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官与商（求推荐票、三江票）
喜来酒店是开区新开的一家酒店，档次为青河之最，比青河县一直以来久负盛名的白云宾馆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作为酒店老板，马林的名字在青河商界可谓是家喻户晓，这倒不是因为他新开了这家酒店，而是因为他是马氏集团的继承人，政协副主席马为民的独子。
马为民出身商业世家，马家是以零售百货起家的，动乱年代曾经受到冲击，改革开放后马为民重操旧业，很快就走上了家致富的道路。进入九十年代以来，马家展更为迅，很快成为了青河县屈一指的富商。
马林商专毕业后，马为民就将马家的产业逐渐交给了马林打理，自己则专心于政途，现在已经是青河县政协副主席了。不像后世随便一个有钱人都能在政协捞个职位，马为民这个政协副主席是他实打实升上去的。
开始马为民从政的时候是在县商业局，后来又调到宜林市，一步一步升到了副处级。现在是年龄大了，才退居二线进的县政协。马为民的这种经历是那些挂政协牌子的商人所不能比的，他在青河官场有广泛的人脉关系。
马林凭借父亲的余荫，在青河混得是风生水起，喜来酒店不过他名下的产业之一罢了。不过现在马家展的重心放在了开区倒是真的，马林还计划在开区再开一家大吉祥市，正在准备当中。
喜来酒店二楼是餐厅，有专门的包间。马上就是饭点了，马林习惯性的在酒店二楼转了一圈，一切正常。正要下楼时，马林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副县长李文鹤。
“李县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马林刚准备下楼梯，就看见李文鹤领着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人上楼来了。
“马公子，我来青河最好的酒店吃顿饭啊。怎么，不欢迎？”李文鹤笑着和马林握了握手，不是他想跑这么远吃饭，是客人点名要吃青河最好的酒店。他原想领去白云宾馆，想了想还是选在了这，毕竟白云宾馆人多嘴杂，不如这里清静。
“哪里哪里，李县长亲临，蓬荜生辉啊，请问这位是？”
“这位是李老板，李老板，这位是政协马主席的公子马林马老板，他可是青河的大商人，这家酒店就是他开的。”李文鹤对客人介绍得很简单，既没有说客人是干什么的，也没有说客人从哪里来。他倒是对马林介绍得很详细，顺带还吹捧了一下。
“幸会幸好。”
“李县长，李老板，那我就不打扰了，两位尽兴。”马林和李老板互相打过招呼，马林叫过来一名服务员，专门替李文鹤临时打开了天字号包间，反正空着也是空着，马林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结交青河县实权人物的机会。
“李县长，这是酒店最好的包间了吧？不错，装修得很上档次，看看这画，庄重而不是淡雅，很有品味啊。”落座后，李老板打量了一下包间，就这装修，比起云州不少大酒店也是不遑多让的。
“呵呵，李老板见多识广，自然是不在话下了。”看得出来客人很满意，李文鹤也很高兴，暗夸马林识趣，本来他们过来就没有预定，如果不是碰上马林，肯定是进不了天字号包间的。
“李县长太谦了，管中窥豹，青河的展不可限量啊。”李老板名叫李智，是云州市一家日化厂的老板，这次到小山乡建厂就是由他负责的。
“那还要靠李老板这样的热心企业家到青河投资啊。”李文鹤话里有话，他找李智来本来就是怀有目的，可不是就吃吃喝喝。
“我十分乐意，只不过。唉，难啊，就一个小厂都建不成。”李智接到李文鹤电话时颇感诧异，因为小山乡是李文鹤分管的，而且工业也属于李文鹤管辖范围，他之前曾经不止一次找过李文鹤，但李文鹤的反应都很冷淡。他在小山建厂，都快投产了，李文鹤也是一次没去过。现在停工了，他倒是主动联系起自己来了，这让李智不能不感到讶异。
“李老板不要灰心嘛，我个人还是支持李老板在小山建厂的，小山太需要一个像样的企业了，难得有李老板这样的热心人啊。”
“我有信心也没用啊，工厂都已经停了。”李智不大明白李文鹤的意思，停都已经停了，现在才说支持不是太晚了点么？
“停了可以继续么，只要李老板想，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李文鹤很有些循循善诱的意味，他以前是对李智不够关注。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李智能在小山建起厂来，从来就没有成功的先例么。就说那交通，出来要三个小时，一到下雨天路还特别难走，这种地方根本就不适合展么。厂子即便建了，也坚持不住。
“有什么办法？”李智心里一动，似乎琢磨出点味道来了，他要试探一下李文鹤。
“这个…呵呵，李老板先跟我说句实话，想不想建这个厂子？”李文鹤虽然冲动，却不是傻子，在没有探到对方的底细之前他是不会开这个口的。
“想也没办法啊，你们县政府的违约金我都已经收了。”李智放弃了试探，李文鹤可是青河的实权人物。而他呢，等厂子里设备都搬了，他就回云州了，犯不着惹人家不快么。
“不是只收了一部分么，还有一大部分欠着呢。我相信李老板投资几百万，是真想在青河做事的，不会甘心就只拿这点违约金就回去了吧？”李文鹤听出了李智口气的松动，他想，如果能让日化厂投产，李智绝不会选择拿违约金。
其实这次被停工的厂子，如果让他们选择，他们恐怕都不会选择违约金。这一点，李文鹤心知肚明。商人重利，没点甜头他们就不会来，既然来了那自然是想赚点，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违约金相比起今后的财源滚滚那不过是一笔小钱，更何况这笔小钱还是分期付款呢。这里面更多是政府的威慑力在起作用。
“李县长还是了解我们啊，我的厂子已经投进去了三百多万，就算全赔给我，我也不划算啊。前期准备，人力物力，唉，不说了。李县长，我听说这都是你们新来的杨县长的主意？”李智眼珠子一转，好像摸出了点门道，他听说李文鹤和新来的县长不和，也不知道传言是不是真的。
“李老板消息很灵通么，杨县长刚来青河，不了解情况，哪里知道民间疾苦。像小山乡这样的穷乡，那正是需要像李老板这样财大气粗的大老板倾力支持的，好不容易建个厂，怎么能说停就停了呢。”李文鹤笑了笑，说了半天李智终于算是上道了。
“是啊，小山的王书记也跟我讲过多次，看得出来，他们很需要一个企业啊。我们厂子招工公告都贴了，前期已经招了几十人，现在，唉。”李智叹了一口气，不管李文鹤存的什么心思，说句实话，他打心里是真不想把厂子停了。
当初之所以选择小山，就是因为小山给的条件优惠。他在小山办厂，乡里不仅不收他的税，还给出了各种优厚待遇，唯一要求的，就是要从本地招工。李智早就合计过了，所有的选址，就小山最划算，交通差点就差点，他们也不需要天天出出进进的往外面跑。就这么着，李智很快就和小山乡达成了协议，厂子也拔地而起，设备都搬进去了一大半，就等着开工了。可现在，唉，说什么都白搭了。
“呵呵，其实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李文鹤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外边的门敲了两声，该上菜了。
第九十二章 马家父子
马林心情不错，李文鹤可是头一次来他的酒店吃饭，开业典礼的时候请了他他都没来。把李文鹤送进天字号包间后，马林转悠着下了楼。
前台小妹都是马林亲自挑的，一个个长得娇俏可人，嘴巴又甜，马林没事就和她们说话玩。现在酒店开业不久，没什么客人，也不用避讳什么，马林下了楼就直接往前台过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和小妹们打着招呼。
“经理。”
“二虎。”马林还没走过去，就听见有人喊他，转头一看，门口一个小伙子正站那。马林是马氏公司的总经理，他要求公司的员工都喊他经理。
“二虎，你怎么来了？”马林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问着话。二虎是他的保镖之一，这些天专门负责给郑玉送花，送礼物，从买东西到跑腿，都是他吩咐，二虎去做的。
“经理，花我送到了。”二虎虎背熊腰，是标准的保镖体格，说起话来也是声如洪钟。
“嗯，嗯？”马林点了点头，送到了就送到了，不是每天都送的么，还特意来报告一下干嘛。不是说了让他随时待命，只负责帮他追郑玉么，怎么跑到酒店来了？莫非？
“郑经理收了？”马林眼前一亮，抓住二虎的手臂。
“我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没有花扔出来。”二虎可是马为民亲自给马林挑选的保镖，这几天被马林使唤用来为他追女人跑腿。二虎很不乐意，可马林是他老板，再不乐意事情也得照办。这几天他天天都去白云宾馆给郑玉送花，每次不到两分钟花就被扔垃圾桶里了，今天他等了半个小时，亲眼看到郑玉出来了，却没见有人往外扔花。
“干得好，你…”听到花没有被扔出来，后面立马传来了前台小妹的笑声。马林知道她们笑什么，笑他送的花天天被人扔垃圾桶，丢人现眼。要是之前，马林或许还会觉得尴尬。但今天，人眼看就追到手了，还有什么尴尬的呢？马林拍了拍二虎的肩膀，正准备吩咐二虎事情。
“经理，我能不能回酒店上班？”二虎不等马林说完，就打断了马林，他怕马林又让他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他是保镖，又不是花痴。
“哦？好好，那你就回来吧。”马林心情大好，也不跟二虎计较，顺嘴答应了。不过他刚才的确是想让二虎再接再厉的，现在想想，既然郑玉花都收了，那接下来的事就得自己出马了。嗯，也让这女人知道知道自己的手段，先吊她几天，看她怎么傲气！
“恭喜经理，又搞定了一个。”马林喜笑颜开的转悠到了前台，几个小妹都是笑呵呵的和马林打着招呼。
“小意思。”马林打了个响指，嗯，情场得意商场也要得意。今天趁李文鹤在这，好好跟他拉拉关系，这可是老头子交代过的，做生意么，多条关系多条路。
现在的青河，各方势力云集，但能说的上话的也就是吴鹏飞和杨毅了，这其中，又以杨毅的权威最盛，吴鹏飞也就是甩手掌柜。
李文鹤是吴鹏飞的人，能和他搭上线也就是和吴鹏飞搭上线了。其实马林并不看好吴鹏飞，但老头子这么说，他也只能这么做了。马林别的优势没有，但他就是能听进去人言，不会一意孤行。
跟小妹调笑了一会，马林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上去给李文鹤敬杯酒吧。也不知道这位李县长请的是什么客人，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二楼天字号包间里，李文鹤和李智推杯换盏之际，不知不觉已是酒过三巡。一个是曲意逢迎，一个是可以拉拢，酒桌上的气氛越热烈起来。
“老李啊，我也不跟你废话了，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你的厂子继续开下去，不仅继续开下去，我还要给你加大政策支持力度。这事，我说了算！”李文鹤拍拍李智的肩膀，一股豪气直冲脑门。
“有李县长这句话，我李智甘愿听命。”李智可不像李文鹤那样喝得不知东西南北，不过李文鹤的话的确让他燃起了希望
。李文鹤再怎么说是分管领导，又是县委书记吴鹏飞的人，他这么说肯定是已经得到吴鹏飞支持的。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来，干杯。”李文鹤的嗓门越来越大，他觉得自己找李智算是找对人了。
“说定了，喝。”李智刚一举杯，就看见包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谁？”李智举着杯子，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门口。
“呵呵，李县长、李老板，我给你们敬酒来了。”进来的是马林，马林手里还拿着一个小酒盅。
李智皱了皱眉，他可没喝醉，刚才和李文鹤一番对话可是非同小可，这酒店老板不会听了去吧？要是那样的话，他可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是马公子啊，来，我跟你喝一杯。”李文鹤见是马林，眼皮一抬，就要和马林碰杯。今天和李智谈得这么顺利，马林怎么说也有那么一点功劳么。
“我敬李县长。”马林酒已经倒上了，举杯和李文鹤碰了碰。他看到了李智在皱眉，心里也是微微一动，这个老板看来并没有醉么。
政协副主席马为民今天待在家里没有上班，其实他每天都可以不上班，因为政协根本就没什么事，他到政协本来也就是养老的，上不上班也没所谓。
马为民是商人，也是政客，他既喜欢大把的金钱过手，也喜欢办公室里门庭若市。可现在，他只能想着头一样了，官场上尽管还有不少关系，可毕竟自己不掌权了，不会再有人眼巴巴的求上门找他办事了。
对于这种情况，马为民倒也想得通，虽然他退居二线了，但比起青河县其他任何一个商人来，他在政治上的成就都是令人艳羡的，他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马为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为马氏公司保驾护航。马氏公司在他手上从无到有，展到今天已经成为了青河县民营企业的佼佼者，地位显要，在青河这一亩三分地还没有人会不给它面子。但马为民清楚的知道，这些将不可避免的随着自己退居二线甚至彻底退休而生改变。
多年的为官经验告诉马为民，马家要想长盛不衰，就得努力和青河的实权派搞好关系，比如杨毅，比如吴鹏飞。对于他们的嫡系人马，必须拉拢，比如张泽天，比如李文鹤。
现在青河官场都在传，吴鹏飞这个县委书记没一点权力，都被杨毅架空了。以至于青河的官员都在说，讨好书记不如讨好县。马为民当然也听到了这种传言，但他是不会这么肤浅的，政治哪有这样简单。他列席的几次常委会，杨毅对吴鹏飞可是颇为顾忌的，更何况常委会还有其他的势力。
“爸。”马为民正在房间里收拾行礼，准备周末去云州办点事，床头的电话铃就响了起来，是马林打来的。
“马林啊，什么事？”
“您还没走啊，正好，您等着我，我回来跟你说点事，很重要。”
“什么…”马为民刚想问什么事，马林那头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第九十三章 雪中送炭or锦上添花
（今天还是两章，本来今天想多写点，现状态太差，可能是中午喝多了的缘故吧，唉，怕把后面的情节写乱了，还是算了。）
“你说的是真的？”马为民脸色凝重，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马林。马林带来的消息太过令人惊讶，由不得他不慎重。
“我亲耳听到的，李文鹤和李智慷慨激昂说了好半天呢。”老头子的反应在马林的意料之中，他刚刚听到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么。
“李文鹤要李智煽动小山乡百姓闹事，这事要是传出去可非同小可，你应该知道其中的厉害。”马为民有些不敢相信李文鹤会作出这样的事，李文鹤虽然性格冲动，可他又不是傻子，出了这样的事会是什么后果？小山乡可是由他负责的，他难道想引火烧身不成？
“爸，我怎么说你才相信啊，我再说一遍，是我亲耳听到的。”马林不满的看了马为民一眼，他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刚才在酒店包间门口他亲耳听到李文鹤说的这些事，李文鹤说话那么大声，他还能听错了不成。
马为民在房间里踱了几步，他之所以一次又一次的问马林，并非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不过是习惯使然罢了，这种事当然要慎之又慎了。马林说的肯定是真的，那李文鹤简直是昏头了，上次小莲村的事牵连了那么多人，他还不吸取教训么？
小莲村村民不过是围着李文鹤讨个说法，还没闹事呢，这次李文鹤竟然胆大妄为，要小山乡的百姓集体到市里搞风搞雨，这还像是一个党的干部么？李文鹤可是县委领导，为了和杨毅对着干竟然不惜违法乱纪，简直是岂有此理。
“爸，我们怎么办？要不要上报？”马林站在那看着马为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里也是有些着急，老头子倒是赶紧拿主意啊。
“让我想想，再想想。”马为民摆了摆手，示意马林别说话，他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马为民毕竟为官数载，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就是愤怒，对李文鹤罔顾党纪国法的愤怒。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了，愤怒起不了什么作用。他已经退居二线了，官场上的事与他无关，他要考虑的是马家，是马家的财富。
马为民在考虑，这事要是上报的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李文鹤只是和李智密谋，除了马林没有任何证人可以证明这一点。你上报了，他们可以矢口否认，到时候打蛇不成反被蛇咬，那可就冤枉了。
其次即便能取信于人，上报又报给谁？报给杨毅，那吴鹏飞那边可就彻底得罪死了，且不说李文鹤下场怎样，马家以后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吴鹏飞可是县委书记，想要找你一个商人的麻烦那可就太简单了。杨毅也不会因为这一条消息对你感恩戴德，为你和吴鹏飞对着干。要是那样的话，即便自己官场上有些关系，也会疲于应付，这样做得不偿失啊。
报给吴鹏飞的话，那这就相当于自己掌握了他们的把柄，李文鹤必定如鲠在喉，这事就像一根刺扎进他的心里，是没那么容易拔出来的。马为民深知官场的险恶，李文鹤怎么可能容忍你掌握着他的把柄。
马为民很清楚，其实在这件事上，置身事外最安全。但知道了这样重要的信息，却什么都不做，那就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要想获得利益，总要冒一定风险的，如果你总想着置身事外，那根本就不能成事。马为民在想，他要想一个最完美的办法，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爸，你想好了没有啊？”
“这样，你今天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该干什么干什么，这事明天再说。”马为民走到沙上坐下，他终于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什么？爸，您不是开玩笑吧？”马林还以为马为民有什么良策，结果想了半天就来了这么句。
“怎么，你有想法？”马为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瞥了一眼马林，刚才一直想来想去，倒是忘记听听他的看法了。对于这个儿子，马为民还算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有些不良习气，头脑却还算清醒，比起那些彻彻底底的纨绔要强了不少。
“爸，您不是常常教导我要抓住机遇么，这就是一个机遇。我觉得吧，不如帮李文鹤点一把火，万一他成了呢。”马林在回来的路上就仔细琢磨过了，李文鹤此举无疑是针对杨毅的，他背后肯定有吴鹏飞撑腰，如果这个时候帮他一把，等他们成功了能少得了自己的好处么？
“哦？怎么不是上报给杨县长？”听马林这么说，马为民颇感诧异，他刚才还问要不要上报，怎么这会想的却是帮李文鹤加火。
“我是这么想的，青河现在的情况是，杨毅这个县长比吴鹏飞这个书记强势多了，常委会里面吴鹏飞就李文鹤一个嫡系了，如果我们把这事往杨毅那报，杨毅肯定把李文鹤给办了。结果就是吴鹏飞变成孤家寡人，杨毅的势力更大了，这种结果对我们没什么好处。”马林说了一起，看着马为民。
“为什么这么说？”马为民交叉着双手，若有所思的看着马林，看不出来他想的还挺多，可脑子就是这么动的么？
“爸，您常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这么说吧，我们现在把这事报给杨毅，杨毅把李文鹤给整了，那我们干的就是锦上添花的事，对杨毅来说有没有都是无所谓的事。如果我们帮吴鹏飞把杨毅都斗倒了，那我们就是雪中送炭，吴鹏飞现在的日子可不好过呢。”马林有些兴奋，说道兴头上就拉着一张椅子做到了马为民对面。
“你怎么知道能斗倒杨毅？”
“这不是明摆着么，李文鹤敢这么干，肯定是受了吴鹏飞的指使。吴鹏飞可不是一般人，就说这次，他的靠山都倒了，他都没事，照样当上了县委书记。这样的人能力怎么样不用我说了吧，可会隐忍呢，如果没有把握，他绝对不会让李文鹤这么干。”马林越说越兴奋，他觉得自己的分析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谁告诉你李文鹤是受吴鹏飞指使的？”马为民一改和颜悦色，脸色变得严厉起来。
“啊，这…这明摆着的么。”马林被马为民问得一愣神，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李文鹤是吴鹏飞的人，不是受他指使那是受谁指使。
“你是不是对你的分析很满意？放屁，全都是放屁，我还以为你长进了，现在看来你还是狗屁不通。”马为民突然暴怒起身，指着马林的鼻子骂了起来。
马林也不敢还口，老头子怎么突然就激动起来了，难道自己的分析有错么？就算错了，也用不着这么大火吧。
“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重，一口一个吴鹏飞杨毅，凭你能和他们说得上话吗？你是跟吴书记有交情还是跟杨县长相熟？”
“爸，我是跟他们不熟，可您不是说得上话么。我知道这事有风险，可风险越大受益也越大啊。”马林有些不服气，他以为马为民是怕担风险，可他以前不是常说要成事就得敢担当么，总不能老了老了连一点志气都没有了吧。
“风险？这是有风险的事吗？算了，气死我了你，给张局长打电话。”马为民一瞪眼，手扶着胸口，又坐回了沙上。
“啊？那还不如直接给杨毅打。”马林最不愿意和张泽天打交道了，张泽天太傲，不就比他大了十岁么，就以长辈自居。如果不是老头子看重，他都不愿意搭理他，还一口一个张叔叫着。这事就算是锦上添花，中间也不用再加张泽天这一道吧，就这一点功劳还让他分掉一半。
“少废话……等等，明天再打吧。”马为民叹了一口气，被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气得差点乱了分寸，差点就办错事了。
“哦，随您吧。”马林口里应着，也没明白老头子是什么意思，气头上他也不敢再问。唉，雪中送炭改锦上添花，就这样了！
第九十四章 紧急情况
就在昨天，我国驻南使馆被炸，看着着电视里反复播报的新闻，杨毅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不是一件小事，在杨毅脑海里存留着较深的印象，可最近杨毅一直忙着，也就是前两天看到科索沃战争的专题片才想起有这回事。
杨毅想过给二叔或者老爷子打个电话，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即便杨毅在青河风生水起，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个平常的晚辈，杨毅还不能影响到他们。这个电话，打与不打也没什么分别。打了，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杨毅在心里为死难的同胞默哀，逝者已矣，生者愈需努力，如果有一天国家真正强大了，才是对他们最好的祭奠吧。
“这也太欺负人了。”小林给杨毅盛了一碗汤，上午刚熬的。
“嗯，把电视关了吧。”杨毅倒不惊讶小林的义愤填膺，国家有事最激动的不就是这群学生么。如果连他们都没有了这份激动，国家也就不成为国家了。
“杨书记，这汤好喝么？”小林依言关掉了电视，她其实还想看，可杨毅吩咐，她也不敢不听。
“嗯，不错，手艺见涨。”杨毅端着碗，又喝了一大口，不咸不淡，味道正好。
“那就好那就好。”小林心里小鹿乱撞，这是郑玉给她的材料，她也是按照郑玉教她的法子熬的，这还是第一次。她也没试，不知道熬得怎么样，见杨毅这么说，她才放下心来。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杨毅端起碗看了看，没什么问题啊，小林也不是第一次给他熬汤，怎么反应这么奇怪，像是很忐忑的样子。
“没问题。”小林站在杨毅面前，很快的摆了摆手。
“嗯，你怎么不喝？”杨毅端起碗把剩下的汤喝完了，只留下一点残渣。杨毅把碗递给小林，顺嘴问了一句。
“啊，我喝过了。”小林下意识的啊了一声，这汤我可不敢喝，一想起是牛的那玩意熬的她就禁不住恶心，没吐出来就不错了。
“把碗放回去，先别洗了，我跟你说点事。”杨毅看了小林一眼，喝过了？她什么时候有这种自觉了，以前哪次都是要自己叫她她才喝，这次竟然先喝了？想想也不可能，不过杨毅也没在意。
小林把碗筷放回厨房，很快就返回来了，搬了一张凳子做到了杨毅对面。小林每次都是这样，有沙不坐，杨毅说了几次，也就懒得再说了。
“复习吃不吃力？”杨毅拿起桌上的高考重难点手册，随意翻了翻，上面圈圈点点做了很多标记，不过书却还很干净整洁。女孩子还是细心，想当初，自己上学那会什么书到手都是破破烂烂。倒不是拿书贪玩了，主要是不注意保养，书的质量也不行，基本上毕业了就留不了几本书。
“还好，大部分知识还没忘。”
“今年参加高考有没有问题？”杨毅不是第一次问小林了，她虽然辍学才不到一年，但毕竟是将近一年没看过书，能不能适应还不一定。
“杨书记，我可以的，就是不知道能考多少分。”
“嗯，那…下午带你去一中见见丁校长吧。”杨毅本想说考多少都无所谓，只要尽量就好，可话到嘴边还是溜回去了，这样说小林就没压力了。
“嗯。”小林乖巧的点了点头，她高中念的不是一中，而是一所普通高中，一中离家太远费用也贵，当初她也是无奈放弃了。
杨毅和一中校长丁启峰约好了下午见面，中午吃完饭，杨毅也没午睡，就喊上小林准备出门了。
“杨书记，我要不要换衣服？”
“不用了，把书包放下吧，今天又不上课。”小林身上穿的是上次郑玉送她的连衣裙，手上还拿着书包，是有些不大协调。
“哦。”
“叮铃铃。”小林准备回房放书包，客厅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接，看看是谁？”杨毅冲小林说了一句，要是工作上的事他就说不在家，这帮人一点个人时间都不给他，周末都不得安生。
“是张局长。”小林接了电话，是张泽天打来的。
“问问什么事？”就算是张泽天，没事他也不相见。
“张局长说要紧的事，十万火急。”小林握着电话，张泽天的语气很急，她的脸上也不免忧色，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什么事？”杨毅坐回沙上接过电话，今天可是周日，张泽天能有什么事。
……
“你马上过来一趟，不，我过去，你在办公室等着。”杨毅放下电话，也来不及跟小林多说，起身就往外走。
“杨书记，包。”小林把包拿在手上，她也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杨书记要走得这么急。
“小林，今天去不成学校了，回头我让陈局长给你办。”杨毅接过小林递过来的包，转身带上了门。
县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张泽天不停的拨着电话，可怎么也拨不通，小山乡派出所就一部电话，还经常出问题，真他娘的见鬼。
“县长。”杨毅一进门，张泽天就迎了上来。
“怎么回事？”
“小山乡派出所的电话打不通，这帮王八蛋，都是王运城的狗腿子，出了事也不上报。”张泽天张嘴就骂，小山乡派出所地处偏远，没人愿意去，在那待着的人基本上也都是本乡本土的，听王运城指挥。
“你什么时候接到的消息？”张泽天在电话里说有人煽动小山乡百姓闹事，杨毅马上就赶过来了，这种事不出则已，出了就是大事。
“就刚才，我接到消息就给您打电话了。”张泽天又拨了一次电话，还是占线，气得他直想骂娘。
“时间还来得及，我马上过去，你马上报告吴书记，随后赶来。”杨毅脑中一个个念头闪过，据张泽天说，虽然没有打通派出所的电话，但他从侧面打听过了，现在的确有乡民聚集。换句话说，乡民正在聚集之中，那就是还没有成事，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至少不会让他们闹到上面来，即便是堵在路上也是好的。三个小时的车程，他们也不是这么快能出来的。
“是。”张泽天也不拖泥带水，听杨毅一吩咐就拉开门拉住了一个行色匆匆的警察：“把冯道找来。”
“冯主任，你带两个人跟着杨县长，立刻出去小山。”冯道很快就赶到了，张泽天戴上帽子，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赶到小山最快也要五点多，这还是路况好的时候。他也想现在就走，可还有事情要安排。
“县长，情况冯道都知道，我让他路上再给您介绍，我现在就去布置，争取在6点之前赶到小山。”
“嗯，走吧。”
第九十五章 各怀心思
“杨县长，情况是这样的。刚才一点钟的时候，马氏公司经理马林给张局长打电话，说有人听到副县长李文鹤指使李智煽动小山乡百姓闹事，说是要围攻市政府。”坐在杨毅的时代人后排，冯道努力把现在的情况向杨毅作着说明。
“李智？就是那个日化厂的老板？”杨毅和李智打过交道，有些印象。因为小山情况特殊，县政府责令日化厂停工后，在和李智签订合同的时候，杨毅是在场的。
“是的。”
“马林？马为民的儿子？”杨毅皱了皱眉，马家可是青河少有的巨富，马为民还是在任官员，政协副主席，怎么他们也搅进来了。
“是的，就是在马林的喜来酒店现李文鹤和李智密谋的。”冯道根本来不及多说，杨毅就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怎么这么快？”
“什么？”冯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杨毅问的是什么。
“李文鹤和李智密谋是在什么时间？”煽动闹事，私底下串联也是要时间的，哪能说煽动就煽动了。杨毅可以肯定，李文鹤和李智的密谋绝不是刚刚才生的，至少在昨天他们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是前天中午，当时李文鹤和李智在喜来酒店吃饭，他们的对话被人听到了。”冯道回过神来，也不得不佩服杨毅的心思缜密，他还没说到这，杨毅就想到了。
“不是马林听到的？”
“不是，据马林说是一个服务员听到的，一直没敢往上报，直到今天才告诉马林，然后马林就给张局长打了这个电话。”
“这么巧。”杨毅皱了皱眉，这套说辞倒是没什么漏洞，只是一切都显得太凑巧了些。
李文鹤和李智前天在酒店吃的饭，那个服务员当时就听到了李文鹤和李智的密谋，两天的时间都没有上报。今天李智刚刚在小山有了动作，还没等成气候，那个服务员就恰好在这个时候向马林坦白了，马林随后又给张泽天打了这个电话。这一切也太巧了，就像是精心算计过的一般。
如果马林不给张泽天打这个电话，那县里很可能得不到这个消息，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再如果，李文鹤和李智昨天就动了，服务员今天才上报就没什么意义了。莫非那个酒店服务员能掐会算，算到今天会出事，还恰恰在事情将成未成的时候报告了，让县里有相对充足的准备时间，来扑灭这场可能的风波？
冯道愣了愣神，他不大明白杨毅的意思。反正他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是，惊讶之余倒是有些庆幸，幸好赶在失态失控之前得到了消息，还来得及布置。要是真等小山乡的百姓堵了市政府，那公安局可就难辞其咎了。
“慢点开。”车一阵颠簸，冯道觉得自己的屁股有些受不了了，看了看杨毅，杨毅也是一样的反应。冯道连忙朝前面呵斥了一句，这种路还开得这么快，这不是要人命么。
“刚才还有人说开快点，现在就受不了了。”前面一个动听的女声传来，冯道的话说完，车并没有减慢，反而有加快的趋势。
“李玫，你怎么跟杨县长说话呢。”冯道努力拉住车门，还不忘记训斥了前面的女警一句，他都感觉车门要飞出去了。
“没事，注意安全就行。”杨毅看了看前排坐着的两名女警，就这两个娇滴滴的样子，还能指望她们保护我？
只不过冯道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待会到了小山，很可能是一个对峙的局面，女人在这种场合可能会起到一种意想不到的作用。毕竟她们穿着便装，就是普通女性，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不会让人产生警惕心。
马为民没有去云州，自从得到了李文鹤的密谋后，这两天他一直待在青河，密切注意着事态的展。让他失望的是，昨天整整一天，小山那边都没什么动静，这也说明了，李智能力明显不行，或者说小山的百姓不那么容易上当。
直到今天中午，小山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中午刚过饭点，就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在向日化厂门口聚集，有人还看到了李智的身影。马为民当机立断，立刻让马林给张泽天打了电话，现在他正坐在家里等着看大戏上演。
“爸，果然不出您所料，杨毅亲自去了小山，县公安局大院里人来车往，热闹得很呢。”打完电话后，马林又亲自去了一趟县公安局见了张泽天。他亲眼看到了杨毅的车离开了县局，朝县郊驶去，肯定是去了小山。
“这种事一出就是大事，作为县长，他自然不敢怠慢。现在，吴鹏飞应该也知道消息了，就是不知道他会怎么应对。呵呵。”马为民看着神采飞扬的马林，他心里也有些兴奋，说起来这场大戏如果没有他，还真不会上演呢。
“李文鹤肯定是完了，吴鹏飞丢卒保车是必然的。”马林自信满满，老头子这一手高明啊，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报信早了，李文鹤的阴谋就被扼杀在萌芽状态了，显不出功劳。报信晚了，事情闹大了，大家都要承担责任，这种功劳也是要打折扣的。只有现在这样，既要让事情干出来，又要让事情不至于闹到不可收拾，才能让这报信之功最大的彰显出来啊。
“那得看杨毅怎么想了，只怕是丢了卒也保不住車啊。”马为民笑了笑，这下子如果杨毅借机彻底把吴鹏飞给拿下，那马家以后的日子可就更滋润了。
“我真不明白，这么大的功劳凭什么要和张泽天分享，我们直接搭上杨毅不是更好？”马林伸手掸了掸西装。
对这事，老头子分析得有道理，李文鹤连这么重要的密谋都让自己听了去，这种人根本不能成事，而且这事吴鹏飞未必知道，即便知道，吴鹏飞的势力也不及杨毅，帮他必定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过虽然决定锦上添花，帮杨毅找个借口收拾吴鹏飞，可这么及时的消息送出去，平白让张泽天立下一大功，马林有些不理解。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和杨毅联系上么。
“又犯浑的不是？你把信报给了杨毅，杨毅即便念着你的好，能给你什么好处，他这个人很难打交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张泽天如果知道你越过他直接联系杨毅，呵呵，他什么性格，你自己想想。我现在已经退下来了，不需要靠这种功劳加分，张泽天却需要。马家需要的是商业利益，谁能给我们保驾护航我们就帮谁，杨毅手下两大干将，张泽天和陈林，我们和张泽天关系越搞越好…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蠢货。”马为民瞪了马林一眼，到现在他还没想明白。说白了，这次报信在他们这狗屁不是，在张泽天那却是及时雨，有了这事，张泽天以后还能不念马林的好。
“明白了，还是老头子深谋远虑。”马林一敲脑门，的确如此啊，要是依自己的性子，那就把张泽天给得罪了。
“你说什么？”
“哦，不，爸深谋远虑。”马林一哆嗦，一高兴说漏嘴了，老头子都叫出来了，幸好老头子也在兴头上，不会计较。
“那个服务员辞了没？”马为民叼着烟斗，瞟了马林一眼，这事是马林亲耳听到的，哪里有什么服务员，可既然这么说了，做事就得做全套。
“我已经给了小红一笔钱，让她回老家了，她老家是西部山里的，找也找不到。”对于老头子办事的谨慎，马林又算是学了一手。
“嗯，再打电话问问。”马为民手指了指，这个时候得时刻关注事态的展啊！
第九十六章 小山事件（一）
（今天我起点账号一直登不进去，不知道你们有没这种情况，我还是看论坛从女生站登进来的，很想骂娘。以后的更新都改在晚上吧，两更不变。）
桑塔纳一路疾驰，但前些天刚下过雨，受路况影响，杨毅一行一路颠簸赶到小山乡政府驻地李家堰村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三十分了。因为是阴天的缘故，天色本来就暗，还不到晚上车灯就得打开，不然这种路况根本就没法上路。
“前面就到了吧？”杨毅坐在车上，依稀能看见远处的灯光，虽然忽明忽暗，但比起一路上荒无人烟的景致还是让人感受到了人居的气息。
“是的，还有1o分钟就能到乡政府。杨县长，那个最亮的地方就是小山中学的主教学楼，那灯光是楼顶的大灯出的。”冯道是土生土长的青河人，小山他来过多次，一路上就是他负责给杨毅讲解。
“说来惭愧，我来青河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来小山，这条路可真是不好走啊。”杨毅有些感慨，除了略显荒凉，一路上的景致是极美的，山水相连一望无际。车在山上蜿蜒盘旋，坐在里面能清晰听到路旁山风的呼啸声。可自然的美景却没能造福小山百姓，小山乡全乡两万多乡民依旧生活在困苦之中。
“杨县长，您算来得最快的，有些领导干上一任都未必能来一次呢。”冯道倒不是想说奉承话，他说的都是实情。就说现任县委书记吴鹏飞，他当县长的时候几乎从不去小山。在冯道的印象中，好像也就两年前因为一次山体滑坡去过一次吧。不过这也不稀奇，别人也不比吴鹏飞好多少，小山从来就是被人遗忘的地方么。
“呵呵。”杨毅笑了笑，他是真的有些惭愧，如果不是这次小山出事，他来小山的行程还得延后。
“怎么回事？为什么停车？”突然车子一个急刹车，冯道一个没注意差点没跳起来。看了看杨毅，幸好杨毅坐得稳当，但也是颠了一下。
“走不了了，前面有人拦车。”握着方向盘不动，李玫转过脸看着杨毅，坐得倒是挺稳，竟然没颠起来。
杨毅和冯道闻言这才打开车窗向外看去，前面路上两个中年人拦住了桑塔纳的去路。左边一位戴着个眼镜，右边一位身子略高大些，天色很暗，离得太远也看不清表情。冯道正要问，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近前来。
“是杨县长吗？”
“你们是？”杨毅话还没说完，旁边冯道就认出了来人。
“蔡国强、曹武，你们在这做什么？”等来人近前，冯道才认出来了，两人都是小山乡派出所的民警，左边戴眼镜的是曹武，右边高个子的是蔡国强。
“冯主任，梁所长让我们在这等杨县长。”蔡国强和曹武向杨毅和冯道敬了礼，蔡国强回答了冯道的问话。
除了开车的李玫，杨毅和冯道还有另一名女警陈佳都从车上下来了，陈佳还特意站到了杨毅身边，眼神有些警惕，看样子她并不认识蔡国强和冯武。
“杨县长，他们是小山所的民警，蔡国强、曹武。”冯道先向杨毅介绍了两位民警，见杨毅点了点头，又继续问起两人的话来。
“你们梁所长呢？”
“梁所长在日化厂维持秩序，接到局里的电话，梁所长就派我们在这等了。”蔡国强和曹武都从陈佳的眼中读出了不信任，虽然陈佳没有穿警服，但他们都是老警察了，看也看得出来。对于同事的不信任，曹武还好些，蔡国强的脸上已经露出不满了。
“蔡警官，曹警官，你们辛苦了，等了多久？”杨毅敏锐的察觉到了蔡国强的表情，尽管张泽天对小山派出所很是不满，但杨毅还是相信我们的民警在大是大非面前不会走偏。陈佳的表情的确是过火了，杨毅伸出手和蔡国强，曹武握了握。
“杨县长，我们不辛苦，等了一个小时。”蔡国强啪的又敬了一个礼，一个小时前，县公安局副局长雷震打来电话，说杨毅、张泽天已经赶赴小山。所长梁俊宏接到电话，就派他们两个过来了，自己则又回到日化厂去了。
“客套就免了，你们来的时候，日化厂那边情况怎么样？”杨毅知道日化厂离这里还有十五分钟的车程，蔡国强和曹武既然在这里等，没有交通工具，中途肯定是没回去的，那现在也只能知道一个小时前的情形了。
“日化厂那边聚集了大概上百人，要求工厂开工，王书记、曹乡长都赶到现场去了，但是人越聚越多。”蔡国强略微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了一句：“梁所长判断，局势可能会失控，他准备向县里请求增援，雷副局长的电话就打来了。”
杨毅看了蔡国强一眼，心知他前半句说的是实话，后半句肯定是自己编的。据张泽天讲，梁俊宏在小山干了二十年，所长都当了十年，他对小山人民的感情绝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请求增援，那不就是要把事情闹大么？梁俊宏绝不会这么干，这么干他以后在小山就呆不下去了。
这么多人聚集，小山派出所不可能事先不知道消息，就算不知道，三个多小时前，人群开始聚集的时候，他们也应该知道了，可县局却没有接到报告。照蔡国强说的，一个小时前梁俊宏才准备请求增援，也就是说，他在赶来的路上这两个多小时，小山派出所仍然没有把情况上报。
“据你们判断，老百姓是自组织的，还是有人煽动？”这个时候不是跟蔡国强计较真假的时候，路上的三个多小时，杨毅是两眼一抹黑。现在杨毅需要通过蔡国强提供的信息，初步判断现场的局势。
“应该是自组织的，没有看到有人煽动。”蔡国强明显愣了愣，他没有想到杨毅会说有人煽动这样的话。
“现场有没有看到日化厂的老板李智？”
“没有。”
杨毅皱了皱眉，这事明明是李文鹤和李智商量好的阴谋，这一点张泽天已经证实过了，马为民是打了包票的，他不敢冒这个政治风险胡说。而且张泽天已经从侧面调查过，李文鹤和李智接触频繁，杨毅相信张泽天的判断，现在张泽天只怕已经在搜捕李智了。
明明是李智精心策划的，可李智本人却没有在现场出现，再加上小山乡没有及时上报，这一切都说明王运城他们现在一定是错误判断了形势，一场人为组织的聚会被他们判断成了群众自性的请愿。这样错误的判断，局势肯定不会好转。
“马上去现场。”杨毅没有再问下去，必须立刻去现场，能不动用暴力最好还是不用的好。
第九十七章 小山事件（二）
杨毅是下命令上车奔赴现场了，可说完才现，本来车上已经坐了4个人，现在又加上两个，根本就坐不下。杨毅本来想在后面挤一挤，可蔡国强块头比较大，他一个人上去就占了两个人的位置，没法挤一块。
“杨县长，我们走回去吧。”蔡国强和曹武看这情况，也不好意思跟杨毅挤一块啊，蔡国强为人要变通一些，见状连忙对杨毅要求自己走回去。
“不行。”杨毅断然拒绝了蔡国强的提议，本来让他们两个在这荒郊野外的站了一个多小时就已经不合适了。现在天色渐晚，这里离现场还有十几分钟的车程，走路得走到什么时候。
杨毅有些无奈，也不知道张泽天他们走到哪儿了，不然可以留个人给后面。杨毅也没带手机，即便带了也没信号。刚才蔡国强不是说了么，通知他们的是留守县局的副局长雷震，张泽天知道没信号，也没带手机。
刚才趁杨毅和蔡国强说话的功夫，冯道暗暗瞪了陈佳一眼，这姑娘就是没眼力劲儿，你说你对自己人防范个什么劲。小山乡派出所再怎么不听县局的指挥，蔡国强他们也不可能加害县长么。这下可好，陈佳一脸防备的样子，搞得人家不满，还要杨毅去打圆场。要是没这事，让他们走回去也就走回去了，现在冯道也不好开这个口了。
“杨县长，您看这样行不行，您委屈一下在前排挤一挤，陈佳身材小，占不了多少位置。”冯道想了想，也只好这么办了，如果杨毅能同意的话，就让陈佳和他挤一挤，总不能让自己和蔡国强他们和陈佳挤一块吧，想想人家姑娘也不乐意啊。杨毅是年轻人，好说一点，而且他是县长，就算陈佳不乐意也不会说什么。
杨毅没接口，冯道的提议其实是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前排如果能再挤进去一个，那无疑就是他最合适了，剩下的三个中年男人身材都不弱，要挤也难。可陈佳毕竟是年轻姑娘，他挤过去算怎么回事。
陈佳站在杨毅旁边有些尴尬，她被冯道瞪了一眼就反应过来了，刚才自己反应过度，让两位同事心里有疙瘩了。可她也是不认识这两位啊，而且她的任务是保护杨毅，这次小山乡民众闹事，她对小山所民警也没什么好感，更谈不上信任了。局里都说了，小山所是独立王国么。
冯道这话一出口，陈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在想，如果一定要挤一挤的话，她也愿意和杨毅挤一块。可杨毅不说话，她也不能主动接口吧，虽然她是警察，可毕竟还是女孩子，这点矜持还是要有的。
“陈佳，你来开车，我跟杨县长挤一挤吧。”这时候，一直待在驾驶室里没下来的李玫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嗯，也好，我在前面挤一挤吧。”李玫刚说完，杨毅也开口了，就这么点事，想那么多干嘛，僵在这也不好看。
“好，那就这样，陈佳，你来开车。哦，忘了介绍了，这两位是李玫、陈佳，都是新来的，你们不认识。”冯道见杨毅答应了，也就顺口接了话茬。看了看蔡国强和曹武，他们还不认识这两位女警呢。
“你好。”蔡国强、曹武、陈佳、李玫几个警察互道几声你好，算是同事之间相互认识了。站在一旁的冯道也不禁感慨，说是新来的，其实李玫也来局里快一年了，陈佳都已经两年多了，可她们和小山所的民警却互不相识，可见小山所的警力配备固定到了什么程度了。
桑塔纳重新启动，杨毅和李玫坐到了一块。本来就是挤出来的座位，杨毅坐得很不舒服，连手都没处放。身边的李玫也是一样，本来夏天穿得就少，杨毅的左臂和李玫的右边胳膊紧紧的贴在了一起。即便是这样，座位还是显得十分狭小，不能容人。
车就快到乡政府驻地了，路况比之前要好了些，但仍旧是一条年久失修的土路，颠簸是不可避免的。杨毅和李玫的身子紧紧的贴在一起，不时的颠簸让两个人坐立不稳，李玫有几次都差点扑到了杨毅怀里。
李玫坐下来要比杨毅身材略矮，头刚到杨毅鼻尖，不颠簸的时候杨毅也能清晰的闻到李玫头散出来的清香。李玫也比杨毅好不了多少，杨毅的鼻息不时的轻呵在她的额头面部，男人的气息十分浓烈。
杨毅很不舒服，想调整一下坐姿，车子这时候颠了一下，李玫小半边屁股一颠一下子就坐到了杨毅腿上。杨毅本来就已经被女人摩擦得有些反应的下面，立马就不合时宜的挺了起来。
杨毅有些尴尬，刚想用手拨开一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可杨毅刚把手伸到大腿根部，突然就被一只手从上面按住了。是李玫，她感受到了下面的摩擦反应，也想用手把杨毅的大腿往外搬开一点，没想到还没伸到两人大腿之间的缝隙，却按到了杨毅手上。
杨毅猛地把手抽回来，不料这时候杨毅手一抽走，李玫毫无准备之下，一只小手一把按在了杨毅突起的部分上，还鬼使神差的抓了一把。杨毅被刺激的差点生了声音，低头一看，李玫的脸色即便是在暮色中还是能看到红晕。不过，李玫却没有低下头，而是一动不动的正视着前方。
有了刚才的尴尬，李玫一直也没再动，小半边屁股就压在杨毅腿上。车一直开到了日化厂，路上也不怎么颠簸了，李玫却没再试图把自己和杨毅的身体分开，从外面看，两人的头各自偏向一边，其实身体却贴得更紧了。
“杨县长，您看那边！”冯道一声喊把李玫拉回到了现实，李玫赶紧把身子往左边挪了挪。
杨毅不动声色的按了按下身，顺着冯道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前面应该就是日化厂了，门口聚集的一大群人，天色很暗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
“还好，来得及。”杨毅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他的车停的比较远，旁边又停了好几辆别的车，也没引起注意。
“过去看看。”所有人都下车了，杨毅远远的看到那群人中间围着一个桌子，桌子上站着的似乎是小山乡党委书记王运城。
“杨县长，我和曹武先过去看看情况吧？”杨毅刚走出一步，蔡国强就站到了杨毅面前。本来这就出事了，这群情激奋的，杨毅再出点什么闪失，那小山可就完了。
“杨县长，就让他们先过去看看吧。”杨毅正想说不用，冯道抢先又劝了一句，没让杨毅开口。
“好吧，你们先过去，最好把你们所长或者曹胜亮叫过来。”杨毅点了点头，找个人过来先了解一下情况也好。
“是。”
第九十八章 小山事件（三）
下车后，杨毅就站在车边和冯道交流了几句。不一会，小山乡乡长曹胜亮和派出所所长梁俊宏一块过来了，蔡国强和曹武留在了那边。
“杨县长。”
“介绍一下情况吧，现场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聚集？”杨毅分别和曹胜亮、梁俊宏握了手。
曹胜亮皮肤黝黑，线条很粗，乍看去倒向是个庄稼汉，杨毅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印象就很深。梁俊宏则是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身形魁梧，听冯道说他是退伍军人出身，在小山干所长将近十年了。
“今天下午两点半钟，乡里接到报告，说日化厂门口有群众集会，我和王书记就立刻赶到了现场。现场的群众主要是李家堰村的村民，因为日化厂停工，他们进厂赚钱的希望
破灭了，想向政府要说法。”一看到杨毅，曹胜亮心里就直打鼓，这里的事他们没有及时报告县里，本以为他们自己可以平息，可直到现在，情势却没有一点好转，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件事县里不是已经做了解释吗？你们工作是不是没做到位？”来之前杨毅就想过了，闹事的由头也无非就是这些。日化厂之前招工招进了一批附近的村民，现在厂子不能开工，他们自然是最急的。
“杨县长，您这么说就冤枉了。我们虽然不愿意厂子停工，但既然县里下了死命令，我们也只能遵照执行。我们乡干部一个个下去苦口婆心的劝说，村民的工作我们都做通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他们就闹起来了。”曹胜亮一脸苦相，这种工作要想完全做通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之前他至少敢保证做了工作后村民门不至于闹事，可今天这一出，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虽然口里说着冤枉，但对于杨毅的质疑曹胜亮却不敢有任何不满。毕竟当初乡里的确是很不情愿关这个厂子的，王运城当时还专门上县里找吴鹏飞闹过，今天他们又没有及时向县里反映情况，被杨毅质疑工作不到位也是很正常的。
“还叫冤枉？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两点半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人是越聚越多了吧？你们就是这么做工作的？”杨毅相信小山乡的干部不会作出煽动群众闹事这种无原则无纪律的事，但不管是谁在煽动，他们工作不力却是事实，该批评的还得批评。
“杨县长，我也说不上来，往常要是有这种事，王书记说上几句就没事了，可今天，王书记费尽口舌也没太大作用，人太多了，可能有两千人。”曹胜亮被杨毅问得差点哑口无言，是啊，哪有越做工作人越多的道理。
“有没有现人为组织的痕迹？”杨毅瞥了曹胜亮一眼，就你连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没搞清楚，这工作能做通才怪。也不知道县里布置得怎么样了，李智抓到没有，如果能抓到李智，这事就好办多了。
“杨县长，您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有可能，如果没有人暗地里搞串联，不应该啊。”曹胜亮一惊，杨毅的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以王运城书记在小山的威望，村民们没道理不听他的才是。即便解决不了问题，也能暂时缓和一下矛盾。可就在刚才，王书记还一再许诺，为这事县里不答应他就亲自去市里讨说法，但村民们却还是没有散去。这种现象和以往可不大一样，有点反常啊。
“冯主任，你跟曹乡长解释一下吧，我过去和村民对话。”杨毅不再理会曹胜亮，什么叫有可能，反应也太迟钝了。
“杨县长，您不能过去。”冯道一把拦住了杨毅，后面大部队还没赶来，杨毅现在过去太危险。
“是啊，冯主任说的是，现场村民们情绪很激动，为免生意外，杨县长还是不过去的好。”一直插不上嘴的梁俊宏这时候也附和了冯道的话，村民们如果真闹出了大事他的确难辞其咎，可要是把县长折在这里了那他可是真的承担不起。
“不用多说了。”杨毅摆了摆手，大步朝前走了过去，他相信，既然这些村民没有伤害王运城，就一定不会伤害他。老百姓都是很淳朴的，他们这样做也只是在表达着他们的诉求，只要你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他们回过头来还会感激你。
“李玫，跟着杨县长。”冯道知道阻止不了杨毅，只好让他过去了，回头冲李玫使了个眼色。两名女警，李玫的身手比陈佳好，冯道潜意识里就选了李玫。
与此同时，曹胜亮也对梁俊宏使了个眼色，让他领杨毅过去，没有人领着，你都进不了人群，更别提老百姓根本不认识杨毅，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呢。
“杨县长，我给您带路。”梁俊宏会意，小跑了两步，走到了杨毅前面。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到了几十米外的现场，梁俊宏一路吆喝着为杨毅开路。村民们虽然不认识杨毅和李玫，不知道这一对年轻男女是干什么的，但他们都认识梁俊宏，见状都是自动让开了一条道，放杨毅和李玫过去。
“杨县长。”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杨毅走到人群当中的空地上，站在桌子上的王运城看到杨毅过来，赶忙跳了下来。
“王书记辛苦了。”杨毅用力握着王运城的手，王运城的声音都已经嘶哑了，显然刚才的喊话让他费尽了力气。对于王运城，杨毅是由衷的佩服的，能力上他或许算不上出众，但他对小山百姓二十年如一日的感情还是让青河县所有的官员们仰望。
本来十分嘈杂的现场随着杨毅的出现变得静了许多，围在周围的村民们都在猜测，杨毅是什么来头，怎么他一来，王运城就从桌子上跳下来和他握手。
挤在前面的人都把目光聚集在杨毅和李玫身上，后面看不到的人也是踮起脚尖努力朝这边张望。只有挡在村民们身前的小山乡干部们，有人认出了杨毅，他们也在期待，期待杨毅的到来能结束这场闹剧。
第九十九章 小山事件（四）
“杨县长，让许副书记给您介绍一下具体情况吧，我嗓子实在是…”王运城和杨毅握手完毕，需要把现场的情况给杨毅做个简单的介绍，可时间有限，他的嗓子实在是受不了，只好让身边的乡党委副书记许镇安给杨毅做这个介绍了。
“王书记先休息休息吧。”杨毅打断了王运城，王运城的状态他还看不出来么，如果由他来介绍，只怕半天也说不完。
“杨县长，是这样的，经过王书记耐心劝解，村民们开出了他们的条件，说只要能做到，他们就不去市里。”从到日化厂门口到现在，许镇安一直在王运城身边，比曹胜亮在外围两头跑得到的现场情况更为具体直接。
“什么条件？”
“第一就是把工厂彻底建设完毕，开工作业，原先的招工广告依然有效，让他们进厂工作；第二是在入冬之前让去年洪灾受灾的村民搬进新房，他们现在还住在简易帐篷里；第三是把出乡的路修一修。修路这条要求，王书记已经做了大伙的工作，他们放弃了。”许镇安一五一十把乡民们的要求说了出来，这几条要求乡里都没法满足，所以尽管乡里的干部在这里做了一下午工作，却还是收效甚微。
只就是修路这一条，在王运城的劝说下乡民们最终放弃了。毕竟修路不是小事，耗资巨大，牵扯甚广，历届政府都不敢随便开这个口。大伙也都理解政府的难处，尽管这是全体小山乡百姓最盼望的事，但他们也知道，这是最不可能实现的事。
“灾民是怎么回事？县里不是已经拨了专款，怎么还没搬进新房？”杨毅皱了皱眉，老百姓提出的要求都很实在，没有任何过分的地方，可为灾民修房子这是县里专门开过常委会的，财政拨款绝对没有人敢不暗示足额拨付，怎么不能保证冬天之前完工。
“杨县长，是这样的，乡里经费虽然特别紧张，可县里的拨款我们都是专款专用的。只不过有些受灾的村组情况复杂，去年的洪水把路都冲毁了，车辆进不去，只能靠人力，又赶上冬天，进度就慢下来了。现在天气转暖，我们正在加快进度，但也不能保证所有的灾民都能在今年入冬之前入住新房。”
“其实这还是一个修路的问题，如果把去年洪水冲毁的路都修好，我们可以保证今冬之前全部完工。”许镇安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王运城，还是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了口。
杨毅沉默了一会，他何尝听不出许镇安的意思。乡里经费紧张，哪里有钱修路，可如果不修路，车就进不了山，靠人力的话，凿山开石花费的时间精力就不是一点两点了。像那些被洪水淹没，被泥石流掩埋的地方，没有机器光靠人力也很难有所作为。
尽管是第一次深入到小山，杨毅已经感受到了小山干部群众对修路的迫切愿望。可修路需要钱，而且不是一笔小钱，那是上千万上亿的钱，小山怎么能拿得出来？
杨毅也不能埋怨县里不作为，青河县本来就不是富裕县，让县财政拿上亿的钱来给小山修路，这无疑是痴人说梦。或许历届政府都知道小山最需要的是路，可谁也没法帮小山实现这个愿望。
如果让他来做决定，杨毅扪心自问，他也没有这个能力拿出上亿可能更多的资金来为小山修一条出乡的路。不要说县里没这个钱，即便是有，也不可能都用在小山啊。
杨毅理解小山乡干部群众的无奈，他们明明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可他们又只能把他当成奢望，自己放弃。甚至他们还不能埋怨政府，他们要理解政府的难处，这该是怎样一种无奈，难道只能恨自己生在深山之中么？
“我来和他们说吧，扶我上桌。”杨毅看了看李玫，示意她把帮自己一把，他该直面小山的父老乡亲了。
“这是……”看杨毅跳上了八仙桌，王运城想扯开嗓子为在场的村民们介绍一下杨毅，可他刚出声，就现嗓子已经不行了，根本就喊不出多远。
“王书记，我来吧。”梁俊宏接过了王运城的话头，大声朝场中喊了一句：“这是县里来的杨县长，他将亲自和你们对话，你们有…”梁俊宏本来想说有什么要求就提，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越俎代庖了，杨毅好像还没说这样的话。
日化厂门口空地中央，杨毅站在八仙桌上，看着面前拥挤的人群。曹胜亮说可能不下两千人，杨毅大概扫了一眼，三千都打不住。小山乡总共才两万多人，现场就有了差不多六分之一了，杨毅估计，附近的村子只怕是男女老少都在这了。
杨毅相信曹胜亮不至于在人数上说假话，自己都已经到这里，他说假话也没什么意义。这只能说明，这里的人群一直在聚集中，曹胜亮看到的两千人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三四千。如果是王运城，他就不会说错人数，他一直站在高处，人群越聚越多他的感受是最明显的。
梁俊宏的声音很大，传遍了现场的每一个角落，乡民们都听到了梁俊宏所说的，杨毅是青河的县长，他到小山和他们对话来了。杨毅跳上桌子后，本来因为杨毅到来就已经稍稍安静了些的人群，现在就更加安静了。杨毅的话，不用大声的呼喊，就能传出去很远。
“小山的父老乡亲们，我是青河县县长杨毅，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向我提，但有一点，我希望
你们保持秩序，不要乱。小山乡的干部们，你们要打起精神，维持好现场的秩序，不要让我们的父老乡亲因为拥挤生意外。”
也许是因为刚才王运城类似的话已经讲过很多遍了，杨毅的话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过了一会现场又恢复了嘈杂，似乎没有人理会杨毅。这也在杨毅的意料之中，现场这么多人，如果没有选择性，对话根本没法展开。
“杨县长，选几个代表跟您对话吧。”王运城已经有些精疲力竭了，嘶哑的声音透露出他的疲惫不堪。
“好。”杨毅跳下桌子，他在这儿能起的作用也就是身份的作用了。王运城不过是小山乡党委书记，权力太小，他的许诺并不能给乡民们带来实际的效果。而他是一县之长，即便和王运城说的是同意的话分量也是不同的。
“你说话顶用不？”杨毅刚跳下桌子，前面的人群中就出了一声大喊，接着就响起了一阵附和声。
王运城有些尴尬，该说的他都说过了，该怎么承诺他也承诺了，可这些人根本不相信他能兑现。即便他在小山待了二十多年，威信过历任书记乡长，但他终究还只是一个小乡书记。
“父老乡亲们，你们都可以为我做个见证。我是青河县的县长，如果我说的话不能兑现，我就自己撤了自己。”杨毅这次没有要李玫帮忙，自己跳上了桌子，话一说完，他就隐约看见远处有车灯闪烁，似乎是张泽天他们到了。
“冯主任，看后面是谁带队的，你开车到前面去迎迎，让他们不要离得太近，特别是警车，告诉张泽天，警察一律原地待命，不准过来一个。”杨毅蹲下身子，招呼冯道过来，交待了两句。冯道已经和曹胜亮解释完了，曹胜亮正在和王运城说着什么，估计是在复述冯道刚才跟他说的话。
杨毅不知道后面是谁带的队，吴鹏飞应该不会亲自过来，但张泽天肯定是把全局的警力都拉到小山了。杨毅也看到了，现场的乡民虽然众多，但秩序并没有乱，如果大批的警察突然出现，只会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杨县长，我还是送您出去吧。”
“不用，赶快去，不要耽搁。”杨毅站直身子又朝远处看了看，张泽天他们应该也到了刚才蔡国强曹武等候的地方。
“李玫，陈佳，你们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杨县长。”
叮嘱完两名便衣女警，冯道转身在许镇安的引领下走了出去。许镇安已经从曹胜亮的讲述中知道了后面有大批警察赶来，也是忧心如焚，这个时候小山可不能再出事。
第一百章 夏言献策
要和杨毅对话的村民代表很快就挑出来了，据粗略统计，在场的一共有八个村的村民，所以挑了八个代表，全部是男性。
对话进行得并不顺利，对于村民们提出的三个要求，杨毅无法一一满足，只有第二个，保证入冬之前让灾民搬进新房，杨毅可以作出承诺。但灾民毕竟只占一小部分，他们的要求满足了并不能解决眼前的问题。
村民们最大的诉求是重开工厂，这一项涉及到的利益最多，对他们的影响也最大。当初乡里是和日化厂签了协议的，招工涉及到各个村组，乡里对他们是有承诺的。村民们热切盼望着这样的机会，到头来却不能兑现，这对他们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这不光是普通村民的诉求，无论是村组干部还是乡镇干部，他们的眼里一样流露出渴望，杨毅无言以对，他甚至无法用保护环境来对他们解释。就如同一个乡干部所言，经济都没搞上去，搞什么环保，小山人不会理解环境保护那一套。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部门的？”刚才和杨毅说话的不是村民代表，而是一名站在外围的乡干部，杨毅刚才注意到了，他一直在努力维持着秩序。
“我叫夏言，在妇联工作。”
“夏言？呵呵，好名字。”杨毅略微打量了一下，面前走过来的小伙子文文静静的，长得是一表人才。
“这名字是我的自己改的，我最崇拜的人就是明朝的内阁辅夏言。”面对杨毅略带审视的目光，夏言却并不怯场。
“夏言，你过来干什么，还不下去。”许镇安把冯道送出人群，一回来就见杨毅问到夏言。许镇安不自觉的就皱了皱眉，夏言刚分来的时候是分在乡政府的，后来就是因为话太多才被调去了妇联。今天杨毅和村民对话跟他有什么关系，这不是无事生非么。
“夏公瑾有敢言的名声，不过他也是知道变通的。夏言，你说经济都没搞上去就不用考虑环保，这恐怕不是你的真实想法吧？”杨毅摆了摆手，制止了许镇安。
“当然不是，杨县长，那是我的怨言。不过我的确觉得小山必须先把经济搞上去，环境保护应该是配合经济展。”夏言刚开始的目光还有些狂妄，现在杨毅一口说出了他崇拜的辅夏言的字，他就规矩多了。
“嗯，那对于小山的经济展，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杨毅点了点头，夏言可能自恃才高，有些自傲，不过还没有到目中无人的地步。
其实夏言刚才话一出口，杨毅就知道，搞经济不要环保，有这种想法的人在小山的干部中不在少数。夏言本人肯定就是持这种想法的，但自己这么一反问，夏言就改口了，这说明他心思敏捷，还知道进退。
杨毅之所以这么问，就是要借机强调县里的政策不容违背，绝非是要经济不要环境。如果夏言不改口，仍然坚持刚才的看法，杨毅一定会严厉斥责他，警告在场所有持有这种想法的干部。杨毅需要明白无误的向现场的干部群众传达一个信息，他不会容忍牺牲环境换展的做法。
所以，无论夏言怎么回答，改不改口，结果都是一样，小山乡必须遵守县里的政策。只不过夏言这一改口，比杨毅自己说，显得更有说服力一些。
“杨县长，我曾经做过实地调查，小山乡最适合展的项目有两个，一是畜牧，一是种茶。”
“你说下去，为什么是这两种？”杨毅用一种鼓励的眼光看着夏言，他觉得夏言的看法有道理，县里最初给小山乡把脉时也提到了种茶，只不过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写上报告，而替代以旅游。
“山是小山乡最丰富的资源，而且和西部那些大山不同，这些山虽然连绵起伏，但大多数并不高大，我实地查看了一下，适合展畜牧，比如养羊。再一个，小山的种茶有一定的基础，而且有个别村已经有成片的茶山，但还没有把它当成主业，我觉得如果展起来，会是促进小山经济展的一大动力。”
本来是村民们和杨毅面对面，现在却变成了杨毅和夏言交流，这已经背离了对话的初衷。但杨毅和夏言交流时，旁边被挑出来的村民代表们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而是聚精会神的听着。显然，只要是对小山展有利，对他们的生产生活有利的，他们都想听一听。
杨毅暗暗在想，他刚才之所以和夏言多说了两句，尽管的确是想听听夏言经过实地考察的结论，但也有转移村民们视线的意味在里面。现在看来，村民代表们的视线确实是被成功转移开了，而他也被夏言的话吸引了。
“嗯，这两者操作起来分别有什么利弊？或者说，好不好操作？”杨毅脑海里的念头一闪而过，这个夏言或许能解开今天的结啊。
“我个人觉得，畜牧养殖的话对环境有一定的破坏，种茶相对好一些，但无论是哪一样，都需要政府注资，如果让我们的农民来投资，那势必不可能全面展开，小打小闹最终是成不了气候的，也不能给小山带来真正的实惠。还有就是……”夏言看了看周围围着的领导，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最重要的是，这些不能马上见效，可能要两三年才能有收成，农民可以等，领导们有没有这个耐心就不好说了。”夏言被杨毅一鼓励，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你放肆。”许镇安又一次站了出来，他被夏言的话激怒了，夏言这么说，不是当面指斥他们急功近利么。
“许书记，要不你来说？”杨毅冷冷的看着许镇安，这个人有点不大正常，夏言畅所欲言是他要求的，旁边王运城和曹胜亮都没说什么，他一个副书记总往外跳算怎么回事？他说夏言放肆，就不知道他自己在领导面前大声斥责别人更放肆么？
“杨县长，我…”许镇安搓了搓手，有些手足无措，看了看王运城和曹胜亮，都是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他。
杨毅和夏言的对话虽然没有引起村民代表的不满，但是外面围着的村民却有重新作的迹象。他们看到杨毅一直在和夏言说话，撇开了村民代表，又听不到里面在说些什么，又开始鼓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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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消弭无形
“老乡们稍安勿躁，杨县长和夏干事在说畜牧养殖和种茶的事，这也是为了小山的经济展，为了你们能过上好日子。如果夏干事说的有道理，县里就会支持我们干，会给我们投入，到时候一样赚钱。”曹胜亮和王运城耳语了几句，跳上了八仙桌。
杨毅看到了王运城和曹胜亮在打商量，曹胜亮的话一定是王运城教他说的。自己还没开口，什么叫夏言说的好县里就支持，王运城这是想绑架县政府啊。不过杨毅也并不着恼，王运城也是为小山乡的百姓着想，其实他不这么说，自己一样会这么干，真有适合小山的项目，县里又怎么会不支持。
其实杨毅也看到了，无论是小山的干部还是普通百姓，他们在乎的绝不是一个工厂的停工。老百姓对日化厂的停工有情绪，其实是一种对小山留不住企业的深深失望。而小山乡的干部也深陷其中，他们想让小山展起来，却没多少办法。
这个时候，无论是什么，只要县里能给小山找一个项目，给小山一种有力的支持，小山的干部群众就会满足。小山的百姓是淳朴的，长久的被人遗忘他们都快习惯了，今天的事不过是长期以来对现状不满的集中爆罢了。
“县长，李智抓到了，据他交代，小山有人收了他的钱，串联闹事，还有乡干部在里面。”这个时候，人群中又分开了一条道，张泽天和冯道一前一后走了过来。张泽天也没穿警服，走过来就低声在杨毅耳边说了一句。
“嗯，谁带队来的？”杨毅心头一喜，抓到了李智，那这场风波有望很快平息。至于小山有人收钱办事，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仇副县长和周副县长都在后面，按您的要求，警察都在乡政府大院原地待命。”张泽天和冯道遇上的时候就离乡政府不远，随后张泽天和仇珍喜、周伟商量了一下，就把队伍都拉到了乡政府。
“嗯，把情况跟王书记通报一下。”杨毅点了点头，示意张泽天过去跟王运城交代一下，不过他看到那边已经有人过去和王运城在说话了，想必王运城已经知道了。
“杨县长，我请求您不要把警察开进来。今天的事情我王运城一力承当，该追求责任追究责任，该撤职撤职，我绝无二话。如果警察开进来，一定会造成混乱啊。”张泽天过去和王运城刚说了几句，王运城就脚步匆匆的走到了杨毅跟前。
“王书记，对于这种聚众闹事，对抗政府的恶**件，我们决不能姑息。”张泽天义正言辞的说了一句，还回头瞪了曹胜亮一眼。
“张局长，可是…”
“王书记，你应该已经知道，今天的事是背后有人指使吧？这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公然裹挟百姓，如果不严惩，何以正党纪国法？不过你放心，只要现场不乱，警察是不会开进来的。”杨毅看了一眼人群，有骚动的迹象，但只要控制得当，应该不至于引骚乱。
“谢谢杨县长体谅，小山乡的百姓是相信政府的，否则他们现在就去了市里。如果现在大批的警察开进来，会对他们的信心造成打击，我怕会影响到以后小山的展啊。”王运城声音嘶哑，更带着哽咽。
王运城没有料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今天的事虽然幕后有人煽动，但如果乡里当初遵守县里的决策，立即让工厂停工，态度坚定一点，不给百姓幻想的空间，也不至于这么多人被利用。
王运城有这样的顾虑，杨毅何尝不是，今天如果动用暴力，对小山乡百姓的感情将会是一种不可磨灭的伤害。可以预见的是，今天如果这么做了，老百姓就会对政府失去信任，以后县里的政策在小山施行，将变得十分艰难。比如夏言所说的畜牧养殖种茶这些，就别想在小山干了。
“杨县长。”这时候，副县长周伟领着两个便衣过来了。
“周副县长。”杨毅和周伟握了握手，小山乡出了事，本来李文鹤应该第一时间赶过来的，不过李文鹤是这件事的参与者，看来他是不大敢过来啊。
“仇副县长在乡政府已经布置妥当，他让我向您请示，接下来该怎么办？”周伟是分管政法的副县长，虽然公安局他插不进手，但今天的事如果处理不好，他的责任却跑不掉，所以他是不得不来的。
“县长，下命令抓人吧。我敢肯定，那些收了李智钱的人现在一定都混在人群里面，只要把外围控制住，就能一个个抓出来。”张泽天掏出一份名单，这是他刚才在乡政府里接到副局长雷震的电话，现场记录的，都是李智供认出来的。
“张局长，万万不可啊。”王运城一听张泽天这么说，又开始急了。
“王书记，我只是抓这名单上的人，如果不趁这个机会一网打尽，让他们跑了你负责啊？”张泽天有些火大，王运城就算再怎么受人尊重，也不能三番两次的阻挠他执法吧，更何况，是他们办事不力在先。如果他们能现有人在背后煽动的蛛丝马迹，也不至于闹到现在。
“我负责就我负责，我刚才说了，出了事我一力承担。”王运城脾气也上来了，虽然声音嘶哑，但说出话来却是**的，丝毫也不肯让步。
“就怕你承担不起。”张泽天被王运城话一堵，更加恼火了，不屑的瞥了瞥王运城，你承担，如果出事，你一个小小的乡党委书记还真承担不起。
见张泽天和王运城这样，杨毅正要说话，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警察来了，把我们包围了。”
这话一喊出来，本来就稍显嘈杂的现场立刻又乱作一团，人们争先恐后的往外挤，也有人趁乱冲破乡干部的封锁线，朝杨毅这边冲过来。本来和杨毅对话的几位村民代表正在和夏言商量着什么，见状也立刻跑到杨毅身边把几人堵住了。
“你们想干什么？”周伟站在杨毅身前，手指着堵在前面的村民，疾声厉色。但这些村民根本不认识周伟，他们只认杨毅，有几个力气大的村民立刻把周伟推到了一边，两个便衣把周伟护住了。
“保护好县长。”张泽天对李玫吼了一句，自己则和陈佳一起把杨毅围到了当中。张泽天想鸣枪示警，被杨毅制止了，还不到这种时候。
“大家不要乱，不要乱，听我说，你们可以看看外面，没有警察包围你们，不要乱。”曹胜亮跳上桌子，拿着周伟带来的高音喇叭大声冲着人群喊话。
曹胜亮一喊话，很多人就停住了朝外面挤的脚步，最外围的村民明显的看到，四周并没有警察，他们更没有被包围。人群稍稍稳定了些，但几千人的现场不是那么容易就控制得住了，叫喊声不绝于耳。更有挤过来的村民把杨毅堵在中间，乡干部怎么劝解都无济于事。
现场一片混乱，不过杨毅虽然被堵在中间的空地上出不去，却也没人敢对他动手，不然的话仅仅靠张泽天几个人是围不住他的。
“让开，我上去。”杨毅轻轻推了一把挡在身前的李玫，他要上桌子喊话，和村民们沟通，不然局势可能随着大批警察的到来变得更加危险。尽管杨毅相信仇珍喜不会这么糊涂，这个时候不听自己的命令擅自动用警力，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玫是得了死命令的，寸步不离杨毅，可这时候杨毅轻轻一推，她就把路让开了，甚至还退到了杨毅身后。杨毅还没来得及走出两步，又有人在场中大喊“警察就在乡政府”，人群又开始乱了起来。
“李玫！”张泽天大声叫着李玫的名字，让她护着杨毅，她竟然把杨毅推在前面面对愤怒的村民，她自己在身后一动不动，真是岂有此理。
张泽天刚喊出声，就看见杨毅被一个村民推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张泽天大怒，蹬蹬踏上两步一脚踹在那村民的胸口，把他踹到在地。
“啊，杨县长，你没事吧？”李玫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扶了一把杨毅。她被派来保护杨毅，心里本来就不爽。刚才被杨毅从后面推了一把，李玫就更不舒服了，不过她也不是存心要让杨毅出丑，只不过是脑海里打了一会岔，想到了刚才路上杨毅对她的骚扰罢了。
“没事。”杨毅把衬衣往下拉了拉，拍了拍身上，如果现场持续混乱下去，仇珍喜很可能会给警察下命令。必须控制事态，绝不能让小事变大。
“扶我上去。”张泽天、陈佳和几名乡干部已经把杨毅面前的人都隔开了，李玫现在可是不敢打岔，真的紧紧的跟着杨毅。
“小山的乡亲们，不要乱，千万不要乱，没有警察来抓你们，这是不良分子的造谣。”杨毅接过曹胜亮手中的喇叭，同样的话一连喊了三遍，见外围的确没有警察出现，场中的群众这才安静了些。
在杨毅和乡干部一遍又一遍的喊话下，终于混乱不堪的局面被控制下来了。仇珍喜并没有带着警察赶来，这让杨毅对仇珍喜的能力更看重了几分。
“乡亲们，你们之所以到这里集会是受了不良分子的挑唆，这个人就是日化厂的老板李智，李智已经被公安机关控制住了……现在，请大家各自回家，不要拥挤。”
杨毅公开了李智挑唆的消息，人群中一下子就炸开了锅。李智已经被抓，事情一讲明，大家都失去了再闹下去的兴致，而那些受李智驱使的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头。村民们开始在乡干部的组织下，三三两两的向夜幕中散去。
“县长，是不是把带头闹事的抓起来，我已经注意到了几个，还有人没走。”张泽天没想到局势这么容易控制，喊几句话就行了。见人群开始散去，靠近桌子，冲杨毅询问了一句。
“今天不能抓人。”杨毅看了一眼张泽天，这个时候想什么抓人，那些被李智金钱收买的人又不是亡命徒，又构不成什么威胁。等把今天的事平息的以后，再仔细调查不迟，现在如果冲进人群抓人，嫌不够乱么。
第一百零二章 热锅上的蚂蚁
在没开始行动之前，李文鹤是信心满满的，但真正得到消息，知道小山已经闹起来了，李文鹤又开始忐忑起来，躲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
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李文鹤明白，如果小山真的闹出了事，杨毅固然脱不了干系，他自己也难辞其咎，甚至可能承受比杨毅更重的惩罚。只有让小山的风**及到其他乡镇，让全县有被停工企业的乡镇都闹起来，他才有一线生机。
李文鹤在等待，等待小山来的消息，只要闹事村民一走出小山，他就会把这个消息添油加醋的通知各个乡镇。那些因工厂停工心怀怨望的乡镇干部们一定会闻风而动，到时候，出事的可就不仅仅是一个小山了。
但李文鹤失望了，秘书一次次进进出出，带来的消息却让他高兴不起来。日化厂门口的人是越聚越多，可他们却因为王运城等一帮乡干部的劝说而停步不前。从中午到傍晚，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也没有一个人从小山出来。
接下来的消息让李文鹤更加不安，杨毅竟然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小山生的事，亲自驱车赶往了事地。从政府大楼可以远远的看到不远处的公安局大院里人来车往，李文鹤忧心如焚，如果小山的百姓还没有走出大山就被拦截，自己这次辛苦又有什么意义。
亲眼看到一辆辆警车驶入公安局大院，李文鹤转而希望
小山生**，希望
事件扩大。可事情的展再一次令李文鹤失望了，入夜时分，小山传来消息，人群开始散去，显然，杨毅此行控制住了事态的展。
李文鹤颓然的坐在办公桌后，为了今天下午的事，他和李智辛辛苦苦忙碌了两天。小山的村民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李智费尽心机才组织起了这次请愿，孰料到头来功亏一篑。更让李文鹤想不通的是，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杨毅为什么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消息。
天不助我啊，李文鹤感叹良久。撇开杨毅反应迅不谈，小山的干部的确是让他印象深刻，一个下午，整整一个下午，几千人就那样被他们拖住了，这也是他事先没有预料到的。若非如此，即便杨毅这么快赶过去，也不可能一点事都不出啊。
李文鹤想到了上次和王运城推杯换盏的时候，王运城在言辞中明明对杨毅颇为不满，可他一流露出要共同对付杨毅的意思，王运城就跟他装傻。李文鹤不知道是该说王运城有原则还是太精明，但无论怎样，今天他算是栽在王运城这帮乡巴佬身上了。
“县长，杨县长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秘书又一次推门而入，带来的还是让李文鹤揪心的消息。
“出去吧，不用再探了。”李文鹤撑着额头，怔怔的看着桌面，杨毅马上就要回来了，自己就这样失败了么？
县委书记办公室，吴鹏飞也在等待从小山来的消息，几乎和李文鹤同时，他接到了电话，人群开始散去，杨毅一行正在返程。
吴鹏飞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小山的问题肯定能得到解决，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但杨毅此行如此顺利还是让他颇感意外。
不说别的，就说小山乡的干部，对杨毅那可是相当不满，上次王运城不就当着自己的面对杨毅停了日化厂口吐怨言么。可今天，从小山传来的消息，王运城和小山乡的干部对杨毅那是相当配合啊，真是奇哉怪也。
吴鹏飞也知道，如果小山出事，过后追究责任的话，当其冲的就是乡里的干部，王运城是个聪明人，他不可能拿自己的乌纱帽开玩笑。但其他的干部不可能也像王运城这样患得患失吧，难道说王运城在干部中的威信也到了这种地步？
算了，再想这些也没有，眼下事情已经既然这样了，倒是该好好琢磨琢磨自己这边了。不要等杨毅打上门来算账，自己还两眼一抹黑啊。
今天的事毫无疑问是李文鹤一手导演的，吴鹏飞有些无奈。上次李文鹤在他面前流露出这个意思时，吴鹏飞就对李文鹤不看好，可他也没有阻止李文鹤。潜意识里，吴鹏飞也是希望
李文鹤能成功。现在看来，自己又失算了，怎么能对李文鹤抱有希望
呢？李文鹤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
李文鹤上次提到了远光集团，可这事又不像是有远光集团参与，不然的话哪会是这种小儿科。吴鹏飞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李智抓到没有，如果李智被抓，那李文鹤可就大难临头了。不行，得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可别连一个空壳县委书记都保不住。
“书记，李副县长要见您。”秘书周伟华敲门进来时，吴鹏飞正站在窗前，手里夹着一支烟，已经燃到了手指，吴鹏飞仍恍然未觉。
感觉到烟头烫手，吴鹏飞这才扔掉了手中的烟，摆了摆手，刚想说不见，外面李文鹤就自己进来了。
“吴书记。”
“坐吧。”吴鹏飞皱了皱眉，李文鹤这么着急忙慌的，出了什么大事？吴鹏飞冲周伟华点了点头，示意他出去带上门。
“书记，您可以拉我一把啊。”李文鹤一脸忧色，就在刚才，他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李智现在正关在县公安局。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吴鹏飞踱到办公桌后坐了，看着对面沙上的李文鹤，哪里还有县委领导的威严。
“李智被抓了，现在就关在县局，书记，您可得救我啊，不然我这次就全完了。”紧要关头，李文鹤也顾不得许多了，狗屁的形象。
“李智？就是那个煽动小山乡民闹事的小老板吧？他被抓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急什么？”吴鹏飞面色沉稳，端起茶杯低头啜了一口。
“都这个时候了，还……书记，是这样的，我和李智有些交情，前两天我就是在他面前了点牢骚，说工厂不应该停，要听听群众的呼声，没想到他胆大妄为，竟然干出了这样的事。”装什么装，李文鹤一急，差点就脱口而出，幸好收住了，不然惹火了吴鹏飞，自己就真的陷入绝境了。
“只是了点牢骚？”吴鹏飞盯着李文鹤，只是了点牢骚你会这么害怕？不过李文鹤这时候倒是学聪明了，知道撇清，可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对自己还不说实话，留着实话跟谁说去。
“真的只是了点牢骚，就是酒喝多了多说了几句，小山的事肯定跟我没关系。”李文鹤差点是拍着胸脯说这话的。
“那你担心什么，回去吧，该干嘛干嘛。”吴鹏飞抬了抬眼，不再理会李文鹤。
李文鹤没想到吴鹏飞会这么说，这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啊？李文鹤眼睛一瞪，可一时又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出去了。
“6书记吗？我是吴鹏飞。”李文鹤一走，吴鹏飞略一琢磨，就拨通了6春明的电话。
（在这回答一下书友关于更新的问题，我也知道一天五千字是不够给力，但是我的工作很忙，而且经常要出差，实在是不能保证大量的更新，保持每天稳定不断都有点吃力了。我正在努力争取，工作上调整一下，以后尽量不出差，这样的话精力就好些，可以多写点。我也想每天万字的啊，这是我的奋斗目标）
第一百零三章 走投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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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公安局，张泽天不在，由副局长雷震主持全局事务。在张泽天赴小山后，雷震的主要的工作是抓捕李智。两个多小时后，李智在白云宾馆休闲中心落网。民警抓捕的时候，李智正优哉游哉的享受脚底按摩。
李智被抓后，还没怎么审问，他就把事情抖了个底掉，包括他和李文鹤在喜来酒店喝酒吃饭以及之后的密谋，也包括他和他底下的人在小山私下串联煽动百姓闹事等等。李智的老实态度，把负责审问他的民警都逗乐了，谁都想不通，李文鹤怎么就找上了这么一个人。
“局长，李副县长来了，说要见您。”雷震正在办公室翻卷宗，外边警察就告诉他李文鹤来了。
“李副县长。”雷震一身警服出现在李文鹤面前，李文鹤尽管在尽力掩饰，但雷震还是看得出李文鹤很有些心神不定。
“雷局长，长话短说，我是为小山的事情来的。听说你们抓了幕后主使人，那个日化厂的老板李智，是吗？”一边朝雷震的办公室走，李文鹤一边说着。
“是的。”雷震看了李文鹤一眼，挺直接的么，他想干什么？
“带我去见见这个李智。”出了吴鹏飞的办公室，李文鹤左思右想，放心不下，吴鹏飞态度暧昧，也不知道他是装样还是真的不在乎。不过不管吴鹏飞怎么想怎么做，李文鹤绝不能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他决定来公安局见见李智，听听他怎么说。
“李副县长，这个恐怕不行，李智是犯罪嫌疑人，您不能随便见。”刚走到办公室门口，雷震停下脚步，李文鹤也真敢要求，见李智，痴人说梦吧。
“我是为了公事来的，雷副局长，请你配合。”李文鹤也站住了没进办公室，他来也不是和雷震聊天的。简直是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公安局副局长，竟然敢阻拦他这个县委常委。
“那李副县长是为了什么公事？”雷震被李文鹤这么一说，心里也是一窒，李文鹤可是吴鹏飞的人，他来这不会受了吴鹏飞的指派吧。
“雷副局长，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来办什么事需要告诉你吗？”李文鹤当然没有公事，他也就是趁着张泽天还没回来，想通过雷震见到李智。毕竟雷震不是杨毅的人，眼里总不会像张泽天一样目无领导吧，可现实是无奈的，雷震也不买他的账。
“对不起，李副县长，没有张局长的命令，李智不能见外人。”雷震一听李文鹤这么说，心里就有底了，他有个屁的公事，不过是想串供罢了。就算是吴鹏飞派他来的，也不能让他见，否则自己可就是和他同谋了。只是李文鹤还不知道，李智已经完全招了吧，要是他知道的话，就不是这么个反应了。
“你，岂有此理，目无领导，张泽天在这也不能拦我，我看你们公安局是无法无天了。”李文鹤大怒，张泽天在这，他自知是不可能见到李智的，他也不会自取其辱。可现在一个小小的副局长都敢拒绝他，这让他无法接受，他还是县委领导么？
“对不起，李副县长，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您有公事，麻烦您明言。”雷震可不是好糊弄的，他虽然不是杨毅的人，可他绝不会倒向吴鹏飞。青河县谁眼里不跟明镜似的，靠不上杨毅不要紧，你要是想靠吴鹏飞那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在现在的青河，本分做事才是正经，不是杨毅的人就别乱站队，公安局政委可还空着呢，雷震可不会在这个时候犯傻。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反了反了，我这就给杨毅打电话，我看他怎么拦我。”李文鹤怒气冲天，可却毫无办法，公安局不是他的一亩三分地。当初吴鹏飞在公安局的人都是撤的撤，走的走，剩下的也都被张泽天靠边站了，他李文鹤的话在公安局不好使。
雷震本想说，要是杨县长同意了，我就让你见，可话到嘴边还是没出口，没必要这样刺激李文鹤。虽然李文鹤这次必倒无疑，可吴鹏飞如果丢卒保车，说不定还能在青河继续待下去，犯不着得罪狠了，谁知道李文鹤和吴鹏飞是怎么一档子事。
“妈的，电话都打不通。”李文鹤像模像样的打了电话，当然是打不通的，杨毅没带手机，山里也没有信号。李文鹤瞪了雷震一眼，骂骂咧咧的走了。
“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看着李文鹤气急败坏的离开，雷震一转身，后面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雷震吼了一句，转身进了办公室，得再去问问李智，把细枝末节都搞清楚了，我办的案子，一定办铁了。
6春明接到吴鹏飞的电话后就赶到了吴鹏飞的办公室，吴鹏飞一反常态，一脸严肃的接待了他。
“6书记，我叫你来是有重要情况要向你反映。”吴鹏飞煞有介事的关起了门，还拿了一支笔。
“吴书记，什么事这么严重？”6春明诧异的看了吴鹏飞一眼，他想不出青河有什么事能让吴鹏飞如此慎重其事的。6春明并不知道李智被捕，这些都是刚刚生的事情，还没有汇报上来，不然他接到电话就能想到，吴鹏飞叫他来肯定和李文鹤有关。
“你记一下吧。”吴鹏飞把笔递给6春明，顺手从桌上拿了一摞信纸。
“哦，好的。”6春明接过纸笔，既然吴鹏飞这样慎重其事的，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吴鹏飞怎么说他就怎么写吧。
“是这样的，前些天，具体就是上次常委会讨论撤销教育组事后，李文鹤副县长找到了我，他对县委县政府处置污染企业有些看法，还说……”吴鹏飞一口气把上次李文鹤找到他，对杨毅口出怨言的事都讲了出来，还有意无意的暗示李文鹤有组织停工企业闹事的意思。
“吴书记，您说的我都记下了。只不过……”6春明暗暗心惊，吴鹏飞这是要丢卒保车，壮士断腕了，可他说的这些都是猜测，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哦，还有。6书记，就在刚才，李副县长找到我，他向我坦白，他和李智有密切关系，而且这两天和李智接触频繁。据我观察，李副县长对李智被抓很着急啊。”吴鹏飞不动声色的讲述着，他刚才亲眼看到李文鹤出了县委大楼朝公安局过去了，6春明过来之前，李文鹤刚刚进公安局大院。
“李智抓到了？”6春明一愣，原来如此，估计这会李智可能全招了，要不然吴鹏飞不会这么急急忙忙的把自己叫过来。
“怎么，6书记不知道吗？”
见6春明摇了摇头，吴鹏飞也是一愣，6春明是杨毅放在县里坐镇的，他竟然也不知道李智被抓的消息，看来不是杨毅有意瞒着自己，而是公安局还没来得及上报。那李文鹤一定是通过别的渠道知道的了？
其实也是吴鹏飞一时糊涂，他是按程序等着下面上报，根本没想过主动问一问。而李文鹤是时时刻刻关注着小山事件的进展，杨毅都当着小山几千村民的面说了李智被抓，李文鹤能不知道么？
吴鹏飞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错判了形势。他刚才从李文鹤嘴里知道李智被抓的消息，心里的震惊是难以形容的。吴鹏飞以为杨毅是有意瞒着他，所以公安局才没有向他汇报，这无疑是杨毅要对他下手的信号。吴鹏飞也顾不了许多了，只能丢卒保车。可现在听6春明这么说，分明是他自己想岔了。吴鹏飞暗道不好，可能会弄巧成拙啊。
“呵呵……”吴鹏飞正要说话，桌上的电话铃就响了起来，吴鹏飞接过电话，里面传来了政法委书记王志敏的声音。
“吴书记，李智抓到了，我们是不是现在过去？”
第一百零四章 风波过后
小山风波平息的第二天，杨毅和纪委书记6春明、常务副县长仇珍喜在县长办公室讨论接下来的举措。主要是李文鹤的问题，李智已经全部交代，这次小山风波正是由他和李文鹤共同密谋起的。
“我认为应该马上对李文鹤采取措施，防止他作出过激反应。”昨天李文鹤去县公安局没能见到李智，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6春明觉得李文鹤很可能会狗急跳墙。他很清楚，一旦李智把他供出来，他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我同意6书记的看法，只不过李文鹤是县委常委，我们没有这个权力对他采取强制措施。杨县长，您看是不是给上面打报告？”仇珍喜点了点头，6春明所想也正是他所担心的，李文鹤现在已经面临崩溃，这个时候他作出什么事来都是可能的。
“吴书记是什么看法？”6春明和仇珍喜都赞成对李文鹤采取措施，但李文鹤身份敏感，牵一而动全身，杨毅不得不慎重考虑。
昨天从小山回来后，杨毅和吴鹏飞只见了一面，并没有做深入的交谈，也没有谈及李文鹤的问题。虽然杨毅从6春明那里知道了昨天他和吴鹏飞的谈话，但吴鹏飞毕竟是在特定的环境下说的那番话。杨毅相信，如果再来一次，吴鹏飞肯定不会作出这样的选择。
“今天早上我去找过吴书记，都是空话套话，没有一句有用的。”6春明昨天才和吴鹏飞谈完话，吴鹏飞不仅当面举证李文鹤，还煞有介事的让他记录了下来。可今天6春明再去找他时，吴鹏飞的口气就全变了，矢口不提昨天的事。
杨毅默然，吴鹏飞的反应是在意料之中的。昨天6春明向他汇报的时候，杨毅就在想，吴鹏飞肯定是以为自己要对他动手了，所以才在惊惶之下作出了丢卒保车的举动。但回过头来现自己会错了意，吴鹏飞自然不会再作出同样的选择。
吴鹏飞对李文鹤的举证实际上是极其愚蠢的，他本人如果没有参与李文鹤的行动，根本就没有必要自己跳出来牵涉其中。他这样做，只能让李文鹤心怀怨愤，让所有支持他的人，或者持观望态度的干部寒心。
如果吴鹏飞参与了李文鹤的密谋，那他就更应该知道这样撇清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李文鹤一旦出事，他是跑不了的。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吴鹏飞昨天的行为都只能是惊慌失措的情况下作出的，是不正常的反应。
杨毅现在可以想象的是，吴鹏飞肯定还在观望，他要看看，自己是不是想要对他下手。昨天的判断失误了，今天他不得不谨慎，所以他只是在试探，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什么对6春明说空话套话了。
“李文鹤的问题先放一放吧，我估计李文鹤不会作出什么过激反应。说说小山的情况吧，有多少人牵扯在里面？”杨毅仔细想过了，吴鹏飞肯定找李文鹤谈过，在吴鹏飞没确定自己是不要对他动手之前，李文鹤应该不会有其他的动作。
“就一个副科级，其他都是普通干部。就是有一个，小山乡党委副书记许镇安，他侄子在串联闹事的几个人之中，据他交代，许镇安很可能是知情的，但王运城和曹胜亮都说，没有人向他们报告。”李智交代后，6春明连夜通知了小山的同志，进行了缜密的外围调查，结合目前的情况看，小山的干部牵涉其中的不多，而且除了许镇安，尚且没有现有主要领导干部参与其中。
“按纪律处理吧。”杨毅接过6春明递给来的纪要，仔细看了一遍，小山乡的干部还是经得起考验的，尽管他们对县政府的决策有怨言，其中还有过反复，但终究还是执行了，公然违背党纪国法的毕竟是极少数。当然了，这只是初步调查，不过杨毅相信，已经是**不离十了。如果李智真的买通了小山的领导干部，那这起风波很可能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了。
“那许镇安的情况要不要作进一步的调查？”6春明点了点头，对于违**纪国法的干部，怎么处理他当然是轻车熟路了，只是这个许镇安，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参与了这次串联，要不要进行进一步调查，就得看杨毅的意思了。
“外围调查一下就行了，没必要大动干戈。”杨毅把纪要还给6春明，在小山的时候，杨毅就现许镇安有些反常，但从许镇安的现场表现看，也算是卖力，杨毅判断，这可能和他的侄子参与了串联有关，许镇安本人不至于有太大的问题。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既然没什么大事，没必要死咬着不放。
“嗯。”6春明合上笔记本，他的想法也是如此，小山的干部历来是经得起考验的，他在纪委这么多年，小山还真没几个人出过事。
“对于王运城辞职，你们有什么看法？”这次小山风波平息得很快，各方面的运作也是紧锣密鼓，王运城也在第一时间向县委递交了辞呈。
“嗯，我刚来青河，对小山的情况还不了解，就请6书记多说几句吧。”仇珍喜看着杨毅，王运城的名声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小山不是他分管的，平时也没怎么注意。就他个人看法，王运城是小山乡的党委书记，对这次的风波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他不辞职，县里也必须要给他一个处分。
“说说吧。”杨毅抬了抬眼，也就是刚来青河那会，仇珍喜没有适应从大城市到小地方的落差，不怎么说话，后来他可一向都是敢说敢做的。杨毅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憋着话没说。
“我个人觉得，王运城即使不辞职，县里也要给他处分。这次的风波虽然是有人煽动，但如果不是王运城执行县里的决策不够坚决，别人也很难钻空子，煽动得了这么多干部群众。”仇珍喜没再犹豫，说出了他的看法。
杨毅心里暗暗赞赏，看问题看本质，仇珍喜的看法正是抓住了问题的本质。仅仅拿这次事情来说，王运城似乎没有多大责任，反而他竭力阻止小山乡民上市里闹事，还是有一定功劳，加上他的疏忽大意差点酿出事故，也可以说是功过相抵。
王运城的过错就在于他当初不仅不坚决执行县里关停污染企业的决策，反而在县里下文件后还继续让日化厂开工建设，造成了小山乡的反复。甚至在县里再一次派人停了工厂后，他还找到吴鹏飞讨要说法。
不管王运城的出点是什么，他的这种做法无疑给小山的干部造成了一种错觉，认为只要他们敢闹，事情就有转机。即便没有转机，闹了县里也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杨毅对王运城二十年如一日为小山忙碌也是由衷的敬佩，但一码归一码，王运城仗着县委领导对小山干部的特殊感情公然不履行职责，胡搅蛮缠，这一点是极其错误的。
“嗯，那仇县长是同意王运城辞职了。6书记，你的看法呢？”
“我和仇县长的看法一样，王运城不适合再待在小山了。不过是不是考虑给他在人大政协安排一个职务，不用完全退下去，也不能让小山的干部寒了心啊。”
“嗯，就这么办吧。”杨毅点了点头，王运城在小山待的太久了，如果小山一直这样半死不活的倒也没什么，但现在县里要展小山，王运城再待下去就很可能变成阻力了，是时候让他离开了。
“仇县长有什么话直说。”杨毅见仇珍喜似乎有话要说，怎么平日毫无顾忌的一个人，今天反而是吞吞吐吐。
“哦，我没什么说的。”仇珍喜其实想问杨毅会怎么对付吴鹏飞，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有些事可以毫无顾忌，有些事却是不那么好开口的！
第一百零五章 艰难抉择
送走了6春明和仇珍喜，杨毅坐在办公室里点燃一支烟，猛吸了几口，吐出一股浊气。比起别的事，怎么应对吴鹏飞才是他当前最需要考虑的问题，可这事他只能自己琢磨，没法和别人商量。
从吴鹏飞对6春明的讲述来看，他和此次小山的事关系不大，至少他没有指使李文鹤这么干，李文鹤应该是私自行动。或者说即使李文鹤是受人指使，这个人也不是吴鹏飞。可事情既然出了，杨毅就不得不仔细斟酌，毕竟无论从哪方面看，吴鹏飞和李文鹤都是一体的。
办一个李文鹤容易，但办了李文鹤，吴鹏飞怎么办？他毕竟还是县委书记，杨毅有些头疼。如果没有李文鹤四处生事，他和吴鹏飞合作或许会顺利很多。可话又说回来了，没有吴鹏飞的纵容，李文鹤也不会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竟然公然罔顾党纪国法，不惜煽动民众对抗政府。
当初把这个县委书记让给吴鹏飞，杨毅的初衷就是为了防范市委书记杜清远，不想让青河再一次成为争权夺利的战场。当时杨毅想的是，吴鹏飞是个聪明人，他不会看不清其中的厉害关系，他和吴鹏飞之间合作将成为主流。
现在回过头来看，的确，杨毅和吴鹏飞之间更多是在合作，可这种合作却是不对等的。杨毅为了推行自己的主张，强势是难免的。可吴鹏飞身为县委书记，却刻意隐忍，不出一点声音。这种本来可行的合作呈现了一边倒的态势，这和杨毅的出点是背道而驰的。
就以常委会来看，十三个常委中，吴鹏飞有李文鹤，杨毅有6春明，两人都只有一个铁杆盟友。甚至，吴鹏飞和李文鹤的关系还要比杨毅和6春明的同盟牢固得多，毕竟李文鹤是他一手扶起来的。而杨毅这边，6春明却是后来才主动靠过来的。
可现在呢，常委会上吴鹏飞几乎成了孤家寡人，不仅没有新的常委依附于他，连李文鹤都和他离心离德。再看看杨毅这边，花艳镇党委书记董浩然已经公开向杨毅靠拢，常务副县长仇珍喜也选择了杨毅，更别提政法委书记王志敏在杜清远的指令下对杨毅是惟命是从。
这些还不算什么，最让人不可理解的是县委办主任张明宇。当初提拔张明宇进常委会，虽然是杨毅的提议，可那只是杨毅和吴鹏飞私下里的交流，别人根本就不知道，最后上报市委可是集体意见。
县委办主任不比别的位置，他很大程度上是需要吴鹏飞的意见的，基本上每个县委办主任都会跟着县委书记走，可到吴鹏飞这，却例外了。
杨毅之所以在吴鹏飞面前提张明宇，也是看重了张明宇识大体，他跟张明宇根本没什么交情，再说了，张明宇在路口的时候还是孙和平提拔的。
张明宇在路口和胡三华意见相左，但他能很好的顾全大局，这一点是难能可贵的。杨毅当初选择张明宇，就是意识到了县委办主任的特殊性，担心如果提拔一个不识大体的人，会彻底成为了吴鹏飞的附庸。张明宇识大体，当上了县委办主任，即便更偏向吴鹏飞一点，也不会在大事上给自己出难题。
可现在呢？杨毅十分无奈，也不知道吴鹏飞是怎么想的，对张明宇如此冷淡，硬生生的把他推倒了自己这边。这可不是一个做了这么多年领导的人能干出来的事，不要说张明宇不是自己的人，就算是偏向自己的，吴鹏飞也要努力拉拢才是，哪有这样往外推的。连县委办都控制不了，常委会能不一边倒才怪。
吴鹏飞这也是一种选择，他选择彻底的放弃权力，选择苟安。对于吴鹏飞这样的选择，杨毅无可奈何，总不能让他这个县长处处拉县委书记一把吧。没有这样的政治，杨毅也不会这样做。
当初如果杨毅选择了当上县委书记，那县长就是杜清远的人，青河的权力斗争将不可避免。可现在，杜清远的人倒是没能进来，青河的政局却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隐形的县委书记，过于强势的县长，这种状态是很不正常的。
杨毅不希望
情况是这样，因为如果这样的状况再继续下去，上面绝不会坐视不理，政治总是讲究平衡的。
现在常委会里面吴鹏飞和李文鹤还有两票，杨毅的绝对票数也不比他多多少。至于下面的情况，还要更理想一些。虽然没有人依附吴鹏飞，但杨毅也没几个嫡系，大都是恪守本分而已。整体上来看，一边倒的局面还没有到非动不可的地步。
可这次如果拿下李文鹤，吴鹏飞在常委会上就真成了孤家寡人，杜清远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么？他一定会找借口对青河县常委班子进行一次洗牌，不光是杜清远，市委其他领导也不会坐视。市长秦正阳在青河一点势力都没有，他能没有想法？
杨毅不用想就知道，拿下李文鹤好会是个什么结果。杜清远很可能顺便把吴鹏飞拿下，把他推上县委书记的位置，再派一位县长下来，或者直接派一位县委书记下来也是有可能的。总之，李文鹤一拿下，吴鹏飞位置必然不保，这其中的厉害杨毅看得清清楚楚。
李文鹤一直都在和杨毅唱反调，杨毅却一直不想动他，就是因为李文鹤在常委会上有着天然的平衡作用，即便这种平衡不过是表象。可这次李文鹤惹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不动一动说不过去啊。如果这样的事都没人承担责任，那以后还不得乱套。
几个月前，杨毅就努力避免这种局面出现，现在却又面临着这样的选择，就是不让人消停。杨毅相信吴鹏飞也有所察觉，不然他不会按兵不动，等待着自己的选择，只是他哪里知道这选择是如此艰难啊。
小山的风波虽然平息，可善后工作却还远未结束。青河的风平浪静不过是暂时的，杨毅知道，如果自己不迅作出反应，上面的压力就会接踵而至。出了这样的事，即便没闹起来，市里能不知道么？
杨毅扔掉烟头，或许该主动找找杜清远了，也不能太不把他当回事。杨毅想到了外边的传言，说他是杜清远的乘龙快婿，也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杜清远的女儿他根本就不认识，把杜清远换成刘越倒是说得上。想起这茬，杨毅才现，刘琳好像有段日子没来电话了，她倒是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