我说,三姐妹之中的大长老之女白依,变成了背道者的头头?!
如果这个消息被精灵们知道,可想而知这是多少万吨以记的心理伤害输出,光是想想弥茵就觉得牙疼。
“嗯……虽说不抱什么希望,”弥茵看着面前编号不知几何的雾鸦,“还能内部处理不?尽可能把这个消息的传播限制在极小的范围内……”
“恐怕已经太迟了,主上,”雾鸦如实汇报着,“大长老之女白依不光是好几个杂志的主编,她还是精灵网络中人气居高不下的大主播之一,就在一分钟前,我们确认她的直播间正全程直播着这里发生的一切,数据显示现在至少有10万精灵在线观看,并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上升……”
弥茵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沼泽淤泥,“然后呢?精灵皇室那边就算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怎么处理的?”
“首先截断了视频,同时紧急召集幻术学派的精灵大师制作出一段虚假影像,大致内容为这是主播白依推出的新口味综艺节目,然后就是召集了一堆刷子,刷出大量正面舆论的弹幕,接下来准备观察一下事情的影响程度,必要的话召开皇室新闻发布会“澄清”事实。”
“好,反应还算快,”弥茵内心的小人擦了擦冷汗,“那么被抓到的白依怎么样了。”
第九十二章 精灵之光(一)
“很精神,甩给了我们一对白眼。”
“好……让我去见见这位城主的替身。”
“主人,”一直沉默的黑涟突然道,“三秒前,现任精灵女皇绿迦,使用直通私人频道向您发送了视频通话预约请求,备注是“希望您能挤出一点时间好好谈谈”。”
这是一个于情于理都让人难以拒绝的请求。
“我知道了……”弥茵深吸一口气,感觉背道者最近成员质量越来越水,反倒是在恶心人方面特别的有一套,“不过先不急着回复,我先看看这位大长老之女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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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多么大的变故的绿依数着手指,“小时候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做了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比如为了树立一个父母心中的完美儿童明星的形象,当时还请了心理学大师、滑稽喜剧演员还有剧院教师成立了一个精灵之光智囊团,我们每天早上睁开眼睛所看见的第一样东西就是放在床头的剧本,每一天的生活都必须按照上面说的做……绘画也是那个时候对于我的一种设定,一种包装。”
羽很认真的看着她,“那现在还是么?”
面瘫小正太的表情过于认真了一些,这让绿依不禁有些莞尔,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觉得认真起来的小正太特别的可爱。
“一开始确实是的,我啊,其实没什么绘画天赋,也不怎么喜欢画画,但是当时皇室谁也没有操持过这种事情……或许说是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做才是好的。就因为我在一次表演中为了展现童真,根据剧本安排在洁白的桌布上用沙拉酱乱涂一通之后,留言就尽是‘天才小画家’、‘涂鸦的样子萌萌哒’、‘未来的小画家’什么的,”绿依提起这件事情有些唏嘘,“就这样,为了让这些观众……或者或是‘父母’们满意,我不得不每天花大量的时间练习,并且为了达到神童的高度我……反正到了最后一闻见颜料的味道就想吐。”
冥眼青蛇吐了吐蛇信表示同情。
“好在当我快要受不了的时候,新的一批新生儿诞生了,”绿依合起手指支着下巴,“慢慢的我们也就不再那么受人关注了,相关的报道也及时的转移到了这批新生儿身上……我们这同病相怜的三姐妹,这才算是解脱了。”
“但……”面瘫小正太有些不能想象这样的生活,“那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情呢?”
“精灵全都来自生命之树,我们会将自己的精神碎片和另一半结合,注入精灵之果中,经过生命之树五十年左右的孕育,就会从胎果中诞生出新的精灵,”绿依微微一笑,“你说呢?”
冥眼青蛇和羽在惊讶中不知道是该安慰好还是跟着莞尔一笑好——当然后者不在某面瘫正太的考虑范围内。
“唉,还是回到原来的问题吧,一开始确实厌恶透顶,但是没办法不是,‘因为我们是皇族,这点委屈也是当然的啦’——我的父亲总是这么说,”绿依接着说道,“后来,画画就不再有人逼着了,但是我却突然觉得有点不习惯……还有点别扭。”
“别扭?不习惯?”羽歪了歪小脑袋,有些不理解。
“啊……就是样的啊,”绿依做出了一个拿着画笔的姿势来,“毕竟而是花了这么多时间,拼死拼活的画了几十年这么久啊,都成习惯了,所以突然之间不画了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而且啊,在没有人强迫之后,偶尔画一幅出来也感觉挺有成就感什么的……就这样慢慢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真的喜欢上了。”
“唔,这大概就是常说的强扭的瓜不甜?”羽很诚实的吐槽道。
“咳咳……”绿依忍不住红了耳根子,“这种大实话就别说出来了嘛。”
说到了这里,大家相互之间对视了一眼,在绿依充满着生命气息的房间里,荡漾着欢快的气息,仿佛之前在血腥的地下城中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变得无关紧要。
如果弥茵知道羽那边正在发生的事情,她一定会说:这种愉快的心情请务必分点给我。
萨米嘉地下城的中央城堡做为整个地下城最高点的代表,自然极尽奢华,想要找一处符合规格的地方,和极具政治意义背景的大长老之女兼现在萨米嘉名义上的城主坐下来好好谈谈人生并不难,难的是怎么谈得妥。
弥茵在一处不知用途的会客厅里,见到了这名长老之女。
白依象征着城主的软金色袍子已经被换下,现在穿的是精灵皇族向来飘逸的礼服,袖口和领子都绣有象征精灵生命之树的纹样。她板着一张脸,五官端正但在精灵中算不上漂亮,颜值比绿依足足低了一个档次,眼睛狭长而有些小,脸颊两侧颊骨明显而无肉,嘴唇有些薄,加上精灵尖长的得耳朵,这让她整个人显得有些刻薄。
白依的一左一右各站着一名猩红骑士,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用带着敌意和审视的目光看着走进来的战歌女巫,后者从中看出了仇恨。
所以弥茵坐下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客套话我就不多了,毕竟我们双方的时间都很宝贵,我就截止了当的问了,你为什么恨我?”
白依薄薄的嘴唇拉出了一个冰冷的弧度,“你问我为什么恨?你觉得我还知道么?”
“……我真是不懂你们,”弥茵换了个姿势,声音还是淡淡的,“明明已经删除了记忆,你现在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恨我,不知道像现在这样表现出倔强有什么意义……在你的心中,真的一点疑惑和质疑都没有吗?”
这句话虽然看上去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其实无论是对于弥茵还是对于白依来说,都是废话,因为这个问题,这种充满着既视感的谈话,早就在不知多少女巫和背道者之间进行过了。
“没有,”白依似乎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但半响之后她抬起脸冷冷的回道,“不用想着动摇我,没有用的,你们这些野种。”
一左一右的两名猩红骑士握紧了自己的双枪,显然在按捺着白依的不敬。
或许是因为上辈子是个实打实的人类的关系,别的女巫对于这两个字都没啥感觉,就弥茵听着这两个字总感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过她也没表现出来,而是道,“为什么总称呼我们女巫为‘野种’?”
白依闻言鄙夷的看着她,“枉你被称为战歌女巫,书写在羊皮纸上的赞颂可以铺满一个位面,难道脑子里全是肌肉?这当然是在骂你们呢,白痴!”
“唰!”
这是两柄红枪刚好从她见见的脸颊擦过去的声音,满溢着杀气的风擦过她的颈脖,饶是见过不少大阵势的白依,脸色也不禁白了白,不过她很快扯出了一个笑容,“你们不能动我,战歌女巫,不如管管你的走狗,让他们放聪明点?”
虽然态度嚣张,但这是大实话,眼前这名金精灵身后不仅有精灵皇室,还有她这么多年在民间积累起来的人气,贸然将她处死,肯定会在迷失位面引起轩然大波,而这份波动又极易被有心人利用,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可就没人敢说了,在最需要稳定的远征大业前期,这是很不利的。
“首先,说别人怎么样之前不如先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毕竟,你现在也代表着那位不知名的‘母亲’的脸面,其次,我的使魔还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虽然白依现在各种挑衅,但是弥茵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和所有女巫一样懒得计较,“还有,大概是因为你现在已经不记得了,‘野种’这个词,应该不单单只是在骂人而已。”
大约是“母亲”的颜面大约真的很重要,此时白依明明白白写着“挑衅”二字的表情好歹是收敛了一些,“谁知道呢?反正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了,你猜呗。”
但说话的方式反倒是越来越气人了。
“是啊,我们一直在猜,目前说得通的说法是,你们口中的母亲,或许来自“史前文明”。”
史前文明也称上个世代的文明,这四个字对于九环位面来说是特别的,它象征着九环位面的建造者,象征着他们现在谁也理不清的祖先,象征着某种在未来他们也同样要面对的灾厄,也象征着未来他们这些可能的希望,能在新的位面立足脚跟。
但是谁能说——史前文明留下来的就只有希望呢?
灾煌末日的记载模糊,没人知道那是什么,而且也没人能肯定……是不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混进了理应绝对安全的这个庇护所中?
这个灾难真的已经结束了么?
爆发,或许只需要一个契机……比如第一世代神族的灭亡,比如第二次远征大业的失败,再比如,现在。
白依对于弥茵的说法不可置否,因为她现在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所以她拿出皇室成员的礼仪,对着弥茵露出了一个绝对称不上是友善的笑容。
“你们就猜吧,反正就和上一次一样,想破头也没有结果。”
“这可难说,说到底你现在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肯定能瞒天过海?”弥茵深邃到了极点的黑色深瞳印出白依逐渐僵硬的冷笑,“你现在并没有这个自信不是么?”
有时候,直白了当说出对方心底所想,对于突破对方的心理防线非常的有效,白依闻言的脸色不免变差了一些,但是她咬紧了牙关,和之前所有的背道者前辈那样,毫无妥协之意。
这样的谈话弥茵总感觉有些奇怪,就好像自己这边才是反派似的。
“算了,”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弥茵也没必要再和她多费口舌,“你的事情精灵皇室那边自己会头疼的。”
“你准备直接把我交给精灵皇室?”
“那当然,所以就这样告辞吧,”弥茵理所当然的这样回道,“我的时间很珍贵,没空耗在一点小事身上。”
“你!!!”
这是在看不起她?!
即使知道这极有可能是对方的攻心之计,但是白依还是为对方的言辞生气了——非常生气,但是这份怒气很快被按捺下去,良好的宫廷礼仪让她习惯性的露出了一个礼节性笑容。
“慢走,战歌女巫阁下,不送了。”
少女,你现在就算是想送也不可能啊。
虽是这样想着,弥茵倒也没有进一步刺激她,而是派了一队军团使魔联系精灵皇室,直接将白依秘密送往迷失位面。
“别出什么岔子就好了,”黑链甩着小尾巴叹息,“可惜了,精灵皇室为了稳妥和给出一个交代,只怕等待着她的,是一场“意外事故”吧。”
弥茵没有接话,只是长长的叹息一声。
“主上,萨米嘉地下城全部的残缺者已经肃清完毕。”二督军洛米尔这个时候发来了报告,其实在弥茵和白依这位城主的替身会面的时候,洛米尔已经退下开始进行这场压倒性战斗的收尾工作,而现在收尾工作已经进入了尾声,“按照您的意思,我们已经开始把投降的地下城居民引导进三号战俘空间,但是距离全部转移完成可能还需要几天的时间。”
“哦,是需要花点时间,继续。”
“还有一些人类幼童,他们都是被抓来用于祭祀的祭品,推断祭祀对象为几个月前在黑海之下发现的人型祭阵图,而且……”
“而且什么?”
“仪式早就已经完成了,”洛米尔如实汇报,“雾鸦在仪式区域附近发现了相关的阵图工房,但是其中记载的数据显示,人型祭阵图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得到了足够的祭品,此后虽然为了保险起见一直持续投入着祭品,但是一直都是极小数额的,直到最近才加大了投入量,或许和我们的到来有关系。”
“哦……这战术总不会是想让我产生一点儿愧疚感,或者是感觉有点儿难受吧?“毕竟是因为我来了这些人才会死”这样的?”弥茵拉了拉帽檐,“而且那个工房里……是空得只有这个数据的资料对吧?还有“或许”两个字你也可以扔掉了,不就是恶心人战术?很遗憾这种小手段对于我来说没什么用。”
“什么都瞒不过您,主上。”
“洛米尔,最近两百年你也学会了避重就轻的汇报了呢,有长进但是我并不需要。”
“非常抱歉,主上,不会有下次了。”
第九十三章 精灵之光(二)
其实弥茵本来是想感谢一下洛米尔那她并不需要的体贴的,但是因为洛米尔实在太认真了,最后表达出来的意思好像不知怎的就变得有点奇怪了。
弥茵心下扯了扯嘴角……倒也懒得过多解释,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从来都对气氛这种东西没辙。
“关于那些孩子,看看有没有还记得自己家里地址的,”弥茵淡淡的说道,“剩下的就交给圣光教会,我想这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主上,不需要进行记忆删除处理么?这些人类幼崽看起来受到了相当大的刺激。”
“……这个你自行判断吧。”
说完弥茵掐掉了精神链接。
“真让人吃惊,”黑链挥舞着小尾巴,啧啧称奇,“本来还以为二督军是个除了您之外其实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家伙呢。”
“因为多了一个人类弟弟,有点爱屋及乌了吧,”弥茵思索着,“但是这种事情不管删不删掉记忆,对于当事人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好选择,特别是现在的世道更是如此。”
此时一名猩红骑士恭敬的走到她身前行了个礼,他是这次作战的猩红骑士最高指挥官。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您的意志,主上。”
让我们把镜头转到二督军这边。
洛米尔看着突然跪在自己眼前,丢了一只手的孩子。
“我的名字是卡伊姆,愿在此处为您奉献所有的忠诚!”
这个跪着的孩子声音虽然因为身体的虚弱有些沙哑,但是语调不卑不吭。
猩红骑士们当然也(收尾)清理了羽之前待过的祭品区,见到了染满鲜血的大伦祭灵阵。
总有从这个血祭大阵中幸存的孩子……这些孩子幸存的原因不提,他们确实得到了之前那个气球脸许诺的食物,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的生命安全得到了保障。
幸存下来的人类孩子被集中在一个简陋的生活区,虽然食物还算是丰盛,但是怎么看整个区域都没有被认真打理过的样子,被褥和床单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了,散发着霉烂的味道,睡在木床上面稍微一动就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仿佛再重一点就会塌掉,没有换洗的衣物甚至没有一个小小的玩具,到处都爬着不知名的食腐昆虫。
唯一能够清洁的地方是一个宽宽的水渠,它流向一个不知名的下水道口,透过水面看去就像是一个吃人的黑洞。这个水渠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太宽太深,就算是个子最高的那个脚也够不着底,这个水渠的水温热,但是稍微不小心就会被冲进下水道里……不是没有这样倒霉的孩子,没死在人祭中,却因为水渠边缘太湿太滑,一不小心没抓住,就被冲进了下水道里……然后这些孩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里时常发生争执,但是尸体却很久才会有食尸鬼懒洋洋的前来进行现场处理,至于怎么处理的……大家都懂。
压抑而不见天日的砖墙、现场处理尸体的食尸鬼、仿佛被世界遗弃一般的错觉、远离父母的恐惧,再加上一些可怕的脑补和之前发生的惨案甚至还有良心的谴责和恐惧……很多孩子都在极短的时间内,疯掉了。
他们开始逮人就杀,甚至自残,大多数争执与死亡就是这么来的。
紫袍人们似乎并不在乎这些活下来的孩子到底怎么样,偶尔会有紫袍人来带走几个孩子,这些孩子再也没有回来过,没人知道他们怎么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行动,似乎就算是他们全部自相残杀而死也没什么关系。
紫袍人这种冰冷的行径,无疑让更多的孩子受不住压力疯掉了,而那些带走他们的紫袍人,似乎并不介意这些孩子的精神状态。
只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到了另一个地狱罢了。
坦言说,卡伊姆感觉自己也快疯掉了,饶是他的精神比较坚韧,对别人狠的同时也能对自己狠,可只是短短的两天下来,精神也已经临近了崩溃的边缘,但或许是因为他少了一只手的缘故,没有一名紫袍人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过。
就在他感觉自己干脆疯掉算了的时候,转机来了。
在大约一个多小时前,他缩在墙角,冰冷的注视着又一名紫袍人进来选人,然后下一幕他还记得的,就是高高飞起的、之前他一直以为不可战胜的紫袍人的头颅。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不可思议的一切。
停驻在其间的女性倩影,宝石一般质感的身躯和点地的刀锋实在是过于美丽,她锋利的足刃旁边就是那名紫袍人滚落在地的人头,配合着她冷冰的唇线和无情的甲面,这份美丽最后化为了纯粹震撼和最单纯的憧憬。
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不管成为什么样的人,卡伊姆都希望自己能像她这样站着,而不是像自己现在这样瘫坐着,缩在墙角,只能用冰冷的眼神等待着别人的摆布。
或许是卡伊姆的眼神过于热切,这只直死子莲缓缓将头颅转向他,仿佛是在打量着他似的。
当然这个过程极短,直死子莲只是停下来判断了一下这个奇怪的战场一角——这些既不是敌人也不是战俘的孩子们,顺带给猩红骑士发了条信息,随即继续自己的杀戮之舞。
卡伊姆在那一个瞬间心跳都漏了一拍,但这个身影来得快去得也太快,很快一切都归于沉静,除了中央那具属于紫袍行者一员的尸体,什么都没有。
而后就是前来收场的猩红骑士和牧羊人,两者之间强烈的反差让他感觉很奇怪,再来就是牧羊人的铃声和温柔的话语。
明明知道这很可能是一个假象,但是卡伊姆还是没忍住,忍不住深陷这一片温暖之中——他紧绷的精神终于不可抑止的松懈了下来,一段时间里根本不愿意思考,只是单纯的跟随着牧羊人的脚步。
等到再次恢复思考的能力的时候,卡伊姆看到了,被这些不知名的存在围在最中心的,是一名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的人类孩子——不,那根本不可能是人类,只是像是人类的某种怪物罢了。
对方身上只是隐隐散发着一丝危险的气息,但是就是这一丝气息,卡伊姆就感觉到了莫大的恐惧。
——如果能够被这位存在赏识的话,如果能够通过付出而得到力量的话……
卡伊姆最终跪到了他面前。
他想要力量,他憧憬力量,所以想要得到它。
二督军洛米尔注视着他良久,他看出了面前这个人类孩童恐怕有着完全不同于身边孩子的经历,只要给他力量并予以正确的领导,那么这个孩子就能成为一把还算称手的兵刃,但同时他也很清楚,像是羽那样的例外,恐怕很久都不会有了。
“抬起脸来。”
卡伊姆依言抬头,他准备好了应对面前这个不知名的存在的一切问题,不想这位大人却看着他的断手,这样说道:
“这是羽帮你包扎的。”
陈述语气。
卡伊姆想这大概是指之前帮他包扎的面瘫少爷,但对方的脸上虽然带着一丝笑意,卡伊姆却本能的觉得这丝笑意其实没有任何的情绪在其中,仿佛只是单纯的唇角幅度。
他拿不准该怎么答。
“……我并不知晓那位恩人的名字,如果您是说一位不苟言笑的小少爷,”卡伊姆斟酌着措辞,“我想应该是的。”
“看样子为了力量,里会愿意做任何事情。”
“是的,大人。”
“好,那么一会儿见到羽,向他效忠吧,这样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
原来那个面瘫小少爷居然和面前的大人有关系?
即使拼命压抑,卡伊姆依旧不免显露出惊讶之色。
二督军看着卡伊姆的表情,心下暗暗点头,对于自己的决定很满意,一名法师总是需要学徒来跑腿的,羽现在也算是四环法师的水平,也该给他配一个跑腿了。
“是,感谢您的仁慈,大人……对了,还未请教大人的名讳。”
难道……那位名为“羽”的小少爷其实大有来头?
卡伊姆一边表示服从,赶紧俯下身磕头,一边在心中惊疑不定。
联想到他突然从房间中消失且未被发现的手段……卡伊姆手心有些出汗,莫非……和眼前这位大人一样,都不是人类?
而洛米尔接下来说的话,似乎也恰好佐证了这个说法。
“以后有机会你总会知道的……对了,羽是我的弟弟,如果实在好奇就去问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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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当时过得最好的就是绿迦了。”
关于儿时演绎生涯的回忆还在继续,不过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化为了吐槽。
“那是现任的精灵女皇吧?”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了一个跑腿的羽说道,“她也是你的朋友?”
“嘶嘶嘶,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绿依小姐,想不到你和精灵女皇居然是朋友嘶!”
绿依微微红了脸。
虽然做为一名皇室成员,和一位精灵女皇关系好到可以互成闺蜜确实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是面前的面瘫小正太头上可是顶着好几个荣耀光环呢,比如被战歌女巫所眷顾的人类、光明神候补、战歌女巫的代言者的什么的,最新的还有拿下萨米嘉地下城的首功,所以此时待在羽的肩头燃烧着八卦之魂的冥眼青蛇,虽然它自己毫无自觉,但是跟着羽,自己本身的地位在知情人眼中早就水涨船高了。
噢,这样一说面瘫小正太似乎也对自己现在的地位无知无觉的样子。
总而言之,二长老之女在这几个闪耀的光环之下感觉实在是骄傲不起来,毕竟精灵女皇虽然高贵,但那也只是“人皇”,而且还是个非常稚嫩未建任何丰功伟绩的“人皇”,和战歌女巫这种随便挑一件事情来说都能震得大地抖三抖的神级传奇,那当然是没法比的。
而且绿依和绿迦从小玩到大,上到把迷失位面中央塔的主机板抠出来长姿势(当然这个只进行到一半就被发现了,代价是手抄N遍精灵法典),下到绿迦晚上怕黑跑到她的房间敲门求同睡(这件事情发生后她被自家老爸狠狠说了一顿,大意为做为臣子居然让请求帮助的精灵公主睡地板而自己睡床上),因为走得太近,绿迦一个眼神她绿依就明白什么意思,一个动作她就会本能的配合好,所以很多时候反而没什么敬畏,也没觉得精灵女皇有太多的特别之处。
“其实也没什么啦,”绿依抿了点茶水,“我们三个当然是很要好的朋友啦,毕竟当时就我们三个同龄,而且还共患难了五十多年,不过在我们之中,绿迦应该算是过得最舒坦的吧。”
“嘶……为啥?”
冥眼青蛇赶紧追问,来回快速晃着尾巴,由于最近知道了很多黑历史,这条蛇已经完全觉醒了某种害死猫的属性。
“因为我和白依是臣子啊,为殿下分忧是本份,”绿依眨眨眼睛说道,“绿迦基本算是本色出演,大约每个月只需要看两三次剧本就好,大部分时间都是自由的,我们则不一样,为了填补绿迦留下来的空白,那个时候可是拼了小命呢,说起来白依……”
绿依的话突然顿在当场。
“绿依姐?”
“嘶?”
长耳朵的金精灵动了动嘴唇,表情似乎有些挣扎,最后她叹了口气笑笑,这样说,“没事,就是当时白依的怨念好像相当大呢……当然那都是孩子气的事情,早就过去了。白依从小就显得特别有主见,因而很讨厌被管着,就名气来说现在她可比我有出息得多,白依现在是迷失位面最大的媒体集团:银手——排名前三的大主播呢。”
冥眼青蛇和羽对视一眼,后者不知怎的在这个时候似乎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这份不安使他开口:“那个,绿依姐,你解释了很多呢。”
“嗳……是吗?可能是话匣子一开收不住了吧?”
绿依抖了抖长耳朵,赶紧喝了一大口绿花茶。
好在羽的性格使然,没有刨根问底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第九十四章 精灵之光(四)
“绿依姐,精灵女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什么样的人啊……”
即使是自己的闺蜜,只要评论的是一名君主,措辞总不可能太随便,特别是那种满满的黑历史当然不能随便传,因而绿迦咽下了诸如“其实她就是一个直到成年之前都怕黑不敢关灯睡觉的胆小鬼”、“味觉细胞非常奇怪,酸味和甜味在她嘴里都是一个味道”、“一个特别没有主见的家伙,登基前批改公文总要拉着自己在一旁做参谋,不然一个上午都拿不定主意”、“一个特别讨厌争端的家伙,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和长老院的意见相佐时总是以妥协告终”等等一系列绿依本人满是辛酸泪的黑历史。
她当然是不可能说这种大实话的,于是话到了绿依嘴边转了几圈又好几圈,最后变成了下面这段话:
“她是一位主张仁政的睿智女皇,自上位以来励精图治,政绩可圈可点,大有先皇之遗风,很善于听取下属的意见,只要是有道理的都会采纳,性格上是一个相当平和的人呢。”
感谢她那些年的宫廷语文老师……她居然把这样一个不靠谱的闺蜜女皇用语言艺术包装得如此完美无缺,听起来跳不出毛病而且一句假话都没有,她都快被自己感动了有木有!
冥眼青蛇已经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蛇瞳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了,而羽绕了绕脸颊,“唔……虽然绿依姐你应该没说谎,但是有些奇怪……总感觉绿依姐的话需要换一种方式来理解。”
噢!这该死的直觉!绿依心中的小人默默捂脸,求放过,别追问了!再问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编了!
“换一种方式?”冥眼青蛇胃口被钓了起来,“哪种方式?羽,说来听听呗。”
小青求放过!绿依心下大声呐喊着。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绿依心中几乎快要形成实质的呐喊,面瘫小正太倒真的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其实也没什么,大概是最近做多了多选题,有点过于敏感了。”
“嘶……难道羽你现在在瞒着本蛇写试卷?”冥眼青蛇吐出蛇信,神色危险,“说起来安米好像是开机状态,你到底在干什么?!不是答应了要好好休息的么?!”
“嗳?就是有些好奇,安米不是能链接精神树海的部分网络么?”面瘫小正太有些诧异的解释着,“我就是有些在意,查了查当年的事情。”
“哦,原来如此那就没关系……个你妹啊!查询到的信息不用处理嘶?处理不就是在烧计算量嘶?!不就是消耗精神力嘶?!”
冥眼青蛇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如此大吼着,由于被装上了至今尚未卸载的夸张表情包,它的蛇吻里甚至喷出几丝情绪化火花来。
“……对不起。”
感觉到小青真的冒出几分火气来了,面瘫小正太弱弱的答着,掐断了与安米的链接。
冥眼青蛇尾巴狠狠一指书架,“总之现在开始只能看书!只有那里的书!”
“是……”
绿依默默拉开了一点距离,趁着羽和小青没注意,赶紧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这算是圆过去了吧?
如果对象是一名政客,绿依就能够完全拿出公事公办公说的皇室成员态度来应付,但是这怎么看都只是下午茶中朋友之间的闲聊,这就让绿依一时有些把握不住自己的角色了,偏偏羽的直觉又好得过分,导致差点就穿帮……或者说是已经穿帮了也说不定。
傍晚十分,弥茵带着一些血腥的气息回到了邻水山庄。
第一时间感觉到这一点的羽一把合上手里的杂志跑出房间,只是分别了几天,但是这数天的时间显得特别的漫长。
尽管之前两人都在萨米嘉地下城,不过却称不上见了面。
“这次的事情你做得不错,”旁晚的夕阳有些发红和刺眼,配合着弥茵现在满身的血腥味,像极了真正的血液,“羽,我知道你现在有些疲惫,可能的话我也希望能让你好好休息一会,但是很可惜,接下来我要立刻动身去一个地方……所以现在,你的选择是什么?”
弥茵让羽前往萨米嘉地下城,一方面是为了让他积累功绩,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让他看看“现实”,做出选择——正如喵蒂所说的那样,是要做一个可以任性的普通人,还是做一位愿意走在最前方、毫无任性余地的领路人?
大部分女巫都喜欢把选择权塞到当事人手里,弥茵也是如此。
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这个选择可能实在是太早,但是朝明位面已经没有时间了。
“请让我跟在您身边。”
羽很自然的走了过去,仿佛某些困难的选择并不存在一样。
这个回答还真是干脆,虽然说早就有所预计,不过成长,还真是耀眼得无法用计算衡量和描述的东西呢。
弥茵这样想着,朝他伸出了手,夕阳的余晖让她的表情变得有些不甚真切,“可别后悔哦。”
犹豫并不是没有的,但是面瘫小正太还是握住了那只伸向他的手。
传送门打开了,羽和弥茵走了进去。
晚些时候,负责更进一步处理(善后)的三只黄金龙回来了,整个作战中他们直接拿下了中央的城堡,消灭了最后的抵抗势力,而后就是一些收尾工作,因而耽搁了不少时间。
不过这一次,他们还带回了一个新成员。
卡伊姆落地的时候差点没站稳。
他可是知道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三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青年到底是什么,或者说他就是亲眼看着三只巨大的黄金龙化为了眼前的存在。
那是一种极端的震撼——龙,真正的龙!
他果然没有选错!
“你们回来了……咦?这是?”
精灵……是真的精灵?!
卡伊姆咽了点唾沫,眼前从玄关出现的精灵实在是过于美丽,金色的眼瞳美得夺人心魄。
“二督军阁下让我们带回来的,”蓝斯指了指有些呆滞的卡伊姆,“说是做为羽的侍从。”
“侍从……?”绿依打量着面前这个人类小鬼,或许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某种特制,绿依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喜,但是她但看到这个孩子血淋淋的断腕和过于苍白的脸色,不免感觉有些心疼,“不巧,蓝斯前辈,羽刚刚和战歌女巫大人离开了。”
三只黄金龙对视一眼。
“确实,最近很忙啊……毕竟是快塌了,”普卡打了个大大哈欠,显然今天的有氧运动已经消耗完了他所有的行动力,“你们接着聊,我先去睡了。”
于是,在这个理应还没有脱离严肃对话的时刻,普卡就这么打了个哈哈,回去在自己的床上扑了一层冰,睡了。
不愧是前辈啊,今天明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还如此当然,这心理素质……
绿依这样想到一半突然就卡顿了,因为她突然想到了,以黄金龙普卡前辈的反射弧,这会儿说不定还没有反应过来呢——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蓝斯无语的看了这只不靠谱的同族,又和其实已经相当不耐烦的布鲁诺对视了一眼。
这个时候,是暂且安置这个新来的小鬼,还是说直接送他去羽身边呢?
“还是暂且让他在这里住几天,等战歌女巫大人和羽回来好了,”绿依看了看卡伊姆用一边衣袖包扎好的手掌,“这个人类孩子受伤了,不光身体很虚弱,精神上似乎也受到了相当的刺激,就算现在让他过去也做不了什么。”
而且不管怎么看,这次战歌女巫带羽离开了,总不会想要多一个电灯泡……不对是小尾巴的样子。
绿依默默在心底补上了最后几句。
“我的名字是绿依,你叫做什么名字?”
绿依蹲下来与卡伊姆保持同一高度,神色柔和的说着,精灵特有的生命气息仿佛是在那一瞬间充溢他心灵的清凉与生气,卡伊姆感觉自己有些拘谨,面前的存在实在是太过于纯净,于他满身的鲜血与恶臭实在是太不搭调了。
“卡伊姆,我的名字是卡伊姆。”
“那么卡伊姆,”绿依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在他沾血的断腕上,“跟我来吧,不管怎么说得先把伤口好好处理一下。”
指望平时没病没痛的黄金龙好好理解断手断脚对于一个人类孩子来说到底是多么严重的伤势显然有些不现实,这些再生能力变态的家伙就算是丢了半边身体,也只会淡定的找个地方睡一觉罢了,相比之下——丢了一只手而已,要什么紧有啥必要大惊小怪的?
总说精灵和龙族有些地方老是不对头,绿依现在倒是有些理解了。
还是绿依的房间,长耳朵的金精灵毫不在意的示意卡伊姆躺到床上去,后者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外表,再看看绿依边角平整的藤蔓床,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仅剩的一边手心有些发凉。
“怎么了?”绿依看出了他的不安,但是金精灵却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安些什么,“别担心,你的手会没事的,躺下来让我好好看看吧。”
卡伊姆咬了咬嘴唇,“我会把您的床弄脏的。”
这个回答实在是出乎绿依意料之外,长耳朵的金精灵疼惜的摸了摸他的头发,“没关系,躺上去吧,我不介意的。”
这个时候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卡伊姆只好有些别扭的躺了上去。
这些天卡伊姆从没洗过一次澡,身上到处都是血、汗渍、污水和泥泞,只是轻轻一躺,绿依茶色的被褥立刻脏了一大片,躺下的卡伊姆倪可就注意到了自己蹭出来的脏印子,一时之间脸色不由得有些发红。
绿依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她小心的解开这个由一边衣袖草草制成的绷带,或许是因为羽在但是意识到了接下来可能会面临一些相当残酷的情况,因而这个包扎实在是有些粗鲁,绑口很紧,在卡伊姆的手腕上留下来深深一道勒痕,这些天下来已经青得发黑。
绿依仔细瞧了瞧断口,森森的白骨和裸露的血肉明显沾了水,而且也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处理,这让伤口呈现腐烂一般的暗红色,绿依轻轻按了按,似乎还流出了一些脓水。
伤口都到了这个程度了,绿依后知后觉的将手放到对方的额头,不正常的高热通过她的指尖清晰的传来。
感染了,或许是身体过于虚弱的缘故,卡伊姆的脸和手全都在发青发冷,唯独额头滚烫得不得了——她早该发现对方的身体已经糟糕到了这种程度才是。
卡伊姆有些惴惴不安,“绿依……小姐?”
“你在发烧,”绿依皱着眉头,起身离开房间,但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反身指着正想起来的卡伊姆道,“真是胡来……别乱动,好好待在这别动,我去取点花来。”
发烧……?
卡伊姆有些困惑,他除了感觉头有些晕和全身有些无力之外,应该没有其它什么事情啊?这难道不是受伤后的一点后遗症么?
带着这样的困惑,犹豫了一下,卡伊姆有些艰难的举起了仅剩的那只手,然后把它放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滚烫,仿佛将手探入了滚水中一般。
这么说的话……他的伤口早就发炎了?
临水山庄的后花园是绿依全权打理的,绿依种了不少有用的植物。
她将数种花和叶子通过魔法进行捣烂、混合、过滤和萃取几个步骤之后,三枚半个拳头大小的药液浮在她的手心里,她将这些澄澈的药剂分别装进透明的细颈瓶子里,随即回到了房间。
卡伊姆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实际上这个时候也容不得他不老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的现状,他感觉头昏乎乎的,手指连动弹一下都很困难。
“我本来想赶快帮助你再生出一只新手来,但是你现在实在是过于虚弱了,这是给你的药,”绿依将三只药剂装进一只植物纤维制成的小囊袋,放在了他的床头,然后扶起他的断手,指尖闪烁着生命魔法特有的绿色光芒,“现在我帮你清理一下伤口,可能会有些疼,忍着点。”
第九十五章 西瓦罗萨帝国(一)
长耳朵的金精灵后面说了什么,卡伊姆其实都没有听清,他的思维全被“再生”和“新手”这两个字眼夺走了,他有些忐忑,生怕这是他的某种误解,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漩涡之中,天地间都在旋转,仿佛是走马灯,他在那一瞬间仿佛重温了一遍自己的人生,直到伤口传来了麻痒、疼痛和清凉混合的感觉——他一下子清醒了。
宛若如梦。
“好了,”绿依拿出洁白的绷带为他重新包扎,结口处还打了个标准的蝴蝶结,“给你的药,标有三号的别动,一号药剂每天饭后抿一小口,二号药剂觉得不舒服就喝一点……暂时休息两天,看看恢复得怎么样了再决定你的手什么时候进行再生。我让自律仆役整理好了一个房间给你,一会带你过去看看。”
想了想绿依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因为你受伤了不能沾水,所以我刚才对你使用了一个清洁术,以后要是需要洗澡,不用专门找我,这里的自律仆役很擅长这个魔法,让它们来帮你就好。”
卡伊姆后知后觉的低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崭新得比原来干净,就连床上被他蹭出的赃印子不知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难怪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这么清爽。
这样想着,卡伊姆露出了出场以来的第一个微笑,但是当他抬头想要道谢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不禁发出了杀猪般的惊叫声。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长耳朵的金精灵捂住了耳朵。
刚从外面进来的自律仆役困惑的动了动自己一马平川的脸,随即根据事先设置好的设定,这名自律仆役判断出人类客人似乎精神状态有些不稳定之后,立刻走上前去查看情况。
而卡伊姆死死瞪着面前明明没有五官偏偏还拟真得要命的人皮脸,随着这张脸在自己的瞳孔里不断的放大,干脆的一仰头昏了过去。
“唉……卡伊姆?”
绿依困惑的歪了歪脑袋。
“……?”
这是同样困惑的自律仆役。
“看来这孩子确实是受到了相当大的刺激呢,现在一放松估计是全部发泄出来了吧?”绿依语气之中有些痛惜,她对自律仆役命令道,“把这个孩子带回他的房间好好休息一下。”
听话的自律仆役上下运动了一下没有五官的面庞,然后用法师之手托着卡伊姆到了自己的新房间。
“这样这边的事情就要告一段落了吧?”绿依食指抵着,“只是不知道战歌女巫大人和羽那边,又怎么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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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瓦罗萨帝国在这个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一年迎来了春种。
每一个位面都有自己的季节调节装置,以此来模拟星球上的春夏秋冬,本来这个功能的管理权限位于中央塔,向来是由所属位面的种族来设定的,但是朝明位面是一个例外,当年弥茵为了防止已经连个操作面板都不会按的人类作大死,直接就封锁了大部分中央塔的控制权限,改为自律调整,只有人类解锁了相关科技才能解放相应的权限,而目前人类所能掌握的权限……很有限,但这并不妨碍朝明位面的中央塔成为西瓦罗萨皇室的最高秘辛,旁人只知这座中央塔是西瓦罗萨的首都标志性的象征物,却不知它的内部自有乾坤。
西瓦罗萨的帝王拉米什,透过自己房间的窗户看着高耸入云的中央塔,他现在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旁人难以直视的神性光辉,等到他正式步入半神级,这份神性就会得到升华并为他所完全掌控。
而西瓦罗萨最为纯正的血脉让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静静的等待数年,就能达到无数人努力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然而他的脸上却只是严峻,未见喜悦的神色,甚至看上去比两个多月前还要疲惫一些。
在圣火复燃之时,在无尽的喜悦与震撼之后,还有对于未来的沉重。
一时之间无人再敢小觑的圣女殿下,在圣火复燃的次日召集了西瓦罗萨皇室和圣光教会的亲王与主教以上的所有人,然后秘密告之了他们一切的真相,传达了光明神的神谕。
远征大业的真意、大闭锁的缘来,还有他们这些人类在九环位面所处的尴尬境地。
甚至在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大闭锁其实已经解除了,但是身为最高统治者的他却对此毫不知情,这简直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不光如此,这同时也代表着,保护着他们的最后一层保护伞……已经消失了。
拉米什看得很清楚,当初那个名为战歌女巫的存在提出的大闭锁议案,只怕并非是惩罚而是——保护,虽然感觉很不可思议,但是以当时他们所处的境地来说,被其他种族生撕活剥都是不奇怪的事情,可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出现过任何异族在朝明位面闹事的记载,这侧面证明了战歌女巫在九环位面有着极高的话语权。
至于……塞朗人,拉米什打着自己的算盘,如果他们拥有和异域的其他种族一样实力水平,那么自己这边的筹码实在是少得可怜了一些,但说到底这么多年过去了,塞朗人是否还保持着原来的理念和想法——这很难说,恐怕需要亲眼见一面才能确认。
不过不管怎么说,即使能够与塞朗人合作,他这个帝王……最后又还能剩下多少话语权呢?
就算他将满编肥美的草原和西边荒凉的沙漠统一又如何呢?他将整个朝明位面统一那又如何呢?他成为朝明位面最为强大的帝王那又如何?什么意义都没有,什么意义都不存在,随便一条龙都能毁了他梦寐以求的一切……他一向高傲,然而现实向他甩了一个狠狠的耳光,告诉他,你就如神明教诲那般,微小得像一粒灰尘。
而以上这些,只是这名君主需要操心的一部分事情罢了。
“皇兄,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相比拉米什的沉重,苏贝提大步流星的推门进来,站定行礼,动作优雅得体却又偏偏带有在自家皇兄眼中此时十分碍眼的轻松愉快——这个举动到底有多少幸灾乐祸的报复成分,看官们可以自行判断。
“威尔森怎么样了?”
拉米什站在高位上,依旧高高在上的看着他的皇弟,威严的发问着。
“老样子,想要把一切大白于天下,然后让所有人为自己的恶行赎罪。”苏贝提耸耸肩道。
威尔森.普多利达,现任圣光教会的教皇,真正意义上的圣光教会至高掌权者,圣光之神的绝对狂信徒,他在知道了一切真相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让所有人类赎罪……虽然正视自己犯下的过错本身并没有问题,但是狂热的老教皇却认为他们所有人犯下的是难以饶恕的大罪,唯有烈火之刑才能净化!
嗯……更直接的说,老教皇要把朝明位面的所有人处以火刑。
这他丫的根本就不是疯狂,这他丫的根本就是个疯子!
即使圣女殿下立刻表示光明神并不希望如此,但是老教皇依旧顽固不化,原话是这么说的:
——宽恕是神明伟大的仁慈,但是这就可以成为我们饶恕自己罪行的理由吗?!你们做为光之子的荣耀到哪里去了?!摸摸你们的心,问问你们的信仰!就这么怕死么?!
老教皇的一番说辞,让还沉浸在真相的震惊之中的西瓦罗萨高层们一时之间想不到反驳的词汇,毕竟现在不是大家平时之间的打官腔,黑的可以说成白的,白的也可以说成黑的——一位将军立功了,既可以赞颂他的功绩,称他为一代名将,也可以说他好大喜功,剥夺同僚的功绩甚至捏造军功;一项重大投入的科研成果失败了,既可以狠狠谴责负责的对象,暂停整个项目的投入,也可以说,虽然这次实验受到了挫折,但依旧取得了部分成果。
总之平时打打官腔大家都是笑脸来笑脸去,烫手的皮球滚过来又滚过去……但是这次,不一样啊。
当时坐在所有人面前的凯文蒂娜可以说就代表着光明神本身,在神明的面前,主教和皇室成员们对于神明的敬畏和虔诚让他们摘下了面具,就好像他们又回到了纯真的孩童时代。
这是他们最坦诚的一次聚首,大主教威尔森也是如此,否则断然不会说出如此不留情面和余地的话来。
一时之间的沉默在老教皇眼中就是默认,这名很老很老的教皇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或许是觉得自己已经说服了所有人,他直接起身想要离席。
“教皇殿下,您要到哪里去?”
突然而来的声音让老教皇停住了脚步。
因为苏贝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了门背上,与威尔森同出一脉的圣光教袍此时在这名老教皇眼中显得特别的碍眼。
“你在做什么,第二主教?”老教皇加重了最后几个字,有些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苏贝提,“从那里让开。”
苏贝提优雅的行了个礼,“恕难从命。”
最后愤怒的老教皇当然闹出了一番动静,其拥有的神性那瞬间的爆发差点把整个大厅彻底毁掉,但是还是瞬间被二皇子拿下了,至此关于老教皇的一切权利被架空,交由第二主教处理,同时大主教和圣女为辅,从旁助理。
这两个月下来,由于各种烦心的事宜,在拉米什眼中,自己的皇弟算是顺眼了不少,至少在关键时刻,自己的皇弟认清了局势,算是和他咱是休战,目前一致对外。
对比一下,倒是下面皇室的贵族高层和主教们明争暗斗,让人好生头痛,双方都知道这个时候应该一致对外,但是同时又也都觉得,西瓦罗萨的局势还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即使双方之间不断闹点矛盾,对于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以上这些自信全是建立在圣火复燃带来的实力优越感上,事实也却是如此,圣骑士和牧师们的实力上升了绝对不止一个等级。
双方都这样拼的原因是,他们心底都清楚,等到统一了朝明位面之后,属于人类的挑战才刚刚开始,而西瓦罗萨手中的筹码实在是太少,就是因为明确的知道这点,所以为了不成为因为筹码不足而被抛弃的弃子,相互之间都在暗地里明争暗斗——谁也不想成为垫底的那个。
但是对于拉米什,这个位于帝国顶点的帝王来说,内耗内耗,被耗的不管是那边,不都是他这个帝国的损失?
这便是君主与臣子的矛盾,若不是两个多月来苏贝提充当了一个润滑剂的作用,拉米什恐怕此时的头痛可就不止如此了。
但话是这么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个月来帮自己皇兄挡枪子挡多了,苏贝提肚子里也是一片怨念,最近两人一见面,拉米什怎么不爽就怎么来。
“老教皇的追随者们又如何了?”拉米什索性自我催眠当做没看见。
“在亲眼见到的老教皇的状态过,大部分都选择了沉默,”苏贝提道,“剩下的我都处理掉了。”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接下来就继续拜托你了。”
“从你嘴里蹦出这句话可真难得,”苏贝提微微一笑,“那么加油吧,皇兄。”
似乎是两人之间本应冷到了极点的关系有些回暖的倾向,拉米什闭上了嘴巴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才道:
“春种之后,就开始南征吧。”
苏贝提阖了阖眼睛,“是个合适的时机,皇兄。”
“西边就交给你了,”拉米什直直看着他这样说道,看着后者明显的露出了一丝诧异,拉米什继续道,“我想这次可以相信你。”
确实苏贝提,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反水,就和当年决定西瓦罗萨未来皇帝的那一次一样——在那个时候的苏贝提眼中,没有任何东西会比西瓦罗萨帝国本身更重要。
这是他唯一的弱点。
至于当时帕格尼尼的奸计,其实就是一招相当于玉石俱焚级别的招数,这一步堪称不讲道理的明棋最终让苏贝提叹息一声,输掉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即使让他去西边,即使将他当年的军队解冻,恢复乃至加大他的兵权,拉米什也比任何人都放心。
但是此时苏贝提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这种似曾相识的事情到底带给他怎样的感觉,那就只有他自己本人知道了。
“用兵你比我强,”就像是为了安抚他一样,拉米什继续道,“所以就拜托你了。”
第九十六章 西瓦罗萨帝国(二)
“拜托”这两个字,多少算是把苏贝提濒临崩溃的理智拉了回来,他将自己额角的青筋一根一根的按了回去,现任第二主教死命抽着嘴角,他很清楚这是拉米什故意在放低姿态,换言之就是在变相的求他。
一点很浅的权术,但是即使如此,苏贝提也知道,对于自己骄傲的皇兄来说,要做出这样的姿态实属难得,不过……
“皇兄,请恕我拒绝,”苏贝提摇摇头,“别忘了当年下令让我永不掌兵的人,正是皇兄您。”
拉米什袖子下拳头紧了紧,最后还是松开了。
“皇弟,你可以不用急着立刻答复我,”拉米什面上表情不变,“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但是苏贝提只是行了个礼,这次连敷衍的应答声都没有,而是直接退了下去。
——玩弄人,也要有个限度!
而西边的大部分官兵,都是二皇子当年的旧部,拉米什始终对这些人无法放心。
此时,西瓦罗萨中央塔的顶端。
弥茵带着羽坐在塔的终端梯柱上,然后静静的欣赏了这对皇室兄弟的谈话。
这座塔上的防御设施对于战歌女巫来说毫无意义。
“你觉得怎么样,羽?”
“感觉……有些出乎意料。”
面瘫小正太回答很诚实。
“是么……”弥茵支着脑袋看着他,“对了,我只是想带你来着看看罢了,接下来想做什么就快点去做吧,没有多少时间了,等到人死了,想做什么就都太迟了。”
面瘫小正太闻言低头,他肩头的冥眼青蛇仿佛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使劲用尾巴戳着他的脸颊。
“别犹豫啊羽!帕格尼尼啊!就是帕格尼尼那个混球!那就是一个该死的球嘶!”冥眼青蛇高声道,“羽,怎么招咱们都要狠狠的揍他一顿!不、不够!就这样死了太便宜这个家伙了!老娘要合成一种新咒毒,日日夜夜磨死他!”
这条某些时候智商老掉线的蛇终于记起了自己的仇人——那个让它和羽刻上狩猎印记,自相残杀的罪魁祸首。
但是面对着它的咆哮,至始至终面瘫小正太只是低着头,既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他的这个态度很快让已经十分理解他的脾性的冥眼青蛇捉急了。
“喂喂喂,别沉默啊,羽,你看大煞神都发话了,而且如果老娘没猜错,那个家伙就是把你还有你的亲人……”
接下来的话,冥眼青蛇本能的刹住了话头,毕竟它的本意是在替羽着急,希望他别勉强自己,而不是勾起他的悲伤往事的。
“就算小青你这么说……”过了好一会羽才回答,“现在我们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啊。”
这句话堵得冥眼青蛇哑口无言。
局势所迫,现在西瓦罗萨皇室与教会之间的平衡非常脆弱,就好像堪堪保持着微妙平衡的天枰,在这个时候将重要的砝码拿走,会造成什么后果自然不用多说。
但是就这样等,咽下这口气,又不免让人觉得很不甘心,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不对,是什么时候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冥眼青蛇这边正纠结着,却听面瘫小正太又道,“主人,十分抱歉,我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准了。”
弥茵拉了拉帽檐,这个时候她忍不住在想——当年,她到底是怎么忍的才没把光明神直接当场揍死?
得到了准许,羽直接带着小青跳下了中央塔,因为两者都是能量体,其实并不受物理引力的影响的缘故,羽和小青隐匿身形,一路往下“飘”出很远,最后随意在一条小巷子里显形。
“羽……”冥眼青蛇欲言又止。
小正太很容易心软,但是要是被杀了双亲,对着仇人谁的心都软不起来——反正冥眼青蛇觉得应该是这样的,所以它对羽磨磨叽叽的态度就感觉很难理解,因而自个儿在那干捉急。
“其实……”羽突然发声,冥眼青蛇赶紧全神贯注的捕捉他的每一个字,生怕漏掉了,“我对双亲……”
——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这最后几个字让冥眼青蛇愣住了。
这……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人类不是很重视血缘和亲情么?!在它还是魔兽的时候,为死在它手上的亲人寻仇的人类那可是一打一打的,比如什么“还我弟弟的命来!”、“还我女儿的命来!”、“还我二叔的命来!”诸如此类的,所以冥眼青蛇对于人类所谓的血缘关系特别的有印象,但是羽的画风好像和别人不大一样……
冥眼青蛇围着羽的脖子绕了一圈,“为什么?你不在意他们么?还是说他们其实和帕格尼尼是一路货色……”
“不,”羽轻声打断它,“他们已经死了,因为我而死的。”
“嘶……这,嗯,那这不就是应该妥了么?帕格尼尼就是个该死的家伙嘶!”
——啊,我的儿子是魔法之子?
——你怎么把自己弄伤了,魔法之子的体质受损了怎么办?
——六环光明塔的九环法师要来了,你的魔法之子的体质一定会受到亲睐。
——魔感,这是魔感,不愧是魔法之子,我一生都未能触及的魔法领域居然如此轻易的……
——不行哦,不能吃这个,来,吃这个,对于你的魔法之子的体质有帮助。
——你怎么能出去和那些低贱的小孩一起玩呢?你可是高贵的魔法之子,受到魔法女神的恩宠……若是引起女神的不喜,将体质收回去了怎么办,这样一来我晋升为侯爵的希望……够了,回去你的房间,好好反省你的行为!
……
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懂该如何向小青表达。
或许做为父母的爱曾经真的有过,他也真的感受到过,但是,那都是在他被检测出拥有魔法之子的体质之前的事情了。
身为父母,却只需要他的天资为自己铺路,为此否认和丢弃他的人格,仿佛他并非是活着的,而是某种有用的物品——再也没有比这更糟糕的父母,更糟糕的亲子关系了。
就连为他而死,也只是为了他,那被称为魔法之子的体质罢了。
从来都不是因为现在被称为羽的这个人格,就连呼唤他的名字,似乎也都是极为遥远以前的事情了。
但是身为魔兽的冥眼青蛇,注定是难以理解这种感情的,而且对于当事人来说,这实在是有些难以清晰表达的事情。
不过不解释也不行。
所以面瘫小正太勉勉强强的,转了好几个弯,终于找到了一个冥眼青蛇能听懂的说法,表达了自己的现在的感受,但冥眼青蛇听到后疑惑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多了。
因为实在是搞不懂人类那种复杂的感情,冥眼青蛇干脆把头凑到羽的脸前——一个孩子脸上趴着一条蛇当然是一件很惊悚的事情,不过不管是羽还是小青都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羽……你真的没事嘶?”
思维转了好几圈,冥眼青蛇对此所能想到的,也只有——或许羽是在逞强,毕竟仔细想想的话,大煞神先前那番话,或许是在给羽最后一个选择的机会。
现在整个朝明位面可以说是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老教皇被变相软禁,如果在这个时候杀掉了帕格尼尼……圣光教廷,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直接或者间接的失去了两位大主教,这其中带来的波涛暗涌根本无法估量。
所以大煞神的意思……其实是让羽别动帕格尼尼?
这样一想冥眼青蛇感觉更不爽了。
“没事。”羽看着近在咫尺的小青,面对着后者已经拐到不知道哪里去的思维,他总算是想到了一个冥眼青蛇能够理解的说法:
“小青,如果我只是把你当单纯的器灵看待,你会生气么?”
“嘶?”
这个问题对于冥眼青蛇来说……好吧,它从没思考过这样的问题,所以在听到的那一刻,它在短暂的茫然之后脱口而出:“本蛇会咬你嘶!”
羽绕了绕脸颊,“他们就是这么看我的。”
这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就算冥眼青蛇的情商再低,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
“但是这不能成为饶恕帕格尼尼那个混蛋的理由!”冥眼青蛇愤怒的一甩尾巴。
“你说得对,”羽摸了摸它的脑袋以示安抚,“但是可以先放一放。”
“嘶,好吧,既然羽这么说了,本蛇就再忍忍……说起来啊羽,旺卡达做为西瓦罗萨帝国的首都,应该有不少好吃的吧?”
“嗯,我带你转转吧。”
“屯粮屯粮,”把烦心事抛在脑后,吃货蛇高兴得摇头晃尾,“既然如此就快点出发吧羽,我都快等不及了。”
——想做什么就快点去做吧,没有多少时间了,等到人死了,想做什么就都太迟了。
弥茵说过的这句极有深意的话,不过在这个时候完全被冥眼青蛇抛在了脑后。
于是此时依旧在中央塔上的弥茵因此而叹息了一声。
“可惜了。”
黑涟晃了晃没说话。
旺卡达很大,有多大呢?如果是旅游的话,大概就是包车两周才能堪堪逛完主要景点的程度。
这是一个热闹的城市,灯火从来彻夜明亮,大老远就能看得见,在六环光明塔的努力下,这里自百年起就普及了魔法灯源,只是单从这一个角度来说,能够在旺卡达拥有一处房子的,都不会是穷人。
其一是因为地皮珍贵,房价居高不下,其二是单就维持魔法光源的电费,价格就很贵。
在旺卡达点油灯,这是要被街坊邻居嘲笑的,而这样的风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这座城市是很多年轻人梦想的起始,也是无数恩怨交织混杂之地。
今天夜晚微微下了点小雨,弗列斯躲在圣光大酒店大门下的盆景阴影处,右臂上缠着解开到一半的绷带张扬,裸露的右手上爬满了一些黑色纹路,它们仿佛有生命一般在蠕动,并且似乎还在不断的扩散——咒毒。
草药医生的儿子弗列斯总算是回家了。
被战歌女巫的军团使魔直接放在旺卡达圣光教会总部的门口,随即被教会成员收纳并遣送回家。
因为他的家就在旺卡达,所以第二天他就被哭泣的母亲领会了家。
由于他的父亲是一名草药师,因而家里总是充溢着令人作呕的草药味,在家门口,弗列斯从来没有觉得草药的味道这么好闻过……但是推开门,看到的却是父亲的灵位。
“你父亲……那天你失踪的时候,出门到处找你……被人撞死了,”她的母亲声音悲切,语无伦次,“还好你回来了,不然……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该、该怎么办了……”
是谁撞死的?
他沙哑的问,他想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骇人。
他经历了一次地狱,被他杀掉的人……那些人死去的脸仿佛还在看着他,鲜血仿佛一直黏在他的手上,怎么洗都洗不掉。
被母亲接回去的时候,他曾一度以为——他能忘掉这一切了,就当是一场梦,但是无论是父亲的死还是自己手臂上怎么遮都遮不住的咒毒,仿佛都在嘲笑他,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具体是谁不知道……但是,那是圣光教会的马车,上面印有高阶圣光印,只有高阶牧师才能乘坐……”
母亲的话没再说下去,在神迹重临的今天,一介庶民想要从圣光教会高层手中讨回公道……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在这些神职人员面前,他们的命不值一提。
只是赔了钱,当然这个数额也不小,支付得也很爽快,足以见其还算是有诚意的。
但……有什么用呢?
这些日子对他的影响很大,这导致弗列斯实在是无法咽下这口恶气。
在那个集中营一般的地狱,他是最早被紫袍人选走的孩子之一,同时和他一切被带走的还有两个。
但是被牧羊人救下的时候,只剩下他一个了,他全程目睹了前面两个孩子的凄惨死法。
第九十七章 西瓦罗萨帝国(三)
卡伊姆的直觉是正确的,那些被带走的孩子也没有得到善待,而是各种残酷的魔法实验,他算是幸运的一个,被注射了某种咒毒,但是这种实验性咒毒似乎是某种传染性极强的慢性毒,虽然只要简单的皮肤接触就能将咒毒种到对象身上,但是起效却很慢。
他是被迫从一具尸体上感染到这种咒毒的,而那句尸体……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双连眼白都布满了咒毒,死不瞑目的眼睛。
牧羊人给了他一个臂环,套在手臂上方能够阻止咒毒的蔓延,但是现在那个臂环被他取下,藏在自己的房间里,这是为了防止自己失败,臂环被夺走,一切都成无妄功。
虽然这会让咒毒进一步在自己的手臂上蔓延,但是卡伊姆已经豁出去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为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厄运复仇。
封建神权教育下的人们想法都是很奇怪的,一点好运就会感谢神明的恩泽,遇到危险就会祈祷神明的庇护,遇到困难会被当成神明的试炼,失败了就是没有通过神明的考验。
更简单来说就是,你的所为神明都看着,你的人生神明掌握着,你的一切神明都在意着,神在天上看着我爱着我,一切都是神明的馈赠,就是这么个意思。
但是既然如此,既然看着也我爱着我,我通过了考验,您也救了我,可为什么父亲却死了呢?!神明啊,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命运!为什么?!回答我,神!
他将宛若神明使者一般的牧羊人,错认成了光明神的使者。
弗列斯心中的咆哮自然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于是这个孩子的心在这些咆哮之中扭曲了。
神明的安排必有其深意……可笑可笑,他的父亲死了,已经死了!
小时候,和蔼的牧师告诉他,善良的人死后会到达光明殿堂,一生都不用再忍受世间的疾苦。
但是真正杀过人的弗列斯,亲身感受过死亡的弗列斯,却再也没有办法把牧师的话当真,生命在手中流逝的感觉实在是过于真切,当它彻底消失的时候,仿佛什么都没有留下。
灵魂……真的有那种东西存在?
既然已经知道是圣光教会的人,弗列斯就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他看到了一辆教会的马车驶入酒店,随即他立刻跑回家,将臂环脱下,然后悄悄埋伏在酒店门口的盆景和台阶的缝隙间。
这个位置除了园丁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这道缝隙实在是太小了,只有他这样的小鬼才能躲得进去。
他并不知道那辆马车是谁的,他只是单纯的想要为自己还有父亲讨回公道,至于会碰到谁,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而他碰上的,正是大主教帕格尼尼。
说来这位大主教最近也算是诸事不顺,虽然圣火复燃了,做为最高主教的他立刻得到了一定的神性,但是,和站在苏贝提那一边的圣女殿下比起来,他的这点神性就不那么够看了,而且苏贝提在两个月前的那次密谈中力压大主教……那份实力也明显在帕格尼尼之上。
之后陛下也不知是怎么考虑的,处理老教皇的一切事宜就全权交给了二主教,让他这个大主教多少有些尴尬,其后,底下得知真相的主教和部分亲信的在这两个月频繁的搞些小动作,扰人清净到就好像一只苍蝇,它不能带给你实质性的伤害,但是老在你身边飞,烦也能烦死你。
加上被老对手压一头的憋屈,让帕格尼尼这段时间特别喜欢到这个地方来放松一下,来一场浪漫的邂逅。
但是不知怎的,隐隐之间,明明是在防范严密的圣光皇家酒店,帕格尼尼却感觉自己的眼皮在跳。
发生了什么吗?
帕格尼尼是一个看上去40多岁的肥胖男人,个子不算高,他满脸横肉,五官中被称为心灵之窗的眼睛被挤得只剩下一点缝隙,鼻子硕大满溢着难看的油汗,嘴唇扁平,耳垂肥硕——他的长相几乎包含所有贪官污吏的经典形象特征。
但帕格尼尼虽说不算是个好人,却是个算是对于自己的职责鞠躬尽瘁的家伙,举一个例子来说:圣光教徒每周都有那么几天斋戒日,根据某种神秘的算法,每周少则两天多则五天都是这个日子,在这样的日子里,教徒们必须禁肉禁欲禁欢。
诚恳的说,在斋戒日偷腥的信徒是不少的,但是其中绝对不包括帕格尼尼。
今天刚好是斋戒日结束的日子,帕格尼尼忙完了自己的工作,心念总不能怠慢了这儿的姑娘们,坐着马车就到了圣光皇家酒店。
夜晚接近零时,帕格尼尼享受着好几个姑娘的服侍,最后脖子上带着好几个红印子出来了,此时的最高主教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本满足的表情,从今天早晨开始的那点不安早就在美人香中消散了,招呼着自己的侍从出了酒店。
见自己的主人出来了,负责赶车的车夫赶紧驾马驶过来。
同一时间里还有好几拨人出来了,一时之间宽敞的过道上聚集了四五辆马车,这些马车可不是那种只有一个座位的便宜货,马车中厨房、床铺、乃至盥洗室都一应俱全,相当于弥茵上辈子的高级房车,甚至因为技术和设备的问题,比多数房车还要大一圈,这么一个大家伙其实在短途跋涉中并没有必要,但是贵族的思维总是让人难以理解的……反正大家都用这种档次的,你要是不嫌掉价,大可坐一辆便宜点的也没问题。
当然不会有贵族拉得下脸面。
这就让原本十分宽敞的过道显得有些挤,场面显得有些混乱。
在这个混乱中,一个还不到人腰际的小鬼实在是太不引人注目了,更何况他的穿着还算得体,或许是哪个马车上打杂的。
于是,从盆栽中钻出来的弗列斯没有被任何人注意,这仿佛是天赐的良机。
相较之下,人群中最高主教的白色教袍实在是太醒目了,想不让人注目都很困难,弗列斯看着帕格尼尼脸上一本满足的表情,露出了一个病态的笑容,他奔跑着全力撞了过去,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右手手指碰到了尊贵的主教阁下的手……
原因是后者稳稳的扶住了他。
“嗨,孩子小心点。”
帕格尼尼本能的扶住了这个冒失的孩子,他的儿子也不比这个孩子大出多少,但是最近……帕格尼尼摇了摇头,最近烦心事可真多。
“非、非常抱歉,先生,我有急事。”
大主教感觉到了对方声音中的惶恐,想来对方也不是故意的,心下也就没怎么计较,并且特意刁难一个无辜的小鬼也不是他一介大主教会做出来的事情,当然了,如果刁难的对象是苏贝提,这一定很具有建设性意义。
“孩子,下次看点路。”
就像是一名真正无暇的神职者,帕格尼尼和蔼的说着,挥挥手就让那个小鬼离开了,只是这个过程中,最高主教就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因而帕格尼尼没有看见,弗列斯离开时脸上那阴沉而扭曲的笑容。
咒毒这种东西向来诡秘莫测,最初缘起于海族中央塔禁区中的黑科技“弑神符文”,如同字面意思就是可以弑神的魔法咒文,为什么海族会开发这种咒文先不提,总之在长久的研究中,这些咒文没有参透,但是却诞生了咒毒这样的副产品或者说是弱化版本,虽然远不如海族中央塔中描述的那样强大,但如果不是对其有深刻的理解的话,就连神明也会中招。
值得一提的是,多数咒毒对残缺者效果都很差,至于对于虚眠,就算是用虚能驱动也几乎没有实质性效果,换言之咒毒的研发并非是为了对付虚眠或者是残缺者,它是在九个种族的内斗中,因为效果拔群而蓬勃发展的毒物。
帕格尼尼对于这个决定命运的瞬间有那么一下晃神,这是来自神性的警告,但是毕竟是刚刚得到的神性,对于它的使用和理解都还在十分浅薄的阶段。
或许是觉得这段小插曲连记住的必要都没有,帕格尼尼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上了马车——事实也正是如此,上了马车之后,帕格尼尼就已经完全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弗列斯闪身躲进一个巷子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奢侈的空气,面色浮现出激动的红色。
“呼呼……什么啊……大主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弗列斯靠着冰冷的墙壁这样说道,“这样轻易就得手了……”
但是,为什么得手了呢?
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问他。
“……”
他全身上下包裹得那么严实,就连手上都带着洁白的护手,为什么你能顺利碰到他的除了脸部之外唯一裸露在外的手指呢?
心里的这个声音逼问着他。
“因为……”
弗列斯本能的想说些什么,但是他却发现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没事了,孩子,跟着我。
他想起来了,这是那个救了他,自称牧羊人的神使的声音!
“神,神我……”
弗列斯一时之间挤不出完整的语句,他抬头四周张望着天空,唯恐在这个时候在天上发现一位俯视着他的神使,但是夜空中什么都没有,仿佛那个声音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幻觉。
或许一切真的只是神对于他的考验?神其实一直在看着他关心他?但是他却连一天都没能坚持下去……联想到一些关于通过了神明考验的虔诚信徒得到准许,进入英灵圣殿的传说,弗列斯心底里不禁涌出一股悔意。
并非对于大主教帕格尼尼,而是对于自己或许错失了一个旁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这是这个念头只是一瞬间,下一个瞬间他惶恐至极,对于神明本能的敬畏让他生怕自己如此龌蹉的念头被神使知道,这与害怕惩罚有些不同,和怕死也有那么点不一样,只是单纯的敬畏着。
这份敬畏压抑了他的仇恨。
或许他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无畏,只是一直在拼命忍耐罢了,可能的话他也想一天到晚什么都不用担心,无忧无虑的就这么过一辈子。
“因、因为……”弗列斯咬了咬嘴唇,“是为了接住快要摔倒的我。”
哦,就是如此,那在如此冒失的你冲撞之后呢?
“他……很温和的原谅了我。”
你觉得这样一个人该死吗?
弗列斯握紧了双拳,牙缝里没能挤出回答。
这样好么?这样你的仇恨就能得到救赎吗?
并没有,不如说知道那位神职者是好人之后,反而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报仇,因为撞死自己的父亲的人……肯定和那个被自己撞到了却还温柔的对待自己的人不一样。
如果说你并不是在报仇,那么你刚才的所作所为,到底算是什么呢?
这次弗列斯这个孩子的脑海中几乎一片空白。
没等他回答,这个神秘的声音直接给出了答案。
这是谋杀哦,孩子,你杀掉了一个无辜而虔诚的信徒。
“不,我没有……”
弗列斯说到了一半卡住了,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他并不是第一次杀人了,不是。
“不,不,不……”
或许这个信徒还救了很多人的生命。
他离开墙壁,疯狂一般在巷子里奔跑,嘴里发出难听的尖叫,吸引了无数路人的视线,就像是一个真正疯子。
但你却杀了他。
“不!不是!不是的!”
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的话父亲也不会死。
“不!是他们杀了……”
别否认,如果那天你没有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和父亲吵架……
“别说了!不许说!”
如果你没有自顾自的摔门离开……
“求你……别说了,别让我想起来……”
如果你没有为了让父亲着急而躲起来迟迟没有回家……
“请……别让我想起来呜呜呜……”
如果那个时候,你没有因为赌气而答应一个可疑的家伙……
“不……我……”
你为什么还有脸活着?你为什么要活着,你活着有什么意义?如果没有你的话,你的母亲应该会更高兴的吧?
“呜……哈……哈……”
他哽咽得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他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抱着脑袋,抓破了头皮,鲜血顺着十指流下而毫不自知……一个十足的疯子。
想想看,如果不是你的话,你的母亲也不用失去爱人了。
平时你就很不争气,总是给家里人添麻烦,学习也从不认真。
就这样奔跑着,一直奔跑着,突然这个疯狂的孩子停住了,渗人的样子让行人不禁远远避开,注视着他的目光中满是警惕。
或许真的很有必要,因为这个停在路中间,神色呆滞,头上流着血,手指上还缠着自己的头发和血迹的孩子,突然掏出了一把匕首。
旁边的路人们心中一冽,步伐本能的一顿。
但下一秒,这个孩子突然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用力一扯。
鲜血满地,数秒后,人群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第九十八章 使魔日趣谈(一)
与此同时,在尤里维耶提的某处。
(以防大家忘记了,弥茵全名——弥茵.尤里维耶提。)
女巫们自报家门的时候是真正意义上的自报家门,名字后面那个疑似姓氏的部分其实是女巫位面的名称和地址(空间坐标)。
女巫位面不属于九环空间中的任何一个,它是女巫们依托着九环位面建立起来的小型位面,形象的比喻就相当于旅行包上的外挂新增夹层,它是女巫们的私人住所,当初也正是因为有着女巫位面的存在,背道者们才未能得逞,为剩下的女巫们赢得了喘息的时间。
而女巫位面本身也是女巫们成年的标志,新生的小女巫们纯粹以精神的形式存在于女巫们共同维持的精神树海中,待到精神足够稳定,小女巫们就会开始独立于精神树海存在,不考虑女巫狩猎时期的特殊情况,一名小女巫从出生到独立的时间,平均下来大概在100年左右。
当然这并不算成为了低阶女巫,因为坦然来说,如果不计较精神稳定度这个指标,小女巫们其实随时都可以脱离精神树海存在,既然是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情,实力上来说也没什么突破性进展,自然也就无从谈起进阶一说了。
所以在很早以前的某次协商的结果是,将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女巫位面做为成年的标志。
尤里维耶提是百分百的军事位面,主要组成元素是浮空岛屿:象征战歌女巫主权的浮空塔或者说是中央塔,及其围绕着浮空塔漂浮的7座附属岛屿——至少目前的数量是这个。
这些附属岛屿又各自进一步连接着一个新的小位面,这些小型位面也被形象的称为“面中面”,也就是说,弥茵座下大小合计一共有八个女巫位面。如此庞大的位面数量当然不是为了显摆,这是为了给数量庞大的军团使魔们足够的生活空间,还有各种大型工房腾出空间,军团之门的连接地点,也包括这些面中面。
而在其中一个面中面里,有序的战后事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萨米嘉地下城的战斗还有没有结束。
一名牧羊人停下了铃声。
与其他的牧羊人相比,她的身高似乎太残念了一些,只有1.35米。
她在刚才刚刚送完了最后一个孩子回家。
“CCC8254,”旁边一名男性牧羊人叫着她的名字,“我的运算额度快见底了,过来和我交换一下吧。”
被称为CCC8254的牧羊人将感知聚集到了自己的同僚身上,精神链接中给出的编号是CCA1003,这是比她早两个批次的前辈。
多数军团使魔的名字都是编号,毕竟使魔那么多,一个个都要起名的话实在是太麻烦和不切实际了,因而字母代表该种类使魔的生产批次,后面的数字就是名字。
“好。”
实际年纪还不到半岁的CCC8254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点弱气的笑容和这位前辈交换了位置。
铃铛的声音没有间隙的交换了一下,再次响了起来。
CCA1003整理了一下自己牧羊装的后摆,干脆席地而坐恢复运算额度,只有将军级的使魔才会普及无限精神力这个技能,因而他们将自己的运算力称为运算量——全称运用信息演算时精神力的瞬间输出量,而高阶使魔普遍没有无限精神力这项逆天的技能,他们的精神力,也就是运算额度都是有限的,因而消耗了就需要时间恢复。
虚能反应堆几乎不可能衰竭,但是控制它的精神力确是有限的,这是制约着使魔性能的一个关键因素。
“说起来你是负责遣送人类幼崽回家的呢。”CCA1003一边放松一边随意的聊到。
“是的,这是主上亲自指明发布的任务,”娇小的牧羊人CCC8254面色微微发红,“没想到会接到主上亲自发布的任务呢!还有,我“醒来”的时候刚好亲眼目睹了主上的英姿……”
似乎是为了表达自己雀跃的心情,旁边的金色铃铛在某几个音节提高了好几度。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所以你的海拔才如此残念么……”
这点似乎是踩到了CCC8254的痛脚,她大声反驳道:“才没有残念,这是和主上非常接近的身高!”
“就算你这么说……以我们的形态大小,6cm的海拔差怎么也称不上“非常接近”吧?”CCA1003摊手顺带摇了摇头,“说起来你不会是营养不良吧?”
注:弥茵的身高只有1.41m,弥茵的身高只有1.41m,因为很重要所以说两遍。
“怎么可能!每天我都会喝一杯营养酒……哼!”
最后一个鼻音并非针对调侃的同伴,而是针对一名隐忍许久的紫袍人。
没有例外,这名发难的紫袍人整个爆开,化为了一片血雾,衣物连同着凶器坠落在地,发出金属的声响。
这名紫袍人大约是觉得面前的这名小牧羊人看起来弱不禁风,而且又在分神,这才自以为有把握的突然发难。
是的,现在CCC8254的身边,是数量接近500的紫袍人,这些紫袍人都靠着她一个人的铃铛安抚,就算是精神专精的牧羊人,同时控制夹杂着一堆七环八环法爷的紫袍人,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似乎是想起眼前这名同伴刚刚出生不久,经验难免有所欠缺,CCA1003提醒道:“小心咯,这样的家伙这两天已经碰上了30来个了,可能还会有更为隐忍的羔羊。”
“唉?居然有这么多?”CCC8254很是诧异,她扫视一圈,但是紫袍人们低低的帽檐下,所有的表情似乎都笼罩在阴暗中,除了情绪很是消沉,看起来还挺老实的,CCC8254忍不住用手指抵着嘴唇,“但是他们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很乖啊~”
“刚才那个紫袍的家伙在你眼里不也很乖么。”
同伴说出的这句话确实让CCC8254无法反驳,哪怕是现在,在她的铃声笼罩中,传来的精神波动也只有平稳和安详之意,很难想象在这样的精神波动中会再蹦出一个发难的家伙——但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嗳——人类还真是复杂。”
最后似乎也只能发出这样的感叹。
在她被写入的记忆核心的知识中,确实也有人类善变这样的侧面说明,比如小时候信誓旦旦的说要当一名学者,长大后却成了一名农夫的小故事;再比如“待我衣锦还乡,姑娘嫁我可愿?只是,我未衣锦还乡,她已十里红妆”,这句听起来颇为浪漫(?)的不明出处的佳词。
虽然好像有些微妙的误会,但是CCC8254点点头,自觉已经想明白了关节:既然记忆核心中的知识都如此明确的表示了短命种的善变,那么上一秒决定好好听话,下一秒暴起杀人,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以接受的设定。
所以自己应该更加的警醒才是,万一除了岔子,耽搁了主上的命令可就糟糕了。
“善变,我也这么觉得,”CCA1003点点头认同道,“人类就是因为善变,所以才会被唆使成背道者吧。”
“嗯……这我可不敢肯定,不如说我根本不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CCC8254竖起娇小的手指,指了指旁边的背道者们,“破坏主上的远征大业……真是难以理解这些人,就算是不想离开九环位面,大可说出来吧?主上也不会强迫这些人离开的,残缺者也就算了,这些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新生的使魔往往特别的单纯,除了身为使魔的必要能力,其他一切事物的判断都基于记忆核心里最初就写入的知识,而出于保持人格独立的考虑,一般来说这些知识都会尽可能的得到精简化和客观化。
所以一些复杂的东西总需要他们自己慢慢去理解。
“是啊,”自有想法的CCA1003并未提点自己的后辈,而是点了点头,而后他又很有兴趣的问,“对了,你还遣送了一个特殊的人类幼崽吧?”
“特殊?哦,你是被种下了咒毒的那个人类孩子?嗯……我的处理方式有问题?”
“……我可不知道你的处置方式有多特别,说来听听吧。”
“我申请了一个咒毒抑制装置给他,”CCC8254在同伴微微诧异的目光中很自然的说道,“然后就放他回去了。”
“……如果没看错,那个咒毒具有传染性,而且还是接触传染的类型,”CCA1003捂住了脸颊,似乎是感觉有些难堪,“要是他无意间碰着了人或者肆意的使用咒毒怎么办?”
“关于这点已经和他说明过了,”CCC8254自信的点点头,以示自己的做法万无一失,“而且还在他的精神里埋下了一个精神炸弹……嗳,这个炸弹已经引爆了?”
后面这句话显然是因为她下意识的查看了自己的法术列表。
“精神炸弹……“一旦对人使用咒毒就会直接爆炸”的发动条件限定?”
“不,我的设定是——主动使用咒毒后会受到自身的拷问。”
这个回答让CCA1003支撑着脸颊的下巴脱了,“自身的拷问……这个对于凡间种族来说大部分都过不了这关吧。”
“唔,这个我不知道。”
CCC8254的回答不得不让人感觉到一种由衷的无力感。
“印象中,通不过的家伙基本上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吧?”
“嗯,我觉得这不是我的问题,”CCC8254想了想之后肯定的点了点头,“本来我是觉得,这孩子也瑟倒霉的了,因此想给他一点福利,这才没有直接解掉咒毒,毕竟这多少都算得到了一点自保的能力对吧?”
这个说法也说得过去,CCA1003点了点头。
见同伴认可了自己的观点,CCC8254继续道,“但是想了想就这样给他也不行,万一滥用了怎么办?所以我设置了一个精神炸弹,但最差的结果,他至少也拥有了一命换一命的可能性,算算看还是那个孩子赚了吧?”
似乎是这么回事,但是却又有点微妙的不对劲,CCA1003支撑着下巴的手的手指敲打着自己的脸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有点微妙的不对劲……算了,反正精神炸弹早就发动了对吧?”
CCC8254点点头。
闻言CCA1003立刻光棍的一摊手,“也就是说,即使我们现在想要做点什么补救措施也迟了,更何况就如同你说的那样,他肯定是赚了。”
两个牧羊人说到这各自频频点头,显然双方都对这个结论很满意。
“嗯,对了,关于萨米嘉地下城中央城堡的大潮之孔……”CCA1003看见远处走过来了一名猩红骑士,立刻对他发出了精神链接邀请,后者没有迟疑的进入了两人的频道,“嘿,ZDS3400,你们那边如何了?”
面前这名猩红骑士心里带着点小郁闷,虽然这个表情完美的被脸上的红色甲面掩盖了,他闷声闷气的答,“直死子莲……那帮妹纸杀得很开心呢。”
这充满了怨念的话语让CCA1003有种自己踩到了对方的霉头的感觉,这种感觉真心让人哑然。
“唔,我也想上前线去拼杀啊……”
做为背景的是CCC8254怨念的话语。
猩红骑士ZDS3400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觉得……相比起根本不能位于正面战场的牧羊人,自己还是值得庆幸的,起码还能上战场,所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是如此了吧。
而CCC8254怨念的话语还在继续:“呜,记忆核心启动完成的时候,我本来以为自己是在直死子莲的生产线上,但是女巫主机截至了当的否认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因为和同袍们长得不一样(巨大的海拔差),我还以为自己会不会是个例外……然而也不是这么一回事。”她用纤细的手臂在空气中打出了几下拳风,或许对于人类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但是相比猩红骑士和直死子莲之类的正面战场兵种就完全不够看了,“我好想回炉重铸呜呜……”
第九十九章 使魔日趣谈(二)
“回炉重铸……”CCA1003摸着下巴,“你觉得主上给你的身体不好么?”
致命一击,效果拔群。
“额,咦咦咦!当然没有这么一回事!”CCC8254慌乱的晃着双手否认着,连带着旁边的铃铛都颤动了几下,“……是、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的身体可是主上创造出来的,嫌、嫌弃什么的,我真是——最该万死……”
“你们给我差不多一点!”后面她直接吼出来了,这怒吼当然也不是针对同伴的。
又一个血雾爆开,显然又是一个不长眼的紫袍人按耐不住了。
“哦——这战术不错,”ZDS3400摸了摸下巴,“刚好可以用来引诱这些藏匿起来的背道者。”
“呜……”
不知道是真的感觉有些无力,还是真的在演戏,CCC8254垂下了脑袋,继续无精打采状。
“……我想ZDS3400只是开个玩笑,”CCA1003见自己这位后辈还真开始表演教科书一般的垂头丧气,连忙道,“俗话说事不过三,应该不会再有人轻易上钩了吧。”
娇小的牧羊女将紫袍人们的精神波动扫了一圈——啥也没有看出来。
“好吧,一直垂头丧气也是很辛苦的,”CCC8254总算是抬起了脸,“对了,刚才你是想说什么?大潮之孔,在萨米嘉地下城的中央城堡下发现的那个东西?”
“嗯,”接话的是猩红骑士ZDS3400,“似乎地下的仓库全是杂糖。”
“杂糖?就是那种由甜薯之类的根茎榨汁、结晶,未经过提纯与除杂的晶糖?”CCC8254挑起了眉头,念出了自己的记忆核心一早就写入的内容,“这是怎么一回事?”
ZDS3400耸了耸肩,“似乎是整个朝明位面大部分的杂糖都成为了构成大潮之孔的桥梁,而中央城堡下囤积的杂糖贮量,直接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大潮之孔,就在刚才还打得够激烈的呢,详细的,过一会战报就出来了,你们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两位牧羊人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这名猩红骑士同胞的红色皮甲上有一些受损的痕迹,显然是经历了一场相当激烈的战斗,而根据之前的战报,萨米嘉地下城还没有组织起任何一场有效的反击,于是这些战斗痕迹显然是很异常的,但是因为经验不足,两位牧羊人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这一点。
“我记得主上已经把萨米嘉的世界粒子固定工房……嗯,确实是全部摧毁了吧?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呢?”
CCC8254在思索数秒后迟疑发出了疑问。
大部分军团使魔虽说因为能形成秩序圈而不被黑雾区侵蚀,但是黑雾区对于军团使魔们来说,确实并非理想的战斗场地,毕竟要消耗一部分运算额度来维持秩序圈,以保证自身不被黒雾区侵蚀。反而且世界粒子越稀薄的地区,对于虚眠的抑制力也就越弱,虽然外围有着C20号水晶的庇护,但是都过了两天了,萨米嘉地下城现在应该已经被黑雾区侵蚀了吧?
“没错……那个瞬间我有幸目睹了主上的荣光,”此时ZDS3400面露骄傲之色,完全无视了CCC8254的问题,“真不愧是主上,那姿态……”
“唔,好吧,”对于这些秀优越的家伙,至今从未一睹主上真容的CCA1003忍不住默默捂脸,干脆打断了,“不愧是主上,这是难得锻炼吧。”
“锻炼……?”CCC8254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因为第七虚空防御线基本都是世界粒子含量接近于零的区域吧?”CCA1003理所当然的说道,“主上一开始的魔法攻击,一方面是为了威慑,另一方面是为了制造一个理想的环境,给我们增加一些实战经验,毕竟这里的战斗和第七虚空防御线可不能比,ZDS3400,你应该最深有感触了才是。”
猩红骑士同伴深有感触的点头,“这次战斗我确实获益良多……当然如果没有直死子莲就更好了。”
“唔……那些自我中心的家伙确实很难相处啊。”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CCA1003深有感触的认同着点了点头。
CCC8254暗自低落,她完全没有想到这层。
“总之,接下来就是你们的工作了,”ZDS3400吻部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我先去来一杯D4,你们慢慢聊。”
所谓的D4……就和使魔们的编号一样,或许有些军团女巫会有闲情认真的一个一个的起名字,但是这对于战歌女巫来说是不可能的,于是很多物品的名称基本全是字母和数字。
哦,至于CCC8254前面提过的营养酒……它的全称其实是营养酒67号。
“好,下次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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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位面首都希尔梅里亚
这又是一个与朝明位面截然不同的光景,各种巨型林木夸张的深入云霄,淡淡的薄雾始终环绕着这些林木,而在这薄雾中隐隐透出的光芒为一切镀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与其他所有位面都不同,这里就连一棵普通的野草随风轻摆的姿态都透着一种优雅和神秘——就像精灵本身一样。
风景美如画也不过如此,简直就像是一个童话仙境。
擅长生命科技的精灵们一直以来从未停止过对于生命的探寻,其结果,做为这些生灵名副其实的造物主,几乎所有的精灵都被环拥在其中,如果有人敢胆冒犯,立刻就会受到所有生灵的攻击。
每一个位面都有一座中央塔,它拥有着整个位面的操作终端,不过每个位面的中央塔都不同,人类的中央塔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黑色尖塔,而精灵,则是一颗巨大的生命之树,其树冠将整个希尔梅里亚遮蔽在内,所有的精灵都诞生于此。
在这其中,树冠像是榕树那样垂下了大量的藤蔓,这些直径超过百米的藤蔓被挂上了各种精灵们纯DIY的树屋,顺带经过了小心的生长诱导,形成了巨大的内部空间,精灵们的一切活动都集中在这些内部空间和树屋中。
至于从数千米的高的藤蔓怎么转移到了另一处,对于魔法天赋搞得吓人的精灵们来说,不会传送一个飞翔术总会吧?若是实在不会,每根藤蔓之间还设置了足够数量的传送阵,总而言之,交通堵塞这样的词汇已经离精灵们很远了。
弥茵的镜像投影踏上了这片神秘而优雅的土地,准确无误的出现在一个隐秘的隔间。
之前就准备和现任精灵女皇好好谈一谈。
虽说觐见一个种族的最高统治者,献上必要的礼数是当然的,不过以战歌女巫的身份来说,弥茵并不需要亲自来,特别是这只是一次私人性质的会谈。
所以过来的就只有一个镜像投影罢了,像这样的投影,如果弥茵愿意,连开几十个都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需要这么做的时候。
这处隐秘的隔间装潢十分简单,中间摆着一张圆桌,围着几张椅子,再来就是圆桌正上方的光源和旁边的沏茶台。
房间里现在一共有三个人,精灵女皇绿迦、其贴身侍女穆尔塔和战歌女巫。
此时整个迷失位面的最高统治者正坐在圆桌旁边,绿线勾边的白色精灵长裙自然的贴紧她的腰线,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裙摆有一道透明的胧纱,肆意的露出一条缝隙来,雪白的长腿在其间若隐若现。
与白依刻薄的脸不同,身为精灵女皇,除了她金色的眼瞳中有着旁人永远学不来的威仪外,面相上却十分的和善,几缕不服指挥的金色发丝落在她的额前,有那么几分调皮的味道。
“欢迎,尊敬的战歌女巫阁下,愿大业昌隆,”她从自己的位置上优雅的起身,露出了一个优雅的微笑,“感谢您百忙之中的到访。”
这已经是极高的礼仪,做为迷失位面的主人,站起来率先欢迎客人的到来。
“同愿,精灵女皇陛下,”弥茵摆摆手,感知在隔间里转了两圈,“另,其实不占什么时间,只是一个镜像投影罢了。”
大约是知道年纪尚轻的绿伽没看出来面前的只是一个镜像投影,弥茵多客套了一句。
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弥茵总觉得此时精灵女皇的脸上完美的礼仪性笑容似乎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然后,稳住了,没有整个塌掉。
“这算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吧,首先感谢一下您对我个人行为的支持,”弥茵的镜像投影直接拉开了椅子坐了下去,但这本来应该是旁边的侍女的工作,“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如果您没有其她的事情,直接进入正题吧。”
绿迦,现任精灵女皇,硬生生的将已经到嘴边的各种官腔和寒暄咽了回去。
这是绿迦第一次见到女巫。
虽说是有些丢面子的事情,身为一代女皇在此之前却没有见过任何一名女巫,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在九环位面中,一般来说与女巫的直接交涉都是由神职人员负责的,如果实在是特别重大的事件,才会有可能升级到需要精灵王本人出面的程度。
这种传统源自女巫信奉的高效、简单甚至堪称粗暴的形式效率。毕竟是一个位面的最高统治者,任何形式的公开见面都需要准备一个符合最高统治者的排场……而这在女巫们看来到底有多么牙疼也就不过多做累述了。
所以虽说是私人性质的会面,不用考虑符合她自身的排场,绿迦也花了不少时间做准备,预想了无数种会面的形式和谈话的内容……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不记得她的导师是在什么时候说的了:“与其准备什么和女巫见面还不如不准备”啥的,莫不是就是因为现在这种情况?
自己的导师那是有多大的怨念啊?
不过这样的谈话气氛绿伽举得十分合适,毕竟若是变成了和贵族之间的交杯,口腹蜜剑,要烦恼可是她绿伽本人。
“好,既然您这么说,那就让我们直截了当的进入主题吧,”绿迦脸上的微笑消失了,“虽然说已经得到了确认,但是我仍旧想要问您一句——大长老之女白依的背叛,是真的,毫无虚假的?”
“背道者白依应该在前天的时候就送到了你们这里了,”弥茵道,“算算看时间差不多有两天了,您应该自己去确认过了才是。”
绿迦金色的眼瞳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了一下,她暗暗抓紧桌子下的手。
“关于这个,您可能有所耳闻,”精灵女皇尽可能保持着平静,“我、绿依和白依,是从小到大玩在一起的姐妹,很久之前就拥有“精灵之光”的称号,就算她亲口承认,我也很难相信她会背叛——所以,她会不会像是当时的光明神那样,其实是被迷惑了呢?我不得不怀疑这是背道者的阴谋——意图在远征大业之前动摇吾等之间的信任。”
关于光明神的内幕,这件事情是保密的,但是一族的最高统治者当然不在保密的范围内。
“我不这么认为,”弥茵很直接的否认道,“说起来……你没有问她吧?”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弥茵少见的黑色瞳孔堪称冰冷的看了绿迦一眼,后者因此微不可闻的颤抖了一下,尽可能的不移开视线。
“那……又如何呢?”
此时旁边像是空气一般的侍女见此,适时的将两杯茶放到桌子上,绿迦借此机会握住了小小的茶勺,搅了搅,总算是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
“我们从不问缘由,因为同情没有意义,而且就算问了,她也不会对我说实话,所以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但是你不一样,”弥茵面无表情的陈述着这样一个事实,“如果你问,她一定会说,那么,你为什么没有问呢?”
非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当时只是保持身为女皇的威仪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吧?已经没有太多的余力去思考了,在看到狼狈的、被押送到她面前的白依,那一刻,她的大脑完全陷入了一片空白,仅仅只是维持她的威仪,并适度的表现出伤心与坚决的态度而不当场哭出来,就已经拼尽她所有的精力,实在是无暇顾及太多了。
第一百章 亏欠
“当时,一切都还没有弄清楚,于公于私我不想先入为主的下定论,把她定义在‘叛徒’的位置上,”最后绿迦看着战歌女巫这样回答,语气中有一种不容反驳的味道,“所以我现在和您见面了,由衷的希望能够听听您的看法。”
弥茵微微眯起眼睛,大概是在思索绿迦的话,过了一会她这样说道:“如果您要问我的意见……只是我的个人感觉,大长老之女白依,似乎有着非常严重的厌世情绪和自我毁灭倾向。”
后者还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自我毁灭倾向”这个帽子可以戴到任何一名背道者身上,毕竟,留下来就是个死,于是背道者无疑就是作死中的作大死。
但是厌世情绪,那是什么?绿迦感觉一切都变得陌生,在她的印象中,白依是一个非常开朗,虽说有些不拘礼节却落落大方,并且乐于和朋友交流和分享的人,不然的话也不会成为一名大主播。
……这是她所羡慕的,一辈子都无法成为的人,一辈子都无法享有的人生。
100、
如果说,她连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朋友都不了解,也不能相信,那她绿迦虽为是一代女皇,却哪里还有可以相信的东西存在呢……不,这或许就是这些背道者的目的,让她们相互怀疑和猜忌,她必须相信同伴才是,这不就是现在她坐在这里的理由么?
她不由得记起了见到白依的那个时候,对方被士兵押着跪在她的面前,脑袋低低的垂下,一次都没有抬起,头发散乱着……但是嘴角却一直挂着笑容。
那个时候绿迦以为那只是一个被误会的苦笑,但是现在想来……那个笑容,其实极尽嘲讽。
在嘲讽什么呢?
白依本人?战歌女巫?精灵皇室?还是……说,只是她绿迦呢?
难道……和她绿迦看到的完全不同,白依其实根本就是另外一种人?
“当时,迷失位面幸存下来的未成年精灵只有三位,那就是你、绿依和白依,”弥茵突然开口打断了绿伽的沉思,“在那之后,你们三人为了能够稳定民心,在长达53年又四个月零8天的时间里,每天都处于直播的关注之下,每天一半行程都依照剧本行动,而那些剧本全部是由精灵之光制作组提供,根据观众的反响和预测写出来的。”
精灵女皇眨眼的动作顿住了。
“就算本人对剧本的安排有再大的不满,即使自己其实也沉浸了无比的悲痛之中,根本就是在勉强自己,也不能提出什么异议,只能向观众们展现出阳光、向上、纯真烂漫的一面。”
绿依阖上了眼睛,她仿佛已经抓住了什么,静静的等着下文。
“而据我所知,做为下一任精灵王,你所需要承担的剧本是最少的,即使有也几乎是本色出演,但是大长老之女白依和二长老之女绿依,和你的待遇不一样吧?”
“确实,我现在依旧为当时得到的优待而对我的两位姐妹怀有歉意,”绿伽呢喃一般开口了,“您是说,这就是动机?”
“……我稍微调差了一下当年的事情,白依.月光曾经有一位表哥,和她的关系似乎很好,却为了保护你们而死了,名字我记得是叫做艾尔.月光。”弥茵淡淡的陈述着,“初期的时候,为了讲述你们三人是克服了多少困难才将精灵的希望保存了下来,似乎是有长达132集的回忆录。期间艾尔.月光这个人物穿插了过半的集数,并且因为这个人物会在后面做为最后的牺牲迎来结尾,白依.月光的人物形象必须做出重大改变,其结果,白依不得不扮演一个和当时的自己完全不同的形象……然后,在结局的最后,白依不得不对着自己表哥的墓碑倾诉,倾诉了一段根本不属于自己的励志发言,是吧?”
沉默。
绿伽咬紧了下唇,心里并不希望战歌女巫再说下去。
“而且,因为这部回忆录的制作,有好事的粉丝不断挖掘当年的事实,而被挖出的隐秘真相的其中一件是——艾尔.月光这名半神级精灵,曾经为了救你们而眼睁睁看着一批精灵幼儿的丧生而无动于衷。”
弥茵抿了一点茶水,算是为其实已经激动到了极点的精灵女皇,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尊严。
“虽说是因为优先考虑你们三个的缘故,而且即使出手也不一定能赢,但是对于当时刚刚得知自己早就失去了幼子的精灵们来说,保持这份理性实在是太难了。”
“最终,伯爵艾尔.月光,做为皇室给民众的‘交代’,至此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在当时的论坛和贴吧中,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成为了精灵们负面情绪的宣泄口。”
——为什么呢?!绿伽姐,你不是说没问题的吗?!你不是下一任精灵女皇……为什么保持沉默!说些什么啊!
——艾尔哥哥是英雄,是保护了我、你还有绿依的英雄!是保护了精灵之光的英雄!是为此不惜生命也保护了我们的英雄……既然如此,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待他!
——赎罪墓园……等等啊,求你们了,求求你们,唯有这个,唯有这个,不行,哪怕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墓碑也好,不要让艾尔哥哥去那里……不要让艾尔哥哥成为被后人唾弃的罪人啊啊啊啊!
——什么……绿伽殿下,您刚才说,要我演这个剧本?在哥哥的墓前,责骂……艾尔哥哥?
——为了我做为精灵之光的形象?就为了挽回我做为精灵之光的形象?……大局?是了,你们都在意这个,连父亲大人都同意了呢……哦,为我说情,那你快去吧。
——骗子!这种东西我再也不干了!我恨你们所有人!你们这群伪善者!
“因为白依的不合作态度,为了能够让剧本顺利进行下去,”弥茵用平淡的语调说出了当年堪称黑幕的真相,“白依的父亲,也就是大长老卡依鲁,删除了白依关于自己兄长的全部记忆,随后利用神术删除了月光.艾尔这个人存在的一切记录,失去了记忆的白依得到的新说辞是:月光.艾尔,只是一个虚构的人物形象,白依并没有这个哥哥。”
绿伽举起茶杯,颤抖着想要喝一点平静下来,然而她最终将杯子重重的摔在桌子上。
“理由……并不是没有的吧,”弥茵静静的看着失态的精灵女皇,“那么为什么,没有考虑到白依.月光在某一个时刻,知道了真相的可能性?”
绿伽深呼吸了几下,金色的眼瞳中有些无神,她最后有些怅然的叹道,“因为其实,删除了艾尔.月光叔叔存在的,是我们的精灵神。我实在是没有考虑到神术会被解除的可能性。”
弥茵这个时候有些惊讶,毕竟就算是她也没能想到出手的会是生命本人,而且这一手弥茵还没有看出来……嗯,想来这也是为了瞒住其他神明的手段吧,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就算精灵神本人不在意荣辱,但是他代表着精灵一族的脸面,没可能让别的种族随便抓住话头,提出非议的。
“我很相信您,所以如实向您说明了一切,”大约也是知道这件事情传出去对于精灵来说是一个狠狠的耳光,精灵女皇微微欠身,“希望您能对这件事情永远保持沉默。”
一代位面之主的欠身请求,只是为了这种程度的事情,确实让人难以拒绝。
“我理解了,这是你们的内政,我们管不着。”
“非常感谢您的开明。”
绿伽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她如此坦诚的原因,除了这次会面时私人性质之外,还因为她有进一步的请求。
或许是因为愧疚吧,绿伽希望,即使自己的挚友成为了背道者,也能给予她一个体面的死法……至少不是和她哥哥一样,不能葬在精灵皇家墓园也就算了,还要被丢进赎罪墓园。
精灵女皇深深的吐出了紧张的空气,“还有一件事情,希望能够拜托您。”
“关于白依的直播那件事情已经被我们压下来了,但是后续应该还会有持续的影响吧,”绿伽说到了这里,金色的瞳孔重新散发出属于女皇的威慑的光芒,“为了扳回当前的局势,我们准备的下一步官方说辞是,其实白依是我们打入背道者内部的间谍。”
“不错的说辞,然后呢?”
“但是她暴露了,于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录像、发布到自己的直播间中,随后,她意识到了这一点,拼死反抗,最后……战死。”
最后两个字绿伽咬得很重,不如说虽然这个说辞有着为了维护迷失位面安定的考虑,但是在私人感情上,这是为了维护挚友的名誉。
但是年幼的绿伽没有太多的选择,不如说看着恶评如潮的评论,而且当时得知父皇已死,其实同样悲伤而混乱的绿伽非常的无措,所谓众口铄金,在一旁辅佐她的大臣和长老们不断的劝说、游说之后,绿伽最后还是在同意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是一代精灵女皇,将被自己的挚友永远憎恶,亘古不变的瞬间。
这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补偿罢了。
“我希望您能够提供您的军队到场时,她已经战死的证词。”
“哦,萨米嘉的城堡之下有个大潮之孔,刚刚打完了。”
“唉……大潮之孔?”
这个消息当然还没有传到迷失位面,事实上目前为止还挂在精神树海里刷点击量来着。
“是的,”弥茵点了点头,“相关资料我会发到你的私人信箱里,大体的说法就改成‘试图阻止大潮的爆发,虽有成效但是最后还是失败而身死’好了……详细的,让我的二督军和你谈吧。”
“非常感谢,”绿伽暗自松了一口气,神色稍缓,“这样一来的话……”
“用不着感谢,这都是为了远征大业,那么我们的谈话就到这里吧,”弥茵起身,镜像投影开始缓缓消逝在空气中,“只是有一件事情我觉得还是要提醒你一下。”
“愿闻其详。”
“白依.月光,她是想死后成为一名名不副实的英雄,还是进入赎罪墓园……”
最后的话语并没有传达到,因为镜像投影已经消失了,
很长的时间里,绿伽都一动不动。
“陛下,”身边站了很久的侍女忍不住提醒,“战歌军团的二督军已经发出了正式的官方会见请求,您接下来必须……”
“我知道了……”绿伽从座位上起身,“被发现了就不妙了。”
但是,最后还是只是她个人的任性吧,绿依想着,她想维护曾经的挚友的荣耀,但是这份荣耀对方只怕并不想要,而且更像是惩罚。
所以这只是为了她绿伽自己不再如此愧疚的一点点自我满足罢了。
只是为了自己,说是为了白依,估计当年的情分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而这个事实,居然是被战歌女巫提醒之后才意识到这一事实。
这样说来她作为一位女皇,还真是不合格啊。
“我是一个合格的君主……么?”
“您在说什么呢?”穆尔塔微微睁大了眼睛,“虽然事态严峻,但是还请您不要这样自责才是,白依大人的事情不是任何人的问题,而且在但是不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么?”
——没办法的事情。
绿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掌下的桌子被震成了碎末。
是的,当时她就是听了这六个字退缩了,躲在这六个字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此后不管何时想起来,她都会对自己说:
——没办法的事情,我也不愿意啊,我的父皇也死了,但不也没人安慰我么?我也很伤心,很难过……我也很害怕啊!
这是何其的——卑鄙。
“是呢,没办法的事情。”
绿伽及其疲惫的说着,离开了隔间。
此时在临水山庄,非常迟的,精灵之光中的最后一人,终于接到了姗姗来迟的消息。
“骗人……”绿依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吹着夜风,“不可能的……不,我早就觉得白依并不是她表现出的那样,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但是这……怎么会到这一步呢?”
第一百零一章 救或不救
他再次有所认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世界里一片黑暗,他听见了旁边有人在说话。
“羽,这个小鬼怎么还没醒啊,说好的美食街今天还有戏不?”
发生了什么事情……哦,对了,最后他,自刎……死了?
那么现在是死了么?他有些踌躇,如果睁开眼睛,看到的会不会是地狱?
“嘶……你丫的已经醒了吧?再不睁开眼睛老娘咬你哦!”
这个声音实在是太有威胁性,弗列斯打了清冽直接睁开眼睛,接着他差点叫出声来——一条毒蛇的特写镜头正呈现在他的视网膜上,冰冷的蛇瞳瞪着他,覆盖的视野范围超过一半。
当然,叫不出声来倒不是因为他在多快的时间里恢复了冷静,而是他的嗓子已经哑了。
尝试着发出声音,但是只能听见自己的喉咙里传出颤动的嘶鸣声,仔细一听似乎还是能发出像样的音节来,但是实在是太轻、太小些,如果不是凑得近根本听不清。
“耶!我就说嘛,今天的美食街还是有戏的,羽,”冥眼青蛇十分满意弗列斯惊恐的神色,回到了羽的肩头,“既然他已经醒了,咱们就快点走吧。”
顾不得这个声音的来源,弗列斯迷茫的将视线上移,然后他看到了一位陌生的黑发孩子,似乎比他还要小几岁的样子,五官十分清秀,神色是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和淡薄(面瘫)。
“再等一下,”羽摸了摸冥眼青蛇算是安抚,随即黑色的眼瞳有些关切的看着他,“你还好吧?”
自己现在的状态当然说不上还好,全身无力,连嗓子都哑了,勉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很光滑,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还好……也不好……”
他勉强着发出声音。
“或许你需要点水,”对方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个印着一些神秘符号的红色果实状物塞到自己手里,顺带还指了指上面的白色长条状物,“这是吸管。”
弗列斯接过这个从没见过的玩意,感觉它的质感不像是木头,也不像是玻璃,用力按了按感觉像是某种果实……这还真是果实?
他有些狐疑,毕竟是被骗过一次的人了,对于陌生人给的东西当然是特别的警惕,更何况……说起来,刚才这条蛇在说话?
哦,他说怎么会有两个声音……才怪啊!一条蛇会说话是什么鬼?!
似乎是因为弗列斯死死瞪着冥眼青蛇的目光着实过于震惊,而且手里捧着的饮料还是绿依前些日子快递过来的迷失位面特产,做为一名守财奴类型的吃货,自己的屯粮被一个傻小子分了总归不是愉快的事情,冥眼青蛇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娘这么有型的蛇嘶?!赶紧喝!”
几乎是条件反射,弗列斯吓得把嘴凑到了吸管旁,接着本能的用力一吸——他整个人忍不住一清灵,大脑仿佛被打了一记肾上腺素(危险行为切勿模仿),感觉自己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而且……确实是想象以外的好喝。
迷失位面特产——赤龙果运动功能饮料,原生态,自然吸,让您像龙那样气无永尽,十万年老牌饮料您值得信赖,现为纪念赤龙系列饮料诞生十万周年纪念日,只售5.5虚币一瓶,多买更多优惠,心动不如行动,赶快来订购吧!
这是糊在这瓶饮料背面的精灵语小字宣传,羽给弗列斯这个是因为……老样子他手头没有合适普通人类使用的伤药或者是营养剂,而且在用魔法治疗过伤口后,对方的情况就和运动过量没什么不同的样子。
这瓶运动功能饮料的效果立竿见影,半瓶下肚之后,弗列斯之前一系列疯狂的行为带来的虚脱一下子缓和了不少,身体暖洋洋的感觉还能再战1000米,就连嗓子似乎都有劲了。
“谢谢,”弗列斯诚恳的道谢,眼中的警惕之意消退了不少,“请问您是……”
弗列斯并不知道这只是一瓶饮料,实际上根据他浅薄的医药学知识,他觉得这或许是某种神秘的营养药剂,而且还是口感倍儿好的那种。
当然这个说法并不算错,赤龙果运动功能饮料的分类是保健食品,确实也算是营养药剂的一种,只是人家的主要作用是有氧运动后来一口,补充损失的能量并保证不会引起肠胃痉挛。不过对于生命力相当顽强的精灵来说,与补充缺失的能量相比,更多的其实是心理安慰和缓解一下贪嘴。
“羽,”面瘫小正太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名字,“你呢?”
“我叫做弗列斯.罗比埃尔德。”
小巷外在这个时候传来了糖糕小贩的吆喝声。
冥眼青蛇这个时候捉急的戳了戳羽的脸颊,后者本来或许还想说一些安慰的话,不过大约是顾及到小青已经按捺得够久了,面谈小正太决定还是赶紧撤了比较好,“很高兴认识你,不过如你所见,我的同伴已经等急了,让我们就此告别吧,我想你应该还能走。”
“我想我可以。”
弗列斯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发现虽然浑身酸麻,但是除此之外并没有其它问题,至少走路没问题。
不过弗列斯也知道,明天一起来全身说不定会疼得连走路都苦难,毕竟之前他好像疯跑了好一阵子,全身肌肉不知拉伤了多少。
“谢谢。”弗列斯再次感谢着。
此时他才有余力观察周围,这是一处偏僻的巷子……不,准确来说是被建筑物夹起来形成的缝隙,相隔数米处就是喧闹的街道,弗列斯似乎还听到了卖煎面包的吆喝声。
“不客气。”
面瘫小正太其实也不大习惯被人感谢,点了点就离开了,背景音是冥眼青蛇欢呼的声音。
“话说……”弗列斯在小巷子里活动了一下筋骨,突然反应过来,“他带着一条蛇出去……没问题?”
这样自言自语着,弗列斯握起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希望能够让一团浆糊的大脑清醒些,“对了,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要自杀……”
“唉?!”弗列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堪称惊恐的将右手在眼前翻来覆去的查看着,“我……我的咒毒呢?!”
真是一泼未平一波又起,他瞪着原本寄宿着咒毒的右手,此时代表咒毒的扭曲条纹已经完全消失了。
这真是让人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可惜,咒毒是一个定时炸弹,但是同时或许也是一个有力的武器,不过最后,他的心情还是沉淀在了庆幸上。
“消失了……也好,”这样庆幸着,不过弗列斯又想到了另外一码事,“这也是羽做的?对了……那个神官!”
之前几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怎的有些记不清了,但是让一位和蔼的神官感染了咒毒这件事情他还是记得的,然后当时扭曲的爽快感,在这个时候尽数化为了对于自身的谴责。
他错了,他不该做出这种事的,他应该去找那个名为羽的孩子,请求他去解开那位和蔼的神官的咒毒才是,不然的话……但是,弗列斯转眼一想,如果被神官知道了原委,会饶恕他么?
——答案很显然,不可能会的吧?不管是谁,要是知道自己的好意换来了对方暗地里涌的刀子,不管是谁都会生气吧?而且敢胆行刺神职人员,这不管怎么看都是死罪吧?
即将迈出的脚步因为对于死亡的恐惧而停止了,随即一转,迈向了回家的方向。
“毕竟是能使用治愈神术的神官,而且现在圣火也复燃了,”弗列斯安慰着自己,想到了那个疑似某家小少爷的小正太,肯定的点了点头,“连一个贵族小少爷都能解,区区咒毒什么的,主教大人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吧?”
虽然有些逃避的味道,但这是切实的心情,而且一般来说也很切合实际。。
尽管经历了一些超乎常理的事情,但是在弗列斯看来,不管是刚才救了他的小少爷还是紫袍人不可能比那些主教大人厉害,特别是在圣火复燃,光明神的神恩重新降临的现在,则更是如此认为的。
自己想凭借一点咒毒来报仇的想法说不定是天真过头了。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了一次死亡的缘故,弗列斯感觉自己如临新生,连思维都清晰了不少。
他点点头,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弗列斯现在觉得,那笔赔偿金也算是厚道了,毕竟肇事者也不是有意撞死人的,还是回家和母亲合计一下后面的日子怎么过比较好。
而此时,保持着隐身状态的冥眼青蛇凑在羽的耳根旁指挥着。
“羽羽羽,那边那边,对对对,好像是龙眼干多来几包……嘶,那个小吃是啥,长得真好看,你右手边第三个,褐色的,噢噢噢,发现猪肉干,羽这个多买两包!”
面瘫小正太依言。
当羽两只手已经提满的时候,冥眼青蛇终于后知后觉一般反应过来,看着羽手里满满当当的零食,虽然知道这点重量对于能量体来说没有意义,但是冥眼青蛇红了脸,在夸张的表情包的加持下,它整条蛇都变得通红起来,一张嘴还吐出一圈热气。
“小青?”
“嘶,我很好嘶。”
“……我们找个隐蔽点的地方把这些装起来,然后接着买吧。”
“哦哦,还有这一手……那个,羽,”总觉得将羽使唤来使唤去有些过意不去的冥眼青蛇扭捏了一下,“会不会太辛苦你了。”
羽感觉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睛,“怎么会辛苦?这点重量对于能量体来说没有什么,而且一开始不是说好了要买?”
“嘶……老娘好感动,果然羽你最好了~”
冥眼青蛇一边说着一边使劲蹭着羽的脸颊。
羽:“……?”
靠着感知的优势,羽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将买来的屯粮装进了空间里。
“小青。”
“?”
“刚才你把咒毒整个吞下去了,没问题?”
冥眼青蛇自认为帅气的一甩尾巴,“我还以为你一直欲言又止是要说啥呢?没问题,早就消化完了。”
“那就好。”
羽终于放下心点了点头,然后就在他准备走出巷子的时候,整个人突然一顿。
大主教帕格尼尼,其中一只手上正缠着绷带,穿着便服快速穿过人群,身后跟着几名侍从,他们的脸上是一种压抑的不安。
一层绷带阻止不了感知的透视,羽很清晰的“看见”,虽然面积大小远远不如,绷带下狰狞的纹路,是和弗列斯手上相同的咒毒。
不过这一行人离羽还有一段距离,而因为羽的的感知范围比冥眼青蛇要高,所以冥眼青蛇并不清楚老冤家现在不仅倒了大霉,而且还在接近的路上。
“怎么了,羽,”冥眼青蛇奇怪的瞅了瞅他的侧脸,“难道是前面的老板少找了钱?”
“不……”
“嘶,难道是你多给了钱?”
“……不。”
残缺的碎片快速的在羽的脑海中重组,数秒后,羽突然轻轻开口了。
“小青……我救人,错了么?”
这话题转得有点快,冥眼青蛇一时间只能发出疑问的语气词:“……嘶?”
在数天前的萨米嘉地下城中,羽救了一个断手的孩子,也就是卡伊姆,然后这个孩子在数小时后,就在羽面前毫不犹豫的杀了另一个孩子,现在也是,他救了身重咒毒想要自刎的弗列斯,但事实是,这个孩子在此之前多半是想杀掉帕格尼尼。
这种让一个人得以生存但是随后招致更多死亡的感觉……让人感觉非常的难受。
“没什么,”羽很快反应过来,换了一个方向,背着帕格尼尼走,“小青,这里我们逛得差不多了,换条街吧。”
“哦……”
冥眼青蛇呆呆的应着,不知道羽到底抽个什么风,不过根据之前的一系列事情来看,这一定是有什么它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缘由。
是发生了什么么?心知自己有些迟钝的冥眼青蛇张开自己的感知,但是好像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羽,”冥眼青蛇看着快步走的羽小心翼翼的提问了,“那个叫做弗列斯的家伙身上的血腥味挺重的,是萨米嘉的幸存者之一吧?”
面瘫小正太闻言立刻扶额,“小青,我们其实早就见过他了,还记得么,在那个祭室里。”
“额……羽,不是谁都像你那样记性这么好的,”冥眼青蛇感觉自己有点囧,“话又说回来了,他手上的咒毒又是怎么一回事,在萨米嘉地下城的什么地方蹭到的?”
“不知道,”羽摇摇头,想了想问,“对了,咒毒这东西,能传染么?”
“传染?”冥眼青蛇围着羽的脖子转了一圈,“当然可以啊,不过也不是所有的类型都行,根据咒毒因子组成的不同,最后的咒毒表达也会完全不一样,有些咒毒很顽固,就算经过激化和强制转移也不会传染给别的个体,怎么,羽,对咒毒有兴趣?”
“不,只是问问……”
第一百零二章 改革的那点事(一)
看来需要请示一下主人。
面瘫小正太如此判断着,发出了精神链接请求。
精神链接几乎没有延迟的接通了,然而对话的结果却大大出乎意料。
“没关系,放着不管也没问题,”弥茵的回答很干脆,“谁叫他平时不多扶老奶奶过马路,积累一下人品?”
羽:“……”
“所以我之前不是说过了——接下来想做什么就快点去做吧,没有多少时间了,等到人死了,想做什么就都太迟了。”
那边主人的声音里,确实的,有些为他可惜的味道。
主人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羽愣愣的想着。
“怎么了,怎么了?”冥眼青蛇能够感觉到羽正在进行精神链接,“难道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只是问了主人一个问题而已,比起这个,这边是糖果街吧,你想要什么?”
因为羽的声音着实听不出有什么不对的成分,加上面前的糖果诱惑力实在是太高,冥眼青蛇没有任何免疫力的点了点头,指挥着羽加入了新一轮的屯粮行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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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历23333年3月1日春,也是朝明位面的圣元历被宣布废弃的一年。
在当前的西瓦罗萨,发生了很多事情。
其一,是变法。
大缚锁的解除,所造成的直接冲击就是:大量的新思想冲击着中央塔中的学者和统治阶级,在这些思想经过对立、发酵和升华之后,诞生的就是以大批学者为首提出的大改革。
这些思想多数来自迷失位面的精灵和冰点位面的龙族,在大缚锁解除后,也就是两个多月前,精灵和龙族率先整理和精简了大量的资料,直接送往朝明位面的中央塔,其涉及的范围包括社会、人文和地理等方面,基本都是在大缚锁之后彻底从朝明位面从抹去的基本常识。
在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通读这些常识后,位于中央塔中的学者,这些代表了朝明位面最高学识的这些人突然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了。
西瓦罗萨帝国的政治和军事类似于弥茵上辈子的中世纪,虽然有些差别但大体相仿,在帝王制基础上的传统是领主自制,立下重大功绩的领主能够得到一块领土自行经营,并根据爵位能够少量的拥有自己的亲兵,但是驻扎在领主的地方军有独立的将领,原则上领主对地方军没有命令权,只听从于帝王本人或者是教会的命令——是的你没看错,就是教会的命令。
虽说教会有自己的教团军,但是地方军中的部分士兵和下级军官都出自圣光教廷军校,本身对于教会有着较高的信仰和狂热,比如圣骑士、圣枪士、圣剑士之类的职业,只听名字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吧?虽然在他们中多数人看来终于圣光教会就等同于忠于帝国,但是其中微妙的差别……皇室与教会的权力斗争,在这里也就不一一多做累述了。
虽然这些士兵本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他们在皇帝的眼中,忠诚心上总是要打个问号的,而真正属于帝王的军队,是驻扎于西瓦罗萨旺卡达的中央军。
也就是说在西瓦罗萨,军队大致可以分为四种:属于教会的教团军,属于皇帝的中央军,负责治安的地方军,还有就是驻扎于边境,直接听命于分别镇守西边、北边和南边的三位将军的边军。
之所以没有把领主的亲兵算进去,那是因为亲兵的那可怜的数量,就算把西瓦罗萨所有的亲兵加在一起,也不急上述四种中任何一种数量的十之一二,这可怜的数量,也就够镇守一下领主的大本营,顺带在领主平时出行时壮壮声势了。
除了军队这一块,领主能够全权管理自己的领土,在《西瓦罗萨帝国法总纲》的基础上,领主们还能自行增添其它的法律和规矩……包括新种类的税法,也就是说呢,一名领主要宽厚也是可以宽厚的,但是想要吝啬也倍简单,听说某些地方洗个澡都要收所谓的净身费。
当然了,如果领主太苛刻,领民们就会搬家,想方设法到其他领主下讨生活,而按照明智的《西瓦罗萨帝国法总纲》的规定,除了亲兵和自己坐下的奴仆,领主不得强迫领民的去留,所以领主们倒也不会压迫得太过分。不过想过分也难,大部分情况下,在过分到领民搬家之前,圣光教会就会出面调和甚至让苛刻的领主大人收回成命了。
这种让人民拍手叫好的行为,固然有圣光教会的大部分神职人员确实会为自己的职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成分在里面,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也是为了当地教会自己的生存,毕竟领主辖区内的教会大致只有三种收入来源:第一种是来自领民自愿的捐赠;第二种是制作各种药水和道具的贩卖;最后一种是治疗生病或者受伤的领民。
而上述三种收入,显然是需要领民们过得富余,手里有余钱才有戏,因而于公于私,教会没有让领主苛刻领民的理由,倒不如说他们都希望领民过得好一些,因为这样才有钱赚。
至于像是定期处理官道及居住区周边的魔兽或者是发生天灾人祸时的救援,这都是领主、教会和地方军三者都应该共同履行的义务。
当然了,也不说领主苛刻才有钱赚,治理有方让三者共同富裕的领主也是大有人在,毕竟领主靠的是税收和从商吃饭,领民富了他们也会跟着富起来,只有没才的领主才会走投无路到逼走下蛋的母鸡。
由此,在领土的自治中,领主、教会和领民的利益环环相扣,相互支持也相互制衡,这个制度和帝国律法的有效实施使得西瓦罗萨的领土大部分自治情况呈现良性循环,过半的领土就算是奴隶也能填饱肚子。
相较于两个沙漠帝国和布鲁联邦,这绝对是一个非常傲人的数据。
以上这些制度,基本出自初代大主教凯伦德的手笔,并且至今依旧适用,没有任何一位帝王挑得出多少毛病来……当然这是表面上的说法。
实际是,该制度由建设技能为负的战歌女巫提出大致纲要,本质上是个痴汉的初代大主教最终完成了整个帝国基本法典,而就是在有前人脚步可以借鉴的情况下,初代大主教在帝国法典最终完成的那一刻,根据外部脑黑链的权威统计,在此期间凯伦德总计从自己头上抓下了过半的头发,连起来能绕帝王宫殿一圈半——可惜律法的制定历时数月,脱发情况看上去并不如黑链描述的那样明显。
决定领主专制制度是有原因的,绝对不是弥茵心中那点对于西方中世纪的热爱,毕竟当时因为《大缚锁议案》,连个魔石收音机都没有,法师的数量稀有,培养法师的六环光明塔在当时还不存在,并不具备远程即时通讯的能力。
如果什么都要首都拿主意的话,从边境到旺卡达即使天气和路况良好,至少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真有什么事情花黄菜都凉了。
你能想象么,在一个暴雨的夜晚,在即将决堤的河堤旁边,书记官面露沉痛写下了一份请求加固堤坝的加急信,然后含泪交给了最棒的一个小伙子,准备好了最棒的马匹,然后在小伙子出发次日……河堤垮了。
所以在通讯不发达的地区,区域自治是非常重要的,可能的话弥茵也想要更优秀的治理手段啊,人民代表大会制度、议员投票制度啥的你以为她就不想要?总归说来,一下子倒退几个制度级是什么鬼?谁想忍啊?可惜事实就是如此,形势比人强。
而等到六环光明塔建立,法师的培养变得稳定了,用魔法道具进行远程通讯业不算困难了,一切早已尘埃落定,但这种时候就算帝王有心做出改革……无故收回所有领主的领地,确定不是在逼人反?
噢,对了,领土的传承世袭长子,同时每隔五年统计收入最低的领土自治区(注意这里是领民的总收入而不是领主的),最低的两块必须割让一个标准城区的领土交还帝国,同时这块领土由帝国交付给新的领主或者嘉奖用功的领主,由此完成新鲜血液的循环……而如果不幸差到丢失所有的领土,那么保留贵族的头衔,退居二线贵族。
这个制度让领主们的数量不会过多,领土不会因为不断的被复数的子嗣们分割而越来越小,最终所有的权利都回到皇帝手里,形成绝对的独裁统治。
弥茵很清楚独裁这种东西是很危险的,它将一切压在了独裁者身上,如果这个独裁者的才能过得去就算了,可帝王制谁能保证自己的下一代一定贤能?
如果是个昏君呢?
就结果而论,西瓦罗萨的历史上,不乏英明的君主,但是平庸到昏庸的家伙也不少,但是这些家伙虽然昏庸,但是手底下的部分领主们却相当能干。
至于为何非得选择帝王制……怎么说呢,那个时候朝明位面的情况比现在惨多了,毫不夸张的说根本就是部落制度时代,并且信奉拳头大就是老大的至理名言,会写个字的都找不出几个,而且因为没有多少土地能够耕种,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根本不是传播民主新思想,你一言我一语,皮球推来推去统合意见的时候。
等到大部分土地污染治理√,深埋朝明位面地下的世界粒子固定阵图√,黒雾区区域范围保险√,期间穿插的第六虚空防御线各种战事乃大头√,找到了代理人初代大主教凯伦德√……
看着初具雏形的帝王制,弥茵突然意识到了,貌似……在君主忠义思想的影响下,民主思想已经变成了对于皇帝大逆不道的行为√
弥茵:我不过就没怎么注意你们十把年,帝王制是什么鬼?人类的生活节奏怎么变得这么快,还能不能好好的玩耍了(╯‵□′)╯︵┻━┻
好吧,既然已经变成这样了弥茵表示这大概是世界线的收束,命运石之门的选择……好吧,认真说,这是人类自己选择的结果,仔细想想看也没什么不好的?
微妙的感觉有些不对,然而以女巫的价值观判断却自觉毫无问题的弥茵,干脆就顺手一推——帝王X领主专制就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不过,现在必须是做出选择的时候到了。
在西瓦罗萨,有些方面确实在进步,有些方面呢,也确实是在退步,而在某些方面呢,却是在原地踏步。
比如现有的制度就是如此,制度沿用至今没有毛病,持续保证了西瓦罗萨的繁荣,这说明初代大主教和战歌女巫的治理有方,但同时也说明……七百年来,这个名为西瓦罗萨的帝国,在这七百年中,居然没有任何的进步。
这就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事情了。
接受了新思想的学者们普遍认为,是该做出改革的时候了,最好能够收回领主们的土地,至此所有的土地属于国家,成立议员协会,立案土地承包所有制,同时开放大部分工厂的承包(在此之前大部分工厂的建立和所属都只能是领主的)等等一系列改革……以便进一步更好的管理整个帝国。
而且,这还是初步的考虑,后续的更多也更繁琐。
所以当这些实在、中肯并非常厚重的报告出现在拉米什的办公桌前的时候,这位帝王心中到底被多少只草泥马践踏而过,这个看官们自己脑补数一数吧。
哪怕是因为代理了教皇的职务,带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情拿起报告的苏贝提,都是按捺着心头的一口老血读完的,在内心中,每看完一段他都不禁大呼:这不可能!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其实还好,因为这不一定非得样样落实,完全可以结合实际做出调整嘛,能做出调整就还有余地,有余地就代表着不用紧张……但下一个呢?
第一百零三章 改革的那点事(三)
其二,货币。
在朝明位面流通的货币是金币、银币和铜币三种,根据不同的国家,其发行的国币价值也大不同,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九环位面流通的货币,是一种名为虚币的货币,它的每一枚都承载着一种神秘的、名为虚能的能源。
这种奇特的货币分为四种币值,每种币值制造所用的材料都不同,这是因为不同的材料所能承载的虚能有不同的上限,所以在同样的单位大小内,通过能承载的虚能的量来决定币值。
这种货币在九环位面是绝对的硬通货,而其他位面似乎也有只在内部流通的内部货币,但这种货币出了所属的位面就会大大的贬值。
而朝明位面的现状是,在其他位面,金银铜三种金属并不怎么值钱,因为除了数量有点少,它们本身的特性并不出众,也就是说,到了外面这些货币也就是好看点的小玩意罢了,朝明位面珍贵点的药材都比它们值钱。
这就是十分严峻的货币贬值,弄不好会引发人类学者们目前只存在于概念当中的“金融风暴”,并且还是可以直接摧毁整个朝明位面货币系统的那种。
这就让人很犯愁,什么都不说,法师中点石成金只是一个戏法级别的法术,虽然魔法女神在魔网中禁止了这个魔法的使用,但是对于半神级的法师来说这并没有什么所谓(虽然有些法师会因为对魔法女神的敬畏而从来不用),考虑到人类现在在九环位面中糟糕的处境……不得不考虑会有异族大量制造黄金然后一口器倾倒入朝明位面的市场的可能性。
目前来看朝明位面固有的货币系统在内部还是能够维持其价值的,但是一旦出了朝明位面,这些货币只怕是一文不值,这就很尴尬了,西瓦罗萨现在急需进口(无误)大量的器材和书籍,可能的话还希望能够聘请一些异族的学者现场指导,这是为了迅速的攀爬科技树所必要的基本手段。
这无疑需要大量的虚币,但是……虚币的制作方法,这却是一个大难题。
六环光明塔的法师们在解禁了相关的知识后,使用朝明位面现有的材料进行魔法道具制造,制作出了其中一种虚币的样品,这种虚币是“女巫狩猎”前朝明位面的人类、矮人、精灵,也就是三大“人之子”共同持有铸造权和发行权的币种——零币,因为含有20单位的虚能,所以面额为20。
因为制作方法本来就好,由合晶RZ103制成的零币样品成功制作出来了,这很好,流水线制作工艺的全套资料在中央塔中也都有,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虚能,大量的虚能从哪里来呢?
合晶RZ103之所以用于零币的生产,是因为其对于虚能的良好承载性和稳定性,这种合金的制作在魔法的帮助下并不难,但是空有壳子的合晶并没有什么价值,真正值钱的是其中的虚能。
这种奇妙的能源需要进入九环位面外的虚数空间中才能大量的采集,可朝明位面目前却没有相关的技术手段,就算有,以现有的条件也不可能实现。
自己明明拥有铸造虚币的权限,但是却因为硬件条件而不能实现……实在是太憋屈了。
针对这种糟糕的现状,西瓦罗萨的帝王拉米什,于两个月前下达了三个指令:
1、严密封锁圣遗物位面虫洞的一切金银流通。
2、对来访异族在西瓦罗萨帝国的消费进行单笔最大额度限制。
3、鼓励商队携带朝明位面的特产品到迷失位面和冰点位面进行交易,尽可能的通过买卖赚取虚币。
前面两个指令是为了预防可能的黄金倾倒进市场,虽然因为巨大的差距让这两个指令的效果很有限,但是总有聊胜无。但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即使大缚锁解除了,除了龙族和精灵的官方来往,却没有其他任何一名异族前来的样子……至少是没有通过位面虫洞。
最后一个则是为了赚取虚币的直接手段,之所以选择迷失位面和冰点位面,也是因为只有精灵和龙族在大缚锁之后出手帮助了人类,经营权也是得到了他们的许可和支持的。
到了这里,事情还没完,或者说才刚刚开始。
大部分人心里也很清楚,固有的金银为主的货币肯定是要被淘汰的,毕竟如果一种货币可以被轻易的仿制,其身为一般等价物的职能就如同废纸,货币的防伪机制必须走在所有假币的前沿,这是维护一个国家金融稳定的基础中的基础。
可……要用什么代替呢?
这个问题反复讨论了两个月,依旧拿不定主意。
其三,教育改革。
大量新知识的涌入让西瓦罗萨高层意识到,自己所拥有的知识是多么的肤浅,于是如何能让下一代掌握足够的知识就成了重中之重。
不过这个问题相较于前面两个可就简单多了,如果说关于一切的真相都属实的话,理论上来说,朝明位面的人类本来就拥有适合自己的一套成熟的教学体系、成熟的课程编排和课本,但问题是,这些东西到底在哪里有记录呢?当年的那场大战早就让朝明位面几乎所有的一切都化为尘土,而且就算找到了一套完整的课本,他们是否又有能力实行呢?
就好像弥茵上辈子某些根本不会被使用但依旧要花钱买的教科书——什么到山上采集植物制作标本啊,去海边收集贝壳和游泳啊,植树节到外面去植树啊,在显微镜下观察细胞分裂啊……这他喵的社会实践活动,一次都没有实际的进行过。
虽然一个是硬件设施差太多,一个是学校不肯花钱花精力,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教材内容不能贯彻到位。
而且根据学者们的估算,九成以上实践内容都会因为没有相应的设备而难以实行,如果想要重现当年的教育水平,朝明位面所需要建立的工房和研究机构在未来的百年内都几乎不可能竣工。
……
当然了,还有很多其他七七八八的问题,比如两个沙漠帝国和布鲁联邦最近诡异的安份啊,派往其他位面的使节团被拒之门外啊,塞朗人那边又该怎么沟通啊……这些再加上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问题,两个月来,拉米什前所未有的感觉到手忙脚乱,头昏脑胀。
当然了,有人欢喜有人愁,对于乐于看到拉米什倒霉,但是自己其实并不需要考虑太多的人来说,这就是一出大快人心的好戏了。
二主教苏贝提就算是其中之一,虽然他也有很多事情要操劳,但是相比起自己的皇兄,他这完全算是轻松了,对比一下顿时就感觉神清气爽。
苏贝提来到圣女殿的后花园,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圣花的香气让他清醒了不少,显然,忙里偷闲的二主教准备看望一下近来同样忙得团团转的圣女殿下。
“哟,近来我们的二主教明明忙得眼睛都花了,精神却越来越好了,莫不是在圣光的照拂下觉醒了M属性。”
许久不见的剑圣兰菲尔懒洋洋的抱着猩红圣剑,躺在一颗圣果树上轻松的调侃着,如此惬意,对比一下,苏贝提感觉自己手的骨头有点痒。
“对光明神不敬,你不怕遭天谴?”
虽然不知道兰菲尔口中的M属性是什么,但是看起来不是好话,于是苏贝提这样说着,随手丢出一枚圣光弹,将兰菲尔从树上逼了下来,后者一个漂亮的翻转落到地上,手里的猩红圣剑发出了一声哈欠一样的拟声词。
“他老人家这么宽宏大量,肯定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啦,”兰菲尔一脸不在意的指了指天空,“你看,空中不也没有打雷嘛。”
“呵……最近你还挺闲的嘛,”苏贝提理了理,“我可不像你这么闲,快点去和蒂娜汇合吧,顺便汇报你看到的事情。”
“喂喂喂,说我闲你到底觉不觉得亏心啊?亏得某人的福,我几乎把每个位面都跑了一遍,”兰菲尔扯了扯嘴角,感觉不管过了多久自己的脸皮都赶不上面前的这个家伙十之一二,“还有,我这么辛苦得到的情报,居然只是顺便……你干脆和圣女回老家结婚吧!”
凯文蒂娜正在凉亭里喂圣羽鸟,她认真的将谷粒均匀的洒到护栏上,体态娇小的圣羽鸟就这么在护栏边缘占了一排,吃得摇头晃脑。
她的变化很大,不仅是头发的颜色和实力,还有心境也是。
用苏贝提的形容就是:就像是悲天悯人的圣母。
她不否认,而且也不讨厌,她的灵魂与光明神有着最为紧密的联系,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对于一切的感官将越加的切合光明神——圣女是神明在人间的代言人,其真意也就是如此。
“慢慢吃,不急,”她堪称温软的露出一个笑容,而后这名圣女起身,提起裙角,对着到来的两人后倾左足点地,行了个标准的贵族礼,“好久不见,兰菲尔、苏贝提,还有猩红先生。”
“为什么只有这个家伙后面有敬称?”兰菲尔瞟了一眼背后的搭档,习惯性的抓了抓头发,把自己的秀发完全抓乱了。
猩红圣剑对此发出了鄙视的声音:“哼哼,你这个没有女人缘的家伙是不会懂的。”
“这样说可还真是失礼!上周我才泡了个兽族妹纸!”
此话一出,世界安静了。
后知后觉的兰菲尔维持着僵硬的得意神色,就这样保持了几秒钟,一代剑圣脸上的表情终于完全奔溃,抱头捂脸。
苏贝提对于这名帅不过三秒的剑圣内心默默给予深深的同情,同时面上拼命忍住笑,安慰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你这特殊的癖好我一定会说出去的。”
“说出去你妹啊!”
凯文蒂娜干脆把注意力集中到台阶的小鸟身上,飘乎乎的话消散在空气中。
“没想到啊,人兽恋……”
这话的信息量就和邻村的王二愣子娶的媳妇是一只公山羊一样,槽点满满兼备细思恐极。
猩红圣剑在一旁火上浇油,“啊~虽然想说你们这些家伙没有节操,不过——干得漂亮。”
兰菲尔咬得牙齿滋咯滋咯作响,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毕竟一代剑圣的口才实在是很烂,就和他赚钱的本事一样,心知说下去真的会呕血三升的除了自己没有备选选项,于是干脆闭嘴。
而眼见自己的好友似乎要炸毛了,苏贝提这才哈哈一笑,在凉亭的一角坐下了。
“哈哈,不逗你了,说说怎么样了?”
兰菲尔翻了个白眼,和蒂娜一起坐下来,他敲了敲白色的桌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现在在其他位面,对于我们朝明位面的人类的禁足措施确实已经解除了,还有,对照了你给我那长得发指的清单,相关的魔法物品贩卖确实已经解禁。”
近来兰菲尔忙碌的程度并不比面前的两人低,两个月来他跑遍了其他所有的位面了解各种情况,当然关键还是自费的,他不得不自己想办法赚到虚币做为穿越空间虫洞和日常开销的路费,可以说两个月来过得相当辛苦。
“那么能找到愿意卖给我们的商家?”
“……有是有,但是我得说那价格可真是坑。”兰菲尔摊手做无奈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能卖给我们就应该表示十分的感谢了,我猜想很多异族根本就不愿意卖给我们吧?”凯文蒂娜道,“交易的双方在需求上本来就不是对等的,这样说来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兰菲尔的呼吸卡了那么一瞬间,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你猜对了,不过本剑圣还是幸不辱命。”
他扔出了一小打风格各异的名片,“这是我找到的,愿意提供清单上物品的商家。”
“还挺多的嘛。”
苏贝提接过,一张一张仔细翻看着,每看完一张,旁边的凯文蒂娜立刻着急的接过去查看。
“然后这是各个店家所能提供的商品的清单。”
兰菲尔这次从自己的贮存空间拿出的,是大堆大堆的清单,数量庞大到把整个桌面都堆满了。
第一百零四章 盒子
苏贝提幸福而痛苦的看着堆满桌子的清单,这些单子包括商品的种类、参数和价格,分别来自不同的店家不同的商团,这些清单不少都是重复的,而苏贝提接下来的工作,就是从这些重复的清单中选出合适的,接则列出一份表格交给自己的皇兄,最后由皇兄下令派出商团去进行以物易物的交易——毕竟金币是不值钱的。
圣女殿下银色的眼瞳有些后怕的看着这满满一桌子清单,默默后倾身体拉开一点距离。近来她对于成堆成堆的文件已经产生了严重的恐惧感,顿时间,凯文蒂娜看着苏贝提的眼神满是同情。
“哈哈,不如直接把这打文件送到皇兄的桌子上!”
二主教苦中作乐的这样说——可实际情况是,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嗯……苏贝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从未批改过公文的兰菲尔摸着下巴,这句话的真实性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你不是会快速阅读这个魔法么?”
苏贝提忍着一口老血,“就算使用快速阅读这个魔法,难道我需要阅读的量就会减少了么?!”
幻术学派一环魔法快速阅读,其本质为改变大脑对于时间的认知观念并加速思维能力,使得施法者本人感觉时间大幅放缓,从而形成有更多的时间的用于阅读的假象,虽然说以旁人视角来说,阅读速度确实上升了,但对于施法者来说——可是实实在在花了数倍于常人看来的时间用于阅读,该头昏脑胀还是头昏脑胀,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至少阅读的时间减少了吧?真羡慕法师,魔法可真是方便。”
真.魔法盲剑圣兰菲尔,继续摧残着自己的头发,顺带狠狠的补了一刀。
这次换苏贝提咬牙切齿了,然而心机颇深的二主教表面上笑眯眯的,看上去一点也没被补刀的样子。
凯文蒂娜当然不是魔法盲,所以她笑了笑打了个圆场,“苏贝提,要不我也来帮忙好了。”
二主教赶紧摆摆手拒绝,“别,下周你还得代表圣光教廷做为外交使节出使迷失位面的生命教廷,这段时间专心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西瓦罗萨帝国现在不光内部有问题,外部的旁枝末节也多得很,因为精灵和龙族对人类表示出了友好的一面,那么不做出表示,抓住这份友谊显然是脑子逗锈了,而友好的外交说到底来回手段也就那几样,现在西瓦罗萨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现在地位真正开始尊贵起来的圣女了。
让圣女出使外交,一方面,是为了表示西瓦罗萨对于这份友谊的回应,另一方面,让象征神明的代言人的圣女屈尊亲自出使到别的教会地盘,这本身可以视为圣女身后的光明神一种低头的姿态,一种无言的表示。
这样一来,虽然西瓦罗萨的人类们自己对当年“女巫狩猎”的事情毫无实感,实际上也谈不上有多少的罪恶感,但是这个在形式多少会让异族们感觉心里畅快了一些。
申明祸不及子孙对于扭转局势毫无帮助,对错由是后人评论的,身处当下的他们也只能尽其所能做到最好。
下周如果出使迷失位面顺利,下一个就是龙族所在的冰点位面,而对一直在外塑造着亲民大使形象的圣女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很严峻的挑战,虽然精灵和龙族伸出了援手,但是对于这两个生命悠久的种族来说,“远征大业”的一切伤痛都还是同一代人的切身体会,要真正放下恐怕真的很不容易,不是每一个种族都像女巫那样好说话的。
凯文蒂娜做为一代圣女,必须尽可能的在不失脸面和礼仪的情况下,直接面对异族的愤怒。
“我还好啦,”提到这个,凯文蒂娜看起来有些萧瑟,“不会有人朝我扔西红柿和臭鸡蛋吧?”
“哈哈,这个你放心,”猩红圣剑在剑鞘里晃来晃去,发出金属的声响打着包票,“你现在代表着光明神,身份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金贵得多,不会有人敢这么干的,与其担心这个不如小心暗杀,你要当心这个是真的。”
有赞成的声音当然也会有反对的声音,精灵中也一定是如此,保不准会有想要直接杀掉圣女,彻底撕裂人类和精灵的关系的类型。
“暗杀……”凯文蒂娜的一只手抓紧了裙角,“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别太担心,”苏贝提道,“精灵皇室会尽可能的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的。”
“希望如此……”兰菲尔枕着脑袋,“就怕精灵皇室内部也有自己的问题。”
三人的讨论还在继续,如果我们把镜头拉远一些,就会发现隐去身形的弥茵正拉着羽和冥眼青蛇,坐在圣女殿顶端全程围观中。
“为什么先是精灵?”面瘫小正太皱起眉头提问着。
“比起这个……”冥眼青蛇战战兢兢的缩在羽的肩头,“我们就这么样坐在神殿(它并不知道这里叫做圣女殿)的上面没关系么?不算渎神嘶?”
“最近还以为你终于勇敢了点呢,”把冥眼青蛇看作是自己的半个后辈的黑链竖起一条锁链刃,戳了戳这条紧张兮兮的蛇,“怎么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形了?”
“嘶……”
冥眼青蛇缩了缩身子,发出了可怜兮兮的声音,同一时间,羽立刻条件反射一般的摸了摸它的脑袋以示安慰。
黑链见状有点小无奈,“羽……就是因为这个样子,这条蠢蛇最近才越来越像一只真正的吉祥物了,太宠它是不行的。”
而更让这位外附骨骼型外部脑无奈的是,这条蛇看上去已经完美适应了“蠢蛇”和“吉祥物”的称号,即使听到黑链充满着挑衅意味的话语,冥眼青蛇依旧自我感觉良好,蹭着面瘫小正太万年不变的脸颊扭来扭去,不亦乐乎。
“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吧。”
黑链觉得如果它能捂脸,那么现在一定已经这么干了。
“因为人类、矮人和精灵并称为三大人之子,共同享有第三虚币——零币的铸造权和发行权,利益在多数情况下都是一致的。虽然因为寿命悠长,“女巫狩猎”的惨痛精灵们刻骨铭心,但另一方面来说,在背叛之前一起共同奋斗的经历也是不可磨灭的,这是纯理性考量的结果,”弥茵在这个时候开口回答了羽之前的问题,“感性考虑的话,生命本能的会对类似于自己生命形态的存在产生亲近感和认同感,在这里的人类看来,精灵怎样都比龙族好说话——毕竟后者因为体大小的差距,连“平等”的对话都做不到吧?”
“是么……”面瘫小正太还是没明白西瓦罗萨的人类是怎么想的,“我倒是觉得龙族更好说话。”
冥眼青蛇吐着信子,“是这样吗?我倒觉得绿依人很好啊。”
“……我不是说这个,”羽摇摇头,想了想这样解释,“冰点位面受到的损害,在所有位面中是最轻的吧?”
龙族很强,他们不像九环位面其他种族那样,最终表现出来的实力受到后天的努力和科技条件的制约,龙族的实力基本都是由先天决定的,他们从出生开始就很强,一身蛮横的实力不是练出来的而是睡出来的,即使一点也都不努力,即使人生中超过一半的时间只是睡大觉,到了成年时依旧会拥有其他凡间种族大部分成员不管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这份天赋着实惹人羡慕和嫉妒。
有句俗话是怎么说的,在龙族中睡出来的强者很多,努力出来的强者才是奇葩。
龙族的强大是自身,在九环位面中,这是唯一一个全员仅靠自身身体能力就能穿越虚数空间的强悍种族。
因此,就算是留守的龙族,实力也不容小觑,在“女巫狩猎”结束的时刻,虽然免不了激烈战斗的疲惫,免不了受到重伤,但是龙族实际的伤亡率非常低,即使是受到致命伤的龙族,在死死睡了一通后醒来依旧生龙活虎的,连点后遗症都没有——种族天赋如此,嫉妒不来。
所以在面瘫小正太看来,虽然龙族可能因为年纪的关系和人类有着严重的代沟(……),但是仇恨值应该是全位面最低的才是,而且别看龙族长得高大威猛好像很凶的样子,但是其实大部分龙族的脾气都不错,因为活得长一般也不屑于和年纪不到零头的小辈计较什么——当然核心原因是,因为计较来计较去还不如安心睡个好觉,懒得计较什么的也是很实在的。
反倒是精灵那边怎么看都不太平,先是精灵之光中的白依叛变了;其次现任精灵女皇绿伽又太年轻,镇不住那些德高望重的精灵长老们,这间接的造成了迷失位面政局的动荡;最后还是年轻的精灵女皇绿伽的衍生问题,可能无措的不光是西瓦罗萨帝国,迷茫得不知如何是好的也不止圣女凯文蒂娜——直接承受着丧父之痛的绿伽,真的能宽宏大量,打心底认同“祸不及子孙,再说人类也只是听从光明神的旨意的行动”这样的说法么?真的能顺从战歌女巫的意思,以理性坚持到最后?
最后的最后……精灵女皇之上的决策者,精灵神又是个什么态度,目前谁也不知道啊。
如是对着冥眼青蛇一解释,后者也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绕,它围着羽的颈脖转了一圈,“也就是说,先去迷失位面是一步错棋?”
“我不否认这个观点,”弥茵道,“但是也不能说这样全无好处,虚币一共分为四种,除了我们女巫创造的巫币,其它三种虚币的货币竞争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持续不断,零币由三大“人之子”——精灵、矮人和人类共同创造,三个种族就此被牢牢链接在一起,对外堪称荣辱与共,更何况当初的誓约条款也都在,所以这种时候相信一下精灵的气量也没什么不对的。”
冥眼青蛇怀疑的蜷曲着自己的尾巴,“虚币这东西有这么重要么?”
“毕竟是贮存了虚能的合晶嘛,”黑链甩着小尾巴解释着,“你觉得没什么,那是因为沾了羽的光,内置了个人型虚能反应堆,有钱不知穷人苦,在别的地方虚能可珍贵了。”
“嘶……大煞神原来你还挺大方的。”
弥茵:“……哦。”
这种时候除了应一声,似乎也没啥更多好说的了。
“对了,羽,”沉默了一会儿,弥茵拿出了一个天蓝色的首饰盒,“这个给你。”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首饰盒,做工有些粗糙,还有些笨重,连个纹饰都没有,平平板板,很难想象这是出自连一副扑克牌都忍不住附魔的弥茵拿出来的东西,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灰色的绒垫子,其上两行整齐的排列着六枚银色的手环,材质不明,羽拿起一只,发现内侧刻有熟悉的魔法语言。
看起来似乎和萨米嘉地下城那会儿见到的一样,是魔法语言中生僻的“人之语”。
因为对这种语言实际上一窍不通,面瘫小正太端详了一会儿,大概判断出这是空间礼装,但是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在盒子的底部,还刻有一个不显眼光明圣庭的徽记,这是这个朴素到了极点的首饰盒唯一嫩称得上是装饰的东西。
“光明圣庭……?”羽疑惑的看着弥茵。
“这是暂时放在在我这里的东西,”弥茵的手指一一滑过这些手环,神色有些追忆的味道,“也就是初代大主教凯伦德寄存在我这里的东西。”
“嘶嘶,凯伦德?就是当初大煞神您提到过的,那个听从你的指示的傀儡?”
“……嗯?我当初是这么说的?”
“您就是这个意思……”
“小青,这样说太失礼了。”
“嘶……好吧。”
冥眼青蛇说话有时确实有些不经大脑,或者说它和人类的世界观一直有着微妙的不同,这样直白刻骨而又有点微妙不对的理解,确实是身为魔兽的正常反应。
“总之,寄存期已经到了,”弥茵撑着一边脑袋,侧过脸看着羽,“你找个机会,还给人类吧。”
面瘫小正太突然感觉手里的东西仿佛变重了,虽然隐隐意识到了主人的意思,可他还是忍不住问:“这是……还给谁?”
“你看着办呗。”黑链的声音有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