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1章
德新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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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这般。"阿铁儿着,突心生一念。
笑呵呵地对老板:"你看这样可不可,掌柜,你走尽是走,但开一家药铺千苦万难不容易,不如你将它卖于我们,若到时他们烧了铺子,你也不得亏。"
掌柜的瞪大眼睛。
稍一会忙:“不行不行,那样不是坑害你们了?"
莫天已知阿铁儿心中所想:“掌柜的,你就不用客气了,开个价罢,我们现在且算是接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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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很是大动,虽不知他们为何买下药铺,但至少不用赔当了,实是幸事!!
就折价卖于阿铁儿和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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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铁儿和莫天两人契同一笑,忙回客栈将徐末接过。
,三人在药铺里安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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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弄这么多药材,他们应是于李紫陌买药治伤。"莫天这般猜测。
阿铁儿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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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接着就开始论起———怎去营救司空玄和宋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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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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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从药铺里寻到不少有用的药材,于徐末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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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时。
突听街上人声鼎沸,大马跑成灰天。
阿铁儿笑着对莫天:“听到么?他们来了。掌柜的,赶紧坐到你位上去。"
莫天笑:“你才是掌柜的,我和徐末姑娘皆是跑堂的,呵嘿!!"
徐末也抿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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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铁儿听马蹄声紧了,也不谦使,大作也似地往柜台里边一坐:“那好罢!!跑堂的,你现在于我泡壶好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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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时,四人同风般涌了进来。
阿铁儿只觉好似有土沙子冲自己扑面而来。不禁皱起了眉头。
莫天、徐末二人恭敬地站在一旁。
为首一人将头扬起,使阿铁儿能看清楚他的鼻孔,他径直走到阿铁儿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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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铁儿善笑地:“这位大哥,您抓什么药啊?"
“什么药?"那人恶绝绝地:“是前不通知你了么?"
罢,其掏出一纸,慢慢念:“经世坊,杨掌柜的,杨顺子!!呐,上等牛黄两斤,百年人参一两,上等鹿茸五斤,枸杞四十斤。"
罢,将那纸收起来,慢慢地对阿铁儿:"我看你老弟这么面生,你不是原来掌柜罢?"
阿铁儿赔笑:“不是,我刚将店盘过来。"
“得了,算你走运,能替我们无妄门出物,也算是你十生有幸了!!拿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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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铁儿疑惑地:“拿什么啊?"
那人瞪大眼睛:“莫充愣,赶紧交出来,不管你是新来的、还早去的,不将这几种药材拿齐了,休怪本大爷不客气!!"
阿铁儿仍是笑嘻的,“是这,你告诉我,这药材是谁人用的,我立时上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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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大嗔,“还同我还价呢!!小子,不想活了你!!"
抬腿就是一踹,阿铁儿一闪,着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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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刚得发作,身后一人:“大哥!这还个小妮子呢,上次来时可不曾见啊!!"
那人立时回过头来,看到徐末,旋于阿铁儿:"等下同你算帐。"
就冲徐末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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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天叹:“好个阿铁儿掌柜的啊,自己被人踢,不还手也就罢了。竟可眼睁睁地看着伙计被人所欺,真是!!"
“就你话什!!"阿铁儿喝:“你不知,我出手太重。这几个小子没命在,我们怎进山啊?"
…………
几个无妄门弟子一听这话,知是有变,立时拔刀。
阿铁儿纵身跃出,挡在门口。
冲莫天喊:“轻些拳脚,拿下就是了!!"
话毕,立时将大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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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末、莫天已和无妄门弟子交斗起来。
只一眨眼的功夫,横倒半众。
只那个头领被徐末用剑指着喉咙。
头领浑身打颤,连:“饶命,大侠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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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铁儿慢悠地走到他面前,笑嘻:“大哥,您抓什么药啊?"
徐末急:“什么时候了,胡扯个甚,救人要紧啊!!"
阿铁儿一把擒住头领,对莫天:“还不快将药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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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天立时拿出一粒黑色药丸。
阿铁儿接到手里,阴森:“毒骨丸,听名字你就知它是何用的了!!"
罢,用手撬开他的嘴,将那粒药丸塞到嗓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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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领怕的眼泪都出来了,不敢咽,但这么噎着实是难受。
阿铁儿见他不下咽,就用手捂其嘴,对徐末:“徐姑娘,来点水啊!!"
徐末立时就去端来一碗水。
终于三个人使药丸吃下,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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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领脸色发青,颤巍地:“你们,你们给我吃的什么东西?"
阿铁儿轻描淡写:“刚才你不是听到了么?毒骨丸,吃下之后一天之内若无解药。此毒物就得侵蚀你的骨髓。”
“………终于你的骨头寸寸断裂。那滋味你可以想象。”
头领怕得好似快尿裤子了,他问:“你们到底使我作甚?”
阿铁儿坐在椅子上,翘着腿:“你且你叫何名啊?”
“小的叫张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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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张合,我来问你。你们这些药到底是谁人用?”
张合犹豫地:“左护法警告过我们,不得出去———谁人出就割谁人的舌头。”
莫天喝:“你若不,今日也不用毒骨丸取你命了,直接一刀将你斩了了事!!”着,从地下捡起一把刀来,就准备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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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大侠饶命,”张合忙喊:“是我们首领用的,冥医开了药单,左护法使我们来搜寻的!!”
“你们首领?”徐末问:“是傲不全吗?”
“不,那是前任首领。如今无妄门是咱不宇首领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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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互瞧一眼。
阿铁儿蹲下来,对张合:“这个,张大哥,你想不想得到毒噬丸的解药?”
“想,当然想了!!”
“那,你将我们带到无妄门去,我就赠你解药!!”
“那不行,无首领和护法的手谕,外人是不得进入我们无妄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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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铁儿冷冷:“哦?那你可想好了再?”
张合脸色又开始发青,慢吞吞地:“那怎办啊?”
“这样………”莫天一旁:“我们换穿你手下的衣物,你就将我们带到无妄门里,旋即我们便赠你解药,就这么简单。你若同意咱们现在就去,若不同意我们转身走人!!我们可不迫你。”
张合巴不得他们转身走人呢,问:“那我的解药呢?”
“解药?”徐末:“到了无妄门,解药是你的,在这里,解药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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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妄门跑腿的这些众弟子,是被李紫陌近期招募来的一些为银子卖命之人,全没什么衷心可言。
张合识时务,看他们是不会使自己不劳而获的,就:“好,我带你们去!!不过你们可是答应了的,到时候,定得赠我解药啊!!”
三人立时换衣,冒充无妄门弟子跟着张合进了无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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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阿铁儿不仅暗做记号,且向张合详细询问了无妄门里边的大致方位,使莫天绘成地图,以备间已所用。
接着,问他知不知———是前抓来的两个人藏在哪里。
张合只得清楚个大抵,他本就不是无妄门弟子,知的内情甚少。但至少能确定二人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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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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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此山内隐宝藏,存金棺。
无妄山寨,大门依山而筑,上有箭垛炮楼,众多的弟子在此把守,看起来易守难袭。
三人皆庆幸抓得几个俘虏,不然还真不容易进去。
…………
进入大门后,阿铁儿看四下无人,给莫天使个眼色。
莫天一掌拍在张合颈后,张合闷声倒地。
莫天:“这就是解药!!”
徐末:“怎了,他不会亡罢?”
“不会,”莫天笑:“等他醒了,毒噬丸的毒也就解了,哈哈!!”
…………
三人不敢停留。
阿铁儿根据张合所的只字片言断定,宋悬:司空玄定是被关在地牢。
但是,那里定有许多守卫。
阿铁儿:“这样,你们两个到地牢门口埋伏着。我引他们到主殿大闹一场,这样地牢的守卫有可能跟到主殿擒我,咱们调离之计,你们就冲进去救下宋悬和司空兄。”
“不行!!”徐末:“这样你太危险了,这里有那么多无妄门弟子,且李紫陌和傲不宇皆在这里,到时候你怎脱身啊?”
莫天也:“这样做实是太危险了,弄不好你自己倒得被擒的!!不如等绝琴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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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样潜进来是千载难逢之机,若等间已与无妄门开斗,伤亡定是惨重。”阿铁儿讪:“不用担心,我自有法子,我的轻身功夫你是知的,到时候我拼不过逃就是了,不过你们动作定得快啊!!”
徐末仍是不肯,莫天看阿铁儿坚持,就:“徐姑娘,既然我们有幸进来,不妨一试,我们有心作无心,成功的几率仍是很大。”
主意定下,三人约定会合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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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地牢门口,阿铁儿示意徐末和莫天藏起来。
旋即,就冲进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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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铁儿一瞧,下面浩浩荡荡的估计有三四十人,心:“幸亏没有莽撞,不然定得坏事!!”
下面头领瞧见一个弟子闯来,心里不悦,大声问:“喂!!你作甚的?”
阿铁儿作出一副怕得呆住的模样,大声喊:“大哥,左护法擒来的那两个还在么?”
头领看到阿铁儿的急样,忙转身瞧看:“在啊,怎了?”
“好,那就好。”阿铁儿:“我是来劫狱的,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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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领心头一诧,瞧他只一人又放下心来,哈笑:“就你一人也敢来劫狱,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阿铁儿:“一人怎了,你们这一帮子庸众,我双手便够了!!”
头领大嗔,举刀就扑将过来。
阿铁儿心:“现在斩不得他,斩他调离之计就不灵了!!”
想到此,阿铁儿一个跨步避过头领的刀,旋即将其踹飞。
声音震响。
阿铁儿瞬身出了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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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领哪里受得此般之欺,特别是当着那么多手下的面。
气的头冒青烟,大喊:“兄弟们,给我追,谁人斩得这小子,我赏他十两银子,升他做副狱!!”
众手下眼都红了,一窝蜂地跟着头领追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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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铁儿心:“若将地牢中全数的守卫皆引来,那样他们逃出去也就很容易了。”
心下转念,就朝无妄门主殿逃去,后边一群人追他,大喊:“抓刺客,抓刺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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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殿的守卫手持长矛,迎面向阿铁儿刺来。
阿铁儿一招大病终隐,在守卫群里施展开来。
只见其左右同源,指东击西。
那群守卫立时飞身而出,倒到一旁。
…………
阿铁儿冲进主殿里。
“什么人胆敢闯我无妄门?”
阿铁儿看也不看,直接一剑刺去。
那人伸指一捏,两指就稳稳地夹住阿铁儿的剑。
阿铁儿心里一诧,那人一身黑衣,脸若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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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铁儿猛然瞧清———此人就是斩害柳如焉的凶手———李紫陌,无妄门的左护法!!
李紫陌突然看定阿铁儿的剑,若有所思。
阿铁儿想:此人当时没有记住我的面孔,亦是过得几月忘却了我的模样?心下一动:“我叫张二,是来寻我师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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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什么师父?我想起你是谁人了,几月前你刺我一剑,你以为我会忘吗?”李紫陌嗔:“看到你的剑我就想起来了,今日你休想再踏出这圣殿半步!!”
阿铁儿低头瞧看手中之剑,心诧“不好”,刚要强辩。
李紫陌一掌就袭向他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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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铁儿向后撤步,把剑刺在地上,一招“乘风舞”击去。
“乘风舞”是毒功了得之式,是日———孤门木传阿铁儿毒功之时,知时间有限,干脆从厉害的一招学起,知阿铁儿有无影剑的玄息,就可以发挥这招七成之威!!
阿铁儿跃到空中,大鹏也似,双掌挥动隐隐有破风之声。
大势向李紫陌击去。
李紫陌讪笑:“毒功?这么,你师父就是孤门木了!!孤门木同我交手皆无胜算,况是你,本护法得使你知道怎为人弟子!!”
李紫陌双掌挥动,动作竟和阿铁儿相同。
阿铁儿不知她作什么妖。
两人双掌相抵,阿铁儿只觉好似有一座山挡在前面,不由用尽全力。
阿铁儿体内虽有不悠决之内息,可是修炼时间毕竟太短,而那无影剑的玄息遇到手持无影剑的李紫陌,越发像是小见大。
李紫陌目现凶光,手中的无影剑突兀势来,一下将阿铁儿击出两丈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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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用毒功跟我斗?你知不知,多稍年前,你师父就将毒功的招式皆告诉我了!!”李紫陌大笑。
阿铁儿心,那就用青冥剑法对付你!!
自地拔剑,又一招“断流水”向李紫陌刺去。
旋即,就是“阴阳昏晓”,“大病终隐”。
李紫陌笑:“呵,青冥剑法?你小子真是走大霉运,竟学得我无妄门如此多的绝学,不过这些剑法我皆了如指掌,你现在想用这些剑法斩我,做梦罢!!”
阿铁儿心:“不好!!这青冥剑法她也知,这样下去我定败,得赶快想法子脱身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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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紫陌见他左右横瞧,“臭小子,又在作什么怪?是不是想逃走啊?”
罢,尽全挥出一掌。
阿铁儿听得呼呼掌风,如一恶妖嚎叫,举剑刺向李紫陌的手掌。
怎知李紫陌顺势一拍,把剑拍到一面,旋即右掌跟进,实实地轰在阿铁儿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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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铁儿一口红迹淌出,只觉周身一震,好似厉虎掏心般,倒退几步就坐到地上。
阿铁儿扶住心口,他早已将太一门送的玄丝甲穿在内里。
李紫陌一掌竟将玄丝甲击碎,可见若不是这件宝甲,恐阿铁儿的命早已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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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紫陌:“今日且复当日一剑!!”双掌再度击向阿铁儿。
阿铁儿看出这招是斩式,自己已无力闪躲,心中痛:想不到今日我葬身无妄门,但愿莫天他们能将宋悬、司空兄救出!!
阿铁儿绝望之际,李紫陌突撤掌向后挡去!!
身形一玄,阿铁儿这才看清楚。
———来救人的,正是他的师父孤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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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紫陌喝:“孤门木!!我已逐你出无妄门,你却为何总不安生,还收下个徒弟来捣乱?”
孤门木:“紫陌………”
“莫称我紫陌,”李紫陌断然:“我是左护法!!”
“是!!”孤门木痛:“左护法,我请你放过阿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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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铁儿?”李紫陌:“这小子刚才还称自己‘张二’呢!哼,你收谁人做徒弟不好,竟收此人做徒弟,一剑之怨,我放过他,不可能。”
“………孤门木,我同你另有一大笔帐没算呢,你倒替他讨饶,我看你仍是顾好你自己罢!!”
“阿铁儿不仅是我徒弟,他还救过我的命,今日就当占我个面子,放过他!!”
“绝不可能!!”李紫陌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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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阿铁儿:“不用求这个魔头,咱们同她拼了!!”
“你住口!!”孤门木假嗔:“闯这么大祸,看我以后怎收拾你!!”
旋即又对李紫陌好劝:“紫陌,就算是我求你,可不可?”
“你真为这小子出头?”李紫陌哼。
“是!!”
…………
李紫陌一声不吭,面上沉暗,突发掌向孤门木拍去。
孤门木一招“鱼困水”锁住其双掌,大声哀:“紫陌,这么多年了,你就原谅罢?”
李紫陌撤出双掌,嗔:“你休想使我原谅你!!”又轰过去。
孤门木一面挡,一面对阿铁儿喊:“阿铁儿,快走………不用担心师父,你快逃罢!!”
…………
阿铁儿早就在调整内息,可这么一会的功夫他根本恢复不得,撑着站起身来。
看到孤门木和李紫陌斗在一处,双方武皆旗鼓相当,放心些许:“师父,那我且去了,保重!!”对着孤门木简示,就向外面逃去。
…………
那些围堵在大殿门外的众弟子,瞧见阿铁儿逃出来,纷纷上前拦截。
但阿铁儿剑法对付他们,好似砍小树苗一般,且口中高喊:“我是孤门木的关门弟子,谁人敢拦我?”
众人刚才皆听到孤门木知会李紫陌,此人是自己的徒弟。
皆不敢阻拦,恐孤门木责斥问。
毕竟孤门木是无妄门右护法。
…………
阿铁儿一眨眼就冲至门口。
守卫们皆挡不住阿铁儿从里边冲出,他就直接跑到山外的树林里,那是事三人约定之地。
…………
不多时。
阿铁儿远远就看到四个身影在前方,皆穿着无妄门弟子的衣物,徐末的眼睛红红。
“你总算是出来了!!”莫天向阿铁儿迎上来:“我们担心,还得到里边去接应你。真是!!”
…………
阿铁儿瞧得司空玄,大喜:“司空兄,你逃出来就好了!!”
二人相示。
司空玄介绍宋悬,于阿铁儿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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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铁儿瞧着宋悬和司空玄,大动:“你们两人能够逃出来我就放心了,虽然你们穿着无妄门弟子的衣物逃出,但不须多久,他们就得发现你们两个不见了………”
“………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得赶紧下山,和间已会合!!”言罢,一口红迹不住淌出!!
四人大诧,忙扶其坐下。
…………
阿铁儿撑着身子:“不管我,我怕后面有人追来,你们走,到德新县!!"
司空玄厉声:“阿铁儿兄弟,你将我们看作什么人?今日就算亡,我们绝不丢下你!!"
就背起阿铁儿,"莫兄,你们三人断后,我背阿铁儿走。"
“是。"三人齐声。
…………
司空玄、宋悬两人在狱中虽受了不少折磨,不过二人吃下不少冥医炼制的丹药,估计是为傲不宇试药。
终于冥医医术高绝,二人因祸得福,伤势好转甚快。
现在司空玄背起阿铁儿,脚下依然很快。
…………
司空玄背着阿铁儿快步如飞,径自冲出几里外。
瞧得后方的无妄门弟子果追将上来,幸得五人轻身功夫皆是不错。
不久,总算抵达德新县。
…………
…………
德新县。
…………
…………
九玄堂的弟子早就到达德新县,看到少堂主莫天现身,一拥而上将他们接过。
为首的周九轩:“少爷,你们且走,留下我来断后就是!!"
莫天瞧九玄堂来人着实不少,放心点头:“是!!阻止无妄门追击就交于你们了!!等回去后转告我爹爹,我们去趟立陵城,等事办完,就回去看他老人家。"
五人接过快马,向立陵驻地(绝琴宫)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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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人快马奔得很远,决定在途中短暂休息。
阿铁儿紧着时间使无影剑之玄息调疗自身,过很久才渐渐恢复过来。
莫天等四人才算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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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末突想到什么,开口:“阿铁儿大哥,我们救下师姐和司空大哥出来之时,进过一个小屋子,在外边就能闻到里面的草药味儿,我很好奇地去看了一下………”
“………里面是个大药桶,满是黑水,估计里面是草药。里边泡着一个人,不知是谁人,我也没敢多停作留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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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妄门主———傲不宇。”阿铁儿定:“是他,无妄门从山下搜集草药就是给他治病的,看来他们定是想治好他,意图再次称霸武门!!”
宋悬无比兴然:“间已师伯定想不到我和司空大哥能被你们三个救出,一会儿我们和师伯在路上定得碰到,师伯得高兴坏的!!”
“是啊,宋悬你终于可以与绝琴宫众复聚了,我真替你兴然!!”司空玄对宋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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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莫天看出二人关系,突大笑起来。
司空玄疑问:“你笑什么?”
“天上两只鸦,刚从笼子里出来,一鸦飞到哪里,另鸦就飞到哪里。一鸦怎叫,另鸦就怎叫!!哈哈,真是!!”
李紫陌和孤门木斗得难解难分。
李紫陌怨嗔孤门木放走阿铁儿,另使人劫狱,失去了挟老妖婆之筹码。
将怨气皆撒在孤门木身上。
孤门木心中度量,全无重手,左右退使。
…………
…………
阴冥山。
…………
李紫陌步步紧迫,孤门木渐渐地将自身十成皆发挥出来。
两人仍得平手!!
从大殿斗到外面,众弟子们皆围着瞧看。
孤门木隐约好似又回到当初,同李紫陌切磋习武之时,脸上不禁现笑。
“哈哈,哈哈………”不远处传来一阵震耳的大笑声。
…………
两人心中一凛。
李紫陌诧奇的发现是傲不宇,脱口:“首领!!”
孤门木也是呆立当场,立时与李紫陌停手。
只见傲不宇披头散发,衣着散乱。
冥医在一旁扶着首领,眼瞧着李紫陌和孤门木使个眼色。
二人知几月治疗终于得成,皆面现喜色。
…………
傲不宇慢慢地踱到两人面前:“是,是,有人相斗,呵!!”
孤门木和李紫陌听到首领此话,也是寻不着头脑。
殿外弟子们皆躬身以示,齐声:“见过首领!!愿我无妄一统天下!!”
…………
“首领?”傲不宇茫然:“什么首领,什么一统天下?你们在叫我吗?”
“首领,你怎了?”李紫陌急,她辛辛苦苦地收集珍玄各药,不曾想首领治好后是这个样子,急得眼泪快淌出。
近旁的秃头老者———冥医瞧到傲不宇此状,眉头紧皱:“无妄门主刚初有成效,不宜在外面受风着凉,左护法,孤护法,咱将首领请进后殿罢!!”
李紫陌心中明白,点头。
就和孤门木一起将傲不宇扶进后殿。
傲不宇全无反抗,乐呵地跟两个人到得后殿。
…………
孤门木对傲不宇:“首领,你还识我是谁人吗?”
“你?”傲不宇指着他:“好似很熟,但………”
…………
“我?”李紫陌:“首领你可记得我吗?”
“是。”
…………
冥医皱眉:“虽然首领的身体得愈,但他昏迷这久,或是一时混沌………”
李紫陌:“那可怎办?冥兄你有法子使首领记起我们来?”
“试瞧罢。”
冥医对傲不宇:“首领,您累么,睡一会罢?”
傲不宇瞧着孤门木:“嘶,我实是有些困,且睡了。”就躺倒在榻上,困觉了。
…………
孤门木摇头叹:“想不到我无妄门堂堂首领一代英杰,竟落得此般地步!!”
“有什么法子,且说罢。”李紫陌急问冥医。
“等他睡熟了且。”
李紫陌喃喃地:“看样子,他也记不得傲不全了。”
…………
…………
孤门木来到一悬崖边,这个地方是以前他和傲不宇,傲不全,李紫陌习武之地。
孤门木默瞧着前方空悬茫茫云海,心中诸多难苦交杂一起。
他好似听到———十数年前,四人在此习武时的声音。
…………
朝着云海一声长啸,“啊………"
似忘却一切事。
这啸,尽数他全部的气劲,啸声传遍山间,云海也为之一荡………
啸罢转身时,已是滂沱泪眼。
…………
是夜。
…………
孤门木和冥医回到后殿之时,傲不宇仍在熟睡。
“怎,有什么法子了么?"李紫陌问。
冥医:“你去叫守卫在山间敲锣,所有人皆准备,告诉他们首领现身!!"
李紫陌诧异:"可首领仍在昏迷啊,且山锣是示告有人袭击的意思,现在无人来犯,为何敲锣啊?"
…………
冥医挥手:“敲就是,老夫的话你是不信?”
李紫陌将信将疑,却也不敢大意,忙吩咐人去办。
…………
冥医自对孤门木有一番吩咐。
忽听门锣声响,孤门木忙到傲不宇榻边。
锣声越发紧些,傲不宇显也听到声音,皱眉睁开眼睛。
…………
孤门木大喊:“首领,有人来攻山了!"
傲不宇忽的睁眼坐起,突用手抱头,摇晃一下。
孤门木且大喊:“首领,行悠他们冲上来了!!您看咱们到底怎办啊?"
傲不宇:“怎偏偏这个时候头痛起来?啊,真是坏事!!"
旋即翻身坐到榻边:"不急,我无妄门易守难袭,他们轻易得不了逞。"
…………
傲不宇瞧着孤门木,那神情同过往无左,“孤护法,你带弟子到山门去,记住,不可出去迎斗,不可开山门!!"
旋即转向李紫陌,“师姐,你到后山,顺着小路………"
他突见众人沉寂不动,“怎了你们,这是?"
三人皆心如浪涌。
…………
傲不宇愣住了,“临阵当前,咱们有什么事等解忧再议,孤护法———"
孤门木:“在!!"
傲不宇:“冥医,这到底怎一回事?”
…………
冥医看他神智已完全清醒,“首领,你负伤了,我们为使你醒转神志才出此策的,无人来进犯。首领,此地是阴冥山!!"
…………
"阴冥山?"傲不宇疑看自己的双手,又瞧观孤门木和李紫陌,“难道………我只记得哥在临行前———将首领之位传于我,后似一场浩劫将至,怎就?"
“岂止是一场浩劫,"孤门木:“这十多年里………"
李紫陌拦住他:“这十多年里,各大门派用尽手段残害我门弟子,无妄门布在北国各地的分舵也多覆灭,现在无妄门的实力已大不如从前!!"
孤门木明白,她是怕自己说出傲不全、柳如焉的事情来,叹口气,旋即:“是啊!!首领现在你已醒,我们就有了主心骨,你且说,我们怎办?"
…………
傲不宇心思缜密,知他二人有事情着自己。
直以为他们很担心无妄门的安危,“师姐,门木,无事了………相信我,有我在,无妄门定可绝世武门!”
“………你们出去罢,我现在仍在头痛,咱们明日且商量!!"
…………
三人告退离开房间。
…………
到得外,瞧见无妄门弟子皆在此列队。
孤门木大喊:“首领口谕,有无妄门主在,无妄门定可武门绝世!!"
众弟子皆兴然非常。
老弟子们皆怀念十多年前,无妄门鼎盛之时的光景。
年轻弟子听得老弟子讲述,皆钦慕不已。
大家一起高喊起来:“武门绝世!武门绝世!武门绝世!!"
…………
…………
此日一大早。
李紫陌就奔到傲不宇的房间。
傲不宇也刚起,“师姐你来的正好,派人通知孤护法、冥队师和各旗主,咱们到大殿一齐商事!!"
李紫陌瞧他炯烁,知是无危,就离开了。
…………
大殿里,众人皆到齐。
见过首领,各坐其位。
…………
…………
第0392章
德新县,阴冥山。
…………
…………
一日。
孤门木寻到李紫陌:“紫陌,你无有察觉?首领武学好似不胜以往了。"
"是的,我也担心,或是终年沉昏———手脚同木?我想将无影剑还他,助其复武!"
…………
孤门木心中一凛,他深知无影剑之魔息不是寻常人能抵抗的,他实不想看见首领复入魔。
“………我寻你亦是为这事,想使冥医多炼出几些丹丸,帮其恢复。"
“那些丹丸哪得无影剑来的沉?"
“无影剑使人四合泼肆,你是知的,难不成你想瞧得首领这般?"孤门木厉声道。
…………
李紫陌低下头,沉思:“且罢,无影剑的事我不二提,我会助冥医多寻些罕惜药材。"
孤门木心中大动,难得李紫陌这么痛快的同论。
他瞧着李紫陌,心说:“此般………且罢。”
…………
…………
立陵城驻地———绝琴坊。
…………
间已瞧他们五人安然回来,兴然非常。
…………
将几个迎进主屋。
间已:“阿铁儿少侠,莫少侠,这次亏得你们呐!!若不是你们,恐现在我的徒儿仍在无妄门手头受折磨。”
“………司空少侠,苦你,为我们绝琴宫之事使你身陷险境。"
…………
“怎话?"司空玄:“绝琴宫是天下大派,我们敬仰不及,绝琴宫有事我们怎可罢手旁观呢?且这次应是在下,连累了宋姑娘才是,宋姑娘不斥就是在下之造化!!"
“无量无量。"间已:“司空少侠真的过谦!!"
莫天笑:“今日救出宋姑娘与司空兄,算是终,我有个好主意可使双喜临,您是否愿听?"
…………
间已笑:“那我倒是瞧听,什么喜临啊?"
“司空兄路上多次和我提到,贵派宋悬姑娘合贤可然,想使我促事,不知能否成全?"
间已和众弟子皆现出诧讶之色,宋悬红脸。
…………
“另有徐末姑娘,"莫天笑:“我瞧同我阿铁儿兄弟是缘………"
阿铁儿不曾想莫天这般言语,立时阻。
就听间已笑声骤停,慢慢地:“莫少侠真是趣,不过此事,我倒得详知详知。"
…………
阿铁儿见状,“休当真,皆是我们几人乱语,不知轻重之处,请海涵。"
间已肃然:“多谢各位少侠救我绝琴宫弟子,日后定然复报。"就站起来。
…………
阿铁儿三人见状,忙:“不敢,我们也得告辞了!!"
间已显然是不太兴然,瞧向一旁:“宋悬,替我送三位少侠。"
“是。"
“师伯,徒儿也跟师姐去送几位恩人罢!!”徐末急。
“末儿,师伯有话对你说,使你师姐送罢,你随我来。”间已。
…………
…………
四人走在路上,全无话。
…………
许久。
阿铁儿:“宋姑娘,不用送了。"
宋悬驻足:“三位,我师伯就是那般,望你们莫介意!!"
“哪里,"司空玄:“无事,你回去罢,我们………我们会再得见的。"
宋悬瞧着司空玄,点点头。
…………
旋即,三人一同离去。
…………
瞧着宋悬走后,司空玄一直也不作声。
莫天同阿铁儿瞧在眼里,知司空玄与宋悬一同经历良多,羁绊自生。
…………
“难道我错了?”莫天忍不住开腔问:“为何间已立时就变脸………”
阿铁儿知其被间已下逐令心里很不坦,“间已秉气实在厉凌,怒嗔无常。不过你的话对绝琴宫来的人说———却也是大不敬。"
莫天摇头:“我知不该,不过阿铁儿,我瞧得出来,难道………”
阿铁儿阻止:“是了。咱们寻个小馆喝一杯罢,算是于司空兄庆幸!!”
…………
…………
立陵城。
…………
三人来到一家客栈,使店家备得三两菜。
空饮几番。
阿铁儿想起以前,是慨许。
莫天叹:“听此话,实是长见识。我们自小家中优胜,就好似院养的一般,哪里有阿铁儿兄痛快?”
司空玄:“莫兄这话不错,阿铁儿虽经历诸多磨难,但也铸其心智。”
“司空兄说的不差。”阿铁儿:“大哥大嫂也这般提过!!”
论起柯五辰夫妇,三人且是一番叹,便开始痛骂刘金。
…………
莫天:“刘金这个老贼,天下英杰人得诛之!!”
"阿铁儿兄弟,一切皆应从长计议。这次为救我,你也负伤,不知可愿到我御龙山庄休养一段时间?"司空玄对阿铁儿说。
莫天:“不可,得去我九玄堂!”
“谢两位盛邀,我已无大碍。”阿铁儿叹:“现在心念止息,且回五金村习武终修。”
…………
二人观他坚决,也就不谈下去。
但皆嘱咐阿铁儿若终武大成,刺害失败,走现了身份,就躲到御龙山庄或九玄堂来。
阿铁儿谢之。
…………
旋即,三人各路去。
…………
…………
…………
卫布善一行出发时,已是八月初。
…………
每日皆行五十余里,途中遇到一次大雨天,那日只行得十里不到就宿店休整。
在路上三五波折之后,终于抵达苏州城。
…………
苏州城。
…………
…………
一路上斗了三次众,好在几次人数相当地痞们无不胜。
将那几家骡马行和挑夫店斗的甚惨。
苏州城,也是卫布善平生不见的大城池。
城立四门,东、北、南三面设三关,城墙高三丈四。
在当世沿边各城中为高。
每门外皆建有瓮城、角楼。
城外有护城河,阻马墙,箭楼等守门设施。
…………
当卫布善等人从西门———青元门入城时,他看到城墙上方的砖石,留有不少箭孔痕迹。
…………
“方先生你可回来了。”
西门处有一队差就站在城门口等候,在他身旁———几个亲卒于一侧牵着战马,远远见得方八北就迎上来。
方八北也是下马,脸上已带出笑容。
…………
方八北同那队差寒暄几句,旋向卫布善介绍:“这位是谢千总,是总兵差的族弟。”
谢千总三四十年纪,穿着差袍,衣绣熊、罴,他瞧见卫布善面目,神色间不免有些轻视的意味。
…………
方八北为人非常周到,当下郑重其色:“谢千总,此行顺利,实在仰于卫东主许多,而日后很多事也需东主的大‘合胜’商号帮手。”
“既是方先生引见,俺自然信的过。”
谢千总向卫布善一示,此后脸上果无了轻视。
…………
众人并骑西门。
车队与谢千总带来的护卫一并跟着,有一千总武差押队,守门的兵卒、城中派的税关皆无敢为难,直接放行。
…………
方八北和卫布善并肩行。
谢千总对货物的关注程度较高,和两人三五话后,就自觉策马在车队前后看着,并不来舌厌几句。
…………
“在下却是在总兵府里供职,此前无明说,实在惭愧。”
卫布善始终觉着这个秀才无酸气,且见多识广,行事也很果决大方。
———方八北不是寻常人物。
…………
一般来各地的差员皆有自己的幕客,小到府长少府长,大到总兵宰相。皆会聘请幕客文人,用来帮着自己做事。
…………
不过,卫布善有些不清楚,这方八北不大像是寻常幕客。
一般幕客列为钱粮,刑名,书启等各类,皆有其用。
文人愿于武将当幕客的甚少,只有到总兵副将才有这个底,且也不会有举人名头的幕客。
多以秀才为主。
方八北灵明外现,胆大心细,不像是寻常的幕客。
…………
“在下家里也有一些小买卖,到总兵府,就是帮着总爷料理些生意上的事。”
果是如此,卫布善微点头。
方八北又作附耳状,对着卫布善轻声:“东主在苏州设店,若有总兵府壮以声势,恐就要容易的多。”
卫布善看瞧他,微笑:“小弟正有此意。”
…………
“只怕得在分红上慨动总爷才是。”
“若方兄能够代为引见,分红自是有的。”
卫布善如此识作,方八北心里也甚是满意。
…………
坦言,以卫布善与大合胜的名头,还不足以使方八北引见。
只是这一路来,卫布善的见识气度,加上行事的手腕使方八北非常赏欣,对他的生意非常看好,是以才有现在的态度。
…………
“卫东主请看,这几处票号皆是诸王和余下几家帝亲所开,这一处是推差大人的亲眷在当掌柜,这一处是几家大商人的买卖………”
苏州并不是发达的商城,城中四条大街数条辅街,另尚有不少巷子。
每条主街的中位且建有钟楼,太平楼,魁星楼等,称作牌楼。
诸王府在城东,地方广大,占地甚多。
余下各家帝亲府邸也多在城东。
城西就以总兵府为中心。
苏州城人口已多年无确切的数字,以人烟的稠密和城之规模来看,当在十五万左右。
在边陲北境算是大城,在江南一带,只是一寻常的府城规模而已。
…………
城门处,酒楼、商号密林立。
方八北指着的那些,皆是店堂规模甚广的大票号。
…………
“那边几家皆是当铺,也大多是诸王家所开。那家是总爷的买卖,平常我也会来照看。”
票号和当铺皆放银子,另的大买卖还有粮店和盐店。
食粮,盐,布匹,票号,皆是和百姓息息相关的买卖。
苏州这里几乎八成以上的这些店铺,皆是帝亲加上、将门开办。
…………
“到了,这就是总兵府。”
在一片大宅邸面前,方八北停住马。
下马后,自有人将马绳捆在拴石上。
几顶轿子和十数匹马停在当间,不少轿夫和亲卒模样的聚集在一起闲言。
整个车队过来,不少人用好奇的眼光扫量过来。
…………
方八北的关系,谢总兵在一个小厅里接见卫布善。
暑日当头,无什么公事,苏州这里几年一向生平。
谢总兵倒也清闲,他穿着家常衣裳,也无着差服,脸上神色也是亲切。
…………
进屋后,卫布善就躬身稍示。
方八北却不躬,只笑呵拱手。
照面之后,方八北向谢总兵:“总爷,这位就是卫东主。此番货物非常贵重,运货周顿,亏得卫东主的‘马上到’兼备车户,还带人护卫。”
“………在下这才安然回来,本银货物完好,不负总爷所托。”
…………
谢总兵身形矮实,方脸大耳,两臂挥而生风,虎口处明显有厚茧子,走路进来时似还有些罗圈………
谢家这样的将门,子弟必定是小时就习练骑箭,有这般形像并不奇怪。
…………
不过,谢总兵嗓门不大,声音还颇为合然,比起金子龙那模样凌的多了。
…………
听闻方八北的话,谢总兵脸色一动,“遵路你着实苦了,货虽要紧。到底我这几日是担心你安危,路上恐有马贼土匪一类,好在你终于安然回来。”
谢总兵又转向卫布善,笑着:“你这小先生,倒也是气宇不凡,这厉暑烫路,仍行数百里之远出来买卖,实是不简单,未知你家中长上在否,是不是放心?”
卫布善年纪不大,谢总兵信着方八北,却还是忍不住试探两句。
…………
卫布善笑:“回总爷,家中众亲已离世,现在就是小人一个。”
谢总兵点头:“原来如此。”
这时方八北笑:“卫东主志远,心中颇有想法,在下也觉得卫东主以骡马,车户,挑夫,加上镖行,这般合为一体的做法,确为得当。”
…………
谢总兵瞟了一眼卫布善,笑:“这些行当,恐利不大。倒是镖师一事,确实还算颇具新意,做好了,恐还能得些利。”
骡马、车户加挑夫,这样合在一起做的想法,估计当世定有人想过,却无人这般做,主是原本的界限就不很分明。
骡马行一样得有挑夫。
挑夫也可以提供骡马。
车户也是可雇佣骡马。
彼此间界限并不分明。
加上这些行当大多是穷恶之人在干,怎也不是良善之辈,想吃下这些行当,弄大规模,实是千难万当。
可做下这些事的诸王帝亲,又岂将这些小行当瞧在眼中?
…………
谢总兵心思动的甚快。
卫布善的想法需得有武作盾,若无这“镖师”二字,恐他得端茶送客了。
…………
“小人尚计划在‘马上到’中设账庄………不是票号,小人也不汇兑。只是买货的银子存在小人账庄中,比如存在苏州,拿着凭证,可以从立陵城小人的店中,取出相当的银子来。”
“………这样,往立陵城处不必带多银子,只带些路上使银,纵是丢了或是被人夺了,也是甚有限的。”
“这个主意不错,这是和‘柜坊’差不多罢。”
“是,总爷实在博识。”
卫布善真有一些震诧,武差大抵是识字甚少的一帮人,不少总兵、副将大字不认一个也是有的。
阵前下文书什么的仰着文客,自己只管带着一帮子家丁冲锋便是。
当然,斗场上的学问亦甚深。
…………
谢总兵一脸沉静,手指在桌上轻敲着。
这时他看卫布善的眼光比方才大有不同。
方八北脸上现出笑意,他带卫布善来也是拿自己的信用来作保,现在卫布善的表现并不使他失当,这自然甚好。
…………
“若存一万两且取,收费多少?”
卫布善心中忍不住一笑。
储户存银可作账庄周转,却反得给账庄费用,不过这对他来是再好不过。
…………
“万两收百两,百之一的银用。”
谢总兵点头:“不高不低,倒也恰当,纵是小气的人亦不觉多。”
此时谢总兵才有些动心,这卫布善已将这事做起来,人手也寻得不少。
就算他现在拿这主意自己弄,三五天也不能成,且手头也未必有这样的人才。
苏州到立陵城,光是这几个地方,再到十里城,一年周转的银子足几百万两。
光是这账庄生意一年可以弄几万银子,倒是真的不少了。
…………
方八北适时:“卫东主在苏州根基甚浅,若是总爷能入一些银子在他店里,日后小年轻生意就好做的多。”
卫布善也赶紧:“小人也是这般意思,想请总爷入三成银子,日后按这各月分红。”
若眼前是个文差,话是绝不能这般直白,好在谢总兵虽有些学识,毕竟还是一武夫。
当下一笑,:“此事便是这般定数。”
…………
待从内宅出来,方八北还有不少事忙,从立陵城运来的那些货物,这几天就得分门列类送出去大半,包括准备各式贺品、祝什皆在其中。
方八北也是苦命,一面安排事情,一面还需与卫布善将那三成银子的事敲定………
他很是震诧卫布善的大方。
这三成银子一年少说就是四、五千两,这银子拿去结识阁老也是足了。
据方八北所知,卫府全部身家也不到四万两,想不到眼前这小东主竟这般大方,做事也是泼辣果决。
…………
“方先生自然也是,每月从三成之中拿出三成,这是先生应得的份子。”
方八北笑着摆手:“我在总爷这里已得一份,再得你的虽是多出不少银子,不过传出来名声不好大听,无这个理儿。”
这人做事倒是讲究,也是想同卫布善长远结道,否则银子上门怎不收。
…………
“有总爷护着,兄弟你在这苏州城且择定一个门店。就在西门,北门亦可。遂可开张,早些开门接单周旋。”
方八北想了想,又说:“适才我出来的迟些,总爷使我问你,需不需一个卫所差身。你是立陵城卫府来的,应是不须武差之务。总爷样子不甚开心,这事兄弟你得细想。”
卫布善确实对武差无甚兴趣,得到少府长这般,才有微益。
那些卫所队差毫无用处。
指挥也就是个哨差,百户也就大抵一小村吏。
他想了想:“定事不急,倒是一会选定地方后,小弟才会回立陵城。”
…………
“是,如此也罢………”方八北瞧卫布善一眼。
…………
…………
第0393章
立陵城,宁府。
…………
…………
凌无心同易仙等人终于呆在宁府里,甚少出门。
…………
凌无心一直想回绝冥山,但是不放心易仙一人,就作择定。
且近来仙上门也很平静,好似一下子在武门上消失了。
却是“海魔”———无妄门隐有复苏之象。
…………
而这时,远在极北之地的绝冥山———凌夜谷,即将面临一场劫难。
…………
凌夜谷的弟子足百余之众,这次凌无心只带出去十数几,狂狼和张上、吴同他们皆出去了,眼下凌夜谷的诸多事宜皆是由狂岚在掌制。
自从凌无心离开后,狂岚每日慎小非常,一心处理着各种事,于外面的消息则是一概不知。
…………
这一日。
狂岚大早起来,心境觉得格外沉,这使他觉着奇怪。
踏出屋子,来到武场之后,瞧得不少的弟子皆在习练,狂岚也是加入,一齐习将起来。
…………
此时,距绝冥山不到二十里的路上,浩荡的潜来一群人。
这些人大多身着土衣,只为首的两人,穿着另衫。
…………
一身着白色锦袍,另一则穿着灰衣。
白衣人,脸上带着面具。
若是凌无心和易仙知这两人出现在这里,定得诧讶几许。
身着灰衣的土尽苦却不奇怪,但旁侧这人,瞧体型,分明是土尽帝。
…………
他和来不工抵达五丰山后,两人一商量,便决定使一人体型与土尽帝相似的,来假扮土尽帝,用以应付武门中人,胜在平日土尽帝终于戴着面具,真实面貌谁人也不知。
而他,是在次日就连夜往京都赶,脚程快,五日的时间就到京都,旋会合了提早一步到达的土尽苦,之后一齐前往绝冥山。
…………
“前面就是绝冥山了!!”
土尽苦指着不远处,一片覆着白雪,银光闪烁的山峦。
土尽帝抬眼瞧观,语气镇静地:“走。”
…………
旋两人展开轻身功夫,向前踏去。
而身后跟着的人,也忙追上。
…………
不多时,这帮人就进得绝冥山。
沿着山道往前走不多久,就瞧得一座峭壁上,写着赤红的三个大字,“凌夜谷。”
字舞苍拢,现出肃穆。
…………
“凌夜谷!”
土尽帝站在峭壁前,抬头。
不知他是赞这三个字,或另有所指。
…………
忽然间,从峭壁左侧一处凸出的石头后,窜出来七八人,从高处跃下。
这些人乃是凌夜谷负责守门的弟子。
…………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凌夜谷!”为首一人,手持钢刀问。
土尽帝对这些突然出现的人并不以为奇,甚至不曾身动。
他不话,土尽苦自然也就无开口。
…………
见这些人不言,凌夜谷的弟子旋问:“你们是何人?怎不言语?”
…………
土尽帝向后一挥手,身后的土衣人忽冲上来十几个,旋举刀就砍。
此举,使凌夜谷的几人心下一诧,但好在他们也不是木的,瞧见有袭,忙拔刀迎上。
按土尽帝的想法,他这次来凌夜谷,就是冲着灭门,至好一不剩,次之余下一凌无心夫人,用来作筹码罢了。
…………
但很快,土尽帝的心境开始有了起伏,眼前这些凌夜谷的弟子,身手竟如此逸落。
本来冲上前去的十几土衣人,不到眨眼功夫,已倒下三四。
而凌夜谷的人毫发不伤。
…………
虽然眼前现出不速之客,但他们并不慌张。
“苦,你去!”土尽帝瞧了一会儿,沉声。
土尽苦听到之后,不敢怠慢,纵身便冲去。
…………
果然,有土尽苦的加入,凌夜谷的弟子顿时开始吃紧。
…………
就在同时,身在谷内的狂岚接到禀报,谷口闯来一帮不速之客,已和守卫的弟子斗起来了。
听得这个消息,狂岚心下大诧,也来不及详问。
一面安排得力弟子保护段秀英,一面吩咐凌夜谷的护卫队全全戒备。
之后他带着几十弟子匆忙的就朝谷口行去。
…………
…………
土尽苦出手。
很快,凌夜谷的弟子就倒下几个。
…………
下一刻。
狂岚带着几十弟子也来到谷口。
“啊———”
众人在第一眼瞧得的,不是站着的那些不速之客,而是躺在地上的同门。
“大平,老同………”
一时哀嚎声彼伏,有些人一眼就识出同门师兄弟,哭喊着就扑上去。
而狂岚此时,脑子里已是空白。
自凌夜谷建立以来,却是头回遇到这样的情况。
地面上躺着的弟子,如闪雷般,拼命地劈在他的身上。
狂岚整个人如同呆一般,愣站在那里。
…………
而土尽帝此时也无作出举动,站在原地瞧。
终于,狂岚从震诧中醒了转过来,他红着双眼,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臂,指着土尽帝问:“你们?”
这一问,也使旁的弟子从悲伤中醒来,众弟子个个皆拔刀,野兽般的双瞳,放出阴森寒光。
…………
土尽帝点头,:“这里除去我们,还有旁人吗?”
“你们是何人?”狂岚问。
土尽帝:“你不须管我们的来路,你只需知,今日就是你们凌夜谷的忌日!”
听得这话,狂岚仰天一笑,“既如此,不论你们是谁,今日你们的所为。凌夜谷上下皆众志一心,你就莫妄想回去了。”
…………
周遭袭来一阵风。
凌夜谷内的气候和外面差异甚大,这一阵风夹杂着些许寒气,倒是使此时的气氛又凭空添了几许肃斩。
…………
凌夜谷众弟子,全皆戒备,随手准备出手。
而那边土尽苦和土衣人也已准备完。
“凌夜弟子听着,斩!!”
简话,从狂岚嘴里吼出。
这一声,如导火索般,瞬燃两堆火药。
…………
土尽苦当头,冲身而上。
另边,狂岚从其穿着瞧出,此人武力定非寻常,便纵身迎上。
余下凌夜谷的弟子也叫嚷着,同土衣人斗成一片。
只土尽帝一人未动,他觉得就目前这个情况,根本无出手之必要。
…………
凌夜谷的弟子心蕴怒,出招便格外沉。
仙上门这边的土衣人也不甘。
转瞬之间。
刀剑影光,厮声响成一片。
…………
狂岚和土尽苦两人武力相差不大,倒是斗个不分你我。
谷口外面斩的响大,消息很快就传回了谷内。
…………
“周师兄!三师兄带着咱们的人已在谷口和那些人斗起来了!”
一弟子匆忙地逃回谷内,对在武场附近焦急张望的人说。
此人名叫周子,乃是护卫队的队长,武力卓绝,为人灵明心细。
他也是不大明白。
一向平静的凌夜谷,怎会引来不明之人的袭击?
…………
不过,奇罢怪休。
他眼下的任务就是带领护卫队的人,守护在武场周围。
凌夜谷与外面的路道只一处,就是武场前面一小路。
若将这条路守住,外人就进不来。
…………
“形势何如?”周子急切问。
那个弟子出着大气:“乱的很,对方人也不少。”
闻得此言,周子一面拔出他的武器,一面就站起来往前走。
…………
“周子!!”一声音忽从不远处传来。
周子听得此音,立时知是谁人,忙转过身恭敬地躬身:“见过师娘。”
…………
从武场南侧不远处的一处小门里,走出一群人,为首的是段秀英。
段秀英身旁还有一中年女子,是她的贴身侍女———小文。
在其身后,跟着一众凌夜谷弟子,这些人皆是奉命前去护卫的。
…………
“是了,什么时候还这般,我问你,到底怎了?”段秀英快步上前来,急切地问。
周子表现的如此冷静,便是他想用冷静,来宽合段秀英的心。
…………
不过,段秀英却灵明的很。
“师娘,没大事,几个毛贼不长眼,来寻麻烦,您放心,我们这就赶了!”周子。
段秀英微一笑,旋:“周子,你比小易也年长不了几岁,阵前可说不得假!”
周子一诧,忙:“师娘斥的是,但实在没什么,您安心回去休息,我这就带人去瞧瞧!”
段秀英:“狂岚不是已带人去了?怎?你也去?那看起来,这可不是小毛贼啊………”
…………
简单一句话,就已戳破周子特意隐瞒的事实。
见周子无话,段秀英语气一变,合定:“你师父一生行踏十方。深知人在武门,谁人无个怨家。外面的人是何来路,我不管,我只告你一句话,莫使你师父花在你们身上的心思白费了………”
…………
周子听得心头澎湃万分,忽一抬头,从嗓子里沉出:“师娘放心!我们可归,但他们定回不去!”
罢,周子交代一句:“照顾好师娘。”
旋带领护卫队的人,匆地奔出。
…………
瞧得周子带人离去,段秀英略微放下心,缓缓走至武场旁侧的一把椅子上,稳稳地坐。
…………
“师娘,您还是到内院去罢,这里危险!”一弟子瞧得段秀英坐在那里,便忙上去劝。
段秀英用手一拍椅子的扶手,淡然:“这椅子,是你师父坐的,我坐在此,众人皆沉心。”
罢,便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
周围的弟子听得这话,心下皆生出一阵莫名,不知是大动,还是旁什。
凌夜谷外的争斗依在继续,已进入终局。
…………
狂岚渐渐有些不支,他的武力固然不低,但比起土尽苦来,总是欠缺点什么。
…………
土尽帝和凌无心之武,是大抵差不多的,但狂岚只是凌无心的徒弟。
而土尽苦,乃是多年尽传。
…………
凌夜谷内忽人声杂乱,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不多时,周子带着护卫队的人,也冲了出来。
“凌夜弟子!莫怕,我们来了!!”周子大吼一声。
旋当一踏,手中的四尺铜棍凌空舞旋几下,便忽地砸过去。
…………
周子被狂狼选中,成为护卫队的队长,武高自是首当条件。
而护卫队的人,武力也在寻常弟子之上,他们的习练,要比旁人苦苛的多。
周子已冲上来,场中形势立时发生变化。
…………
四尺铜棍在他手中舞的生风。
“彭———”
一棍横扫,就将两个土衣人扫出。
而护卫队的人,也及时地冲上。
这下,仙上门的土衣人立时陷入险境。
观得此幕,仙上门的首领———土尽帝,终于呆不住了。
…………
他此时的心也有些不沉。
本以为凌无心不在,精锐也已被带走。
但如今,仅仅是这些瞧起来是寻常弟子的身手,皆如此忽悍。
现在,也得用另一眼光瞧观凌无心和凌夜谷了。
…………
“混账!”土尽帝一面骂,一面两腿一摆,荡了过去。
土尽苦听得这句话,如大赦一般,忙退出圈子。
而狂岚刚轻松一下,旋就觉到无边的沉压陡然而来。
…………
眨眼间,一掌就拍来。
狂岚全没瞧清这一掌是从哪来的,本能地往旁边一闪,只觉一阵劲风从耳边袭过,将耳朵刮的生疼。
不等他缓口气,又忽觉背后有怪,忙又大踏步往前一飘,旋两腿弹起,在半空中借势扭转了身躯。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是那个一直站在旁侧的白衣蒙面人出手了。
…………
根本不用拼掌,狂岚仅凭刚才那一下,就知此人武力远胜自己,心头暗诧的同时,也有些慌乱。
…………
“老周!助我!!”狂岚忙快步冲到周子身旁。
周子刚才一直在眼观八路,早就发现白衣人的古怪。
听得狂岚此呼,来不及多想,口中喊声:“来!”旋和狂岚一齐朝白衣人冲去。
…………
土尽帝见二人同来,心下暗喜。
便两只手掌自一左一右地拍出,旋趁二人躲避之时,又两臂往外一震,手掌顺势向前一推,一阵气浪疾飞而去。
周子、狂岚忙举起手中的兵器格挡,胜在他们二人的武学底子且是不错的,不然就这股气浪,能将他二人的经脉震碎。
…………
周子和狂岚是眼下凌夜谷中武学至高的两人,他俩一旦被牵制住,余下的凌夜谷弟子,立时陷入困境了。
土尽苦为之一振,翻拍两掌,游离着朝凌夜谷的人击去。
好在有护卫队在,一时之间,土尽苦倒也占不得大便宜。
…………
周子、狂岚同土尽帝斗得几招之后,心下是越来越绝望,他们俩清晰的觉到,对方根本就没和他真斗,好似在嘻闹一般。
…………
每当周子全力一棍砸去之时,土尽帝总是轻飘一闪,躲开去。
而一旦,两人想喘口气去帮旁人之时,土尽帝的掌影又适时地遮天袭来。
可谓有余,使人甚不恼火。
…………
凌夜谷护卫队的人有七八个围着土尽苦,余下的同土衣人对峙。
土衣人数量不多,且武力上也不占胜,越斗下去,凌夜谷的人反开始占上风。
土尽帝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开始悔———没有多带一些人来,亦悔没有将天罡卫的人带来。
…………
时间拖得越久,对他就越无好处。
脑筋一转,土尽帝终于计上心来。
…………
陡然间,周子和狂岚忽觉压力开始数倍增大,面前这个白衣人不再闹玩,而是使出全势了。
每一掌皆无比迅捷,且周子全势砸下的一棍,
尽管砸中人家的肩膀,但是却仿若砸在了一块巨石上。
…………
“罢了,到此为止,倒地罢!”随着土尽帝音落,他双掌急速翻拍,是腾空跃起,两臂一曲,旋在离地尚三尺之际,身影如妖般逸来。
之后,周子和狂岚同觉心口一闷。
他们已诡异地被一掌击中了。
…………
“噗———”
两人同时淌出一口红迹。
周子的身体踉跄着向后倒退十余步,才勉用铜棍支撑于地,不倒。
而狂岚则是在将倒之时,用手中刀顶了一下地面,也未摔下。
…………
土尽帝将衣摆一扬,口中喊:“我进去,你们在这里缠住他们!”
话毕,土尽帝就纵身冲进凌夜谷中。
眼瞧土尽帝闯进谷中,周子和狂岚登时慌了手脚,忍着痛就要前去阻拦。
可惜,土尽苦已听到土尽帝的话,两脚一踏,甩开身边的七八人之后,便来到周子、狂岚的身边。
论单斗,狂岚和周子皆可与之一试,但问题是现在他二人皆负伤,拳脚上自然气不足。
…………
另边,土尽帝冲进谷中,沿着一条铺满小石子的路一直往前走。
很快,他的眼前就现出一片空地。
不等走近就瞧得里面桃红草绿,且觉气温也是越来越合然。
这里的风景和气候,和外面简若两地。
…………
此处是凌夜谷的庄园,若穿过前方的一座圆形小门,就是凌夜谷的内院了。
凌夜谷的众人,皆住在那里。
…………
眼瞧就冲到小门。
忽然间,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嗖嗖———”两声。
土尽帝身形一顿,脚下忽顿,旋向后连续几个空心跟头。
…………
“彭彭!!”
他刚刚驻足之地有棵树。
此时,树干上刺着两竹箭,从颤抖不已的箭杆来瞧,这两箭飞出的力道甚大。
也就是土尽帝,换成身手稍滞一点的,怎有这么快的反应。
土尽帝落地之后,稳住心神,举目四望,这才发现有两人蹲在西侧不远处———高高的的院墙上。
…………
“什么人?出去!”左一人张弓搭箭,瞄准着土尽帝吼。
另一人神情肃然,手中的竹雕弓上赫然搭有三支箭,瞧起来臂劲惊人。
土尽帝冷眼扫去,俨然不将这两人放在眼里,嘴角稍撇,轻哼一声,继续抬步往前走。
…………
瞧得土尽帝这般傲姿,墙上两人皆怒不可谒。
那已搭三支箭的人忽地一拉弓弦,手指一松。
三箭就从上,左,右三位疾冲而去。
土尽帝耳一听这破空之音,就知不妙,忙足气,旋双掌一合,向外一翻。
“呔———”
一声暴喝之后,两支竹箭被拍飞。
余下一支直冲土尽帝头部的箭,被他脑袋一侧,躲了过去。
…………
虽然无伤,但土尽帝已确确实实地觉到危险。
他已断定,这两人不简单。
土尽帝之觉一向很准,这两人不简单。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一叫元空,一叫元寂。
…………
二人本是一山村猎户之子。
十来岁时,就跟着猎户进山习箭。
后来一次斗猎之时,猎户被毒蛇咬伤,很快就亡去。
兄弟二人就只得到城里讨饭,恰遇狂狼去那里办事,瞧这两人模样机灵,就带了回来。
这两人或许天资绝卓,弓箭用的甚好,皆有百步树穿的本事。
且随着年纪增长,臂劲也大的怕人。
元空曾有一次,一弓搭四箭,四箭齐飞。
四头野兽同时命中,被凌无心称为“凌夜箭王”。
…………
今日事出突然,周子特意安排俩人到通往谷内的门口处守着。
俩人刚到这里不久,就遇到土尽帝冲来。
令俩人诧讶的是,这个蒙面白衣人竟两次躲过了他们的箭,实在使他们不敢相信。
…………
不甩开这两人,这门怕是过不去了。
土尽帝心下沉定,便转身朝俩人冲过来。
元空、元寂的弓箭本事实是非同一般,但拳脚功夫就稍逊几许了。
俩人仅是瞧得———土尽帝空掌拍飞两箭之后,就已知此人绝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现在瞧得此人冲来,便忙从院墙上跃下,急匆匆地往回逃。
…………
不是两人胆小。
凌无心曾说于他们,一旦遇到不胜之兽,定得在第一时间逃走,逞能是无用的,将命保住,才是首头的。
…………
眼瞧这两人逃路,土尽帝干脆就不追了,转身一绕,就穿过小门。
穿过小门,再走一会儿就是武场。
…………
此时,段秀英依然安稳地端坐在武场边的椅子上,周围除小文之外,只不到三十个凌夜谷弟子。
段秀英已使旁侧弟子各做各事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余下凌夜谷的弟子,皆在远处静悄地观瞧着这边。
一旦段秀英这里发生情况,他们得当头冲出来。
…………
“师娘,您快躲躲,来了个厉角儿!!”忽然间,元空和元寂二人焦急地逃来,站在段秀英面前。
段秀英眼皮一翻,瞪着他们问:“有多厉?”
元空忙答:“同师父不相上下!”
…………
听的元空这话,众弟子皆唏嘘一声。
段秀英更亦是瞪大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可能?”段秀英显然不大相信这个事实,她对丈夫的武学修为,是相当了结。
…………
“师娘,您快躲躲,那人已朝这里冲来了!”元空说着,朝元寂使个眼色,两人就准备上前将段秀英扶走。
“大胆!”就在元空下手之际,段秀英忽一声暴喝,止住他们。
…………
“躲什么?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还护不了我一人?”段秀英冷眼扬眉。
“你说的是,他们确实护不了你!!”忽然间,一阴森之音传来。
众人皆觉眼前一晃。
一身着白衣,脸罩面具的人就现于他们的眼前。
…………
元空和元寂瞧得这人,脸上霎时出现一片诧慌的神色,忙提醒:“拦住此人!!”
俩人话音刚落,围在段秀英周围的几十个凌夜谷弟子就叫嚷着冲去。
土尽帝全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也不近身缠斗,东逸一下,西晃一下的,来回闪避了好几次。
…………
元空和元寂见状,忙对段秀英:“师娘快走!”
段秀英也没想到,真有人能闯进来,当下就急得喝骂:“去去去,就知躲!躲什么躲!我就坐在这,我瞧那人能将我怎样!!”
段秀英这么一说,弄得元空和元寂左右不是。
…………
元空心思一转,瞄向站在一旁的小文,知这小文是段秀英的贴身侍女,从小就跟着段秀英,那时候段秀英还是富家小姐呢。
“文姑,您劝劝师娘!!”元空。
小文听了之后,无话,只是微微地摇头。
小文何尝不想使段秀英离开这里,但就是跟随她时间长了,早已明其秉气,见到她这个态度,也就不言。
…………
这时,土尽帝忽腾空跃起几丈高,轻然地越过围住他的人。
右手一伸,就朝段秀英擒去。
元空和元寂忙将手中的弓作做武器,奋然击去。
土尽帝抬起手掌,左右一挥,立时就将元空和元寂二人手中的弓扫到一面。
旋手前一探,擒住段秀英的肩膀。
一提,就直接倒飞而出。
…………
这下可将众人怕坏了。
元空、元寂忙搭上箭备飞,但被小文一把拉住了,“莫放箭,小心伤到夫人!!”
余下的凌夜谷弟子也忙一拥而上,甚至连原本躲在远处的人,也冲了出来。
…………
不过,土尽帝早就拿定主意,擒得这人,就功成。
他刚才听到那两人称其为“师娘”。
就已知此人定是凌无心的夫人。
土尽帝根本不与这些人纠缠,轻然地向前一踏,人影一下子晃到十尺之外。
…………
论起身法,这些凌夜谷的弟子,怎和土尽帝相论。
土尽帝在半空中一击,段秀英随即晕厥过去。
…………
“哈,凌无心———你这老匹夫,我使你躬身讨饶!!”土尽帝一面想着,一面疾速向谷外冲去。
…………
很快,土尽帝就来到谷口外面,立于“凌夜谷”三大字之下。
怪哉,人呢?
…………
此时的谷外,竟格外寂静,且到处白净。
这使土尽帝心下一诧,忙眨眼睛,细又瞧了一遍。
不错,确实没了。
刚才那些倒地之人,红迹,还有土尽苦,仙上门的众弟子,以及凌夜谷的人,全皆不见。
…………
“苦!!”土尽帝高声呼喊一声。
无人答应,四周静悄悄的。
与此同时。
连接谷内、外的圆形院门处,一众凌夜谷弟子忽听到一声厉音:“回去,夫人不会有事,你们守住谷内就行了!”
众人听到这个声音之后,身形一滞,不可思议地抬头到处乱瞧。
…………
这时,随后跟出来的小文,忽然间大声问:“漠红?”
方才那个厉音再度传来,不过只简单一字:“是!”
…………
小文听得此音,脸上现出一抹宽心微笑,她一面摆手,一面说:“大家放心罢,夫人不会有事。”
“文姑,真假的,夫人没事?”元空忙上前问。
小文笑:“放心,必然没事,我们且回谷里!”
大家听到小文的话,皆有些半信半疑,不过加上刚才那个冥音,心下便也稍于相信。
且小文不担心,那瞧起来是真无事。
…………
夜谷的弟子全返回谷里。
而土尽帝依然狐疑地在周围四转。
此地的一切实在蹊跷非常,使人害怕。
就连土尽帝这样般人物,竟也心慌不已。
…………
忽然,土尽帝觉到一阵险意。
转瞬之间,就使土尽帝全身的汗毛立竖。
…………
“谁?出来!!”土尽帝抬起脑袋,四下望着。
土尽帝刚言毕,耳朵一动,身体忽然往右侧一转。
恰在此时,从右侧不远处的一堆乱石后面,走出一帮人。
土尽帝定睛一瞧。
走在当前的,赫然就是土尽苦。
而跟在身后的,则是那些土衣人。
…………
使其觉到震诧和恼怒的是。
———他们皆被人擒住。
各人的脖子上,皆驾着两把闪亮的刀。
持刀的是一众身穿土衣的人,这些人的衣物心口处,皆是一扶桑。
…………
…………
第0394章
极北之地,绝冥山———凌夜谷。
…………
土尽帝狰狞的脸色,加上嗔喝。
使土尽苦诧恐万分,立时怕得不敢言语。
“你们是何人?”土尽帝问。
这时,那些身穿黑衣的众人中,走出一年纪约三十上下,方脸横眉的人。
其手中武器甚是怪异,细长的铁钉耙末处,有一倒钩刺。
…………
此时,他用铁钉耙一指土尽帝:“放了夫人,这些人你可带走。”
土尽帝哈然一笑:“你敢威胁我?我不放,你又能何如!”
那人也笑,旋:“你不放,我们就斩人,且夫人我们也得救下,你走不了。”
“哈哈———这是我头一回听得有人在我面前言此厥词!!”土尽帝显是不信。
…………
“你可一试!”那人倒不恼,只是冷瞧着他。
土尽帝此时的脑海中在飞速地思考着,从面前这个人的眼神里,他瞧不到一丝的恐慌,也瞧不到半点犹豫,好似是事已成般。
不过,土尽帝仍不信,他问世多年,还不知何为惧。
…………
“这帮菜桶,你若是想斩,那你就动手!!”土尽帝反一提段秀英,倒退几步,准备逃路。
不是他不管手下人的亡活,而是他觉得,只段秀英在手,那么对方就不敢将他的人怎样。
…………
他虽不知这群黑衣人的来历,但是听他们将段秀英称作“夫人”,那就必然是同凌夜谷有关系的人。
…………
就在这时,那个手持怪钉耙的人,忽身形一晃。
土尽帝眼前一花。
转瞬之间,那个人就冲至土尽帝面前。
…………
“这是………”土尽帝心下暗暗念叨一声,忙擒着段秀英,两脚沿着地面向后滑。
而那人,脚步一点不慢,冲到合适距离之后,其左手一扬,手中的倒钩刺就往土尽帝的脖颈处扎去。
…………
土尽帝脑袋微向一侧偏逃,旋将段秀英擒来,在身前晃了一下。
这一晃,果然成效。
那人怕误伤到段秀英,临时将手腕一转,倒钩刺向下一划,避开段秀英之后,返身跃回。
…………
“瞧你的身手,在天下之中也属一流,怎还需擒着个人作挡牌么?”那个人冷盯着土尽帝。
…………
使土尽帝立时闹个大红脸,胜在戴着面具,旁人也瞧不到。
不过,此话同时还现出另一意。
———即我知你武力卓绝,亦不惧你,另意也就是,我的武力不差。
…………
“你到底放不放人?”
土尽帝:“不可能!”
那人一听这话,举起手臂朝后面一摆,旋:“斩四人!”
…………
他这话声儿不大,但是听在那些黑衣人耳里,就如炸雷般。
各人纷纷瞪大了眼睛,瞧着土尽帝。
而土尽苦亦是诧恐万分,他不知那人的四个人之中,有无他。
土尽帝根本瞧也不瞧,一副随你的样子。
…………
“就四人,将那个领头的也斩了………”
此话终于从这个人嘴里说来。
土尽苦登时不定,他放声大吼:“不………不能斩我!!”
…………
土尽帝忽将段秀英从背上放下,一手掐其脖子,之后语气辣毒地:“你斩,我便掐!”
那个人哈然一笑,旋:“这些人之中,有你手下,他们若是亡了,你的损失甚大。而你手里所擒之人,不过是凌夜谷的谷主夫人,你纵然斩了她,又能何如………”
“………你几十个手下的命,换来凌夜谷主对你无尽的追斩,值吗?”
这个人的话,无疑将土尽帝震得心神一荡。
…………
土尽帝擒段秀英,就是为了用来胁迫凌无心。
而一旦段秀英被他所斩,那非但胁迫不了旁人,恐连他也得遭到凌无心无尽的追斩。
以目前这种情形来看,这样的做法是很不理智的。
…………
可话分另头,他从五丰山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又和来不工精心计划了这样一策。
现在眼瞧已得手,难道使煮熟的兔子逃了?
土尽帝不甘心,可又能何如?
…………
此时,那个人一面从怀里拿出一枚铜钱,一面:“现在,我将这枚铜钱扔上去,在它掉下来之前,若是你仍不放人,那么我就只得斩人,旋即再斩你!”
言罢后,他大指悬置铜钱,旋用力向上一弹。
“叮———”
一声脆响,铜钱被弹起十丈来高,转眼就消逝在半空中。
土尽帝忽地向上一抬头,旋两眼冷盯着前方,若斩他,土尽帝没把握一招毙命。
…………
恰在此时,一道白光闪过,是那枚铜钱快落地了。
“是!我放人!”土尽帝话音刚落,铜钱也刚好落在地上。
那人脸上笑,旋俯身手掌前伸,将铜钱捡起,塞进怀中:“你放了夫人,他们就可以走,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一句,莫妄图进入凌夜谷里。”
…………
土尽帝尽管早已嗔不可谒,但仍制着心绪:“你们是凌夜谷的弟子?”
“与你无关。”言罢,一挥手,立时冲过去两个人,将段秀英扶住,慢慢带了回来。
…………
那人用手一探段秀英的脉搏,点头:“放了他们!”
听得这句话,架在仙上门众人脖子上的刀,皆拿下。
土尽苦满面红,也不敢瞧土尽帝,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
“我们走!”那个人喊一声,之后他们便纷纷回转,朝谷里走去。
土尽帝两只手慢握紧,浑身斗颤,不是被寒风冻的………
…………
“咱们………”土尽苦小心。
土尽帝回过神来,瞧着土尽苦。
终于是沉住了,只淡然说:“我们走。”
…………
…………
“夫人………”在谷里焦急等待的凌夜谷弟子,忽然见到众人闯来,其中还有段秀英。
“你们是什么人?”元空没弄情况,上前一步,厉声喝。
为首的一人不答话,“夫人着了一掌,你们将她扶回去,卧榻休养半个时辰,自然会醒来!”
…………
“你………”元空见这人根本不理他,心下有些气恼,要发作,却不料被人横臂拦住了。
元空一瞧,拦住他的是小文。
“文姑,您这是?”元空有些不解。
小文微微一笑,对着那些人:“我知了,你们回去罢!”
…………
那人将段秀英交至小文手上,便躬身施示:“我们走了,余下的人皆在谷外的巨石堆后方,你们且将他们寻回来罢!!”
言毕,这些人纷纷纵身跃上房梁,施展轻身功夫,朝远处踏去。
不多时,他们已来到一处山谷间。
那领头人不知从何地拿来一云雀,将纸卷绑在爪子上,旋双手一松,将其放飞而去。
…………
“文姑,他们谁啊?”元空愣了半天,不解地问。
不止元空,余下的人也有些不明白,这些人他们从来没见过。
到底是谁人?
…………
小文面色一滞,不回他的话,而是自语:“莫问这些了,赶快去将他们寻回来!”
语罢,小文便招呼一弟子,一齐抬着段秀英回房去了。
…………
元空见小文不言,也只得作罢,叫上旁人直接去谷外,将周子、狂岚等人全寻了回来。
…………
这一场劫难,凌夜谷损失不小,受伤弟子乃是数不胜数。
但蹊跷的是,周子和狂岚皆不记得是怎一回事了。
只是知忽然来了一群人,三两下就将对方击倒。
等醒来以后,就瞧得了元空、元寂以及前来寻他们的凌夜谷弟子。
这一刻起,在他们心头,已埋下一疑惑。
那些人究竟是谁?
识得小文。
但是却不认识他们,真是奇哉怪也。
…………
…………
极北之地,十里城。
…………
“到底怎一回事?!”
两个多时辰后。
十里城一处小客栈的屋子里,土尽帝嗔气地喝问。
土尽苦大气不敢出,立在他面前,慢言:“我们本来马上就将他们全部制住,怎知忽从哪里冲来一群人,武力皆奇高,领头的那个,我就跟他斗了不到二十回合,就被他降住了。”
“这么厉害?”土尽帝知土尽苦的武学,虽不是卓绝,但也非泛泛,能在二十回合制住他的,也不多见。
…………
“或是我之前恶斗许久,气劲消耗过大………”土尽苦也给自己寻个由头,只不过有些底气不足,越往后,声音越低。
听着这话,土尽帝只得无奈地吐出一口气。
怎也不是。
…………
…………
…………
立陵城,宁府。
…………
…………
这日一大早,凌无心觉得心境不错,到院子里舞得几趟拳之后,顺便去街上买点东西,就回到房里瞧书。
…………
易仙连日在屋,静静修习。
他一直在体悟内息的流转和变化。
自从那日,空诧大师对他说“大成之日,在人不在天”之后,易仙就决心苦习。
…………
“谷主,谷主!!”
在易仙静心修习之时。
一通急喊声,忽断了他。
易仙慢吐一口气,缓睁开双眼,之后跃下榻。
拉开门之后,就瞧得狂狼手里不知拿了什么,急匆的向前奔去。
…………
“狂总管,怎了?”易仙叫。
狂狼停下脚步,扭头瞧了一眼易仙,旋急切:“莫问了,出大事了!!”
罢,狂狼三步作两步,直朝凌无心的房间走去。
而凌无心则是站在门前,方才他已听到了声音。
“狂狼,怎了?”凌无心一把扶住狂狼,焦急地问。
…………
狂狼是出了几口大气,旋举起右手,将手中的一张纸递于凌无心。
凌无心狐疑地瞧了狂狼一眼,低头扫视起来。
…………
刚瞧几眼,凌无心的脸色忽冷峻非常。
易仙也快步走来,却是无话。
片刻之后,凌无心长吐一口气:“险!!”
…………
易仙见状,忙趁机问:“师傅,出什么事了?”
凌无心一抿嘴,将手中的纸递给易仙:“家差点被端了。”
“啊?”易仙诧,忙接过纸细瞧。
上只二十六字,“仙上门来袭,凌夜谷遇险,夫人遭掳,后获救,白衣蒙面人武力高深。”瞧罢,易仙也是心诧不已。
…………
“这怎可能?这上面所书———武力奇高的白衣蒙面人,定是土尽帝啊,可他不是在五丰山吗?”易仙疑惑地问。
狂狼想也不想地随口答:“或那五丰山的土尽帝,根本就是假的!”
经狂狼这么一醒,再联想到五丰山的那个土尽帝从头至尾的表现。
霎时间,凌无心和易仙瞬时反应过来。
…………
“不错,无怪那日他一句话不说,原是怕走现!”易仙忿。
凌无心:“也是,身型、外貌皆可以假扮,但是声音难扮,怪不得那人不语。”
狂狼好似忽然想起什么也似,焦急地问:“谷主,照这么说,那定是他们早有预谋的,依我瞧,我们还是快回去罢。”
…………
凌无心想着,点头:“是得回去了。但余怨未了,我总觉得………”
易仙听到这话,忙接口:“师傅,你且回去罢,放心,二师兄的事,我来复!”
凌无心瞧眼易仙,笑:“你现在的身手,还不足以败下他们,且历练罢。”
易仙脸上一红,无迹地点头。
…………
凌无心办事,向来厉行。
半天时间,就已收拾停当,备回绝冥山。
…………
“无心兄,你且多呆一阵子罢,咱多少年不见,你这一走,不知何年我们才能复见啊……”宁逍。
凌无心一笑,平淡:“你这人,真是,不定哪天我嘴馋你的酒了,就一人来了,哈哈,却是,你那酒酿的实在不差!!”
…………
另边狂狼忽走来,张开嘴巴话半又止。
宁逍一瞧,便寻个借由溜了出去。
见得宁逍不在,狂狼才走过来对凌无心:“谷主,我觉得门外有妖。”
“哦?确信?”凌无心眉头一皱。
“十之**!”狂狼点头。
…………
凌无心想了想,对狂狼说:“去将小易叫来。”
狂狼应声,转身就离去。
…………
不多时,易仙就来到凌无心的房中。
“师傅,您找我?”易仙问。
凌无心轻点头,拽过易仙,在其耳边低声地如此这般了一通。
…………
…………
约莫一柱香的空当,宁府外开始喧闹起来。
府门外停着一架马车,宁逍在这里候着众人。
…………
“你们,你们慢走。”宁逍站在台阶上,对着众人。
凌无心一面拱手,一面钻进马车里。
车夫吆喝了一声,马车便缓缓前行。
狂狼也一骑走在前面。
马车后面,还跟着一群凌夜谷的弟子。
瞧得他们远去,宁逍旋回到府内,关上大门。
…………
这时,宁府左对面一处酒楼门口的———小摊位上,两个带着草帽的人忽然站了起来,互相低声着什么。
旋一人朝着凌无心离去的方向走去,另一则是朝旁侧走去。
…………
凌无心的马车行驶的不快,约半个多时辰之后,才算是走出立陵城,来到郊外。
狂狼骑马走在前面,非常警惕地四处张望。
就在此时,狂狼耳朵一动,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忙一摆手,示意停下。
…………
就在众人不解之时,几道破空之音忽来。
转瞬间,惨叫声起。
狂狼忽一回头,发现跟在马车后面的凌夜谷弟子全数倒地,各人身上皆中一支竹箭。
…………
“完了,有埋伏!”他话音刚落。
“嗖嗖———”
又是一阵箭雨袭来,将凌无心所乘坐的马车扎的密麻。
由于势沉,每一支箭皆深深地刺进,仅现出一小截箭羽。
狂狼翻身下马,旋四下一望,从箭袭来的方向简单判断一下。
之后旋就冲进马车里。
刚一掀开布帘子,狂狼就忽发出一声惨叫:“谷主!!”
这一声惨叫,如撕心一般,使人听着就毛骨悚然。
…………
狂狼忽将布帘一放,大吼:“忘八!谁?给老子滚出来———”
话音刚落,一阵悉嗖的声音从四周传来。
为数众多的黑衣人,手持弓箭,冷傲走来。
…………
“这么容易就得手了?我就说,他凌无心不过徒得虚名耳!”略带轻视的话音,从黑衣人后面传来。
不多时,黑衣人后面缓缓走来一人。
狂狼一见此人,眼珠子瞪得滚圆,不可置信地喊声:“是你!!”
…………
此不是旁人,是北国四大派之一,御龙山庄的庄主———姑苏氏。
姑苏氏举起手中的折扇,很是肆洒的一手甩开,笑然:“我说你们凌夜谷的人啊,还真是无用,我还未出手,就只剩你一人,可笑啊真是。”
狂狼一脸悲痛地瞧着姑苏氏,嘴里挤出一句话:“姑苏氏,你这是为何?!”
姑苏氏一听这话,原本笑然的模样忽一滞,现出满面狰狞:“为什么?不什么,就是瞧他不顺眼而已,当年不过一混武门的小子,现如今居然被排进武门‘胜十’之列,这于我,简直是奇耻!!”
听罢这番令人发笑的话,狂狼怨嗔:“那不过是好事之人的戏言,也值得你下此毒手?”
姑苏氏冷笑一声:“真假我不论,总之,凌无心我早瞧其不顺眼了,本来今日我还准备好生活动一下,不想这么轻松就得手了,哈哈!”
姑苏氏一面狂妄地笑着,一面挥手,示意黑衣人准备飞斩狂狼。
…………
狂狼瞧得这个举动,略带紧张地问:“怎,你要斩我?”
姑苏氏:“怕了?”
狂狼嘴角一扬:“………我不想亡的这么不明不白。”
…………
姑苏氏:“不明白就不明白罢,糊涂难,我瞧你就做个糊涂人!”
罢,姑苏氏手一抬,黑衣人纷纷举起弓箭,这密麻的箭支若飞过来,狂狼却也难逃一亡。
…………
“等一下!”狂狼忽然吼叫。
姑苏氏问:“有话快说………”
狂狼:“你怎知我们今日要走?”
姑苏氏一愣,他没想到狂狼临亡之时会问这些,不禁有些暗自发笑:“有意思,也罢,告知你也无妨。”
“………实话,仙上门的来大长老早已派人盯着你们,你们的一举一动皆在我眼皮子底下,明白了?”
“你果然与仙上门横通一气了!!”狂狼面带嗔色。
…………
姑苏氏:“是了,你废话太多,放箭!”
姑苏氏一声令下,黑衣人便准备放箭。
…………
在此时,狂狼忽然一阵大笑,旋身形旋转,直窜半空中,接连几个空心跟头,令人眼乱,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这些黑衣人根本没来得及放箭,人就不见了。
…………
姑苏氏也没想到狂狼的轻身功夫竟如此卓绝,眼瞧人没了,也无心去追,对方在他眼里只是个小角儿。
此时,马车孤零地停在路中间,后面横躺一地人。
而那匹驾车的马,还在不时地来回晃动。
姑苏氏瞧着马车,一笑走去。
…………
“凌无心,同我斗,你差的远!!”
言罢,姑苏氏忽伸手一扯,便将马车车厢前挂的布帘扯下。
然而,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车厢是空的,什么皆无。
…………
姑苏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一揉,旋睁开眼瞧,仍是如此。
净持的车厢,一尘不染。
除扎进去的箭枝之外,只余空无。
…………
就在姑苏氏觉得不可思之时,一厉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姑苏氏,你这个宵小,竟偷袭老夫!!”
一听到这声儿,姑苏氏神情忽地一震,迅速地离开马车,站到空地之上。
…………
从南面的树林里,终于走出一群人。
为首一人,年纪六旬上下,白须些许,神采奕然。
凌夜谷主———凌无心!。
…………
凌无心身后,跟着易仙、月儿,另是为数众多的凌夜谷弟子。
而狂狼,也现于凌无心旁侧。
…………
“凌无心!你没中箭?”姑苏氏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
凌无心笑:“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栽在你手上。”
一听这话,姑苏氏气从心生。
这到底是怎一回事呢?
…………
这话,得从前日论起………
自那日,来不工、姑苏氏定下半路截斩凌无心的计划之后,他们便开始着手准备。
姑苏氏是将他在立陵城经营的一小酒楼,使于仙上门当落脚点,为不使人落住口实,姑苏氏便使他的人皆暂时离开这里。
而来不工便派遣仙上门的人,住在了这里。
…………
来不工吩咐几个灵光的人前去宁府盯梢,而恰在今日,前去盯梢的人瞧得凌无心的马车出去了,且还亲耳听到宁逍与其告辞,便忙回去告知来不工、姑苏氏。
两人一合计,姑苏氏便带着来不工派于他的几十天罡卫淌小路———提前来到郊外埋伏,这才有了方才的一阵箭袭。
…………
来不工暗藏心事,他特意使姑苏氏去对付凌无心,这样的话若是成了,那自然皆喜,纵然失败,那祸首也是姑苏氏。
到时凌无心绝饶不了他,而这两人一旦冲突,那仙上门自可以从中渔利,或还可趁机用此牵制姑苏氏,彻底改变双方之间的处境。
…………
来不工这算盘,实在细心,分明就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非常毒辣。
不过,纵然他苦心计划,却还是没对凌无心、凌夜谷产生足够的重视。
…………
在凌无心临走之时,狂狼就非常小心地在立陵城提前转了一圈。
瞧见有无显眼的人。
狂狼出身武门世家,对这些事早已见多不怪,而他也恰好在宁府门前,发现两个比较怪异的人。
狂狼将此事告于凌无心之后。
凌无心非常重视,忙吩咐易仙带着月儿从后门到郊外必经之路隐蔽好。
旋又找到宁逍,使他从官邸大牢中的亡犯里选出几十人,作成凌夜谷的弟子。
本来宁嫌麻烦,想使本府家丁去的,但是凌无心怎也不同意,他知这就是个饵角儿,大抵得着道。
既是如此,怎能随便使人去送命。
…………
宁逍见凌无心坚持,只得招呼一声。
使李府长弄得一帮亡囚出来,名义上是蒙逢帝恩,天下大赦。
…………
之后凌无心便使这些人换衣,扮成凌夜谷弟子。
至于那个钻进马车的人,是易仙假扮的。
而在路途中,易仙就趁着人多的地方,悄悄地从车前钻出,身法矫捷,并不使身后跟着的人发现。
而凌无心,也带着月儿和真———凌夜谷弟子从后门悄然走出,也是绕一条小路,率赶到郊外埋伏。
…………
眼见事情败现,姑苏氏反倒不慌,他稳住心神,从容地“你很得意?”
凌无心笑:“这倒是谈不上,只是我很称怪,以你的名头和御龙山庄之势,有什么必要和那个仙上门相互通气呢?”
姑苏氏:“你想知?”
凌无心:“你若是,我倒也有兴一听。”
终于,姑苏氏嘴角一扬,傲妄,“这样罢,我始终没机会与你较量一番,不如今日就在此地,你我斗上几个回合,你若是能胜过我,我可告知你,但你若是败了………”
“且听尊便!!”不等姑苏氏言罢,凌无心夺。
…………
听得这话,姑苏氏两瞳一凝,嘴里喊:“是!”
凌无心微一笑,并不答话,只缓缓往前踏出一步,平伸手掌。
姑苏氏瞧一眼,嘴里哼声,旋将身上穿的绵黑锦袍退下,现出内里武衣,也往前踏出一步。
…………
“嗖———”
一声破风传来,姑苏氏已出手。
凌无心随即也举掌迎上。
这二人斗就斗,毫不拖泥。
在易仙印象里,这还是头回瞧得凌无心和一武力与其不相上下的人动手的,瞧得格外投入。
…………
姑苏氏身为御龙庄主,少时被誉为武学奇才,其武自不是虚的。
上来就是一掌,掌影逸幻,略带暗劲。
凌无心毫不示弱,以掌对掌,这开始的试探,使两人心下皆有了数。
…………
仅凭方才一掌,姑苏氏心下已全清。
凌无心的武学修为绝不在他之下,这一点使他颇为吃诧。
而凌无心也同样很诧讶,方才一掌,他是用出八分,但姑苏氏却几乎无什反应。
…………
“不同凡武啊真是!!”姑苏氏淡声,旋不等凌无心答话,双掌二分,右掌向下,两腿向上侧翻,身体借力一旋,左掌往前一飘,就朝凌无心拍去。
凌无心瞧得这一招,心下略带一丝的谨慎,旋飞速地将身体侧开,两腿向后微曲,双手在心前飞速地变化一下。
左手化拳就轰了过去。
…………
眼瞧凌无心一拳砸来,姑苏氏心下并不想生抗,半途中掌势一收,快速地向前挥舞几下。
凌无心反身一转,绕过几道掌影之后,拳头已至姑苏氏的眼前。
姑苏氏不曾想凌无心的步法如此玄妙,无奈之下只得用险招。
一手擒住凌无心的拳头。
…………
他这一擒不要紧,只觉仿佛拿住刀尖般,忙贯足气力,撤手以解除痛楚之苦。
另一手化掌为刀,朝凌无心的臂膀切去。
凌无心不想这一“指刃”竟被姑苏氏化解了,大诧之下忙向后一收拳头,旋半蹲身体横扫一圈。
身体离地,于半空中再次一招侧踢。
这一下堪被姑苏氏躲开。
凌无心这一脚沿着姑苏氏的耳朵甩过,夹杂的气劲使姑苏氏的鬓发稍扬。
…………
不等凌无心落地,姑苏氏气急地就运息,旋厉喝一声,两掌忽向上一挥。
直接轰向凌无心。
此掌,不仅势骇,且声势浩大。
“砰砰———”
隐生两声龙吟,仿若将空气炸开一般。
“乘龙玄掌,来的是!!”凌无心已知,这就是姑苏氏的绝学———乘龙玄掌。
凌无心明知如此,但却不特意躲避,半空中忽地一提真气。
周身向上又窜几尺,也是大喝一声,两掌向下一翻。
“轰!!”
一声巨响,凌无心的一掌,已迎上玄掌。
…………
易仙瞧的心诧,忽见凌无心身在半空的影子向后飘了几尺,旋就很快落在地上。
众人定睛一瞧,凌无心面色微红,明显是受到了甚大的冲击。
…………
“能接下我这一掌的人,普天之下不过十人,瞧来,你果有两下子!!”姑苏氏心境如烫铁被浇上冷水般,冰凉彻骨。
他已怨尽来不工。
来不工曾经告诉他,和凌无心交过手,武式不过如此。
但是今日一瞧,这凌无心的武学恐早已是绝世之斗。
…………
“敢戏弄我!”姑苏氏心下一面暗骂,一面瞪着凌无心。
凌无心现在实在不好过。
方才他全劲接下那一掌的瞬间,就觉仿若被一股狂风卷过,体内立时气息翻腾。
他当即运气护住心脉,生是沉着一口气挺住,落在地上。
乘龙玄掌之威,实在不可小觑。
…………
太大意了,姑苏氏方才那一掌,是已贯足气劲。
而凌无心只用七分力来抗。
自信无碍,但是至傲,只使其迷失。
凌无心活得大半辈子,明白这个理儿,只是他心气甚高,难以掌制而已。
“再来!”凌无心咽不下这口气,准备出全劲生拼一次。
而姑苏氏也很不满意,听到这话,合他之意。
…………
一瞬间,两人又斗在一处。
此回,二人皆拿出生平绝学。
两个人影飞速旋着。
你一掌,我一拳,斗得不亦乎。
…………
姑苏氏掌法逸忽,虽不已灵巧见长,但是胜在势。
而凌无心用的掌法则是自创———地煞七十二掌,灵巧飘肆,劲忽不足,但是配合上凌无心的身法,倒也使姑苏氏甚是头疼。
这两人的出手皆绝快。
几个眨眼的功夫,已斗得几十回合。
…………
“谷主的武学,较之从前,已大为不同了!”狂狼瞧得半天,忍不住赞叹。
易仙听闻此话,点头:“师傅之武,讲究一‘克’字。不特意使用哪种招式,而是据对手的武式,来决定克制对手的法子,此等境界,着实是胜!”
“公子,这个也瞧出来了!”狂狼听得易仙,有些诧讶地问。
…………
易仙微一笑:“这个自然,我以后也得达到此境!”
就在二人话间,凌无心和姑苏氏又斗得几十个回合。
…………
姑苏氏的每一拳,皆夹杂着巨势。
明眼人甚至能瞧得,其一拳击出之后,荡起的层层气浪。
而凌无心则是避其锋,借巧,时而化解,时而躲避。
…………
这样下去,时间一长的话,姑苏氏是必然撑不住。
而凌无心明知他掌法逸忽,便特意耗他,待致命一击。
这一点,倒同仙上门的“天罡七星阵”的精髓有着同工之妙。
…………
姑苏氏渐渐失去耐心,准备至后一搏。
其双手往前忽地一挥,趁着凌无心避开之时,继而手臂前伸,两手合。
一左一右各朝凌无心的末眉位击去。
…………
凌无心见来的凶险,不敢托大,双臂自下而上,左右一分,想隔开他的合击。
怎料姑苏氏招中有诈,眼瞧凌无心的双臂举起,两掌忽然化爪,臂膀往后一收,分别擒住凌无心的左右臂。
旋运足气力,向两侧用力一扯,他这是想废掉凌无心的双臂。
照常理来讲,凌无心应所料不足,而一旦伸出双臂被左右擒住,在无防备的情况下,很容易使人得手,姑苏氏心下也是这么想的。
…………
但事情总不照他的心愿发展。
凌无心忽一跺脚,腹部微鼓。
而这时,姑苏氏忽觉凌无心的双臂好似定住一般,稳固不移。
就在姑苏氏一愣神的功夫,凌无心忽两臂往外一震。
姑苏氏立时觉得一阵火痛传于掌内,慌忙撒开两手,向后急飘去。
………
待到姑苏氏站稳之后,突觉他的两臂一阵火烫,这种灼烧之觉实在难忍。
“你这是什么武学?”姑苏氏大诧失色地问。
…………
“井底虫,画中虎,可叹哉!!”凌无心讥讽。
将堂堂天下“胜十”之一,御龙山庄的武学天才说成‘井底虫,画中虎’。
这天底下,或就属凌无心独一份了。
…………
“怎么,继续斗?”凌无心问。
姑苏氏心下非常后悔,他悔于没有探清凌无心的底细,但亦是震诧。
他一直以为,凌无心不过是个盗名之辈,但今日一斗之后。
他才知,凌无心的武学虽然不在他之上,但至少也是恰逢对手了。
瞧凌无心那样子,振头很足,再斗下去,估计也难占上风。
…………
“哼!今日且放过你,等着罢,咱们青山不改!!”姑苏氏忽甩下一句沉话,旋身形一纵,转眼就消失不见。
那些放箭的黑衣人就是仙上门的天罡卫,眼瞧姑苏氏走了,他们便也忙四下逃开。
易仙本想将这些黑衣人留下,但凌无心没发话,他也不擅作主张。
…………
“师傅,您………”
“噗!!”
不等易仙说罢,凌无心忽然呔一口红迹,旋两腿一瘫,坐在地上。
…………
“师傅!”
“谷主!!”
易仙和狂狼等人心下一诧,忙快步跑过去,扶住凌无心。
“师父,你怎了?”
凌无心苦笑了一声,低声语“姑苏氏的乘龙玄掌实在劲道,方才我大意,被他那一掌震乱内息。”
“………又拼命震开他,体内真气一时大乱,扰了心脉,再加上特意作成无伤,消耗太大,负得重伤,咳咳………”
罢,凌无心费劲一指心口,狂狼立时会意,忙从凌无心的衣里拿出一小瓶。
倒出一颗白色药丸,喂给凌无心吃下。
…………
吃下这颗药丸之后,凌无心的脸色微合些许,旋:“狂狼,我们且回绝冥山,我得养伤几许!”
狂狼点头。
易仙:“师傅,你伤得这么重,还是不要跋涉了,不如回宁府那里,待伤势痊愈………”
凌无心叹口气,慢说:“不可,不得复返。且说,我回绝冥山,也安心一些,或许,伤也痊愈的快些!”
“可路途这么远,
万一路上遇到麻烦怎办?要不我送你回去!”易仙。
“凌无心微微一笑,欣然:“姑苏氏已被我吓走,暂不会寻我麻烦,你就莫回去了。既已到这里,就且历练一番。”
“………免得一来一去还得花费诸多时间,另外,你也得多注意仙上门和姑苏氏他们的动向。”
狂狼也掺和一嘴:“公子你就放心罢,有我在,没人能伤到谷主!”
易仙瞧眼狂狼,还是觉得有些忧心。
…………
瞧得易仙的表情,凌无心已明白他的顾虑,旋即:“你就安心罢,有狂总管在,只不是那几个卓绝老角儿,旁的皆能应付。”
听到凌无心这般,易仙也就不说什么,点头:“那路上可得当心!”
凌无心:“是,实在不行,到得京都,我就去莫土那老家伙那里躲几日。”
易仙一听,立时笑出,若是呆在莫土那里,自是万事无忧了。
狂狼忙招呼旁人将凌无心扶进马车里,车厢上满是箭枝,还得费半天劲清理。
…………
“小易,月儿,你们且各顾着,遇到事情相提醒一二!”凌无心半躺在马车里,缓声。
易仙和月儿皆点头。
…………
这时,凌无心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也似,从袖口里掏出一卷轴,递于易仙:“这卷轴里,我写下一些事情,你暂不瞧。等到你能将体内的两股真气合二为一之时,再翻开来瞧,切记!”
易仙非常干脆地将卷轴放进怀里,简练地答:“我知了!!”
瞧着远去的马车,易仙的眼神里,生出一分毅然的光景。
…………
…………
第0395章
蓬莱仙岛,绝琴宫。
…………
…………
绝琴宫主———王沐,平时是甚少到武门上走动,前次五丰山一行之后,耽搁几些时日才回到蓬莱仙岛。
…………
这日,王沐到蓬莱仙岛渡口附近瞧走,旋来到了无山。
自攀登而上,来到位于峰顶处的几座房屋附近。
蓬莱仙岛终年积雪,同绝冥山有些相似,但不同的是,绝冥山是酷寒,而蓬莱仙岛,则有一种合意。
…………
“暮,我回来了!”王沐一人静静地站在一座大屋子前,沉声。
过得许久,屋内传出一声音:“进来罢!”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王沐才轻抬起脚,慢推开门走了进去。
…………
王沐在蓬莱仙岛上,无论去哪,身边皆不喜欢带着随从。
屋子里的摆设,简约非常,沿着两侧墙壁摆放着两个高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和瓷物,靠里墙附近置一张宽大的画案。
一中年妇人,在画案上悬笔着。
屋子中央还摆着一盆炭火,上用支架架着一鱼。
这鱼现在已烤的通体泛着金,上面油滋滋的,不时地滴落三两到火盆里,响起噼啪之音,香味也弥漫到了整间屋子。
…………
王沐好似一小女孩般,不动的站在炭火前,连出气的声音皆甚是细微,生怕扰到那个妇人作画。
大约候了一炷香的工夫,中年长嘘一口气,将手中笔慢架于笔架上,这才抬起了头。
…………
这人长得和王沐有几分神似,面容端庄,举止大方。
整个人瞧起来,如在寒冷中沐得春风一般,令人心神飒肆。
这中年,乃是天下中有名的画手———暮未。
…………
这暮未虽不会武,但是提起这个名字,武门中可谓罕人不知。
她的一手墨画,享誉天下,据是上古画圣道玄的传人。
其画作,曾被人在京都中以万两金子买走,堪称啧奇。
不过,自从嫁人之后,便只在闲暇时简画抒术,也令世人叹之不已。
既是惜矣,也是憾哉。
那些无缘买到她画的人,追悔莫及,而那些恰得买到的,则是欣喜不已,若是绝笔之作,那价钱上不知得翻上多少倍。
…………
“这一趟何如?”暮未笑着从画案边绕了过来,走到王沐身前问。
王沐这才现出笑容,讪答:“你猜?”
“这丫头,出去一趟也无个长进,还是这般,来,快坐,今日刚烤一只鱼,咱娘俩喝两杯。”
罢,暮未从书架上取下一酒坛,另两个杯子。
而王沐则是麻利地将靠在书架前的一张桌子搬到了烤鱼旁边。
两人分坐在桌子两端。
…………
王沐掀开酒封,给暮未斟满一杯,旋即也给自己倒满。
“暮,我敬你一杯!”王沐给暮未端起酒杯。
暮未怜也似的瞧了王沐一眼,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
王沐又从怀里拿出一把锋利小刀,麻利地片下几片烤鱼肉,递于暮未。
吃喝半晌之后,暮未忽问:“这次去北国,何如?”
王沐用手拭去嘴角溢油,“………那什么劳什子仙上门,去了之后瞎闹腾一番,乱的。”
旋王沐就将其在仙上门———立门大典上瞧得的皆告诉了暮未。
…………
暮未听罢之后,淡然一笑:“照你这么说,那姑苏氏不是什么善人了?”
王沐喝得一口酒:“必然不是,实在伪君子一个,顶着什么这个那个的名号,可干的皆不是人事。”
“你觉得姑苏氏武高吗?”暮未问。
王沐随口:“不知,却也是能吓唬住那些没本事的。”
…………
暮未淡一笑:“众师姐妹中,你年纪至小,仙子却将宫主之位传于你。没法子,这是你的命,你只得认命,既这般………”
王沐点头:“是。”
暮未话锋一转问:“你将月全令赠于了一叫‘易仙’的年轻人?”
“是了暮,且………喝酒!”王沐。
…………
“见过宫主、夫人!”
屋外,间已一示,恭敬说。
王沐瞧得是间已,脸上一改神色,微笑着:“间师姐不必行示,有什么要紧事?”
王沐到无山之时,是一人去的,且旁人也知王沐去无山之时,是不喜被人扰的。
而现在间已到此,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是故有此一问。
…………
“宫主,有一人到尘山下的迎客亭处,指名要见宫主。”
“哦?什么人?”王沐问。
“不知身份,是个老头。他说得见到宫主才可!”间已回答。
“哼,赶走就是了。”王沐不满。
暮未识趣地返回里房中,她对外界事丝毫没兴趣。
…………
瞧得暮未离开了,间已又压低声音:“此人武式不错,开始之时弟子们想将他轰走,但是没成。”
“动手了?”王沐眉头一皱问。
“嗯,渡口之时,众弟子齐上,使出剑阵,皆拿不下他!”间已。
“呵,却有意思了,走,去瞧看!”听众弟子使出蓬莱剑阵,却拿不下那人,王沐一下子来兴。
…………
蓬莱剑阵布局合武,齐剑势沉,可不足胜余,对付一般的高手是绝没问题的。
若是剑阵皆胜不了的,那就基本和大师姐………间已不相上下。
有此武的人,来寻她做什么,很是奇怪。
…………
“暮,改日再来瞧您!”王沐转过身去,对着屋子说。
“去罢,凡事当心。”暮未平缓地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
…………
尘山是蓬莱仙岛山脉中的一处高峰,绝琴宫就建于尘山之上,和无山比邻而立。
尘山下有一座迎客亭,是给那些探访绝琴宫的人歇脚用的,也是绝琴宫人的盘查用地。
…………
此时,这亭子里坐着一老者,瞧样子已乎光景,有些瘦弱,只着一件单衣。
亭子周围站了几个人,皆是绝琴宫的人,其中有一弟子,一脸不善地瞧着这个老头。
不过,这老头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只是一人盘腿坐于亭地上,纹丝不移。
…………
“哪位到此?”王沐的声音,很快就出现。
听到这个声音,老者双目忽睁开,也不见身体怎动,就轻飘地站起。
之后身体微一动,整个人就从亭子里移至外面。
…………
王沐在间已,宋悬二人一左一右的陪同下,来到了老者面前,笑着问:“敢问尊姓?”
那老者微一笑:“区区小名,不足挂齿。”
听到这话,王沐眉毛一扬,问:“听说你寻我?”
“是!”老者坚定地答。
却使王沐非常怪哉了。
以她的年纪,怎可能认识这么大岁数的人,难道是仙子的故交?
…………
“寻我何事?”王沐也不想啰嗦,直奔主题地问。
老者不紧不慢地:“难道不请我到绝琴宫里喝杯茶?”
王沐哈然一笑:“你觉着………绝琴宫,谁人皆可来?”
…………
那老者一听,倒也不生气,只是语气平缓地问:“那何人才能来呢?”
王沐:“我听说,你方才和众弟子斗了一场,可得胜?”
这话其实是在刁难老者,但是宋悬一众弟子听到耳朵里,就以为是王沐在侧击地表示不满。
…………
宋悬想上前说将几句,却被老者的一句话止断了:“胜过弟子何妨,胜你方才有趣!”
听到这句话,王沐稍滞。
而旁边的间已等人,皆是细眼扫量起来。
…………
王沐平复一下心境,旋似笑非悲:“老人,够意思,我听着可行,来,咱俩一斗!”
这时,一旁的间已忽低声对王沐耳语一句什么。
当间已的脑袋复直起来之时,王沐的脸上显出一丝凝重。
…………
“瞧起来,这老头有些古怪。”王沐暗加小心,之后右手忽然一甩,衣袖中甩出一条白色锦布,劲头甚忽,直接冲向老者。
王沐瞬间就出招,是一措手不及。
…………
不过老者似乎根本不为所动,轻伸手一擒,将王沐袖中甩出的锦布擒在手里。
王沐微一笑,手里忽使劲,往回一拽,就想将老者拽过来。
却反使自己往前踉跄几步。
…………
老者面色不便,手中忽悄然一动。
原本的锦布突然间变得陡直,一股甚大的旋势顺着锦布穿去。
王沐只觉得娴熟无比的锦布开始不听话了,不自觉地张开手掌。
旋老者手臂又是一抖,锦布从王沐袖口中被拉出,旋成一铁棒,被老者高高地举起。
一三丈有余的白色的柱子就置于老者的手心下。
…………
老者哈然一笑,原本直刺天空的锦布又恢复原状,绵绵地瘫下,至后飘落在地。
发生的这一切,不过仅仅是几个眨眼的工夫,但却使众人皆似呆立一样,楞站在原地。
…………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
那老者就已稳坐在绝琴宫大殿中的座位上。
老者方才那一手,使王沐诧讶不已。
她知自己难胜这老头,便换了一副脸,将老者迎到尘山顶。
…………
“老前辈的武学,可谓盖世,不知尊姓,想必我应知。”王沐问。
老者一笑,将手中的盖碗茶放下,:“老夫九姓………”
“九?印象中好似武门中没这么一号人物。”王沐虽然满脑子疑惑,但终究还是没问出来,只是点头:“原是九前辈,不知九前辈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
九旭:“天下即将大乱,不知王宫主可有所耳闻。”
王沐听得这话,将身体坐直,饶有兴地问:“天下大乱?怎个乱法,我不知。”
九旭呷了一口茶后:“王宫主应知仙上门这个组织罢。”
王沐眼睛一瞪,立时答:“知,我前不久才去参加他们的立门大典。”
九旭:“王宫主常年居于蓬莱仙岛,不到北国走动,可能还不知晓,这仙上门现在已开始在北国天下中折腾起来了。”
王沐听罢,后背往椅子上一靠,满不在乎地:“这个与我何干?”
九旭:“王宫主也是天下中的一份子,怎无关呢?”
“止住,莫用这种虚言。且我绝琴宫已临大———无妄门,暂求自护。”
…………
九旭:“王宫主此言差矣。仙上门在北国多行祸事,现而今又大张旗鼓地宣称立门,想必今后的行事将越发辣毒,我觉得王宫主可以,也应将这个门派驱逐!”
王沐哈然一笑,:“笑,北国门派众多,即是得将他们赶出去,也轮不到我罢。”
九旭面色一窘,有些不自然地:“据我所知,北国四大派之间并不是很和睦,此时若是邀他们出面,少不了推阻。且不定某些人还会谋一些小利,与仙上门相互通气。”
“………我觉得他们不合适,但是王宫主的为人我是信的。这才寻得你。”
…………
“的确不差,但是我还不明白,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瞧你的武学必然不是寻常之人,难道你不能去对付他们?”
九旭:“双拳难敌势众,我一人怎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忽然,王沐面色一滞,肃然地:“九前辈,此事我绝不掺和,第一,我绝琴宫已临危,断不主动搀和天下之事,以免势弱自身。”
“………第二,你信口便说那仙上门行事毒辣,做尽恶事,但我并无亲见。简单来说,我着实信不得阿。”
王沐年纪尚轻,但历事却不少,短短几句话就将九旭呛得不出话来。
九旭老脸一红,要开口说话,王沐却已要送客了。
…………
“九前辈,蓬莱仙岛是偏僻小地,没什么好招待的,请回罢,来人!送客!!”
九旭一愣,要说话,却见王沐已从大殿后的侧门离去。
便只得叹了口气,摇头,就离开了绝琴宫。
…………
…………
…………
立陵城,宁府。
…………
…………
凌无心离开之后,易仙和月儿且回到宁府中,暂住下。
阴亓一直被关在宁府后院的小屋中,每日饭食倒也从不落下。
…………
次日。
易仙于夜半之时,一人悄然来到关押阴亓的屋子里。
手头拎一食盒,里面有几些酒菜。
这屋子外面原本有几个宁府的家丁在瞧管,只不过一到半夜,他们就去睡觉了,阴亓被铁索捆着,根本逃不脱。
…………
易仙推开门走进去之时,阴亓低着头想事,冷不防心下一诧,抬头瞧得是易仙来了,没好气地别过头去。
…………
易仙微一笑,旋将手中的食盒揭开,从里面取出几盘菜肴、一壶酒、两个酒杯。
旋说:“喝两杯?”
阴亓扭头瞧他一眼,无话,但内心好似很想尝水酒,整天被这么锁着,闷完了。
…………
见阴亓没话,易仙识趣地走过去,将铁索解开。
阴亓愣了一下,仿若不敢相信一般。
“过来坐,喝两口!”易仙。
阴亓反应过来以后,是扶着酸麻的肩膀,旋坐在椅子上问:“这么自信?不怕我逃?”
…………
易仙连头也不抬,一面倒酒,一面:“你可以逃,但是你去哪?仙上门那样的地方,你还敢回去吗?”
易仙这一句话,仿若说中了阴亓。
她心下莫名一纠,鼻子尖酸,就流下泪来。
…………
阴亓从小就在仙上门中,可以说,仙上门就是家,自从被安排跟随土尽苦之后,凡事皆兢恳,丝毫不敢怠慢。
以前土尽苦武学低微之时,阴亓没少救过他的命。
但没想到的是,在这一次的危关,土尽苦竟抛弃他们,只顾着逃命,这一点实在使人太寒心。
…………
阴亓在伤心,冷不丁一方白手帕递到了眼前。
阴亓抬头瞧得一脸笑意的易仙,也不知怎的,手竟不听使的将手帕接过,在脸上简乱的拭下。
…………
阴亓端起面前的酒杯,一仰头将酒喝得干净,:“倒酒,我苦!”
易仙一笑:“………我这上等的好酒,是使你品的,可不是使你拌苦的!”
阴亓一愣,反问:“苦酒?”
易仙点头:“是的!”
“呵,以苦作酒,不悠哉?”阴亓似笑非悲地问。
阴亓见易仙没话,便一手擒过酒坛子,一抬头,抱着酒坛子就开始大口地灌将起来!
…………
很快,一坛酒就被阴亓喝了个一干二净。
易仙无奈地拿过酒坛,使劲地晃,见一滴也无了,便问:“醉了?”
阴亓:“没醉,心不醉,我人也醉不了。”
易仙叹口气,旋:“你走罢!”
…………
“嗯………什么?!”阴亓忽然间抬起头,原本有些迷离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你走罢,我放了你!”易仙复说。
…………
“你放我走?”阴亓仿若在做梦一样,有些不敢相信。
易仙:“不放你走,留你作甚?”
“你真放我走?”
“我话向来说一不二!”
“那好!”阴亓忙站了起来,旋推开门就走出去。
…………
“慢!!”易仙忽然开口。
阴亓一愣,旋扭过头:“我就知,你们这些人皆是狡诈之辈!”
易仙一听,苦笑息,从怀里摸出一金锭子,递过去:“拿着,若是仙上门容不下你,你可以来找我!”
罢,易仙坐回椅子上,喝起了杯子里仅剩的一些残酒。
阴亓瞧了一眼易仙的背影,眼睛里的神色尽是复杂。
愣了半晌。
终是转身慢走几步,确定没人追赶之后,便施展轻身功夫,快步地往远处逃去。
…………
“易仙小道,放了她合适吗?”月儿不知从什么地方闪进屋子里。
“古伯父救出来了,留着她还有什么用。”易仙慢说。
“你不怨她?”月儿有些怪问。
易仙:“怨是,但是我不想斩人,放她也好,即便亡身。也是他们自讨得之的………”
“嘻。”月儿地着,随后坐在易仙的对面。
…………
“是了,这么晚你不睡,到这里来干嘛?”易仙问。
月儿:“月儿听见动静,来瞧瞧,怕使她逃了。”
易仙点点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
…………
一夜无话,很快到得第二日。
…………
大早,易仙就去和宁逍作辞。
耽搁这么久,不能总扰旁人,再凌无心已走,他也就不太好意思留下了。
宁逍也不挽留,只是叮嘱三五注意安全。
…………
离开宁府,易仙和月儿就赶至太一山,自从听上次太一门意外走水之后,还一直无时间去瞧瞧。
…………
…………
立陵西,太一山。
…………
…………
到得山下,也没见瞧守山门的弟子,等到易仙抵达山顶之后,不禁被眼前的状况诧呆了。
原本两层高的老旧平屋,现在已然悬云成新。
俨然是被大火烧尽之后,所重修的阁楼。
广场上到处人来人往,有太一门的弟子,也有一些瞧起来是普通人。
所幸的是,周遭一些花草树木并未被殃及到。
不曾想这一把大火,居然将太一门烧出新象,易仙和月儿不禁叹个祸福相成。
…………
“易小兄弟?月儿姑娘?”二人在发呆之时,冷不防听见有人叫他们。
扭头一瞧,易仙现出笑容,这人是———曾语真。
…………
“曾姑娘!”易仙和月儿跟她照面。
曾语真拎着水桶快步走来,笑然地问:“你们怎来了?”
易仙:“前段时间一直在忙事,现在暂时空闲下来了,来瞧瞧行悠大师。不想这一把火竟烧得新景!”
曾语真听这话,然说“是,这火烧的不错!”
…………
“曾姑娘此话何意?”月儿问。
曾语真哈然一笑,:“行悠那老家伙,抠门的紧,我早就使他将一些老屋重新翻修,他一直不肯,现在可好,一火全烧,他就是再抠门,也无计咯!”
“咳………”易仙听了这话,差点被口水呛到,他终于理解为何旁人皆在背地里,唤其“太一魔头”了。
…………
“是了,你们快去找老家伙罢,我得回去浇菜了,有空来找我哦。”
罢,曾语真迈着步子就回去了。
…………
易仙和月儿互瞧一眼,一齐摇头。
表示无奈,便齐往太一宫里走去。
太一宫倒没有受到火难,整座大殿完好无损。
…………
…………
太一宫。
…………
进到大殿之后,立时就有人去通报。
不一会儿,行悠大师和不客便从外面走来,几人寒暄一阵后,便分别落座。
“大师,差不多全修好了罢?”易仙问。
“这………”行悠大师听得这话,面带难色,好似不好启口般。
…………
半响。
不客:“唉,一言难尽啊,我们这里的建筑大多年久无修,这场大火一烧,很多屋子皆不能再用了,连修皆没法修,只得重新盖。”
“这么严重!”易仙皱着眉头问。
“是啊,山人一生清贫,不喜与那黄白之物结道,可现在就犯在这个上了。”行悠大师叹口气。
“幸得早前曾与那京都的西门大人结识,这才使其慷慨一二,以解燃眉。”
…………
易仙稍楞,只觉得此名耳熟,好似在哪听过一般。
…………
不客低眼:“是,不过现今毁屋重建,仍须钱银装潢………我们实在无法子。”
易仙一听,忙从怀里掏出几张纸,低头瞧看,便递过去:“大师,这是晚辈的一番心意,请大师收下。”
不客一愣,将纸接过来,发现是银票,再仔细瞧见银票上的数目,诧讶的差点舌头伤到了。
…………
“这………不可不可,易小兄弟这太多了。”不客有些惶恐地说着,旋将银票递于行悠大师。”
…………
行悠大师接过来一瞧,饶他是清修之人,也为之咂舌,“三百两!!”实在怕人。
…………
如今的易仙倒是不缺银子,之前有西门夜说送的,另有宁逍赠的路费。
易仙笑:“一点心意而已,还望大师莫推辞。”
行悠大师琢磨了一下,便笑着:“既是易小兄弟的心意,那山人就愧受了。”
罢,行悠大师将银票反手递于不客,旋用笑语:“易小兄弟慷慨了,去罢,多买一点瓷物,多请几个人,争取早点将全数房屋修缮好,哈哈———”
不客听得这话,稍愣,在他印象中,行悠大师甚少这般言语。
不客笑着和易仙点头,旋就走出殿外。
…………
…………
待到不客离开,易仙又问:“不知大师可听说前一段时间,仙上门召开立门大典之事。”
行悠大师听得这话,用手轻抚胡须,:“倒是有书信送来,但我没去,这段时间我一直忙着修缮和论剑大会的事宜,旁的也就顾不上了。”
“天下中的各大门派中,基本上皆去了,除了您,另有………”易仙话半又止,仿若是想使行悠大师猜上一猜。
…………
行悠大师哈然一笑:“若是还有人不去,那定是傲不宇!!”
“哦?大师怎知!”易仙眼睛一亮,霎时来兴。
…………
行悠大师:“傲不宇乃无妄山首领,负伤后行动不便,已十多年没在武门上出现了。”
“行动不便?”月儿在一旁掺和问。
行悠大师点头:“他早年接位,执掌‘海魔’,被众派共伐之。斗场之上,其负伤,终年昏迷。”
“哦,原是如此。”
…………
稍顿,易仙又将立门大典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于行悠大师,甚至也将姑苏氏偷袭凌无心的事说出。
行悠大师没想到这一月时间之内,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姑苏氏与仙上门相互通气,简直令人诧讶。
…………
“瞧来,姑苏氏是想一统天下啊………”行悠大师叹口气。
易仙有些不屑:“就凭他,差了些,武门上比他厉害的人物,却是有的!”
行悠大师:“不可小瞧此人,姑苏氏的乘龙玄掌早就练至第六层,不定现在已得第七层。”
“………且他另有一门赤横武学———胜凰玄功,对付起来很是不容易。”
易仙:“姑苏氏的武力是高,但同他不相上下的也不少。”
“………且我曾闻,天地间另有赵天败、无尘仙子两位绝世高人!!”
“哦?你连这个也知?”行悠大师有些诧讶,这武门“胜十”的后八位,天下中但凡有点历练的皆知,不足为奇。
但前两位的人,可就不是人尽皆知了。
…………
“赵天败和无尘仙子乃是行踪诡忽的人物,他们不一定会管这样的事。再了,姑苏氏现在虽然和仙上门通气,但还没做出什么事来。”
易仙:“那依大师之见,该当何如?”
行悠大师想,:“且作静观罢。若是仙上门真有什么大阴谋,那即便姑苏氏帮他,也难成事。”
…………
易仙听罢后,觉着不错,“既如此,那晚辈就不叨扰了。改日有机会的话,还望大师能不吝赐教。”
易仙这话的很明白,是想使行悠大师教他几招。
本是随口言之的。
但不想他刚刚出得大手笔,不趁机讨点什么,总觉可惜,且这太一门既为天下头等大派,其武学自有过人之处。
…………
行悠大师是何等灵明,一听这话,就知易仙的想法。
人家刚拿出银两修缮,那么教他个一招半式的也不是问题,况易仙也并非什么恶人。
想到这里,行悠大师也就顺坡下驴:“易小兄弟哪里话,改日作甚,就今日,今日山人就传你几招,只是我怕易小兄弟未必瞧得上。”
听得这话,易仙差点兴然的蹦起来,忙手搓:“哪里,太一门的武学,那可是令人眼馋的很啊!!”
行悠大师笑,便起身往外走去。
…………
不多时。
三人就来到了曾语真所在的那片菜地。
…………
…………
第0396章
立陵西,太一山。
…………
…………
曾语真不在这里,而行悠大师也没有在此停留,径直穿过菜地,来到一处光秃地峭壁旁,停下步:“此崖,便是我修炼之地,非常清静,我就在这传你几手罢。”
易仙一听,忙恭敬地躬身一示,且肃立。
月儿则退到一面,返回菜园中。
…………
“易小兄弟,本门武学,讲究‘悟’,一切皆是自行而来,知然而顺其,我传你的招式名为‘不悠决’。”
“………这套不悠决,讲究以静制动,无念克万念,不悠胜自在!”
…………
终一字罢。
…………
“瞧好了!!”行悠大师轻喝一声,便开始施展起这套不悠决。
易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瞧着,生怕错掉一招半式,凝神聚气,丝毫不敢有杂念。
…………
在易仙眼里,这套武学似有些简淡无奇,无疾影般的迅忽,也无劈石裂山般的威忽。
瞧得久了,易仙联系上之前行悠大师的那几句话,脑海中忽然一亮,像是明了些什么。
一招一式,皆格外清晰,如全新之物。
…………
很快,一套不悠决就演练罢。
行悠大师收息,运了一口气后问:“瞧清了?”
易仙点头:“恕晚辈直说,有些明白,但也有些不甚清楚。”
“无妨,尽言便是!”行悠大师非常和气。
…………
易仙:“晚辈知浅,说的不对还望大师见谅。”
一顿之后,又继续:“所谓武学,大抵有站与行两种,站迅忽,式沉且稳,讲究拿捏节奏。”
“………而行则是行云流水般,无停顿,以连续不断的招势令对手难防。”
“………方才瞧大师的不悠决,平稳有余,敏捷不足。虽不停顿,但也并非一落直下,晚辈有些不理解。”
…………
听罢易仙的话,行悠大师心下叹得一声,旋:“不曾想,你竟竟懂得天下武学之根源所在,不错!”
“大师过誉了,这只是纸上空谈而已。”易仙谦一句。
行悠大师摆手:“我觉得,你我不如过上几招,不定你就明白了。”
…………
“啊?这………晚辈不敢!”易仙有些惶恐。
行悠大师哈然一笑:“不必拘示,你我只是切磋而已,你的疑惑,我即便告知你,那也只是几句言语而已。实在浅薄,唯有一试方知,请!”
易仙稍想,能和行悠大师切磋几下,那对他的武学提升得有不小的好处,如此机缘,万不可错过。
…………
此时,行悠大师自地轻拾起一树枝。
而易仙也折一根树枝,照作摆式。。
…………
“大师请!”易仙说罢这句话,便冲上,手中树枝左右一晃,乾坤剑决中的一招“月寒悬影”疾冲而上。
临近之际,行悠大师手中树枝轻许一抬,树枝瞬间碰在易仙的树枝上,也不见怎用劲,树枝忽向上一抬。
本来垂柳般的树枝忽起,朝易仙的肩膀处点去,速度快的怕人。
…………
易仙大诧失色,忙一收树枝,手臂横着抬起,将树枝挡开,旋脚下一动,往后退得几步。
但不等易仙缓过劲儿来,行悠大师手中的树枝不知何时再一次往上抬。
旋手腕一动,树枝往下压,朝着易仙的勃颈处点去。
易仙来不及格挡,只得头往后仰,堪躲过这一下。
…………
这两招易仙全无还手之机,心下便有些闷屈,只想找个机会反击几下。
就在这时,易仙忽然脑子一动,手中的树枝轻往前一戳,趁着行悠大师举起树枝之时,手腕一转,角度刁钻地朝行悠大师的肋下点去。
按照易仙的想法,这一招对方定会选择躲闪,旋即他可以趁机用速度甚快的剑法封住对方的剑势。
怎知行悠大师全不躲闪,手中的树枝根本不变,只是速度疾得许多,直接就刺将过来。
…………
易仙不敢和行悠大师生拼,只得收势,脚底沿着地面向右滑动,一闪而过。
“啊,大师,我明白了!!”易仙刚站稳,忽然间想起方才行悠大师施展的那套不悠决,再结合到这切磋的几招,易仙仿若拨云见日一般,心下明朗如初。
行悠大师微一笑,将树枝扔到旁侧,缓缓:“明白了?”
…………
“这不悠决,得心静止水,罢视对手之式,一心由内而发!”易仙有些大动。
行悠大师赞许地点点头,“悟的不错,这套武学的妙处在‘虚’,而不在‘实’,只要你融汇贯通,可以用在任何的武学上。”
易仙这才知,这‘不悠决’必然是太一门的绝学之一,现在行悠大师这么痛快就传给他,真是使他感激不尽。
…………
二人终于简谈几句,便一同返回。
路过菜园之时,恰好瞧得月儿和曾语真在那里。
“老头,你来啦!!”曾语真瞧得行悠大师,忽地站起来,三两蹦就来到行悠大师的面前。
行悠大师脸上一窘,并不嗔恼,反而合祥地一笑:“丫头又妄言。”
易仙和月儿一笑。
…………
午时。
行悠大师特意设宴招待了易仙和月儿。
吃罢之后,易仙也知行悠大师眼下很忙,便告辞离去。
临行时,几番约定等到太一门的重建罢成之后,复来商讨关于仙上门的事。
…………
易仙和月儿下山之后,便朝立陵城里走去。
路上,二人也不知怎商量的,忽然生出买下一座宅院的想法。
照月儿的说法,这仙上门就在附近,以后少不了得到这里走动。
买个宅院,也省得以后到这里,还得费时间寻地方住。
易仙稍想,觉得有些在理,旋两人便开始闻听哪里有宅院卖。
…………
…………
立陵城。
…………
在城里绕得这么一圈,还真闻听到,是立陵城北街附近,倒是有一座庄园卖。
这庄园的主人本是立陵府长,据说是破得几件大案子,升差了。便预备将这院子卖出。
…………
一路沿途闻听,俩人很快就来到这片庄园附近。
…………
“真美!”月儿骑在来匕马上,指着眼前的丛山赞叹。
庄园后,山间的翠莲实在引眼。
每年开花一次,翠莲的花粉中带红,红中缀着些许翠。
易仙瞧眼周遭,旁侧有几排柳树,碧绿的柳叶随着微风轻荡,实是不差。
再瞧这庄园,简单估算,占地就得五亩左右,离山大约有二里多地。
两人骑着马来到庄园门口。
下马,恰好瞧得门口有一下人模样的在扫地,易仙便上前问:“这位兄台,请问这座庄园要卖出去,是吗?”
那仆人听得这话,忽地一抬头,瞧眼易仙,又瞧得旁边的月儿。
易仙瞧着那仆人呆楞模样,旋问:“这位兄台,请问,这里卖出去吗?”
那仆人终于答:“是啊,怎,你买?”
易仙:“有这个备算,特意来瞧。”
那仆人听了之后,哈然一笑,“我说小伙子,莫来找乐子行吗?你买?你知这园子得多少钱吗?”
一听这话,月儿有些不乐意了,“多少钱,且说罢?”
…………
那仆人一瞧是俏姑说话了,立时换个语气,笑着:“这位姑娘,我瞧你们还是去旁的地方罢,这里你们买不起的。”
听到这仆人这么说,易仙心下一乐,旋即:“去寻个管事的来,我们进去瞧瞧!”
“哎!!我说你这人捣乱是不是,明着告诉你,这片园子,低于两百两是不可能卖的,两百两………你们见过吗?”
那仆人将手中的扫将往地上一立,便有些语气不善。
…………
易仙一听这话,脑袋也是一大,两百两,确有些贵了。
瞧着易仙面现难色,那仆人像是料定他无银也似,又说:“你们快走罢,我还得忙呢!”
“哎哎,你们干什么,谁人使你们进去的!!”那仆人话音刚落。
易仙和月儿便一闪身冲了进去。
那仆人根本连人影皆没瞧得,活生的两个人就这么不见了。
再扭头一瞧,人家早就就到里面了。
…………
“吵什,闹甚!”
易仙和月儿刚刚走进去,里面便又冲出来几个人,领头的似是管家模样。
“你们这座庄园卖?”月儿问。
那管家模样的人一愣,旋:“是啊,怎,你们买?”
易仙:“有这个备算,但是我们得瞧看一番。”
…………
那管家可不比杂役,也算是见广,瞧易仙和月儿这两人,身上的穿着虽不算华,但却利落,且往那里一站,非常沉稳。
心下就知这两人绝不是寻常。
…………
而就在这时,那个仆人也跑过来,一面逃到管家身边,一面指着易仙和月儿:“启爷,这两人拦不住啊我!!”
那管家瞪他一眼,:“你去忙罢!”
那仆人一愣,刚想几句什么,但是瞧得管家那眼神,便只得将话咽进肚子里,悻悻然地离开了。
…………
“二位请。”那管家作个手势,便头前带路,朝里面走去。
这一路瞧下来,将易仙和月儿瞧的心花大放。
庄园里面设计的很有特点,华而不俗,朴实却不简陋,亭台假山一应俱全。
…………
不多时,几人将园子差不多转全一遍。
便来到庄园里的一座小亭子里歇息。
管家吩咐人上茶之后,便问:“二位可合意?”
易仙一听,是笑,旋说:“未转遍,我细瞧才算。”
“那是,那是。”
易仙端起茶碗喝下一口茶,抬头一瞧,旋起身走到亭子外面,忽两脚一提,整个人犹如飞雁一般飞上,落在一间屋子的房顶上。
那管家瞧得这一幕,心下一动,瞧样子,这两人应该是武门中人。
…………
易仙站到房顶上之后,便左右前后地瞧一遍,之后便跃下。
那管家忙上前问:“瞧得何如?”
易仙笑:“不可说。”
…………
管家听得这话,只是笑,无多问。
“这园子卖多少钱?”易仙话题一转,问到确题上。
那管家心下思索一阵子后:“我家李府长现在已迁往京都。我是特意留在这里等买家的,瞧二位应是习武之人,秉子豪迈。我也就不啰嗦了,一口价,白银一百九十两!!这里面的东西全归你!!”
…………
“得!就这么着。”易仙也不啰嗦,一拍桌子就定下。
…………
管家没想到买主这么好言语,立时眉开眼笑地吩咐人将地契拿来。
旋又使人去官邸里将陪堂大人请来,将地契修改一下,盖上印,这事就算是成了。
…………
管家早就想走,以往吃喝不愁,现在李府长去京都了,却吩咐他留在这里卖园子,着实使他苦得不轻。
而今日这一卖,明日就能去京都,不定还能从中捞一笔银子,稍想就高兴。
…………
将这杂事皆交接罢,易仙又从几个仆人之中择选几个瞧着老实的留下。
这么大的园子,没个人扫地必然是不行的。
…………
管家可不管你择谁人,银子拿到手之后,便收拾他的行囊离去。
而那些被易仙挑中的杂役,内心也并不想去京都,他们大多是住在附近的本地人,能不去远地方,那自是好。
等全数事情皆忙罢之后,易仙回到他择的屋子里,旋就躺在卧榻上,似是累坏了。
…………
月儿也随后跟来,走到卧榻边问:“累罢?”
易仙翻过身子,“是,累完了,你说咱买这么大的园子,是不是浪费了。”
月儿:“不的,回头将凌谷主他们皆接来住,总在那冰山里呆着,却也换个地儿不是。”
易仙一听,觉得在理,旋细一瞧月儿,却是可顺,复观合然。
…………
…………
自从姑苏氏被凌无心迫退之后,也满肚子怨气地回到五丰山,同来不工论将一番。
但来不工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一口说定是凌无心当初特意藏拙。
姑苏氏无奈,也只得作罢。
终于,二人不知又商量了些什么,姑苏氏便启程赶往苏州———御龙山庄。
…………
…………
就这么一晃,一日过去。
…………
…………
是夜。
…………
易仙这么晚出去,不是去瞧夜色的,而是他在方才去铸刀鞘之时,见得一人———意想不到的人。
…………
易仙出得园子之后,便径直朝他方才铸刀鞘的铁匠铺走去。
走至一半时,易仙在一棵树下停步,旋笑着:“出来罢。”
…………
不多久。
原本寂静无声的夜色,忽荡起一阵树叶声,旋从易仙身后的大树上,跃下一人。
此时的月色并不明朗,且是在一棵树下,可说什么也瞧不清。
…………
不过,易仙好似并不需看一样,带着笑意:“木姑娘,可无恙”
这个被易仙称作木姑娘的人,是百劫林中那个神秘之人———木琴。
木琴也略带笑意地答:“瞧的很准嘛。”
易仙:“方才我从铁匠铺回来之时,就觉着后面有人跟着我,起初我以为是仙上门,不过后来我确信是你。”
木琴微一笑:“你怎确信?”
易仙:“说出来,你也许不信。”
“是?”
“直觉。”
易仙随口蹦出这两字。
………
于木琴来,这实在意料之中,又稍显意外的回答。
“我姑且信你咯。”木琴。
易仙笑:“上次在五丰山,救我们的也是你罢。”
木琴:“这也知了?”
易仙:“后来我师傅告诉我,是个女子的声音,且另有个庞大的怪物,哈………后来我一猜就是你。”
…………
见木琴无答话。
易仙又说:“你一直跟着我?”
木琴:“不在这里站着了,走罢,跟我来。”
木琴说罢,便朝前走。
易仙也不犹豫,抬脚就跟上。
…………
从铁匠铺回来之时,就察觉有人跟着他,听脚步声不是男子,又特意停顿,很快就猜到是木琴。
…………
不大一会儿,前面引路的木琴,便在一处宅院前停下。
虽然是在夜色中,不过易仙还是瞧出来,这个宅院很小。
木琴走上前去,拍门,旋门就被推开,木琴扭头:“进来罢。”
…………
易仙带着一丝疑惑走了进去。
进门之时,并无发现旁人,真是令人奇怪。
走进院子以后,易仙就瞧得一间屋子亮着,而木琴站在门口。
易仙笑,便走进去。
…………
进得屋里,易仙四下扫量一番。
木琴缓缓走到桌边坐下。
“………”
…………
终于,易仙走到木琴对面也坐下,问说:“怎跟着我?”
木琴笑:“说出来,你不信也罢………自从上次咱们照面之后,我总觉得你这人很有意思,就想跟着你一探究竟。”
一听这话,易仙就有些神色不大自然了。
瞧得易仙这般,木琴好似明白什么,便笑然地:“你瞧我,这话实有些唐突,不过………我这人,就是这般。”
易仙点头:“无妨的,倒也简单。”
旋易仙又问:“有什么发现?”
…………
木琴笑,一面点头,一面:“我瞧的出来,你是个嫉恶之人。”
“哦?怎这么说。”易仙。
木琴:“仙上门在五丰山举行立门大典之时,我也在。”
到此,木琴瞧得易仙有些疑惑,便随口解“当时我就藏在人群中,作妆,你没有发现。”
如此一句,易仙就明白了。
木琴旋“当时你的所为,足见你眼里不容沙子,对姑苏氏的行为,你很不满,且无畏,敢于出手,这份胆气,我佩服。”
…………
易仙听罢这些以后,随摆手,旋说:“这些皆是自然的事,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隐居深山之人,没想到你对外界的事,也这么关心。”
木琴哈然一笑:“我只是不喜外面的吵闹而已,若非不得已,我甚少出门。”
谈到这里,易仙终于问出:“木姑娘,能否告知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木琴一愣,反问:“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有什么不同?”
…………
易仙摇头:“很显然,你虽居于山野,但你住处的那些摆设,可不是平凡之物,另,你一年轻女子,敢一人居住在那么阴森的树林里,定非寻常。”
“哈哈,易公子,你还真是个喜欢琢磨的人。”木琴朗笑了几声。
…………
稍顿,木琴:“我只是一普通之人,至于我的身份,易公子还是莫问了。若是该告知你,我自会告知你。但木琴可担保………”
到这里,木琴特意停顿一下。
易仙追问:“担保什么?”
木琴俏皮地:“我非恶人。”
听到这样的答语,易仙也忍不住哈笑一声。
…………
“易公子,我出来的时间也很长了,却是不太喜此番喧嚣。我想这几日就回去,你若是想寻我的话,可以直接去百劫林的外面,大声喊几句,我就会出来接你。”
易仙听得之后,眼神一闪,旋问:“木姑娘,我且问一句,你武何如?”
木琴点头:“我知你为何问这些,你是想着,以后若是你对付那仙上门之时,我能不能帮得上忙罢。”
易仙没想到一下子就被人家道出心事,一时窘迫,心下也在叹木琴姑娘灵明。
…………
不等易仙话,木琴就告知易仙:“易公子放心,我木琴虽不喜理会武门之事,但是你我有缘,若是你寻我帮忙,我定助你。至于我武高否,哈哈,你尽管放心就是。”
话到这份上,易仙也就明了,便不再多问。
…………
之后,二人又谈将一会儿。
易仙便告辞回去。
木琴这人,莫测否深,若是将来能得其之助,不定有甚大的作用。
…………
易仙回去之后,便坐在门前,侧靠墙上,闭目休息。
…………
…………
…………
“月儿,这园子我是越瞧越喜欢了。”易仙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缓声。
青虫爬叶,石落生菇。
月儿一愣,旋嘻笑:“有话就说,绕个甚!!”
易仙无奈地瞧她一眼,摇头:“你这人真无趣。”
稍顿。
易仙:“明日我去趟太一山,寻行悠大师去洽谈。”
听到这里,月儿忽然:“易仙小道,有句话,月儿说了你可莫怪。”
“你瞧,跟我这话不是!”易仙笑嗔着。
…………
“月儿不明白,你为何对姑苏氏和仙上门的事这般上心。若说,我们不如就回绝冥山,照旧于以前。”
“………古伯父已救出来了,至于二师兄的怨,倒也不急一时。”
易仙听得,稍觉愕然。
…………
稍顷。
易仙叹了口气站起来,指着假山上缓流而下的小溪:“我现在就是这水,在顺势而流,一旦被阻拦,这一池也就全成亡水了。”
见月儿无话。
易仙又:“仙上门行事狠辣,姑苏氏一心得名逐利,这两者凑到一齐,天下就得大难!”
“那又怎样,他们还敢去绝冥山不成?”月儿有些不以为然地。
…………
易仙:“切莫轻瞧。且我须借此机会,除仙上门,稳姑苏氏,成就天下之主!”
“咳………”月儿听到后几字,喉咙莫名一滞,旋剧烈地咳嗽了几下。
“易………易仙小的………你没事罢!”月儿若不可思般地凑上前去。
将易仙的脸使劲地瞧,仿不认识一般。
…………
易仙站起身,旋说:“怎了,不可啊!”
月儿:“不是不可,而是你怎有这般的想法,绝世天下?这也………”
…………
易仙:“没什么这、那的,这段时间以来我想明白了。在五丰山之时,他姑苏氏如此傲狂,却无人敢出面相阻,为什么?”
“不知,那是为什么?”月儿。
“………天下现在是散沙一山。试想下,若是有人,能镇住各大派。那么不论是姑苏氏,或是仙上门,能在各地兴风作浪吗?”
月儿无话,眨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大家各位一方,谁人也不愿去管这等事,即便他为祸天下,但就像你说的,却不惹到我,我管那闲………”易仙。
“那你为何去找行悠大师?”月儿问。
“北国四大派。除去姑苏氏,且算是行悠大师与这仙上门熟识了。更重要的是,仙上门多次刁难太一门。”
“………四大派中,唯行悠大师与其怨结颇深。”
“是,在理。”月儿点了点头。
…………
旋易仙又说:“除行悠大师之外,另有一人应该也会出面。”
“谁?”月儿问。
易仙:“绝琴宫主———王沐!”
…………
“王沐虽不属北国四大派,但久居蓬莱仙岛多年,其绝琴宫也甚为神秘。无人知其是何等武力。”
“………若是可叫上她一齐,那么再加上行悠大师和我们。区区仙上门,不足吞象尔,即是姑苏氏,也不敢怎样。”
月儿:“你分析的倒是不差,只不过行悠大师尚好,王沐会帮你吗?”
易仙:“她曾赠我一件信物,过段时间,我亲自去一趟。一来是探访她,再来也是问她的意思。”
“恩………既然你这么想,月儿定是赞成的!”月儿说着,便将拳一握。
…………
…………
此时远在绝冥山中,凌无心也在烦忧。
自他回来之后,是详细询问了一下前段时间凌夜谷遇袭的事情。
旋便令狂狼、狂岚加紧弟子习练。
而他自己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每日皆不得闲。
只不过有一件事使他忧心忡忡。
他的武学好似已无法恢复到至高境界了。
姑苏氏的乘龙玄掌,威势的确惊人,虽然没有重创凌无心,但却将他的经脉震乱,令其始终无法将体内真气运转自如。
不过,凌无心倒也并不对此太过忧心,仿若心定止水般。
…………
…………
第0397章
苏州城外,一深山。
…………
…………
平静的山林日子多得一人之后也变得丰裕起来。
偌大的山野中,常可见到二人的身影。
在与鸦兽们的相处方面,兰兰也似乎有着某种天分。
不出三五日,狼群已许可了她的存在。
常与阿铁儿一处也使其身手越发矫捷。
…………
出去见识一下。
兰兰闻之立时笑喜。
一再同双亲说道此事,旋与阿铁儿转出。
这段时日的山林光景,使其觉得很是恬静,与狼群之间也生出几许微妙。
…………
商议既定,阿铁儿便着手预备出行诸事。
近三月来,狼群在其率领之下,已壮大许多,离开一阵虽不舍,却也无大碍。
不过,自己几日来肆奔山野,这个模样可得好生收拾一下,否则难以出行。
…………
此次与阿铁儿同来,王兰儿还带得不少家中旧衣,寻出一件给他换上后,竟很是得体。
…………
定下装束,接下来的便是盘缠了。
兰兰家中贫寒,几许积蓄亦是怜人,断不够此行之资。
且阿铁儿不想使其辛苦,准备雇辆马车代步。
银子从何来?
这点倒也不用劳心,靠山吃山吗。
…………
不过一日光景。
熊掌、鹿茸、各式兽皮兽骨备得满一大包。
这些旁人眼中颇为珍贵的物什,于狼王来说实在是唾手便得。
…………
预备停当,二人也带着猎物出发。
此行他们且去离未村十里地的吴村,将猎物卖出。
兰兰的爹娘常去那里贩卖活兔,旋可问清道路赶赴安丘镇。
阿铁儿虽然告知狼群———他又须离开一阵,可这些野兽对狼王依然是不舍。
直将他们送到山道之处,才在阿铁儿的啸声之中无奈折回。
瞧着这些狼群的眼神,阿铁儿几近不忍离去。
不过,他没忘带上“寸了”,这几日它又大得几分,自该在无尽天地中翱游。
…………
…………
将进吴村的时候,人流逐渐多起来。
陡然见得这么多人,阿铁儿也是环顾几遭。
殊不知众人对这二人也颇为注目。
小姑娘自不说。
那几个大包袱背在肩上,这小子面不红气不匀信步如飞,越使他们心中佩服,换得旁人,这么多物什,定得以骡马来负。
…………
村中设有专门用于交易的坊地,照旧是月初开市。
几日连阴雨,方延至今日午时二刻则置。
兰兰且去差役处缴了钱银,领得村竹牌,便与阿铁儿一道去用些饭食。
这一切她倒是熟门。
坊地边的食肆很是简陋,却坐了几多来往客商。
二人寻得一处靠窗处坐下用饭。
…………
坐上候着开市的食客很多,人声嘈杂。
南语北调俱有。
另一面墙角处,两个商人扮相的谈话,引得阿铁儿的兴趣。
山林捕猎使得他的听觉很是灵觉,那二人虽是小声言语、离得又远,可到他耳中仍是非常清晰。
…………
“大是半月前罢,这附近的未村遭劫了。好像三五个差兵在那儿失踪,怕是有山贼。哎………这个世道到处不太平啊。”左首那人说。
“呵,你说这我也知,不过听说,吴武都已带兵去了。有此人前往,任何山贼也不足为惧,可话说回来,现在的这些差兵可比山贼还厉几分。”右首之人也是压低声音。
“哎………怎说不是,差凶,贼恶,就是我们无个安生啊,你说的那个吴武都,可是吴不?”
“………此人乡里与我老家不过十几里之遥,听说他可有虎狼之悍,很得总兵大人赏识。”
“那是不假,若论武,咱们这苏州队中便以他为首,那柄丈八矛可了不得,也罢,不说这些,喝酒。”
…………
“吴不?这名倒是单简………这些人口中所说的山贼?”
阿铁儿想着心事,那边开市的锣鼓声已响起。
食肆中的人们纷纷起身,行至坊大门对过竹牌入场。
却根据竹牌上的编号,寻得自己相应的位置,这种每日的小坊市也是统一进行管理。
…………
摊位排成一长条,共五排,以甲乙丙丁戊为名,各排之间相离丈许。
丙丁之间则是分开三五丈,很是宽敞。
每排皆有十来个位置,共六七十个摊位。
兰兰手中的竹牌写着丙叁,位置倒是不错,加上他们的东西很好。
不过小半个时辰,已得六百多文进账。
当然,阿铁儿只是吆喝,至于商价还是使兰兰去说。
…………
他们这趟带来至为值钱的虎皮和熊皮,却是瞧者众多,问者罕少。
而阿铁儿心中觉得珍贵的熊掌、鹿茸等物什,却是卖不出。
为得一个好价,阿铁儿在猎取大虎与灰熊时非常小心,皮毛上破损的地方甚少,一瞧便是上品,寻常百姓定然买不得。
…………
“铁锅儿,我们已有一千文了,扣税省点也够这趟的路费了。”
兰兰清算一遍之后,很是欢喜的对阿铁儿说。
她从未有过这多的银子,心中已在盘算着换身行头了。
…………
“是。”阿铁儿微一笑,他却不言语。
早间已问清去安丘镇的路,若是雇一辆马车,这一千文尚不够。
不过也是无法子,人家饿着肚子,又怎买虎皮、熊皮这样的奢物?
心中也不禁有些沉闷。
总得有几个大户人家罢。
哪儿去了?
…………
“兄弟,你这兽皮作何价儿?”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铁儿抬头一瞧,眼前站着一个布衣大汉瞧,年岁倒是不大,也就十七九岁光景,可容貌横悍,通身一股张烈之气,且上身衣衫半敞怀。
…………
“土贼?”
这是阿铁儿瞧见此人的头念。
眼前这大汉下盘扎实,一瞧便是个习过武的人。
不过,此人虽是气势扬张,但言语之中很是客气。
“这位大哥,您若真心想要,就………就出个价罢。”阿铁儿闻言,友善的一笑眼光便瞧向兰兰。
岂知兰兰想得半天,却说出一句令他和布衣大汉皆没想到的话。
这也不怪,此般整张的虎皮与熊皮,她也实未得见,自是不清楚多少银子才合适。
说罢之后,稍显不安的瞧阿铁儿一眼,方才低下头去。
…………
“呵,你们这二人倒也有趣,自己的东西也使别人来出价?”黄衣汉子笑,方才他是听见阿铁儿的吆喝之声甚是响亮,过来一瞧对这两张兽皮亦是满意。
复瞧这二人的样子已明白几分。
不过,眼前这小姑娘的答话,仍是使他哑然。
“大哥,这虎皮和熊皮我们得来不易,实在也不知作何价,您就出个价罢,我们觉得行就卖给您。”眼见阿铁儿要说话,兰兰急忙拉其衣衫。
阿铁儿虽是觉得兰兰未免太过老实,可也只得笑着配合。
…………
“是,你这人倒也实在,工某自不会占你们便宜,一般虎皮与熊皮的价格皆在千文左右,不过你们所卖的品相甚佳。”
“………这样罢,这两兽皮一处,我给你们两千两百文,定是公允。”布衣大汉闻言,考虑片刻之后欣然说,话语间自有一番气势。
…………
“铁锅儿,人家跟你说话呢。”兰兰闻言很是欢喜,这价可是高了。
且此物颇为贵重,她定得听阿铁儿的。
…………
怎知其闻言之后,竟是一言不发的盯着对方出神,不由伸手轻推他。
…………
“这个价很是公允,便依此成交,我瞧兄台颇具豪气,在下五金村阿铁儿,请教大名。”阿铁儿听其自称工某,再细观其人长相气势,不由心中一动,当下略拱手,展颜问说。
“哦、阿铁儿兄弟,不必行示,在下乃立陵人士,姓工名宁,字户。”布衣大汉方才也扫量了阿铁儿一番,身为武人,他的眼光自是不常。
———面前此人定是身手不俗,又见其待自己敬示,便言说。
…………
“原来是工兄,幸会。兰兰,将那兽皮包好,反正我们的东西也卖的差不多,那几张鹿皮、虎骨就当送于工兄了。”
兰兰闻言也是立时收拾。
…………
“哈哈,工某行走四方,喜结天下英雄,我见阿铁儿兄亦是投缘,这东西工某收下了,不过晚间可得使我作个东道。你我二人痛饮一番。”工宁直率非常,见阿铁儿人物亦是欢喜,当下毫不隐言。
…………
“好,今晚当与工兄不醉无归!”阿铁儿也是兴然,不曾想自己此番出山,未满一日,便已结识新友。
兰兰刚要收拾摊位,忽然坊市大门一阵喧闹。
却见一个灰衣少年右手持矛,左手扶着一人奔来。
可这坊市只一入口,片刻之后便涌入数十个家丁扮相的。
将这二人团围住。
行动之间多有摊位被撞翻。
可那些人却是不敢言语,坊市的差役也无一人上前。
…………
那灰衣少年已停住脚步,持矛将那人护在身后,双眼冷瞧着周围的一众家丁。
阿铁儿凝神细观。
却见这灰衣少年身量与自己相若,十五八岁年纪,面玉也似。
瞧得此人站势沉稳如山,渊持若峙,想是武学不俗,心中暗暗喝彩,好一个英杰!
不光是他,身边的工宁瞧见此人的摸样也是眼中一亮,饶有兴致的旁观起来。
…………
“小子,我瞧你熊胆也似,竟敢管张大爷的闲事,今日便使你全尸不在!!”随着一声张扬的声音,坊市门口奔来数匹马。
为首之人身着锦衣,却是一脸暗沉,身后还跟着数十家丁。
且每人手上牵着一头大恶犬,似要择人而噬。
众人瞧得心寒不已,纷后退,想来出言的也却是此人。
…………
“张公子,不曾想竟是你亲自来此,这小子敢开罪你。不用公子出手,我们便将他拿下,任凭公子发落。”
坊市的差役满脸堆笑的走上去,阿谀言着,瞧来这张公子大有来头。
…………
“不用,你们叫这些无关人等皆离去,拿他?那是便宜他。”
“陈大人那里我自会交代,少不了你们的。”张公子坐于马上恶言。
…………
“张公子放心,听着,今日坊市结束,全给我收拾东西回家。”差役笑,回过头来却是面如寒冰的驱赶众人。
想来这张公子臭名在外,众人闻言皆是急忙向市门涌去。
…………
“光天之下,横势欺人。不用废话,有何手段,使出便是!!”灰衣少年却是丝毫不惧,手指那马上之人大声骂说。
“………知你小子有点本事,不过,今日我倒瞧瞧你孤身一人还能撑到何时?”张公子闻言却是哂笑不止,一阵大笑之后方才作罢,言语之间张扬已极。
…………
“哪个忘八说他是孤身一人,连数也不识,还敢出来丢人?”
一狂音当场响起。
阿铁儿迈着方步,来到灰衣少年身边,与其肩立,面对着张公子。
方才一番驱赶之后,场中便指只剩下阿铁儿、兰兰与工宁一帮人。
阿铁儿本来就瞧这张公子不顺,听他说话越发哑然。
仗势之姿,连话语皆是一般景象。
当下请工宁代为照料兰兰之后,阿铁儿便出言,缓步而出。
…………
“大胆小儿,竟敢口出妄言,你可知我是什么人?”张公子平日里哪里听过如此骂人的话语,又见这小子不屑的模样,越发傲怒不已。
而工宁一面听着,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
“你这么个东西,老子说便说了。”阿铁儿依旧毫不在意,同时对那少年友善稍示。
那少年闻言却是点头,随即投来感激的神色,同时带着几许担忧。
…………
“哈哈,说的好,你是个啥,也敢出来丢人现眼。”工宁一众闻言皆是哈然大笑,当下也步入场中,与二人一处。
“两位兄台高义,秦合感激不尽。”灰衣少年见此情形之下,这二人仍挺身而出,心中佩服不已。他武学卓绝,自能瞧出此二人皆有不凡的身手,既是英杰之士,他也并不多加言语。
…………
“………工某今日何幸,能与二位结识,真是大幸平生!”工宁。
“哼!不知命休,且陪本公子的犬炼罢。”瞧着眼前三人全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张公子目中凶光连闪,当下寒声出言。
手臂一挥,那十几个家丁松开手中绳索。
诸多恶犬对着三人就扑过来。
…………
工宁双手稍动,自腰间取出一对手戟。
秦合也是长矛一摆,二人便要上前。
岂知阿铁儿双臂一伸已将二人拦在身后。
说也怪哉,也不见其怎动作,那十几头恶犬却是呜咽一声,夹着尾巴便掉头而去,任那些家丁怎拦也拦之不住,甚至还被恶犬撞倒在地,场面乱甚………
阿铁儿身为山林狼王,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就是熊、虎、狮、豹寻常的野兽也得见之躲道,亦不说这十几头小恶犬。
不等狼王作声,已是望风而逃。
…………
…………
眼前这个场景,除兰兰之外无人可想到。
工宁、秦合虽然不惧这十几头恶犬,可毕竟与其交手心中仍是不愿,这本就是张公子侮几人的作法,如今被阿铁儿轻松化解,皆是心怀大畅,同时也越发好奇。
这位兄弟武未现,却已是声骇人。
兰兰则通过近来与阿铁儿一处,对其也知之甚详。
二人出游时,不少见狮、虎、豺、豹一类的野,兽,可每次一见阿铁儿是掉头便走。
趣的就是那头大黑熊,瞧上去笨重的身躯逃路起来却是灵活无比。
…………
事起突然,张公子也是不及防,那马儿前蹄扬起,差点将他掀倒地下。
他养这十几头大恶犬,每日喂以活物,培其野势。
今日这种情形尚是头回得见,眼瞧自己手下一片慌乱,心中亦是惧嗔。
…………
“两位兄弟,擒贼拿王。”阿铁儿口中交代,当头向对方扑去,速度迅捷无比,他对工宁、秦合的本事心中大抵有数。
三人联手,加上工宁的几个伴当,眼前这几十来号家丁定不足惧。
不过,这张公子如此张扬,想来必有来头,若是趁乱将其拿住,也少却一番拼害。
…………
话音未落,人已至数丈之外。
工、张二人心中暗赞他的身法迅捷,当下也不犹疑,一挥手戟,一挺长矛双身向前。
护在阿铁儿左右。
那些家丁见他们冲上,自然加以拦截,可这三人他们岂拦得住?
工宁双戟大开大合,势劲浑扫,不时有人被他击的飞起空中。
秦合这长矛亦如毒蛇吐信,洒出漫天矛影,瞧得人眼乱,不时有人被击中倒下。
好在二人皆是留手,不伤人命。
阿铁儿虽青冥剑(冥)悬背,却不使兵刃。
身法诡异灵动,以拳脚伤人,不一会便就迫近张公子的所在。
…………
那张公子虽是纨绔,可终究有些眼光,可这三人竟主动出手。
稍一交手,自己的家丁便纷纷倒地,这种身手乃是生平仅见,心头已生怯意,当下便回马要走,想再搬救兵。
对方虽是厉害,不过也就三人,待自己寻齐人手,定能将其拿下。
虽说临阵退却大损面子,可此刻顾不得这许多。
这张公子当机决断,却是不可小视。
…………
张公子名为张高,家中乃是苏州大户,其父张定也曾作过卫所队差,家中有兵卒数百,而张定的兄长,乃是武王———张石。
这才是其如此张扬的真缘由。
胯下这匹马乃是大宛良驹,神骏无二,他相信若是放开四蹄,三人定是追之不及。
这吴村三里之外便有驻卒,若自己前往,那首领之人敢不相助?
论斗,差卒自然远胜家丁。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算盘亦是非常精细,不过今日始终是心愿难全。
就在马返身脚将踏之际,忽闻一阵响亮的狼啸。
脚下却是一滞,可终是大宛良驹,一瞬便恢复过来。
但只是慢这么一瞬,阿铁儿挥拳击倒面前二人,一凝息身形凌空而起。
在面前家丁肩上忽一踏踩,整个人便如一头空中滑行的大鸟飞过人群,直落马背之上。
而那被踏之人已倒在地上,大声哧痛。
…………
张高听得身后风声,回头一瞧不由心下一诧。
他倒不是一般的人物,自幼也曾习武,迅捷的拔刀,对着凌空而来的阿铁儿劈去。
想趁其身在空中行动不便,予以刀斩。
阿铁儿见状右手一挥,袖中长索瞬出,将张高的刀连同手臂一起缠住。
张高忽发现这条长索竟是斩之不断,心头大骇的同时。
阿铁儿已至身后。
…………
在其手腕上用力一击,一股难以抵抗的大劲使得张高松手,那长索诡异的又回到袖中。
阿铁儿无比迅捷的接过空中刀,轻巧的一横,恰悬于张公子的颈间。
这一连串的动作兔起鹤落,迅如闪电,众人却觉眼前一花。
自家公子已落入阿铁儿的掌制之中。
工宁、秦合见状大喜,聚势出招,不一会也来到张高马前。
二人不再出手,只是冷对众家丁。
这些家丁见主人被擒,皆是惧恐,一时之间也无人上前。
…………
…………
第0398章
吴村。
…………
…………
“小子,且说罢,你谁?”阿铁儿。
张高的反应倒是出乎意料,终于竟对自己出手,却也颇具几分胆气。
“在下张高,今日既落你手,就认栽,你要何如,请明言。”
利刃在颈,张高依旧能迅速镇定,言语之中不甚慌乱。
…………
“光天之下,横势欺人。不容易出来做趟生意,如今也被你搅了,你反是问我。说,你要何如?”阿铁儿并不答,却盯着张高的颈项之处。
张高此人胆气的确不凡。可瞧着眼前此人的目光却是心中踹测。
这哪里是人的眼光?
倒和自己养的那些恶犬追猎时的目光神似,再见其微张嘴,口中齿也比常人尖利许多,仍盯着自己的颈项之间,似是瞧得了什么佳肴般。
利刃在颈他不惧,可对着这个不人眼光的小子,却是使他心颠。
…………
“这位兄台,叨扰了你的生意,损失几许在下双倍补偿,不知你意下何如?”
过得片刻,张高觉得阿铁儿眼中凶光越来越甚,似要向自己扑来,急忙出言说。
“这个么,你们怎说?”阿铁儿对工、张二人问说。
…………
“人是你擒的,自是由你定。”工宁笑。
秦合亦是点头。
二人一旁瞧着他们对话,也是暗笑。
此人除身手卓绝之外,言辞之中也甚是生趣,这张高就得他来应付。
…………
“且这,我也不使你什么双倍奉上,你速安排车辆马匹,将我等一行送至十几里外的五金村,到了那里我就放你回来。”阿铁儿略一思考,想着进得山林,万众之数他也不惧,出言说。
“这。到时你若不放我,我又能何如?”张高言说。
“一诺定,绝无二。我们岂与你一般。”工宁。
阿铁儿兄弟自称五金村人氏,想来他如此安排也必有深意。
…………
“好,秦某便信你一回。”张高倒不是全信工宁的话语,他只是见面前此人又开目现凶光,只得慷慨应承。
当下也令家人于阿铁儿一行准备车马,一众便往市外行去。
…………
“兀那贼子,竟敢当街行凶,还不放下张公子。”
将出吴村之时,却是来了一班差役,为首之人身穿差服,口中大喝,想是吴村村吏。
闻听张公子在自己的地头上为人挟持,怎能心中不急?
…………
“你又是哪里来?”阿铁儿暇问。
“放肆,此乃吴村村吏———陈大人。”旁边的差役立时高声出言。
“你个恶差附势,此人仗势之为你不管,现在却跑出来大吠,速躲开,否则连你一齐收拾。”阿铁儿本可借胁破张高使他们放,但心中对这村吏却甚是不悦。
…………
“说得是,兄弟果然见识不凡。”工宁亦是大声,听得四周围观人群不由捧腹。
这骂人之言与见识又有多少干系?
不过,这些人面对张公子与陈大人尚能如此,想来也必是英杰之士。
…………
“大胆,你竟敢侮本差,且与我下马就擒,尚可存有生路。”
陈大人出来,本也只是作个样子,这些人连张公子都敢挟持,又怎会将他放在眼中,可也没想到他们竟当街斥言。
“不放道是罢,休怪我没提醒你。”阿铁儿说完,便哨声呼来。
那村吏仍在差异之间,头上劲风忽下,陡然头顶一阵吃痛。
竟是一头苍鹰扑袭而来。
当下也顾不得颜面,立时就地一滚,差帽已落地,头顶也被划破。
不用说,出手的自是猎鹰“寸了”。
…………
“哈哈,走,谁人挡我,这恶差便是下场。”阿铁儿大笑,纵马而行。
那班差役皆在照料陈大人,无人再加阻拦。
一行出得吴村,便往五金村奔去。
寸了一击得成,也复回空中。
…………
方才阿铁儿对付村吏的手法,瞧得众人皆是心中诧奇。
当中又以工宁为首。
众人之中论见识自是南北横通的他至为广博,可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掌鹰之术,心中已在盘算着,跟阿铁儿兄弟好生学上一番。
…………
吴村离五金村不过十多里地,众人一阵奔驰,小半个时辰便到山脚之处。
路上,阿铁儿也曾问起张高的来历,得知他是张石的贤弟后亦是心头一诧。
想不到自己一出手,就招惹了这么个人物。
不过。当时他脸上的厉猎之色瞧得张高心中踹持不已。
…………
“小子,你这马儿倒是不差,走罢。”阿铁儿自马上一跃下。
大宛良驹便是双乘,亦迅捷平稳,倒使他心中生喜。
“多谢英杰,未敢请教大姓?”张高听其出言,一颗心才沉稳下来,今日这三人悍豪,乃平生仅见,便出言相问。
且说他今日着得这个亏可是从未有过,怎也得闻听一下这是何人。
…………
“怎,想还复,本人断不改姓,五金村———阿铁儿。”阿铁儿微一笑。
此人纵是张石之贤弟,自己又岂会相惧?
“不敢,几位英侠,在下心折,故才问之。”张高言说。
“哈哈,夸奖了,我这两位兄弟确是英杰,我可不是。”
“…………不过咱们有言在先,便放你而去,你若还复尽管冲我来,不过得一击功成,否则哪日与那陈大人一般,可却怪不得我。”
阿铁儿一向不喜言语迫人,如今为之,却是助工宁与秦合。
一人承下,想自己身在山林,便是来个万数兵卒也奈何不得,可工宁、秦合的踪迹,此人却可探查。
…………
“阿铁儿兄言重了,小弟实无此心。”张高闻言心中一凛,方才恶犬退却,猎鹰飞击的场面现于脑海,深知面前此人绝非夸大,瞧来自己要还复确需如他所言,一击得成,否则后祸无尽。
…………
“是了,走罢,须得快些,否则休怪我回转心意。”阿铁儿心立时出言说。
“既如此,在下告辞,咱们青山不改。”张高略一拱手,上马而去。
…………
“兄弟,听你的话,这小子似是另有什么来头?”见张高去的远了,工宁出言问,他乃久历天下之人,方才阿铁儿话中的意思自能听得出来。
又见其一人承下,心中越发佩服。
想着这阿铁儿可结识,自己身在立陵城,倒不惧怕这纨绔,可阿铁儿在此地营生,若被寻怨却是不妙,倒得问清此人来路,实在不行就除祸。
…………
“呵,这小子算个木,不过他那兄长,乃当朝武王———张石,且是有些来头。”对工宁、秦合,阿铁儿自不会隐瞒此事。
“呸!!瞧这张高行径,怕那武王也不是什么善类。”工宁闻言要开口,秦合已是言在前。
…………
“秦兄说的不错,但何俱哉?莫提这些无谓之人了,今日与两位兄弟碰见,方才我与工兄还有痛饮之约,此去林中一里之处便是山洞水泉,景色甚美。便使在下一展所长,做个东,请二位于这山野吃喝。”阿铁儿笑说。
“此事皆因秦某而起,却牵连二位,实在惭愧。”张高来头不小,秦合心中与二人也是一般想法,自己不惧,却怕使他人受损。
…………
“哎………这话却是不对了。秦兄你乃杰士,又行义举,我们岂可不助?”阿铁儿不为意。
“阿铁儿兄此言在理,秦兄你不必放在心上。”工宁也出言,心中却是害心越甚,这劫舍之事他做来熟路,如此当也为两位兄弟除却后祸,不过他嘴上不便明言。
…………
“二位兄长说的是。”秦合心中大动,一揖到地。
…………
…………
“小女子水若,叩谢三位救命之恩。”秦合所搭救的那人却从车上走下,来到三人面前大示相见。
“姑娘不必如此,此乃当为。”秦合见状急忙扶起,可瞧着眼前人,心中却有些发愁。
那张高此等势大,这人得何如安置?
…………
“水若姑娘,敢问家中尚有何人?”阿铁儿方才细瞧过此人,见其不过十四六岁年岁,生的杏目可人。
这张高的眼光实不差,复见秦合神色已知其故,便出言问说。
“小女子父母早亡,重慈也于年前去世,现是孤身一人。”听阿铁儿发问,水若低声答,言语之中颇有涩意。
“哦,那秦兄就得帮到底了,以我之见,不如在这山林之中暂居数日,之后秦兄可另寻一处妥善安置水若姑娘。方才这张高出手阔,可与水若姑娘置些产业,不必与他客气。”阿铁儿言,方才他使张高赔损之语,未料竟是两锭黄金,却可用之。
…………
“我瞧此法可行,秦兄也不必多言了,银钱也不用阿铁儿兄弟费心,包在工某身上便是。”
“………方才阿铁儿兄弟所言之地,某颇为向往,如今便去罢。”工宁见秦合闻言又要相谢,急忙出言阻止。
秦合亦是英杰心秉,也不再多言。
三人便往林中去。
众人自是收拾车马跟上,倒是水若姑娘闻听阿铁儿之言心中一喜。
她孤苦无依,那张高预谋已久,今日横遭此难,却为秦合搭救。
此番安排却是甚合她的心意。
…………
复行片刻,便抵达阿铁儿所言之地。
此处山树环抱,溪水潺声,鸦语花红,确是人间境。
众人也立时忙碌起来,工宁的几个伴当前去砍伐柴枝。
水若则帮着兰兰收拾空地。
阿铁儿自是趁着天色未暗去猎食一些野味,工宁和秦合坚持一并跟随。
…………
工宁除手中双戟之外,腰间尚有数十头小戟。
秦合则是向他的伴当借来一副弓箭。
二人手法精准之至,瞧得阿铁儿也是佩叹不已。
不过,二人心中的诧讶显在阿铁儿之上。
方才见此人出手已是身法灵动,武学不凡,如今到得这山林之间越发的如鱼得水,趋若神退。
一手石弹也是例不虚发。
不消片刻,三人已是满归。
…………
待他们回来,一应事物早已预备齐全。
经过十几日与阿铁儿一处,兰兰做起事来越发迅利,在溪水边洗净了猎物,熟练的去除皮毛、脏腑,便和铁锅儿一齐生火烤食。
不一会,已是香四溢。
…………
阿铁儿与众人分食之。
一众诸人尚是头回尝到如此的野山食,皆是赞叹不已。
待得炙烤罢,他又挑得一块溪边大石,用兽皮铺于其上,放一些烤肉、山果。
工宁命人取来酒水。
三人便在这山间畅饮起来。
今日联手退阵,本就是心中俱各佩服,又同是武悍之人,此一番多有欢笑,大起知己之觉,怨未能早些相见。
…………
…………
日东升,光万十。
晨光将静谧的山林照的生辉。
林间无风,穆然南北。
只一处却是劲气四溢,不时闻听金铁交鸣之音。
…………
阿铁儿立于大石之上,瞧着林间空地处———工宁与秦合二人的较量。
斗得是难分高下。
昨夜三人一番,称得上酣畅。
三人皆是出身贫寒。
工宁自幼丧父,后家中被村里大户所劫,母亲惨亡,守抱着妹妹跳湖而逃,却又兄妹分离。
秦合老母虽在,可也是过继之身,不过比之阿铁儿,他们尚算幸。
…………
工宁被立陵城英杰所救,得其衣钵,手下亦有一干弟兄,终于得尝还复。
秦合则是被当世矛王———余童收为小徒,习的一身精湛矛术。
…………
而阿铁儿从不知亲故何在,却与山间野兽为伍,亦是身世凄凉。
三人大生相怜之意,也明了各自种种奇妙本事的出处。
…………
今日一早,三人即醒来。
工、张二人每日早起习武已成例惯。
阿铁儿在山林之中则是至为觉灵之人,昨日情景历历在目,又皆是武人,言谈之间不免生出切磋之意。
工、张二人便交手。
…………
秦合自是用矛。
而工宁于马上惯使长刀,步斗之中便是一对手戟。
瞧得片刻,阿铁儿已是心中大叹。
…………
秦合的武式出自矛王之授,自是非同寻常,但见他长矛施展舞若梨花,飘雪而落,矛尖处迎着日头耀出十尽寒光。
对手周身全被此矛势所遮困。
而工宁亦有高人指点,这对短戟上已下十数寒暑之功,挥舞之间灵动肆逸,招数幻转恰如羚羊挂角,面对攻势分毫不乱,一心想夺至秦合近前,发挥短戟的优势。
…………
可秦合怎会使他轻易如愿。
不光有能师,秦兄亦是天赋不平,此长矛在他手中挑、点、撇无不妙到毫巅。
矛尖、矛身、连同矛尾在内皆可伤人,且他的基本功扎实无比,长矛所走无一不是至简的途径。
工宁连击数次,却仍被其长矛封住。
…………
工宁的招数一变,短戟挥舞间大开大合,隐有风雷之声。
他武式不常,经验亦是丰富。
秦合如此绵密的矛法,他不曾见过,似毫无破绽,若是一味与之缠斗,自己夺不到近前,体力消耗便大于对方。
时间一长,定然败阵。
既在招式的巧妙上,自己占不到上风,那就与之生拼。
借着兵刃的撞击,也可使秦合的无缝矛法之中出现暂隙,可加以利用。
…………
工宁全力出击,威势诧人,且他绝不是一味的蛮拼,击处均是阻断秦合长矛的连绵之势。
刹那间,金铁之声不绝耳。
双短戟与长矛,片刻便已结击百余下。
秦合的攻势为之一滞。
工宁当下面现喜色,纵身扑上便是一阵拼击。
可秦合的矛法也变了,如同细雨一般不绝,任其滔天巨势却也总不得近他身前三尺之地。
稍顷,工宁只得暂缓击势。
而长矛在气引之下立时重来,矫若九龙入海。
…………
二人此般反复,相斗近九十回合,心中皆是暗叹了得,实是平生对手。
不过如此年岁,乃好胜之时,武斗较量定得求胜。
一时皆是妙招尽出,旁边观瞧的兰兰与水若早就别过头去。
她们只是见到人影,听得风声,已头晕目眩。
工宁的几位伴当瞧得也是诧且佩,这一番虎斗他们亦是头回得见。
…………
阿铁儿是场中唯一能瞧清二人出手招式的人,此般较量他瞧得也是稍许神摇。
秦合长矛,与工宁短戟上的那些玄妙变化有的他想皆未曾想过。
…………
“工兄小心了。”
斗至酣处,秦合忽一声大喝,长矛陡然间幻化无数矛头向工宁袭去,隐封住了全数的退路。
此招一出,立显不常。
纵使以工宁、阿铁儿的眼光,一时也难以判断真矛尖到底何处,这便是矛王余童的绝招。
名唤“归一”。
此招,秦合现在还未完全熟练,不过今日与工宁斗得兴起,他连变十四路矛法皆胜之不下,这才出了绝学,当然不忘高声提醒。
…………
工宁眼前一片银光。
秦合刚一出手,他就瞧得此招的不同。
眼下自己有三择。
一莫过于生拼对招,争得两败俱伤,可眼前的是秦兄弟,自是不成。
二则是退。
不过秦合矛势一向连绵不绝,若自己一退后面必定有数招连环,此番也是难以支撑,他亦是不甘。
三就只有搏了,不论矛尖怎变幻,真的只一个,若自己能加以格挡,一旦得成便可趁势反击!
…………
心念电闪之间,工宁发劲将手中双戟舞成一片光幕,自觉不论矛尖从何处袭来自己总可挡住。
可若是如此就能防住,此招怎称为矛法的不二之秘?
双戟挥舞之间竟无丝毫阻碍,工宁当即大诧失色,待要再退却是已晚。
一道锐光已至右肩,
…………
旁观诸人只见得二人身形飞快的一个交错。
秦合手中长矛离手飞出。
直刺工宁身后五丈处的一棵大树,竟是矛头尽数没入树干,矛尾仍在颤抖不停,树上落叶飘下。
足见此矛所蕴之势。
而秦合本人则一踉跄就往地上摔去。
此招出到一半,他已是心生悔,当年师傅曾言“归一”威大,不得轻出,可自己一味想胜,尚未熟练便已使出。
若真伤到工兄岂不悔?
待工宁格挡无效,矛尖将刺中的一刻,秦合陡然一侧,闪了开去。
可全势出击,半截倒空怎能好受,长矛是他特意松手飞出,使卸开那股巨势,脚下也是发力稳定身形,不过终究势沉而收不住,幸亏工宁眼疾将其扶住。
…………
“哈哈,工某走遍天下诸州,从未见有如秦兄者,矛法玄妙,我败的心服。”待二人稳住身形,工宁却是大笑,以他的眼光,自然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秦合此番矛法使他好生敬佩。
“工兄言重,皆是小弟争胜之心太甚,我瞧兄长是不忍对拼方才如此。”
“………工兄之武妙甚,秦合岂敢言胜。”秦合诚恳的说。
以他的眼光,工宁方才此为自是明镜一般,若真与自己对拼,恐二人谁也收不住手,到时就悔不该了。
…………
“各事各明,秦兄此招天成一般,就算与你拼势也未必可破。怎可言不败?”工宁。
“呵,二位不用多言,工兄戟法精妙,秦兄矛法玄奥,当是个平分之局。”
“………秦兄终了一招虽是势巨,可似乎未臻全境,工兄若是拼命,定是两败。不过等到秦兄能将此招习至收发随心,恐同你拼命也是不能了!!”
阿铁儿大步上前说。
秦合这招“归一”,以他的武学造诣自是论不得,可招式瞧得多,倒也明白少许。
若真收放自如,此番断不会飞出长矛。
…………
“阿铁儿兄弟,眼光果然独到。”秦合虽然不知其———何以说出这话,却觉此言与恩师所付隐是同工之合。
…………
…………
第0399章
苏州城外,一深山。
…………
…………
“阿铁儿,秦兄矛法我是自叹不如了。怎,你同他较量一番,也使兄弟一饱眼福?”工宁笑,不论是昨日的联手,或山林行猎,他皆可瞧出阿铁儿的身法、劲势俱是上选,反应亦是远胜常人,想来是与野兽为伍所致,也甚想瞧其与秦合较量。
…………
“呵,方才二位兄弟一番较量我瞧的心颤。不过工兄既有此意,我只得勉劲尽式,待秦兄休息片刻不迟。”
阿铁儿闻言,亦是心中一动。
方才秦合玄妙不测的矛法若在眼前,自己出手,却不知落得个怎?
…………
…………
秦合与工宁这的大斗足百合之多,二人皆是出尽全式,损耗自是不小,旋坐于溪边养休蓄锐。
昨日阿铁儿的身手二人皆瞧在眼中,很是了得,方才亦是瞧出他绝招的不足之处,定是个对手。
秦合心中很是谨慎,与工宁这一番伯仲较量也使其获益不浅。
…………
秦兄休息的同时,阿铁儿也不闲着,拔出青冥剑(冥),便去林间习舞起来。
…………
“秦兄,待会与阿铁儿交手,你上来莫使全劲,当见机而动。”见阿铁儿去得林中,工宁来到静坐的秦合身边,压低声音说。
“工兄此言何意,昨日观阿铁儿出手身法灵动,劲浑厚,眼光亦是不俗,当是难逢之对手,怎能不全赴?”秦合问说。
“呵,秦兄之言不假,阿铁儿的身法、式劲恐在你我之上。可昨日,我观其出手虽是势凌十面,却全是随手使之。”
“………与其说他武学卓绝,倒不是惯习。你莫忘了阿铁儿兄弟的身世。”
“………他几月来,日夜全是与野兽为伍,以他的天赋对付那些家丁自是得心应手,凌势或在你我之上。不过,真与秦兄动起手来,必落下风。”工宁之武与秦合大抵相近,可实斗经验却是远胜。
阿铁儿的优胜、缺点一见便知。
…………
“工兄说的是,小弟知了。思虑这般周全,秦合心中佩服。”
听得工宁一席话,秦合再度细想昨日场景,亦是稍点就明。
…………
“哈哈,秦兄眼光果然锐利。以阿铁儿的身手、反应,若是多加历练,定成就不凡,武学一途,重在基。”
“………秦兄的矛法底子为兄是甘落下风,由你出手自是稳妥。”工宁见秦合很快便领悟他的心思,欣然一笑。
同秦合的这番大斗,于他印象深刻的不是临了那招莫测“归一”,却是秦合的武学根底。
这不光现于矛法之中,便是坐、立、行也无一不显,称得上是百炼万锤。
…………
“工兄夸奖了。纯以武论,小弟实是胜不得的。”秦合这话说的甚是诚恳。
工宁的话一点不差,当年恩师授武之时,光是这站、坐自己便习练一年之久,此后每日皆不敢轻忽,十树年来同于一日,才有今日的矛术………
即如此,他知真想胜过工宁,眼下却是不能。
工宁自幼便被立陵盗匪抚养,那一身武学可是用命换来的,实斗经验之丰远在自己之上,在生亡较量中,这些经验就是举足之重。
…………
“你我就不必客气了,以后一处常切磋,想来皆得大有进益。”工宁摆手,这个秦合为人、武学皆令人叹赏,就是甚谦,想来也是根秉如此,否则不会有此般绵密、沉稳的矛法。
…………
“秦兄可曾歇好?”两人说着话,阿铁儿已从林间走出,手中长剑不见,而是握着一两丈长,半尺围的树干,尖端的枝叶已全树被削去,握处也修整的恰可。
工宁、秦合二人瞧得心中一凛,如此形状,这根树干定是沉重无比,挥舞之间需浑厚的臂劲,不过以阿铁儿气力,当可挥舞自如,以此来对付秦合的长矛,也不失为上选。
…………
二人的想法同阿铁儿一致,说道招数的巧妙,他习武不久,实难及两位兄弟,既是劲大,他就用重兵器将这个优势发挥个淋漓。
阿铁儿择了一棵瞧上去有两丈来长的树干。虽不知这树种何名,却清楚此树干坚韧异常。
…………
“呵,阿铁儿兄这兵器倒也独特,便使小弟领教一番。”秦合微一笑,来到场中与阿铁儿对峙。
工宁也是上前凝神细观。
周围伴当和兰兰、水若见得阿铁儿的兵器,皆是兴大起,纷纷围了过来。
…………
阿铁儿对秦合点头,且将树干在头顶一旋便向秦兄砸去。
在其瞧来,自己的袭击越简单越上乘,只须劲足,竖劈、横扫皆得甚大之威。
这树干本就沉重,加上阿铁儿劲大,亦借上旋势,光听那风声便是怕甚,颇有点横扫万马之骇。
工宁瞧得暗点头,阿铁儿这份气劲确是世间少有。
…………
树干未至,已是劲风袭面。
秦合面沉如水,纵身而上的同时,长矛闪电的疾点而出,竟是生抗这千钧一击。
阿铁儿只觉手中树干甚是迅速的震得六回,每一次皆卸去自己几分劲。
到六次终矣,沉重的树干竟被细小的矛尖荡开来,心前一时门户大开。
而长矛却似毒蛇一般,尚有余力的袭向自己右肩。
…………
阿铁儿心头大骇,方才自己一面旁观,自问大致瞧清了秦合矛法的路数与速度,即使是在选择重兵器之后,仍是对此斗做得至坏的预备,可真身临其境之时,亦能体会到秦合矛法的神妙不测。
劲道虽不及自己,可却分段卸力。
反击的一矛竟借得自己的力,这一切只在瞬息间。
…………
难道自己竟如此不堪一击?
日前斗百人的那份傲气荡然无存,原只是自己不曾遇见真高手罢了。
刻不容缓间,阿铁儿的身形不可思的一个侧滑,寸厘之差的避过秦合威势诧人的一矛。
他知这不是反应快。
刚才已然认为自己败了,这个闪躲纯粹是身体的本能,于危险的自然应对,使得身体在意识到之前已作出了动作!
这个出乎意料的变化,也使得他在闪开秦合的袭击之后,略微一愣。
…………
秦合亦是眼中一亮,他是应下工宁,一开始并不全式以赴,可阿铁儿的袭击却使他觉到了危险,若不尽数施展定是难以化解,卸开袭击之后,见其门户大开,这一招借势击的反击纯是出于自然。
多年的苦练使得长矛与他已成一体,却与阿铁儿的闪躲有同工之妙。
此矛一出手,便觉速度、劲道皆是两臻佳妙,心中很是合意,也知这是为阿铁儿凌势一击所迫出来的,却不料竟被闪开。
…………
同样皆是一怔。
秦合的反应却比阿铁儿快得少许,长矛如影随形的便跟上去,手中已放轻了劲。
阿铁儿的确少与人动手的经验,可不能伤他。
…………
阿铁儿现在瞧不出秦合留式,这杆长矛在他眼中依旧是矫若龙,只得再闪。
可笑自己方才以为旁观清。
这动上手亦明白瞧人挑担不费劲、自己挑担压断身的理儿。
秦合的长矛快到他来不及格挡的程度,唯有依靠身体的本能。
…………
场中的局面颇为罕稀。
阿铁儿拖着一硕大的树干,被秦合赶得是上蹿下伏。
可时间一长,他虽是心中憋屈,工宁、秦合二人却皆是留上了神。
秦合虽处在上风,可不论他长矛怎迅捷、势沉,却总难以碰到阿铁儿的身体,瞧似差之寸厘,却每次皆是无险。
手上的劲道不自觉就加上去。
除去工宁以外,众人终于只得见到一团光幕,于阿铁儿身周闪动,甚至几次听得了兽皮被矛尖划破的轻微撕裂之声。
不过,场中的局面却是依旧未加改变。
…………
终于,阿铁儿的身法越来越熟门,少去那份手忙脚乱的诧慌。
…………
这一切,工宁瞧在眼中,不由对阿铁儿佩服不已,若是换得自己,任由秦合随意挥矛,只是一味闪躲怕是早就不支,亦不说他手中提着一棵甚是沉重的树干。
…………
于场中的秦合而言,亦是心中震撼。
就算自己无全势出击,恐也难有人在此情形下能坚持至此。
阿铁儿实乃习武之才。
…………
拼命腾挪躲闪的阿铁儿则是体悟颇深,一开始的手脚慌乱过后,他的身法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
在秦合的沉势下,从一开始的纯粹本能反应渐变得身与意合,于秦合的袭势应对的也是从容。
斗得一阵,忽见秦合矛法隐有凝滞,当即抓住机会反击而出。
秦合方才惊于他的表现而略微一愣,手中长矛只稍稍放缓,却不料一直躲闪的阿铁儿却能立时抓住时机反击,心中也是暗赞。
…………
阿铁儿这无来由的反击,秦合化解起来自是轻松。
场面依旧是秦合上风,不过再斗下去,阿铁儿的反击却是越来越多,招式也变的颇有新意,绝不似方才那番一味的躲闪了。
…………
“秦兄停手。”秦合这时却备全势出击,工宁却是大声喊止。
…………
听工宁出口,秦合立时收住手中长矛。
阿铁儿才发现,自己用作兵器的这根树干之上已是百孔万痕。
不仅如此,腰间虎皮和上身衣衫多有划破之处,乃秦合长矛所致,想来这却是他留手。
…………
“秦兄矛法高明,我败了,佩服。”阿铁儿言,此斗虽败可他却无颓唐之觉。
经此一斗,亦是获益匪浅。
胜败却已无谓。
…………
“阿铁儿兄不必过谦,你只不过乏缺经验罢了,方才秦合已是全式尽出也奈何你不得。工兄所言甚是。”
“………不须三五年,阿铁儿兄的武学定是无量。”秦合笑言,经过这番斗他对阿铁儿的潜武自是了解。
…………
“呵,我瞧这一斗过后,阿铁儿兄已有所悟,你向来少与人交手,此斗就遇到秦兄这样的高手,能支撑到现在已是殊为不易了。”
“………我瞧也不用三五年,阿铁儿兄不日就得护送兰兰姑娘前往安丘镇,我和秦兄亦得游历各地,不如便在这山林之中多住上些时日,我等兄弟一处切磋。想来皆大有进益。”工宁出言,昨夜阿铁儿已跟他说明去安丘镇之事。
…………
“哈哈,工兄说的是。只是这山林旷野之处简陋,倒是委屈两位了。”阿铁儿闻言亦是大喜,与这二位兄弟相交,原就不舍分离,如今能多聚时日恰是心中所想。
“阿铁儿兄说的什么话,咱一处,便是人生天地,再说我对二位的诸多本事可是羡的紧,可不许藏着。”秦合言说。
“是,旁的不说,阿铁儿兄你那训鹰的本事,可得传授一二,到时我也去寻上这么一头,定有甚大用处。”工宁也是立时接说。
…………
“放心,绝不藏着,不过尚得劳烦工兄的弟兄们前往山外村子一行。”
“………一来打听那张高的消息,二来咱一处,无酒可说不过去。”阿铁儿欣笑。
…………
…………
…………
之后八日。
三人皆在这片山林之中度过。
每日里演武切磋,徜徉山林。
…………
这段时日,阿铁儿的武学可说是飞进。
工宁、秦合皆是不吝指点,绝无半点藏意。
而在二人眼中,阿铁儿的武学天分亦是非凡。
不论多么复杂的招式、身法皆是一瞧就会,进展亦是一日三冬,加上他本身的天赋,八日过后竟隐能与二人分抗,不落下风。
…………
阿铁儿的武才不是使二人至为佩服的地方。
每日畅谈下来,他们发现这个阿铁儿兄称得上博闻识广,眼光卓绝。
天下各地的大门派竟是家珍如数,对立陵城一地宗贼林立,通达十方的分析亦使工宁心服。
说起当今日下,恰是乱世英杰。
到时却是诸位一展身手的时机。
工、秦二人俱是游历各地,听阿铁儿这么一说皆是深然其言,当即约定。
若当真乱世将现,三人定连成一气,行番作为。
…………
相处久许,阿铁儿对这两位也生出稍深的了解。
旁人称工户为“水王”,绝非虚言。
一旦入得水中,便如海中龙。
…………
至于秦合、秉子沉稳、见事明晰,头脑灵活,这便是阿铁儿所见。
…………
这八日于三人而言一晃便过,皆是不舍,只是工宁在立陵城处有事安排,秦兄亦得遵从师嘱游历四方,只得洒泪而别。
且定下一年之约。
在安丘镇重聚。
…………
秦合此行要往立陵渡口,恰与工宁一路,也当将水若姑娘做妥善的安排。
据工宁的伴当这几日寻探,张高并无任何的动作,恰似匿迹一般。
…………
与两位兄弟分离之后,阿铁儿也带着兰兰往安丘镇而去。
上次张高曾落下一辆马车,如今恰派上用场。
阿铁儿虽是不善御马,可马儿对他却是听从,倒也省却了雇佣车夫的麻烦。
…………
一路之上,他想得很多,真在乱世之中闯出天地,现在的自己欠缺的太多。
至大的缺陷就是出身,他在当世除结交几位小友之外,可说是全无所是。
而自己想有个出身,便只一条路走。
亦是他须下决心去走的路———投队。
此番是他捞取在乱世,头笔立足之本的大好时机。
…………
想到这里,阿铁儿心中不由暗笑。
…………
路上,他曾起心去寻一下存在于自己记忆深处的那个小村,不过终究是十几年过去,难以查探,只得暂且放下。
不过,阿铁儿仍是下定决心,一有机会便得追查此事,也当是于自己的一个交代。
…………
五金村到安丘镇大约三、四百里路程。
阿铁儿与兰兰日夜兼程,三日之后已到安丘城下。
…………
…………
…………
安丘镇。
…………
瞧来,道路人家皆是齐整宽敞,各式商铺也不在少,贩夫熙来攘往,非常闹嚷。
本想一逛,兰兰却是心切,催着他便往族伯住处而去。
王氏亦是安丘镇大姓,倒不难寻得。
…………
这处民居占地颇大,主体俱是砖瓦,似是一四合院,虽是朴素可比之乡村人家就气派多了。
兰兰下车,扣响门环。
片刻,大门咿呀启开。
一个儒衫中年现于门前。
…………
“小姑娘,你找人?”这中年显然不认识兰兰,出言问说。
“您可是王元伯父?我三叔王年便是在您府上叨扰的。”兰兰轻声回答,这族伯家中她也是头一回来。
…………
“王年?你是兰兰?我就是你族伯———王元,咦,你不是失踪么?”王元闻言一愣,不过听到王年之名立时明了起来。
转念想起,兰兰不久前已无音信,其双亲访友问故,遍寻半月,也不曾找到,却是在此处。
…………
“兰兰见过族伯,此番险境无恙。兰兰此来特为告之三叔。”兰兰敛衽一示。
“哦………是了,莫站着说话,快进屋,兰兰,这位?”王元闻言便邀,待再语,却是瞧见跟在兰兰身后的阿铁儿,他不禁有点奇怪,出言问说。
…………
听得族伯发问,兰兰的脸微红一下,来之前的路上他便和阿铁儿有过商量。
于旁人尚说是一对兄妹,可在自家宗族面前,就只得说成是双亲为自己挑选的人家了。
小姑娘是大着胆子说这番话的。
阿铁儿也算是默许。
于他而言,当护兰兰的周全,当日他既将她带回山林,就得照料好她。
虽说是商议已定,可当族伯问起,兰兰仍是不免低声。
…………
“他,他是邻村的铁锅儿,是爹娘定下的。”兰兰说话的同时,不忘偷瞧了阿铁儿一眼,见其脸笑心中很是堪用。
“哦,原是如此,那皆是一家人,进屋说话。”
王元见到兰兰模样,也明白了是怎一回事,这小伙子倒是一表才堂,瞧样子家境不错,否则也用不得马车。
当下对王兰儿微一笑,伸手示意二人进屋,瞧样子他对这个族中侄女是颇为客气。
…………
“伯父万安,这是阿铁儿一点小心意,望笑纳。”阿铁儿也是笑应,将马车卸下之后便上前与王元见示。
兰兰是第一次到族伯家中,三叔在这里多受人家照顾,上门空手就太唐突了。
阿铁儿旁的物什备不得,兽皮等物是多的紧,之前备得一份。
…………
“呵,阿铁儿贤侄太客气了,请。”
阿铁儿所带的这些兽皮价值不菲,王元自是瞧得出来,又见阿铁儿行止有示,心下颇为合意。
…………
府内。
…………
一行到得内堂,阿铁儿瞧着堂中所挂的书画,想来这王元也该是个文户,安排二人入座,王元便进到里屋。
不一会,便和一个年轻女子走出来。
这女子布衣罗裙,生的颇为清秀。
王元发妻早亡,且无所出,这个女子则是他的二妻陈氏。
如今家人来访,理应出来相见,二人照面之后,陈氏也为他们端上茶水。
…………
“兰兰,前次你三叔回来,尚言未曾将你寻得,怎………”入座之后,王元首问,想来王年是常提起。
“是………此事说来复琐。”
“………”
…………
“………此次前来,是与兰兰三叔相见。”阿铁儿接过话头。
兰兰闻言也是连点头,与三叔一见便是她此行目的。
…………
“贤侄说的是,兰兰险境还生,却是大大的好事。不过,你三叔如今却是不在安丘镇中,月前便随友去了十里城,访师去了。”王元出言劝慰兰兰一番,也说出王年下落,态度倒是亲然。
兰兰闻言很是失望,一时又不知何如,眼光瞧向了阿铁儿。
…………
“既如此,尚请伯父告知三叔去了十里城何处,此事须得与他相知。不定小侄便带着兰兰再跑一趟就是。”瞧着兰兰目光,阿铁儿对王元笑。
兰兰闻听其肯再作奔波,又以三叔相称,心中也是颇为欢喜。
这趟分离之时,工宁曾赠阿铁儿两锭金子,已足他们在城中购置一套宅院,盘缠倒是不缺。
…………
“贤侄不必如此,王年此次前往十里城是和杨大人之子同行,说得两月方归,现在年景不太平,这一路上匪贼良多,你们不如在我处暂住几许时日,待王年归来,再相见不迟。”王元说。
“如此岂不叨扰伯父。我们且回去,一月之后复来便是。”
…………
…………
第0400章
安丘镇。
…………
…………
“贤侄说的哪里话,兰兰既许了你,我们便是一家人。你与兰兰在为伯这里住上些时日又有何干系,我观你与兰兰尚未完婚,这来回奔波却也不便。”
兰兰的头型、穿着依旧是往常扮相,想来二人尚未成亲。
“伯父言之在理,那小侄便听凭安排了。”兰兰闻言觉得这个安排颇好,虽是心念三叔,可是听得伯父的话,她也不敢使阿铁儿去犯险,当然她仍是向铁锅儿投去目光。
阿铁儿觉得王元此人颇为意诚,且自己也想好瞧这城镇,熟悉一下周遭,便也答应。
他本想说一切用度自行承担,又恐王元不喜,故才作罢。
…………
“呵,这才是,我马上使你伯娘预备一下,阿铁儿贤侄,今晚当请你小酌几杯,也好谢过你搭救之举。”王元见阿铁儿痛快答应,显得很是欢喜,当下笑满面的言说。
“小侄分内之事,不敢当谢。”阿铁儿拱手一示,言说。
…………
“是、是、兰兰爹娘眼光实在不差,也是兰兰之福,你们暂且稍座,我去收拾一下厢房。”王元对阿铁儿的印象甚好,连说几个是字之后便入里屋安排去。
…………
是夜。
…………
王元也在家中好生招待,弄得不少酒菜。
阿铁儿也算是吃得一顿妥当的客宴,这些酒菜多以炙烤、烧煮为多,味道他很是合意,就是对于跪坐进食的规矩很不惯。
在他瞧来,这样根本无甚益处,一顿饭下来双腿亦是酸疼。
席间,王元很是热络的问起阿铁儿家中情况。
他只得言道自己乃是邻村猎户,家中便独一人,飞术精良,却是家境尚。
一番谈论下来,王元倒觉得这个阿铁儿颇具风度,不似个山野之人。
…………
既然这两人未成亲,王元自然给他们安排两间厢房。
兰兰的那间原来放些杂物,临时收拾出来。
阿铁儿则可住在原来王年所住的厢房。
…………
连日来皆在山林之中,如今终于有炕可躺。
这一夜阿铁儿倒是睡得颇香。
…………
次日。
虽是一早便醒,可身在别人家中,却是不好造次,直到王元前来相邀方才出屋。
用过早饭之后便说起带兰兰往城中一观,顺便购置一些日常物什。
王元心说这原也是理,自己却得往学中收徒不便相陪,只得指点了他几处地方,就使二人前去,日落之前必回转便是。
…………
昨夜,兰兰直到半夜困甚方才睡去,今日能与铁锅儿外出自是心中欢喜,一路上与阿铁儿欢快的说个不停。
他们二人皆是头一回来到安丘镇。
周遭事物瞧在眼里,也是新鲜。
…………
安丘镇地处北境,也算的上是一个较大的城都,氏族大户不少,商市颇为发达。
除去专门的坊市之外,至大的那条街道上亦有不少商家,商品也颇丰。
苏州的刺绣,德新县的蜀锦在此处皆可以瞧见。
道上行人也称得上熙攘,空气清新的紧。
…………
对于贩卖的这些商品,阿铁儿至觉有兴的便是那些玉器。
自记事起,那金玉匕首便悬于他的颈间。
孤浪之年,他曾亲眼得见,一块璞玉换得三百文大钱。
…………
玉器也算是贵重,只有那些氏族大户方才买得。
一开始,伙计瞧得阿铁儿的装束很是不以为意,可见他瞧玉的眼光才有些另眼。
这个客人所择的皆是店中上品之选,没点家世根底是不会有如此眼光的,当下也显得非常客气、热络。
…………
择挑半天,阿铁儿却是颇为失望。
在这店中,他寻不到一块玉质能与悬于颈上的那块相比,不过其中一对玉玦却是巧工精致,便想买来于兰兰一人一个,也使小姑娘名副实。
这边瞧好却要问价,忽闻外间嘈杂起来,街上行人纷纷奔走,隐有马嘶之声,阿铁儿与兰兰不由好奇的来到门口观望。
…………
阿铁儿与兰兰来到门前,却见大街之上一辆马车狂奔而来,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路人纷纷躲避,一时间人飞灰起,不少人躲开之后便是张口大骂。
可瞧清之后却又闭嘴不语。
瞧那坐与车头之人二十许年纪,是面带笑容,一张脸孔却是酡红,想来是饮酒。
…………
转眼间,这辆马车便由远及近,而店门前却有一个七、九岁的孩童傻站在街中,似乎是吓呆了,躲避不得。
这时一个身影冲进来拦在他的面前,却是一个青衣妇人,她的动作显得矫健非常,可刚要使孩子退出,奔马已至眼前。
围观众人不禁皆闭眼,不忍亲眼目睹这一桩人间惨事,想来这对母子定得命不保。
…………
可意料之中的惨叫声并没有传出,又一条身影就在千钧之际,闪电般奔至马车与母子之间,双掌前顶,撑在奔马的颈项之间。
这两匹骏马狂奔而来,本身之速加上冲势何止千斤?
可在此人面前却是四蹄顿滞,仰首嘶鸣,难做寸进。
众人睁开眼睛,这才瞧到一少年站在街心,双手前顶奔马。由于势太猛,上身衣破,双脚也是踏裂街上的石板,却是半步也不曾后退。
他身后半步便是那对母子的所在。
…………
出手之人,自是阿铁儿了。
方才亦是他的身体做出自然反应,饶是他劲大同虎,可这双马狂奔所带来的万钧大势是使他周身一阵麻颤。
但身后便是那二人,他只得抗,不能借着后退抵消来势,这下冲击甚猛,上身衣衫才破。
本来以阿铁儿体内的玄息虽能挡住奔马却未必能立于原地,幸得马儿本能的其有着一种畏惧,腿脚稍发软。
不过,即使这样也是甚是不易。
街中诸人哪里见过如此神人,稍愣片刻之后不知是谁人带头,叫好之声连同掌声响成一片。
兰兰反应过来也是立时奔上前去查瞧,方才她只是眼前一花,铁锅儿已不见踪影,现在见了,心中甚是后怕。
…………
“大嫂,孩子无事罢。”阿铁儿见马儿已服帖,瞧着关心于言表的兰兰微一笑,便转身对着那二人言,全未理会那驾车之人被反冲之势所致,而狼狈的摔在地上。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余儿,不给公子磕头。”青衣妇人险还生,对这少年甚是知恩,当下跪倒在阿铁儿面前,拉着孩子一处。
阿铁儿自是急忙上前一步将二人扶起。
…………
又一阵脚步声响起,数十个家丁扮相之人飞奔了过来。
他们一到,叫好声与掌声立时静下来。
见那年轻人趴在地上,一众急忙上前相扶。
这一跤可是摔得颇重,那人满面红,似乎牙齿也掉下几颗,一众家丁锤心顿足,片刻之后方才醒觉。
…………
“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挡你少爷的路,啊………”可能这一跤也将那年轻公子跌醒了,清醒之后心中恼嗔无比,又见随从到,胆气熊起来。
用力推开扶着他的家丁,对阿铁儿大声喝说,气势却是少牙走风,说的含糊不清。
话刚说完,便见眼前身影一晃。
腹部剧痛传来。
竟被踹的飞身而出,带倒了一片家丁,咳嗽几声之后急忙用手捂住,怎知竟又吐出红迹来。
…………
恶叫花子罢,二世少爷也罢。
阿铁儿实在瞧见不得。
如今这公子王口便骂,他可顾不得此人是何身份,飞身上前便是一脚。
与工宁、秦合相处八日下来,阿铁儿武学大进,即使在这之前,他的身法也为二人所称,每次交手皆是凝神细防,又岂是这个公子能躲得过去?
“甚么东西,老子今日就揍斥你。”阿铁儿寒声说,这已是他留手。
他深知自己的拳劲,此人虽是可恶却无亡过。
…………
“你们全瞎眼了,给我上,尸首这个小子。”年青公子身出城中大门,一向是跋扈惯的,今日这苦头可吃的大了,直是平生大耻,也顾不得许多,当即使下人动手。
那些家丁稍一犹豫,他亦是张口大骂,只得对着阿铁儿冲过来。
二十来人一同发喊,有数人弄着长棍,一时之间威势倒也颇骇。
阿铁儿一笑,这些家丁比之张高的下人尚不如,亦不说比之小村中那些差兵了。
如今以自己的身手,败下这二三十人就不须半柱香时间。
自己已留手,此人要寻揍,怎能不使他如愿?
…………
“住手。”便在一人纵马而来,口中大声呼喝,吼声之中中气十足。
阿铁儿定睛细瞧,来人似有五十上下年纪,面色威严,须发斑白,可却是神庄矍铄,坐于马上的身躯也甚为朗踏。
此人一出声,这些家丁立时停下脚步,垂手而立。
路人也议论纷纷。
阿铁儿听得路人言语,面前这老人似乎在城中甚是出名,人人皆以徐家主称之,想来定是这安丘镇中大户世家的掌人。
…………
“二爷爷,这小子踹我,不将您老放在眼里,这城里谁人敢不敬您老的名声,您可得给孙儿作主啊。”那年青公子一见老者出现,立时跑到他马头之前泣声,一副受委屈的可怜样子。
“徐家主,此间出了何事,可需在下帮忙?”这时又有一帮侍卫跑来,想是方才马车狂奔之时动静颇大惊动了他们,如今见老者前来亦是心头一诧,领头之人上前抱拳,客气的说。
这一切阿铁儿冷眼旁观,瞧着些侍卫与路人的模样,想来这老者来历非同小可,不过他当然不惧,只是回身使兰兰将那得救二人搀到街边。
兰兰担心之色甚重,可见得铁锅儿的脸笑又觉安。
倒是那青衣妇女满面愁,身在安丘镇中,她自然知这老者的身份,如今人家救下自己的命,可眼前便有麻烦。
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告知阿铁儿这个老人就是城中大世家徐家的主事之人,其家于此已传十数代,家中不光富商,卫所队差也是不少,便是安丘镇府长大人对其也甚是敬重。
阿铁儿听后却是毫不在意,笑着摆手使她放心便是,就算此人势大,若是自己想走,恐无人能拦住自己。
…………
“多谢郭陪堂好意,此事老夫自行处置便可,徐亘,速给我滚回家里去。喝点酒你就敢如此………丢我徐家的脸面,来人,送他回去。”老者对郭陪堂略一拱手,说完便对立于自己马头的年青人喝道。
瞧来,这徐亘对老者甚是畏惧,当下不敢出言,旁边也立时有家人过来将他带走。
而郭陪堂闻言也是一拱手,便带着侍卫们离去,老者的目光已瞧向阿铁儿。
…………
“方才便是你挡住马?又伤了我的孙儿?”老者寒声问说。
“徐家主,方才实是不怪这位小哥,是………”此人虽老,可却是目光如电,阿铁儿却待出言,是那青衣妇人奔到老者马前跪倒,将此事去脉说个清楚,虽是寻常妇女可也知恩。
“这是徐亘顽劣,你不必如此,来人,这些银钱你且拿去,算是老夫向你二人赔不是,回去好生歇息罢。”面对这妇人,老者的语气出奇的安和,使下人却来银子送上,也将他们扶到一面。
那妇人言未尽,可也难以再说什么,只得谢过之后,担心的瞧着阿铁儿。
阿铁儿倒是点头报以笑,这妇人敢于出面说清此事已使他心中知恩了。
…………
“徐家主,令孙于闹市纵马疾奔,差点伤了人命,却是不以为意,傲然出言,着才出手训斥。”阿铁儿毫不惧的迎着老者的目光说,瞧此人倒非不讲理之人,刚才对待那二人的态度并不是作伪,语气之中这才颇为合然。
…………
“老夫安丘镇徐雄,今日之事过在徐家,你虽然出手伤人却也免去了徐亘一番过失,两项相抵,老夫便不再追究。”
“………不过年轻人你终是气盛,以后望深思而行,莫以为你一身武式我便奈何你不得。”老者坐与马上高声,言语之中有告诫之意,不嗔自威。
“此事不劳家主费心,告辞。”
终于身在安丘镇中,却怕给兰兰的家里惹上麻烦,当下微一拱手,说完之后转身便走。
“站住!年轻人你姓甚名何?”就在阿铁儿转身而行之时,老者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大声喊,语气之中竟然带着一丝颤抖。
…………
阿铁儿转身要行,忽闻徐雄又在背后喊他,并问起自己姓名,不由心中略气。
难道此人只是嘴上说的漂亮,实则是要暗中对付自己?
他自然是不惧,当下转身冷言:“在下五金村阿铁儿,不知徐家主有何见教?”
说完,方才发觉老者似乎神情不对。
“五金村,那你今年多大,父母又在何处?”徐雄闻言似乎亦为大动,竟是飞身下马来到阿铁儿面前,这下问得就是越发仔细了。
“在下自幼孤浪,至今亦不知自己年岁,家主何故有此一问?”见这徐雄表现的颇为怪异,阿铁儿本不想回答,可不知为何,当徐雄接近之后,自己的身体却不生出任何的警觉,竟然有一些熟悉。
话出口的语气也变得较合,他亦是有些奇怪。
“自幼孤浪,是,是,小兄弟勿怪,老夫不是那个意思………今日老夫见到小兄弟觉得颇为投缘,不知此番来到安丘镇居于何处,可否请小兄弟随同老夫往家中一行?”徐雄听得阿铁儿的话语,竟是连声称是,后来立时觉出言不妥,连忙致歉,后又瞧得周围的人群,似是言半又止,随后便问起阿铁儿的住处,并邀请他往府上一行。
“这,既是恳诚所邀,在下却之不恭,不过午后尚有要事,不如赐告贵宅何在,在下晚间前去拜访。”阿铁儿心中亦为好奇,瞧这徐雄的神情绝不像是想对付自己,否则不会公然邀约。
当然,他并不惧这点,不过终是小心为上,却得将兰兰安顿好,他便无所挂碍。
当下并不谈及自己住处,而是言晚间拜访。
…………
“是,老夫今晚便在家中设宴静候小兄弟,望勿食言,老夫家宅便在城东,城中无人不知,小兄弟一问便晓。”徐雄开始见阿铁儿出言似有推辞之意,失望甚是,后又听他言道晚间前来,这才面现喜色,急忙说出自家所在,语末生怕阿铁儿食言。
“一诺无二,阿铁儿自不会食言,告辞了。”阿铁儿微一拱手,转身叫上兰兰即便离去。
徐雄却是站在街中一直瞧着二人身影消失,方才转身上马,踏镫之时竟踩空了一下,心境像是大动之甚。
…………
“铁锅儿,我瞧这徐家势大,你揍了他家的公子………莫去了,我回去和族伯说一声,我们今日便离开安丘镇。”阿铁儿与兰兰在街尾的一处衣店中。
方才阿铁儿衣破,需要买上一件,兰兰已向路人问得徐家的来历,知他们在安丘镇中甚有势,便格外担心起来。
“呵,丫头,铁锅儿岂是无信之人?且我瞧这徐家主并非小人,即便他有意为孙子还复,铁锅儿也定不惧他。放心便是,只他的言语颇为怪哉。”阿铁儿听得兰兰的话语不由心合,当下微一笑,出言说。
“是,方才路人也说这徐家主事之人颇有善名,可是铁锅儿须小心才是,我瞧他初始并无异常。只是铁锅儿侧身之后,眼光落在铁锅儿颈间方才出言。难道是瞧到了这玉刀?”
…………
方才事紧,她观察的很是细心,故才言说。
阿铁儿颈间悬一玉石,瞧样子是一匕首。
这是兰兰随他进山后,前往吴村之时方才发觉。
当时兰兰觉得好奇,阿铁儿只说这玉是自小便有,只是形状比较独特,却已忘在一面,未多加留意。
…………
可如今听兰兰这么一说,再将方才的情形复想一遭,结合徐雄的话语与神情,一个想法瞬间在脑海中显现。
难道徐雄的表现是和自己的身世有关?
想到这里,却是越想越觉得在理,阿铁儿不禁兴然起来。
心下坚定了往徐府一行的念头。
“是兰兰细心,阿铁儿得好生谢谢你呢?走罢。”
有了身世来历的端倪,阿铁儿此刻的心境颇为大动,兰兰可是颇具功劳,若不是她提醒自己,也想不到这个可能,当下出言说。
“铁锅儿你和兰兰这般,不用说谢的。”兰兰闻言却是有点不惜,语气之中颇为怨怪。
…………
“是。”阿铁儿听她语气也明白了,当下抓手便走。
…………
…………
回到王府,兰兰将今日买的一些物什送给了伯娘。
王氏见了也是颇为合意,她本来对丈夫留这二人一住个月,心中有些不满,如今瞧二人如此机灵,赠物又是不菲,那点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这当然是阿铁儿的主意,说道察言瞧色,讨百饭、识千人的他可很有心得,昨晚用餐之时他便瞧出王元是真心相待,王氏却是略有微态。
见伯娘笑逐颜开,兰兰亦是心中佩服阿铁儿的见识,当下也问起安丘镇徐家。
王氏之言与路人并无二致,闻听徐雄请阿铁儿赴宴之后,态度变得亦为热络,弄得二人颇有些受宠若惊。
…………
临近黄昏之时,阿铁儿便出门前往徐府,兰兰一直将他送到门口,怎叮万嘱定得小心为上。
阿铁儿自然连声说好,王氏见自己家这侄婿竟能和城中大门拉上关系,态度立时逆转,特地派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小红带路。
徐府据此并不太远,阿铁儿赶着马车在小红的指引之下,不过一炷香时间便来到徐府门前。
…………
…………
徐府。
…………
这大世户与寻常人家果然区别不小,光瞧徐家这处大宅足称得上是一处庄园,大门高两丈余,分为三门,很是气派,门口尚有数名家丁瞧守。
这边,阿铁儿刚刚下车使小红回去,那边已有一个老家人迎了上来,此人已是须白,瞧其穿着却不似一般下人。
到得阿铁儿面前后,仔细扫量着他的面庞,眼中亦有着兴然的光芒。
“公子可是姓阿?老朽是徐府管家徐庆。”老管家面对阿铁儿,细瞧后,出言时的态度甚是恭敬有示,带着几分欢喜。
“在下五金村阿铁儿,今日乃是受徐家主之邀前来。”见这老管家亦是这幅表情,阿铁儿越发相信自己的身世定是与这徐家有所干连,当下也是客说。
“果是阿铁儿公子,老爷已恭候多时了,快请,徐十一,你将阿铁儿公子的马车安顿好。”徐庆闻言喜形于脸,连忙命人为阿铁儿停好马车,并恭敬的引着他从中门而入。
阿铁儿未觉有异,守门的家丁却是神情有点诧讶。
这入门是有规的,贵客方得从中门而入,瞧这个年轻人容貌衣着皆很平常,想不到也被家主待为上宾。
…………
入门之后,先是一个敞大广场,两边各堆着一斛谷物。
再进一门便是穿堂,花、草、树、鸦俱是错落,家丁来往忙碌着。
过得穿堂,便是府中的前花园,此处方有丫鬟出现,瞧样子皆是标志,见了徐庆纷纷上前见示。
瞧来这老管家在徐府之中亦是地位不低。
再走过一袭长廊,院中楼阁林立,假山布局精妙,安丘镇世家果传名不虚,阿铁儿顿有大开眼之觉。
…………
行得片刻,便来到堂前的内院。
此处是一个很敞宽的演武场,各种兵器齐全,堂前空地上单脚稳站着一公子。
却是日间纵马狂奔的徐亘。
想来这便是他的惩罚。
瞧见管家引着阿铁儿进来,他面上立时显现不信的神色,又见徐庆对这人很是恭敬,当下不敢造次,只是重瞧了阿铁儿一眼。
阿铁儿见之只是淡一笑,并不以为意,大堂之中的陈设亦是气派,桌椅稍眼便是名贵物什,墙上却是挂着书画、弓箭,瞧上去很不协调。
跟着徐庆来到一处静室门前,徐庆禀报之后,徐雄的声音自内传出,请阿铁儿入内,老管家推开了门,肃手相请。
…………
阿铁儿缓步入内,这间静室想来应是一间书房,徐雄襟坐在房中,见他入内立时起身相迎,面上全是欣喜之色。
“小兄弟果然是守信之人,老夫等候多时了。”徐雄言说。
“老先生请在下来此,不知所为何事?”阿铁儿照面直言,他心中认定徐雄与自己的身世有关,言语之间也甚是有示,变了称呼以示敬意。
…………
“呵,且使小兄弟见一物,想来便会有所得。”徐雄说完竟是动手解起自己衣衫,阿铁儿颇为奇怪,可当徐雄将颈悬之物呈出之时,旋心中了然。
原来,这老者竟有一块与自己同般模样的玉石,便连细纹也无丝毫二别。
…………
瞧着眼前的一切,阿铁儿虽是早有预备,却仍是有点大动。
且说眼前发生的一切也实在是巧。
“这个金玉匕石是我徐家嫡长一系的信物,且仔细瞧起来,你确与山儿的轮廓甚是相像。阿铁儿,我今日唤你前来就是证明,你便是我徐家的嫡孙。”
徐雄背对阿铁儿站立半晌,方才转过身来,复将上衣穿罢,穆说,言语之中兴然满是。
…………
…………
…………
附。
人物谱。
…………
阿铁儿(帝上)。
易仙(天下武门之主)。
王的傻(不提也罢)。
卫布善(商万百)。
李元丰。
李陌一(【全不指外】“我”想达成什么———隐示不足,于是终局已定。胜败同一。目标、愿望是加入时间的冲突,对手即自己,成否即胜败,终是得败。)
休矣。
…………
…………
第0401章
安丘镇,徐府。
…………
…………
“真是!阿庆,速来。”徐雄是泪满面,口中不断呢喃,这一刻他已然不见家主威严,亦像是一得见老亲的寻常老人。
那般模样瞧得阿铁儿也是鼻尖一酸。
…………
“小少爷,这才是你的家。无怪我一见你就觉面熟,快,这是老爷,十几年来没有一日不在寻你的下落。真是。”老管家见阿铁儿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只道他是重逢心荡,忙拉着他的手说。
徐雄闻言也回过神来,瞧着阿铁儿的目光也变的甚是祥然。
“徐、老人家,今日之事,你们总得给我一交代,既然我本姓徐,为何却生在山村之中?”
瞧着两个老人在自己面前如是,阿铁儿亦是有所动,被徐庆一说他也出言相问。
“啊?小少爷你真是受苦了………”徐庆说着却瞧向了徐雄。
“哎………当年机缘之差,害的山儿………此事关及你的双亲,定得使你知晓。”徐雄闻言一声长叹,满面喜色散去,提到山儿之时亦是面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方才说出事情的来由。
…………
徐家曾是帝亲旁支,可上溯至前朝徐寄,其中一支辗转来到安丘镇,本已没落,可到了徐雄的曾太公徐吉,却差至大夫重振家门。
徐雄年青时曾在边队中效力,作斗勇悍而被提为武都,后得罪大人物而被罢免。
那人已亡,徐家也得了一些好处。
终于,在这安丘镇中称得上是第一大家,奈何嫡系一脉却是人丁罕少。
…………
徐雄直到三十岁才得一子,起名徐山,自是视珍。
他乃队中有名的武士,望徐山可以承接下来,可偏偏徐山对武事无半点兴趣,只好习文。
徐雄虽是气恼却也无法,这孩子天生体弱,原也不是习武的料子,只得为他遍请名师,徐山长大之后便外出游学,怎知这一趟出门却是人间悲的开始。
徐山文采稍可,人亦清秀,家世也是不俗,到平原之后便与当地一户柳姓人家的小姐一见如是。
数月时间下来二人相恰,徐山便回安丘镇请父亲为他成就亲事。
…………
不料,徐雄无碍。
柳小姐家中却是已将其许配于人。
徐山虽是书生,也是无惧,这二人便奔逃而出,直至阿铁儿脑海深中的那个山村,方才隐名住下。
不年便生下一子,取名为阿铁儿。
…………
靠着徐山从家里带出的一点银子,二人购置了几些田地。
夫妻两人相依为命,日子倒也过得下去,得阿铁儿之后亦是甚喜,怎知却是横遭了那场十年不见的大旱。
徐山又恰抱病在身,二人至后竟是饿昏在家中。
阿铁儿这才被人抱走,遗落山野………
…………
…………
这一番话,徐雄说了足半个时辰,途中几次泪止,显然此事对他冲击甚大。
事后徐山、徐柳氏归家。
他曾大肆寻找阿铁儿下落不得,终于从族中给徐山过继了一个孩子,也就是今日纵马奔于街市的徐亘,此人顽劣,难当大。
念及诸多,遂得二子徐无志。
…………
…………
阿铁儿听完这番叙述,却是心境复杂,立显于脸。
“阿铁儿,你怎了。”徐雄见他闻言之后眉头一皱,面上痛苦,不由心中大诧,忙出言问。
“是了,我爹娘是否尚在人世?”徐雄的问话却使得阿铁儿心中一动,念齐,深呼一口气,他便将心中所想问出。
…………
“大半年前罢,你娘徐柳氏贪谋家产,以雷公藤下毒害我,现今已然………菜口………斩………首。”听得阿铁儿问题,徐雄似乎犹豫了一番,不过终于是将实情托出。
“自此之后,无志便同我们分了家,出海船运。山儿则是在外走生意,此番应在京都城中………”
…………
阿铁儿穆然。
“往来不既,就这么着罢,你随我来。”
徐雄似乎被此幕诧讶,不过随即便平静下来,长叹之后低沉的说,当下便和徐庆一同出门,并叫阿铁儿跟上。
阿铁儿闻言快步上前,他大荡的心境甚难平复。
…………
“老人家,今日之事太过突兀,我需得好生想明,请您老在这院里给我安排一房间,明日再谈事可好?”阿铁儿。
“是,是,是,只要你肯留下,其他的慢商量,青寒,马上给阿铁儿收拾房间,晚间我………不,阿铁儿须好生歇息,阿庆你将饭菜弄好直给阿铁儿送来。”闻听愿住下,一叠声的称是不停,开始尚想说得和其一同用饭,忽又想起其说到须好生想明,便立时改口。
“老人家,我此次来安丘镇有一朋友同行,便住在她族伯家中,如今搬到院中,我得去同她交代一番。”瞧见这个老人兴然的样子,阿铁儿心中颇为唏嘘,既然今日至此,他就不可能再住在王元家里了,定得和兰说上一声。
…………
“是的,阿庆你快安排,阿铁儿你需什么尽跟庆伯说,你的朋友是不是下午那个小姑娘?我瞧很是不错。”
“………嗯,你去罢,明早我再过来。”徐雄立时出言,兰兰他今日也曾瞧过一眼,小丫头虽说穿着普通,可模样却是俏,此番也是不错。
…………
“多谢,我一会儿便回,庆伯,这便去罢。”
在阿铁儿心里,对徐家已无怨意,只是今日之事实在太过突然,他一时不能适应这个身份的变化,的确需好生冷静一下。
本来自己预算,这次见到王年之后就得同兰回山的,如今瞧来却是得有所变化了,说完他对青寒一示便和老管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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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小少爷虽然在外孤落十余年,可依旧是世堂人才,行止也甚是有示,真是贺喜老爷了。”青寒说完,便给徐雄道福。
“呵,说的是,阿铁儿何止人才,举止有示,他有一身不凡之武,实在难得。好,青寒。你等会使派三两丫头来伺候阿铁儿,家丁也须多派几人,这孩子不知受了多大的苦。”徐雄瞧着阿铁儿的背影拈须笑。
“是,只这院子本就清净,人多了怕是搅小姐歇息。”青寒笑,这么多年以来,她尚且是第一次瞧见老爷子这般。
“说的是,这样,老夫那后花园地方又大又安静,既不搅小姐歇息,也能使阿铁儿住的妥当,就这么定了,青寒你收拾一下,明日便搬。”徐雄说完便大步而去,心境畅顺无比,脚步也变得格外灵活,似乎一下就年轻了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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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真的不使老奴备些赠品?我们徐家是安丘镇大户,这样上门是不是有些不妥。”出门上车之前,徐庆仍在问着阿铁儿,他乃是徐家的几代家人,名为家仆,实际上与徐雄是总角之交。
“庆伯,你以后在我面前不须以老奴自称,我不习惯的。我这次只是去和小友说清此事,您老可千万莫旁生枝。”阿铁儿说,他能觉到徐庆的这份关心,方才他也曾言道自己一人前往就行,奈何这老人家却是寸步不离,只好将他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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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放心,待会到了王家,老仆一言不发就是。走罢少爷,天色已晚了。”徐庆笑,经过方才的一番经历,道中已是华灯初上,而阿铁儿尚未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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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
…………
到王家之后,老管家很是识趣的在门外候着。
王元今晚似乎是有什么应酬没在家。
倒是兰兰自他出门之后便开始心事重层,生怕铁锅儿有什么闪失,晚饭也吃得不上心,直到见他进屋方才面喜。
见得王氏,他却说起今晚徐家瞧重他的身手,请他做护院,今晚便要前往。
怕兰担心才回来昭示,王氏倒无半点怀疑,反而对于他能与徐家拉上关系非常欣喜,怎说此人也是半个亲。
应付完王氏,阿铁儿又将兰领到院中,将今日发生之事从头到尾详细的与她说完一遍。
兰听得诧奇不已,后来听他说起娘亲下毒害人、被斩又是泪涟。不过悲伤过后,又想起他以后便须住在徐家,那自己该怎办。
…………
“铁锅儿,你现在不再孤苦,徐家家大业阔,你是世家公子了,兰很为你开心。铁锅儿是否不要兰了?兰现在只是个………定配不上铁锅儿的。”兰又自怜独伤起来。
“丫头,现在带你走定不太妥当,是过些时日,等我想好了再来和你族伯说,到时候我们一齐。”在兰面前,阿铁儿总是这般,如今的这个身份使他亦不能放下兰兰了。
当断则绝,反正自己说过照料她,可不能无信。
“是,等着铁锅儿。”兰闻言一双眼睛又变得神采起来。
…………
回徐府的路上,阿铁儿一刻也没停止过思考,身世已明,却也似无。
诸多过往,再不深究。
且说自己生于此乱世,想有一番作为,徐家便是自己的助力。
阿铁儿心中已有决断,于谋合理,自己皆应同徐。
从这一刻起,他就是徐阿铁儿。
也是阿铁儿和山林狼王合二为一之后,于乱世的新生。
…………
…………
徐府。
…………
次日一早,阿铁儿便来到院外习武,上次与工宁、秦合在山林之中相处八日。
二人知阿铁儿虽是天赋异绝却苦练日少,旋将自己所学则其精要传于阿铁儿,望能使其体悟武学之玄奥。
秦合传他的是一套习练身姿、步伐、站、行的路数。
工宁则是授于他一套威势不凡的近身拳法。
与秦合工宁交手切磋之后,阿铁儿也瞧清了自己。
二位兄弟与自己动手时多有容使之处,这亦坚定了其苦练的决心。
工宁的这套拳法传自立陵城高人,本是参照江水转所创,招式幻玄,威势巨大,后又经工宁去芜存菁,百般锤炼亦是不凡。
如今阿铁儿虽说尚未纯熟,可以他的天赋展开这套拳法也是如同大水奔流一般连绵,施到后来亦是风呼。
阿铁儿越练越觉其中精妙,到得酣畅处口间清啸响起,身体带着破风之声一拳便击向院中一棵两围大树。
却听咔嚓一声,树干竟被他打得居中半断,树枝、叶洒落一地,而阿铁儿则是凝神静气安立场中,不动如山。
…………
“好拳,早知阿铁儿身手不凡,却不料竟有如此威势,真是。”一声喝彩当场响起,徐雄抚须微笑,神情欢畅。
身边的老管家与随从脸上皆有诧骇的神色。
昨日重逢,老人家是大动不已。
阿铁儿不光是气劲诧人且品行上佳。
劲大自是指他身抗奔马,而他能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救下素不相识的二人,足见他的秉根。
本来他揍了徐亘,徐雄虽不便追究可终究心中有点不喜。可现在,这就立时成了无惧的品格,那一点不喜早已消散于空。
虽说今日才来磋商,可徐雄哪能等得及,天不亮就赶来,却亲睹了阿铁儿的这一拳。
…………
“一时兴起,坏了院中树木………”阿铁儿方才是意与神合,这一拳不得不出,才反应过来这棵大树枝叶繁茂,当有数十年之龄,眼下觉得甚是可惜。
“多年孤身在外,可苦了你,如今回家绝不得亏待你。”徐雄立时出言断话,这能算得上什么事。
…………
“昨夜思索,我已有所得,且于你见示。”瞧着徐雄的目光,阿铁当下便快步上前,昨日他已想通此事,却一躬。
“我对不住你,哪能再当此示。”虽未明言,可此为已表明一切,徐雄内心欢喜不尽,立时将阿铁儿扶起,欢喜的说,双手不断怕着阿铁儿的肩膀。
…………
“我尚有三件事望你可以答应。”阿铁儿起身说,他行示后提要求就是不想有要挟之嫌。
“说,什么事我皆可以答应。”徐雄久历世事,阿铁儿的用意自然瞧得清楚,不由亦加赞赏他的为人,能有什么不应。
“我自幼孤浪,如今方知自己本名叫做徐阿铁儿。不过孩儿为言之已惯,便仍叫阿铁儿,望允可。”阿铁儿说。
“阿………铁儿、是,当得如此。”徐雄豪迈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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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坐在院中,阿铁儿也将自己的经历详细的说于徐雄得知。
徐雄听得是唏嘘不已,望向他的目光也尽是祥然之色。
终于他不忘与谈及曾得罪张高之事,原来他孤一人、自是不惧,可如今有了家世,就不想给徐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了。
“阿铁儿你说的是,人武不屈,动手便是揍了。旁人怕他张家,我徐雄从来不将他当回事。靠着个大山,算得了什么,阿铁儿你无需担心,我虽老,这点事情扛得起。”徐雄的话语之间却是满是豪气,现在谁人敢对阿铁儿不利,他可得拼上老命。
“我也不惧他,只是怕给徐府惹事,竟然您老人家如此英杰,阿铁儿有什么担心?”方才徐雄的言辞使阿铁儿很是相敬,当真是虎牢心却在。
“阿铁儿,你现在已在我徐家住下,兰姑娘自是不便再住在王家,就使人家为你安排罢。不过我徐家也算安丘镇大户。”
“………兰姑娘毕竟是个寻常女子,妻之位怕是不妥,一妾确是合适,也足以配得上她,阿铁儿你若愿意,我现在就找媒婆前来。”徐雄兴然的说,本来以他们家的家世,绝不会和王兰儿这样的人家联姻的,不过对于阿铁儿,却是无例。
“这………便如此罢,只是兰兰与我共苦。”阿铁儿倒也知徐雄的心意,能给兰一妾,于他而言已是殊为不易了,反正在他心中妻、妾倒无什么分别,自己皆可以好生照顾兰,却是恐兰有什么念想。
“放心,我会和媒婆好生说的,不得委屈兰姑娘。”徐雄笑。
…………
半晌。
…………
徐庆已前来禀报,众人现已皆到大厅之中。
徐雄闻言也带着阿铁儿便往大厅而去。
…………
…………
徐府,大厅。
…………
徐雄带着阿铁儿走进大厅的一刻,徐家老少十几人已待候一会。
昨天他们只是隐约知家主请来一个少年,想不到今日便要告示,猜测这一刻已成事实。
迎接阿铁儿的目光中有诧奇,怀疑,嫉妒,傲然、亦愤怨。
其中又以徐亘为甚。
本来他继承家业已是板上钉事,怎知阿铁儿从天而降,此般身份使其不得半点抵抗,偏这个人是广众之下斥训过他的。
…………
“今日召集族中众人前来,老夫有一事须于诸位明言,天可怜见,山儿遗落在外的孩子终于复来,他的身份老夫昨日已验明。”
“………自今日起,阿铁儿便是我徐家少爷,徐家的一切老夫会逐渐交于他,待我百年归土,阿铁儿便是徐家之主!自今日起,族中不得对阿铁儿的身份有任何怀疑,老夫只须听到半点闲言,定施以重惩。”徐雄正色说,语气甚是严厉,在徐家他一向鼎言,他也知,定有人对阿铁儿存疑或是对他不利,他要做的自然就是铁腕恐吓。
…………
“族长既这般说,我等自无怀疑,今日阿铁儿复来,实是我徐家天大喜事。”说话的是徐雄的堂弟徐永,也是族中与徐雄一辈仅存的两人之一,昨夜徐雄便和他们说起过此事,二人对此倒很是支持。
见族中长者皆无意见,阿铁儿的身份已成,他的几个堂伯和兄弟也只得纷相出言赞同。
就连徐亘亦是满面笑的一声赞成,瞧来此人城府亦是不浅。
徐雄见状也给阿铁儿一一介绍族中的伯叔兄弟。
徐家除去长房伶仃之外,旁支倒算人丁兴旺,阿铁儿有四位堂伯与八位伯叔兄弟,徐亘也在名义上成为阿铁儿的兄长。
…………
终于,阿铁儿名已全,可徐家如此的大家,对这么一个从天而降的少爷,不轨之人定有。
徐雄现在需做的,就是在自己的有生之日,使阿铁儿能彻底掌制———这个安丘镇上庞大的家族。
…………
族中有负责行商的伯叔,有专门授文习字的长者。
阿铁儿在外孤浪十几年,徐雄怨不得一天之内就能将此番全部补上,也于阿铁儿定下了一套习文学商的章程。同时也将家族的营生一一交于阿铁儿,这些皆是使其迅速融入家族所须的。
身为少爷,阿铁儿自得有自己的住处,徐雄暂使他住在主屋院中。同时也命人将原来徐山的院落重新加以修缮,以后这便是阿铁儿的住处。
原居住此间的徐亘则迁出。
…………
一番安排之后,家中的管家、家丁、仆人、丫鬟也得认识一下这位徐家失散多年的少爷,这些人加在一处足有百余人,这不包括那些伯叔兄弟的家眷。
阿铁儿心中不由暗咂舌,叹大户人家的家丁繁众,光是这些亲戚的名字就够他记上一阵子。
管家徐庆自不必说,徐雄也是无可存疑。
家丁首领名为徐宝。
当世大家皆养有家卒、护院。徐家自也不例外,且他们家武将甚多。
单是家卒便有三百余人,徐宝生的熊背也似,凌然十面,此人亦是徐雄的心腹,对阿铁儿的态度也是恭敬之甚,他亦能瞧出这个少爷的不凡。
终于,徐雄下令,今晚全族开宴庆贺阿铁儿的复归。
此外他大排筵席,请安丘镇各世家以及府长大人———杨完前来赴宴,将阿铁儿介绍于他们认识。
也当是这,使其继承人的地位稳固些许,这一趟折腾下来,阿铁儿几是疲尽。
…………
…………
第0402章
徐府,大厅。
…………
…………
场中尚有一人甚是失意。
虽说藏的深,可瞧向阿铁儿的目光中却不时闪过怨戾。
…………
“阿铁儿,累了罢,你身为徐家少爷,又是继承之人,今日这番是必须的,老夫得为你在族中全名。”
终于,徐雄带着老管家与阿铁儿到得书房。
瞧着阿铁儿略惫的表情,徐雄合说。
“倒不是累,只是常在山林之中,一时有些不习惯罢了。”阿铁儿恭声说,徐雄的心思他岂不知。
“那便是,我徐家如今虽说势微,但依旧是帝亲旁支,朝中多有故人,此番稍待时日,我便会和杨大人以及城中诸世家商议,为你举廉,你既复来,须有个出身了。”徐雄言说。
“全凭安排。”阿铁儿出言。
当世虽有科举制度,可限制良多,且考中甚难。
若想当差,推举与辟举便是稍简的出路,这是由当地宗族共推举之。
以徐家眼下的势力,加上徐雄现在对自己的持重,谋个出身应不算是太难之事。
若想有一番作为,出身是实不可少。
本来是想通过队营去达成,如今有家族帮忙他自然乐见其成。
…………
“阿铁儿,今日你复归,我尚有一物得交予你。”徐雄闻言微点头,同时走到书房中一副巨画之前,轻拉画轴。
墙上竟启开一道暗门,就在此际,阿铁儿可见大雾寒光闪现,一股凛冽之气自门中涌出,瞧来其中定是暗藏玄妙。
“想我徐家祖上,徐华当年跟随冠侯远征塞外,奔狼一斗万骑莫挡。得功被帝上封为逆将,何等的浩气。可惜后世无人,便连祖上的神兵也难以施展。”
“………今见阿铁儿在院中一拳断树,巨势骇人,终于是这红槊复见天日之时。”
徐雄步入暗门,不多时便取出一长近两丈,通体乌黑的大槊。
瞧那模样是分量沉重,槊尖寒闪,仔细瞧去隐现旧痕。
当年徐家祖上凭此槊驰骋一方,使众胆寒,可后来包括徐雄自己在内皆难以将这沉重的大槊挥舞自如,如今见得阿铁儿自得交于他。
…………
阿铁儿接过徐雄递来的大槊,碰处便是一片冰寒。
此槊通体皆是寒铁锻造,确是沉重无比,不过于阿铁儿来说,却是持重若轻。
不光如此,他甚至觉得此槊与自己似已相识。
阿铁儿不禁将大槊轻挥动,立时便有一阵尖锐的破风之声响起。
挥动几下之后便觉得称手至甚,此等利器,自是武人神往,阿铁儿岂例外?
…………
“哈哈,好,阿铁儿果然劲骇,我徐家这把利器蒙尘数百载,今在阿铁儿手上定可再展其风。”只瞧阿铁儿轻挥动几下红槊,徐雄就肯定其能将这件兵器挥用自如,怎能不全心合意。
“多谢,我定以此槊扬武全式。”阿铁儿慨然说。
“这是我徐家传下槊式,配合红槊定可如鱼得水,阿铁儿多加习练方可。”徐雄又郑重的将一卷旧书交到了阿铁儿手中。
“请放心,阿铁儿定苦练,不辜负此番之意。”阿铁儿接过一瞧,卷书头页便是三苍劲的大字“红槊式”,心中亦是欢喜。
…………
…………
自此,阿铁儿开始在徐家过活。
于这个复得的少爷,徐雄可以说是不存余,他毕竟在孤浪四方十几年,想成为家主很多东西皆须尽快学得。
为不使他分心,徐雄特地派出家人四处寻访名医,甚至亲笔作书一份命人送往平原请他的外公前来,如若对方拒绝,他不惜亲自前往。
至于兰兰,老人家也寻得本城的大媒婆前去提亲。
虽说是作为妾室,可以徐家在安丘镇的名声,王元已很知足了。
尤其王氏得知兰兰的夫婿竟是徐家少爷时,亦是喜出望外,这倒并非说她就多么势眼,可寻常妇女于此事又有几个能不兴然的。
兰本人倒不觉得委屈,只须和铁锅儿一齐,哪怕是个丫鬟她也觉好,何况阿铁儿生怕委屈她,亲自来同她说释一番。
兰双亲不在安丘镇。
故王元也与徐家议定,待手头生意作罢,不日便亲往未村一趟,返时便安排兰兰与阿铁儿的亲事。
…………
徐雄所为阿铁儿自是瞧在眼中,心里也很知恩。
想在乱世有一番作为,需学的地方真的很多,自己或许可以靠此人脉谋一出身,可至重要的是自身见识、限能。
自己仅凭一身武学和近无的队识是绝不够。
徐家曾出过不少将领,徐雄本身亦是久经场,家中兵书、斗策自是不缺,排兵布阵他也能助阿铁儿。
…………
青冥剑(冥)身大势骇,一旦出鞘,实在惹眼,阿铁儿已将其藏于屋中。
于是,每日除去睡觉之外,阿铁儿几乎将所有时间皆用在读兵书与苦习武之上。
…………
…………
经过六日的相处,徐雄对这个小少爷是亦加瞧喜,他不光武学天赋骇人,读起书来也是博闻广记。
且能持恒习练不辍,仅仅六日时间,家传的红槊式就已有些许的功底。
寻常几十个家丁连同徐宝在内,一拥而上皆不是他的对手,自己所授的各式阵法及练卒之道也能牢记心间。
一切皆令徐雄老怀大慰,家人们皆觉得老爷现在整日乐呵,人也亦振。
…………
在家仆与下人们的眼中,这个少爷就是一研文有示,待人和善的少年,他从不会对下人恶言相向,也不会指使他们做这或那,于老辈亦是谦恭,闲时一干兄弟与他相处亦是不错。
阿铁儿那里总有几些不曾闻见的新鲜玩意或故事。
却也不是众人皆对阿铁儿合意。
至少徐亘便如此,虽然他掩饰的不错,可阿铁儿乃山中狼王,追猎的眼光甚是精准。
只是暂顾不上他罢了。
另就是徐雄给他安排的随身丫鬟了。
皆是十四、六岁长相可人的小姑娘。
可这些丫鬟却怪称的发现,少爷除去对她们甚是客气之外什么事情皆自己亲为,弄得她们皆不知说什么好,每次侍候他皆得争着来,晚一步,少爷就飞快的自己为之。
…………
…………
举廉一事。
徐雄为此数次寻到府长大人杨完,也与城中世家多有相商,随着一些列的人情与互相之间的协当,终于使他们答应。
在秋后为阿铁儿进言。
当然他不会仅满足于此,一旦时成,他就带着阿铁儿往立陵城渡口一行。
…………
这几日以来,阿铁儿已开始到城外的徐家庄园与家卒们一处习练,这是他主动对徐雄提出的。
自己的红槊式已略小成,现在就须习练马斗之法了。
想成为一斗将,马术也是甚是重要的环节,这点阿铁儿对自己很有信心,骏马对其甚是服帖,只须加以习练,必可功成。
与家卒一处,也使他与这些势起之兵心同。
于徐家卒的素质,阿铁儿很是合意。
徐雄不愧斗场宿将,挑人的眼光也很是高明,这些家卒皆是身实的小伙,又经徐雄习练,论斗,实不在阿铁儿上次所见的差兵之下。
而使这些人心服,就须有真本事。
这点,阿铁儿头一日就做到了。
家卒中至厉的领头十余人,皆被他揍成滚地葫芦。
这些人一开始对这个少爷留手,怎知至后他们便是一拥而上,也不免落败。
阿铁儿乃是能和工宁、秦合切磋的人,可胜寻常武门高手。
这段时日又习得家传绝学,说可胜万人那是假。
不运体内玄息,斗百却是不为过。
经此一斗,家卒们皆是心服,且这个少爷毫无纨绔模样,不光武式诧人,与他们谈将起来也很是熟络,无半点架子。
不过,少爷练起卒来就完全不是那般了。
…………
次日一早。
阿铁儿来到队营,便带着众家卒跑起来,且各人按体格皆须背负一根圆木。
这跑起来也无甚讲究,只一条,趴下为止,乃阿铁儿亲身之经。
一众家卒那见过这样的习练法子?
可却无一人叫苦,少爷每日皆是跑在前列的,且扛的是至为沉重的圆木,谁人能超过他有银钱之赏,众人无不争先。
只是当他们皆累趴下之时,阿铁儿却仍在飞奔,简直就不似人。
艰苦的习练之后,休息好了便是各种斗阵的持练。
一日下来,人皆叫苦不迭,少爷却依然振头神奕,当然他们也不是无半点好处,伙食就是的好。
阿铁儿的练卒之法是留有余力的,毕竟众人体格不同。
不可一下就上大菜,得渐进,自己只与他们共苦,做好后勤,他相信这些人皆能挺下来。
可在他而言是有所掌制,此番练法是瞧的徐宝心诧不已,问之徐雄,老人家却对阿铁儿的行为甚是赞许,言道阿铁儿能与士卒同苦,便是大将所为。
徐宝闻言无话以是,心说老爷糊涂,这样练卒之法非给人累垮了不可。
可五、四日一过,他却发现了异常。
这些家卒每日跑动的距离皆在增加,各人振头十足却无半点垮掉的迹象,他才对少爷很是心服,也敬佩起老爷子的眼光来。
一开始徐雄每日在场边观望,后来干脆留在家中,任阿铁儿放手为之。
…………
一日的习练结束,阿铁儿回到家中又和人家讨得一些斗阵心得和练卒之法,便回自己房中。
几个小丫头不由分说,上茶的择叶,端水的摆盘。
铺榻叠被使阿铁儿一阵摇头,他现在实不习惯有人照料。
…………
日间的瞧字习武,演练家卒使得他上榻之后很快便入梦乡,往常皆是觉困到四刻,可今夜他却被一声凄厉的狼嚎所惊醒。
听音却在自家院中。
当下连衣也顾不上穿,立时飞奔出屋,朝声来之处而去,这是他熟悉的声音,且是受到伤害的痛呼!
…………
阿铁儿的身形飞快闪过。
小丫头迷糊的睁开双眼,走出房门。
却只瞧见木门吱呀晃动,少爷不在屋里。
当下急忙起身叫起几个姐妹,拿着少爷的衣物便追将出去。
这大半夜的,少爷跑出去是何?
到得院中,一头巨大的灰狼身上刺着数枝箭矢,面对着几个家丁的棒雨已是难以躲闪,只得发出凄厉悲鸣。
凌然的狼眼中,光也在渐消,可忽然之间它的眼中现出一个熟悉身影,它似乎又生出气劲,倒在地上的身躯忽的站起。
冲破家丁的拦阻,向着那道身影就扑去,悲吼声已成兴然。
…………
待瞧清来人,一众家丁不由大诧失色,来的却是少爷。
今日家丁巡夜时,瞧得这头在院中游弋的灰狼,很是讶异它怎能进入徐府,当下立时取出弓箭将其飞伤,之后便一拥上意图乱棍砸亡。
眼瞧这狼已是奄奄一息,却犹自发出高昂的啸音,忽不知从哪儿来的气劲,竟冲破众人的拦截,而它所扑之人却是少爷。
这了得,阿铁儿若有半点闪失,老爷不扒下他们众人的皮?
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挥舞大棒便赶上去,岂知眼前一幕却使人震诧。
…………
这头灰狼不但无半点伤害少爷的意思,反一头扎入他的怀中低吼起来,头不住挨着阿铁儿,一人一狼竟显得甚是热络。
而少爷瞧过来的目光却是寒冰彻骨,使人心惧,家丁中有人被少爷眼光一扫,竟是吓得丢下手中棒,幸得阿铁儿只是盯着他们瞧一眼,便低下头去照瞧灰狼,众人这才轻呼一口气,如撤重负。
阿铁儿的心实在痛。这头灰狼显然是自己狼群中的一员,可现在身受三箭,鲜红已染尽毛发,身上由于遭到众家丁的重击,口、眼角皆有红迹淌出,仍无力挨着自己。
阿铁儿不敢再多瞧家丁们一眼,生怕自己体内玄息翻涌,拳起伤人。
不管是本能或神智,他与这些狼群之间皆是同伴。
…………
“阿十二,城中至好的郎中在何处,说。”阿铁儿言语之间几近是喊的,现在他只想尽快救回怀中灰狼的生命。
它们在众旁眼中是吃人的野兽,可在他心中却是臂膀一般。
…………
“城西、同恩坊,黄郎中。”阿十二被少爷吼得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话刚说完。
却见少爷抱起灰狼便蹿出,这头狼体型硕大,不下百斤,可少爷抱着它依是步如飞。
阿铁儿一走,众人不免皆有些发愣,今日的一幕太诡异了。
少爷怎对狼这么关切?
“阿十二,你们可曾瞧见少爷。”阿铁儿的丫鬟子花、巧的也顺声赶过来,瞧众人一副木鸡模样不由问说。
“少爷带狼瞧郎中去了。”阿十二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甚是别扭。
“你说什么?阿铁儿去哪儿了?慢说,清楚些。”子花听得一阵云子雾遮,刚要出言。
徐雄已来到院里,听家人阿十二说得词不全意,颇为称怪,便沉声问,他亦是听得了那声狼啸。
“老爷,是这样的………”阿十二见家主问话,不敢怠慢,沉下心来将今夜发生的诸事细说一遍。
听得子花、巧的皆是诧奇不已。
…………
“赶快备车,老夫也得去同恩坊。”徐雄曾听阿铁儿说起过他和狼群之间的事情,终究是历过很多场面,他已隐知此乃怎回事,当下忙叫人备车。
那个黄郎中为人古怪。
上次自己使他诊治风寒他就不肯来,此人来到安丘镇年头不长,据说也是在外间得罪了大贵,不过医术却是精湛,如今自己定得去瞧着。
临前,瞧得子花二人在旁。
“你们,罢了,跟老夫一齐来。”徐雄见此本想斥说丫鬟们侍候候不妥,可又想到阿铁儿要走,几个小丫头怎拦得住。
当下收住话头,便使子花、巧的与他一同前往。
…………
阿铁儿怀抱灰狼,于地上飞快的奔走着。
前夜下过雨,跑动之时尽持平稳,却是心急路滑差点摔倒,这在他来说可是少有。
右手托住狼肚,他可以觉到灰狼的心脏跳动越来越缓,急切之间又是脚下增劲,他尚不自知自己眼眶已润。
终于狂奔到同恩坊外,已是深夜,屋中一片黑暗。
阿铁儿失心也似的用右手捶着大门,口中不断呼喊着救命。
片刻之后,大门启开,一老者布身,手持烛火站在门口,诧讶的瞧着阿铁儿。
…………
月黑深夜。
这个年轻人竟是额上布满汗珠,周身热气升腾,脸上全是急切之色。
越发奇怪的是,他手上抱着一头身形硕大,毛染鲜红的巨狼。
此番情景他怎能不诧。
…………
“老丈可是黄郎中。”阿铁儿可没时间理会此人的诧讶,立时出言相问,灰狼的心跳越来越弱,再迟就难以保命了。
“老夫便是黄云子,这位公子你要为何人治病?”老者问说。
“黄郎中,我救的不是人,是它,请您快些,它要撑不住了。”阿铁儿闻言立时面现喜色,急忙说。
“哦?狼乃野兽,生来凶残,老夫一向只给人诊治?”黄云子却是不紧复慢的答,这个请求在他瞧来,简直荒谬,自己可不医兽。
“我知冒犯黄郎中了,不过时间紧迫,此狼,请您尽快施救,我定有重谢。”急切之间,阿铁儿哪能顾及言辞不当。
“谬哉,老夫身为郎中,怎可给野兽医治,快走,少年你夜半至此,快些回家,莫在这胡闹了。”黄云子依旧拒绝。
“去!!!你救是不救,它若是没了,便使你陪葬。”阿铁儿嗔怒,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自颈取下金玉匕首,悬于黄云子项上。
“哼,你以为胁迫老夫,就惧你了么?古人有云………”
“是了,黄郎中,算我相求,你只须治好它就是。”阿铁儿见状一时也无法子,见他居然吟文,立时放下匕首深施一示恳求。
“这才是咯,老夫瞧你意诚,便帮你一次,不将它放于桌上?”黄云子可以瞧出阿铁儿是真心急,想来他和这头灰狼之间无处生有,羁绊甚深,虽是野兽,可此意也颇令人觉同,当下言说。
“是,多谢黄郎中。”阿铁儿闻言大喜,嘴中不停言谢,终于将灰狼轻放于桌上。
…………
…………
第0403章
安丘镇,同恩坊。
…………
…………
“小伙子,可将这畜生瞧住了,否则伤了我它也命难保。”黄郎中虽说秉气浩然,可瞧见这凶残的野兽有点心中踹端。
“先生放心,它绝不伤害您,请动手罢。”阿铁儿的语气非常客气,同时低下头来在灰狼耳边低喝几声,像是同它交流。
瞧着面前的年青人竟与野兽互明,黄郎中心里暗称奇,不过随即便抛开杂念,细观起灰狼身上的伤势。
若论郎中之业,他无疑是卓绝的,既然答应出手,不管对象是何,他皆全然赴之。
眼前这头巨狼可说是内外皆伤,不过从口、鼻少许红迹来瞧,倒不至于太重,这和它本身体质与阿铁儿的及时赶到离不了干系。
确重的是三处箭伤,入肉甚深,红迹淌多,须及时止住。
黄郎中瞧上去五十余岁年纪,颇有老态,可一旦当他拿起银针之时,却是另一光景了。
眼中灵光连闪,身体轻巧如飞,瞧得一旁阿铁儿眼中一亮。
右手甚是迅捷,既快且准的将九根银针刺于三处箭伤周围。
红迹的淌速终于得到了缓解。那下手的沉稳劲儿,阿铁儿自问未必能做到,心中对黄郎中信心大增。
…………
“小子,将它爪子绑起来,待会儿剜出箭矢之时很痛的,挣扎起来于伤口不利。”黄郎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刀刃,慢在烛火上细致的烘烤,且不忘对阿铁儿交代,这也是至重要的一环。
“绑起来恐妨碍先生,尽管下手便是。”阿铁儿说完,又在灰狼耳边低喝几声,右手拇指迅捷的在灰狼颈间一按,这个法子可以使它暂时失去知觉,却不伤其身,于狼身的了解,阿铁儿可谓纯熟。
“好,举着烛火。”对于这个少年的本事,黄郎中显然已是见着不怪了,将烛火交到阿铁儿手中之后便开始动手,小刀甫一及体,灰狼虽说昏厥可身体的本能也使得伤口陡然收紧。
黄郎中的下刀似早就做好了预备,刀身迅捷无比的一剜,左手微施力,箭矢带着鲜红被拔出!
左手无丝毫停顿,精准的拿起桌上的一个小瓶,药粉很快洒在伤口之上,这药粉很是粘稠,瞬间止红,而与此同时,三根银针也被一并拔出。
…………
阿铁儿一旁凝神细观,黄郎中的动作行云般,似是在瞧着秦合的挥矛。
瞧来眼前的这个动作,平时也不知做得多少遍,那是百炼之功,这份手法阿铁儿的确是平生仅见。
…………
“黄云子先生在家么?徐雄徐老爷求见!”一阵敲门声之后,却传来一清脆的声音,语气急切又不失示,阿铁儿听得出这是丫鬟子花的声音,想来她们是不放心自己,和徐老爷一齐赶过来了。
黄云子在全神以注之间,面上无半点动静。
阿铁儿立时出声使她们在门外稍候,这是紧要时机,不得容人叨搅,也小声向黄云子致歉。
门虽未开,不过外面的徐雄听见阿铁儿的声音之后也是放下心来,听其语气似与这秉气怪异的郎中相于不错。
不受此番影响,黄云子依旧沉稳的取出第二根箭矢,却是额上微现汗珠,这些动作瞧着毫不费力,可阿铁儿心中知其中的难处。
手与眼的配合须恰到巧处,甚是伤神!
黄云子闭上双目,深吸一口气,才又迅捷的出手将第三根箭矢顺取出,随后连汗皆未擦一下,便非常慎重的伸手探在灰狼的颈间,片刻之后,取出白布熟练的将伤口细裹完,终于松下一口气。
…………
“是了,应该无大碍,若是人负得这般的伤恐早已一命呜呼,这畜生倒是抗的很,想来痊愈也不会太过困难,等它恢复知觉你就可以走了。”黄云子缓说完,又拿出一榻薄被盖在狼身之上,整个人已松弛下来,语气也很是息叹。
…………
“多谢先生出手相救,小子阿铁儿方才无示,望先生勿怪,今日之事,在下定得重谢。”瞧着黄云子虚弱模样,阿铁儿心中不由一阵觉动,上前躬身稍示之后诚恳的说。
“阿铁儿?你便是那近日传的沸扬人知的———徐家走失少爷?果有点奇怪,老夫出手助你,是见你与这畜生出乎至诚,谁人须你谢。以后莫半夜悬匕首于老夫颈上,就大谢了。”
“………外面是你家下人罢,使他们进来罢。”黄云子没好气的,他一向不喜大户人家,上次徐雄求医便为他所拒。
阿铁儿全名之后,徐雄大肆宣扬,安丘镇可说无人不知,黄云子也有耳闻,不过心中亦加怪称,阔门少爷一向惯养,眼前的阿铁儿却无半点纨绔之气。
…………
“皆是小子的错,大人不计小过,莫和我一般见识,方才是太过心急,不过也因此得见先生医术,果是不凡!”阿铁儿闻言笑,方才自己的确心急,给人说两句也是应该,当下转身拉开大门。
徐雄等人纷纷进屋。
黄云子却是坐于椅上闭目,对来人视而不见。
…………
“一时心急,使您老担心了,先生医术如神,方才劳心费神,却得好生歇息。此次定得好生重谢先生。”阿铁儿轻声对徐雄解说释一番,同时心中也是知恩。
“阿庆,阿铁儿,这………”徐雄见阿铁儿无恙,早就放下心来,他知阿铁儿与群狼之间的联系,也并不为异,喊得一声老管家。
徐庆立时呈上两锭金络子,显然是早有预备。
之后又和阿铁儿低语片刻。
阿铁儿闻言立时面喜,接过金子便向黄云子行去。
…………
“小子知这些不足谢过,只是略表心意,望………”
“老夫说过,出手相助是见你小子竟能为一头畜生如此为之,岂是为这黄白物。话你也不必说了,老夫不应。”阿铁儿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黄云子出言断相,语气很定。
“说的是,小子无以为报,就在这同恩坊给先生趁几日下手,否则心实难安。”阿铁儿听其拒绝却无失望,而是从容笑,他现在对这黄云子的秉气已略知一二,自然不会按常理而行。
“这是作甚,安丘镇徐家名声在外,你这般无赖也不怕门风扫地?”黄云子闻言差点气乐了,阿铁儿明显脸上一副无谓神情,大有自己不出手相助就不走的意思,当下斥说。
“先生此言差矣。小子既见先生医术神凡,自然想求学。反正先生若不出手,小子就缠上了。”阿铁儿方才听得徐雄所言,已坚定趁此学医的心意。
这个郎中秉气古怪,除去耍无赖之外,真无甚法子。
“你、老夫方才出手助你,你不思回报反赖上老夫,岂是君子所为?”黄云子嗔说。
“老人家莫动嗔,恩怨自得分明,有所为何不为,先生有恩,小子自当图报。老先生放心,我就是跟着学习一下。”既然决定了,阿铁儿自得将这个无赖耍到底。
…………
“是、是,罢了,算老夫怕了,若想学医,你需寻来三件物什,否则一切免谈,你就算日夜跟着,也休想我答应。”黄云子刚要出言,却是心生一计,当下阿铁儿说。
“先生但说无妨,若不是摘星采月,小子定尽力而为。”阿铁儿闻言大喜,立时出言说。
…………
“你只需给我找来亡木、火灵草,病参三物即可,一言出,无二至,可不得食言。”黄云子得意的说,此三种草药生于深山绝壁之中,甚难遇见,以徐家的重金或可得其中之一,可三物齐全,却是万难,他便以此使阿铁儿知难自退。
“黄先生,此三物皆是难得一见,如此岂不………”
“尚请先生赐告这三物的具体模样,与生长之地。”老管家闻言便要出声,他亦知这三物很是难得,可阿铁儿却是摆手阻止,又出言问说。
…………
“呵,这竹简上且有三物之详细,你拿去瞧罢。”黄云子闻言,立时面现得意之色,回里屋取出一竹简交给阿铁儿。
“一言为定,便以五日为期,在下告辞。”阿铁儿接来,瞧过却是立时出言,也不等黄云子答话,便抱起灰狼告辞而去。
走时将两锭金络子留在桌上,却轮到黄云子发愣了,未曾想阿铁儿竟如此痛快。
…………
…………
当空烈日。
安丘镇往五金村的大道上,一匹黑马四蹄飞扬带起阵许尘土,道旁三七丈之外的林间亦有灰影闪动,追逐着骏马足迹。
而在上方苍穹之中,亦有一黑点飞舞。
马上之人十四、七岁年纪,是阿铁儿。
…………
是夜。
自同恩坊而回,阿铁儿抱着灰狼,与徐雄及几个小丫鬟同车而行。
一开始子花等人对这头灰狼显得非常畏惧,可见它醒来之后,舔着少爷面庞的模样不由皆是暗称奇。
徐雄见惯各种场面,又深知阿铁儿的过往经历,倒是不以为意。
…………
黄云子交给阿铁儿的竹简中,有其求之的三种珍罕草药的图画与介绍。
当时一瞧,阿铁儿便心中窃喜,这几种草药甚是名贵,又是生长在悬壁险地,人烟罕至之处,对旁人而言得之自是无比困难,可在阿铁儿却非如此了,这些草药他在深山之中皆有得见,采摘亦不是问题,这才应的很是痛快。
便连黄云子本人与老管家皆对他的表现很是诧讶。
…………
回到家中,阿铁儿便和徐雄提起前往五金村采药之事。
此乃学医之途,徐雄自不阻拦,有心派人相随,可阿铁儿却言深山之中他可来去自如,家丁跟着反而增碍,便只得叮嘱他一切小心为上。
当然阿铁儿也无立时出发,灰狼的伤情仍须调理,他若不在,却有主多不便,此去五金村快马不过一两日,时间倒是充裕。
…………
阿铁儿离开山林之后,狼群失去狼王很是不适,这头灰狼却是寻他而来。
阿铁儿一向对狼群视同,便将灰狼留在自己院中亲手照料,给它取得一名字———“阿上”。
野兽的恢复速度远胜人,不过三两天光景,阿上便又重新活乏起来。
阿铁儿院中的丫头也从一开始的害怕,到逐渐适应,至后竟心生喜。
阿铁儿在,阿上自然收敛了自己的凶残之秉,对于丫头们的照顾亦是现出善意,这一切皆使它瞧上去甚是可爱。
待阿上伤势一好,阿铁儿便带着它与猎鹰———“寸了”往五金村而去。
走前无忘告知兰兰。
王年也不知碰上什么事耽搁了行程,至今未归。
兰闻听阿铁儿去五金村采药求医,很想与其同行,只是现在有族伯管着,又和阿铁儿尚未成亲,只得作罢。念及迟不归的三叔,心中终于叹哀。
…………
一路纵马,离五金村已是越来越近,阿铁儿心中有一种回家之觉。
分离已不知几日的狼群。
可始终志在天下,狼群庞大又不能带在身边,瞧来,以后只得定期回去瞧望了。
…………
眼见再踏过前面那处山洼,便可入山,阿铁儿兴然的策马,使其加快脚步,尚未到弯角之处,前方竟是隐传来一阵马蹄奔腾之声。
刚一转弯,便瞧见一个身穿布袍的年青人纵马奔来,布袍之上红迹斑驳,身后亦有七、九骑在追赶。
阿铁儿是何等眼明,那些追赶之人手持长刀,头扎布巾,有点像老百姓口中的山贼,而那逃命的年青人披散长发被风吹起之时,竟是被自己挟挟过的张高。
…………
“救命兄台,啊,阿铁儿兄救命啊!!”闻听着背后的马蹄声渐近,张高脸上已现出绝望的神色。
这条路上行人稀少,却是一向安稳,不知何时来了这伙山贼,使其中了埋伏,仗着大宛良驹方才逃出,预备就近城镇求援,再来解救被围困的车丈。
怎知山贼似是早有防备,马儿腿上亦被他们飞伤,速度渐变慢,忽见前方来人,怎能不大声呼救?
到得稍近一些,他发现来人甚是面熟,仔细一瞧,竟是曾挟持过自己的阿铁儿,万急,他哪里能顾及那么多,大声出言哀求之际便来到阿铁儿马前。
大宛良驹力尽于地,前蹄跪地将他掀倒,也不知从何而来一股气劲,使他飞身而起躲于阿铁儿背后。
…………
阿铁儿实有点哭笑不得,自己和他根本谈不上交好,甚至有些怨恩,可现在却似成他的救命稻草。
对面的贼人全不和自己洽谈,劈面而来的就是两支带着劲风的箭矢,这却惹恼了他。
待得箭至,竟是毫不闪躲双手前探将来箭抓在手中,接着挥手又将它们甩了回去。
这些贼人哪里能想到此人有如此身手,当下便有两人中箭落马。
阿铁儿意未尽,石弹连环而出,有他的手劲与准头,这些石头视野之内实是无异于箭弩,贼人纷自落马。
…………
这一下尘落声起,张高瞧得是目眩神摇,当日便知此人身手不凡,未料竟是厉害至此。
略微一愣,便来到阿铁儿马前跪倒,颤声说:“多谢阿铁儿兄不计前嫌,救命之恩,张某永世难忘!!”这尚是其人生头一次陷于亡命之境,如今险生,心中对阿铁儿的知恩却是出于至诚。
“是了,碰见你就没好事,你也不用谢,寻匹马逃命去罢。”阿铁儿无甚好气,每次碰见这张高,总少不得厮害一番。
…………
“阿铁儿兄,张某护送之人仍在贼子围困之中,望阿铁儿兄施以援手,张某愿抵命相助!!”张高却不按他的话去做,本来他独自奔出。
一来是山贼势大,不搬援兵绝不可对之。
二来也是一心逃命,连护送之人也顾不得了,可却见陪伴自己多年的爱马近乎气绝,中箭处一片乌黑,竟是悲从中来,心中怒起,便慨然言说。
“你………算了罢,怕你了,就去瞧瞧,你愣着干什么,去找人啊,快的话这匹马有救。”瞧着张高的神情,阿铁儿不免也有些慨然,他自能瞧出此人是心痛爱马,不由对他略改观,当下出言说。
“多谢阿铁儿兄,大恩不谢,张高日后定有所报。”张高闻言却是一震,出言之后,不舍的瞧了地上马一眼,便寻一匹贼人的马匹飞身而去。
阿铁儿再厉也只是一人,自己得尽快请来援兵。
…………
阿铁儿见其去的远了,方才下马。
见躺地之马伤口黑红,这些山贼定在箭矢上抹毒,几番的山林生活使其将这些活物的生命皆瞧得重,当下迅捷的在路边寻了一些青草,于口中嚼烂之后糊在伤处。
虽不能除毒,可至少能稍加遏制淌红。
之后阿铁儿竟是抱起此马将它移到路边草丛上,现在就只得等着张高来救它了。
至于说的什么护送之人,阿铁儿可得随机而动。
…………
策马再行一刻,人声渐清晰,不时有惨叫传出。
厮害就在下面的山洼之处展开,几辆大车倒在路边,这群山贼约莫近百人,将一群家丁扮相之人围在中间。
顽抗的也只剩下六、八人,他们身后尚有两人不同衣着。
其中一个身披华貂,腿上中箭,似昏迷了过去。
另一丫鬟扮相,亦是满脸的急切与绝望。
眼见那些家丁撑不住,被一一砍倒,阿铁儿稍作沉吟,便纵马冲去。
他是居高而下,山贼刚反应过来一回身已有数人被石弹击中倒地,慌乱间被阿铁儿冲进去。
那小丫头在绝望之间,忽有人天降也似,不等其反应过来,手臂已被来人抓住,身躯腾云一般的来到马上,旋便闻听耳边一声巨大的狼啸,就此昏迷过去。
…………
石弹不停击出,口中狂啸不止,响彻山洼。
此处靠近五金村,阿铁儿的啸声一响已得到回应。
不少马匹皆是被这啸声吓得跪倒,场面一时乱甚。
阿铁儿知这是大好良机,纵马冲破山贼的阻碍便往山上小道奔去。
此番冲下,救人,啸声均在电光之间,竟是一气成。
直到阿铁儿上得山路,众贼方才安定下来,可马匹俱是无力,想追赶此人却是再不能。
…………
…………
小丫鬟从昏厥中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之上,耳边水声不断,初时的迷茫一过,今日的遭遇便在脑海中显现。
一诧之下,口中喊着“小姐”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身处山林之中,那些贼人已不知去向。
记得是一个灰衣人救下自己。
此人现在便离的不远,可是………
狼!
“啊!!”
…………
一声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山林间的回荡使此音亦添势,就连阿上忽听皆是浑身一抖,退后几步,可随即便亮出獠牙,作势要扑,它从叫声中觉到了危险。
“阿上。小丫头瞎叫个什么,再闹,马上使狼吃了你。”阿铁儿将这二人救来山间,发现小丫鬟不过是受惊昏倒,而小姐扮相的那位则是腿上中箭。
…………
“醒了,万不可睡着,挺住,这是毒箭,再闭眼可就睁不开咯。小丫头,快过来侍候。”见其睁开双眼,阿铁儿心中一喜,当下高声说,且将小丫头喊过来。
…………
小姐扮相的人略微安心,方才的经历立时现于脑海之中,周身的疼痛使其花容有些呆木,心中也闪过诸多疑问。
直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现于眼前。
却是小丫鬟闻听阿铁儿出言,终于跑了过来。
…………
“小姐,是这位公子救得我们,啊,公子,我家小姐怎了?”小丫鬟刚说一句话,又发现小姐面色惨白,不由出声,现在的她已慌乱的无神,急忙向阿铁儿求说。
“是毒箭,马上就得拔出来,否则小命不保,若想她没事,你就全听我的。”阿铁儿却是从包袱中拿出大碗、小刀,在溪边舀得一碗清水,方才回到二人身边,对小丫鬟说。
“是,鱼小全听公子的,只求能救我家小姐。”丫鬟闻言连点头,眼下她只将全数希望寄于此人身上了。
…………
“这位小姐,此是毒箭,不拔就得命危。”
深呼一口气,迅捷的用小刀将箭头剜出。
当日他曾瞧见黄云子动手,这下倒也似样。
只怜这小姐怎可与阿上相比,一张脸瞬间扭曲,额上亦是汗漓,幸好阿铁儿下手甚快。
…………
…………
用清水将伤口洗净之后,且用青草包扎一下,便和鱼小交代一声,使其照瞧好自家小姐。
自己则须去找一些草药来给她敷贴伤口,几月山林之历,虽不知草药何名,可功效却是知晓一二。
…………
“鱼小,此人是谁,为何救下我们?”待阿铁儿走后,小姐方才将头抬起,脸上仍旧苍白,语气虽是虚乏,可神智已恢复清明,腿上的疼痛似也有好转。
“小姐,就是这个公子救得我们,也不知他是怎做到的,当时围着我们的足有百来个贼人。可气的就是那张公子,说什么仰慕小姐,我瞧他只是贪花之徒,和这位公子一比,高下立显。”鱼小很是气愤的说,阿铁儿方才的表现已使她大生好感,此人定是好意出手相救,否则这荒岭之地,他何须对自己二人如此?
“呆丫头,我没使你夸他,他姓甚名何,哪里人士你可知晓?”小姐没好气的说,她现在想知的,就是到底是谁人救下自己。
“哦,这个小仆可不知了,不如等他来时,小姐问他就是………”鱼小低声。
“………定得知他是何人。”小姐闻言却无答话,心中想着自己的心思,一时竟是出神。
…………
阿铁儿寻的是一些止红、去毒的药草。
…………
石竹花开,不想却是那窃抱之人的临言。
…………
初空生,终复是寂无。
…………
…………
林间有一黑色小花,止红、去毒效果甚佳,采得一把之后便回到原地。
小丫鬟鱼小在给小姐乘水,见其回来立时面喜。
…………
“这个嚼碎,给你家小姐重新敷上,命应是无碍了。”阿铁儿将采来的黑花递于鱼小。
“这………这位公子,小仆从未给人料理过伤口,要不,公子您再帮个忙罢。”瞧着面前的乌黑花,隐散着一股子臭味,鱼小哪里吃得下去,且说方才清洗那红迹已使她头晕了。
大门阔户之家哪里见过这般?她只得微笑着合语相求。
…………
“公子,我家小姐伤的重,亏得您施救,小仆怕乱作一番,使小姐伤势加重,请公子出手相助。”鱼小已带上哭声。
而小姐一面闻言,却是笑。虚假,伪作!!
…………
“哎………”阿铁儿无奈的叹口气,将一将黑花全数塞入口中,大嚼起来,片刻之后吐出一大团黑乎的稠物,走到小姐身边蹲下。
“什………什么?”方才的话,小姐已全听在耳中,可当阿铁儿走近之时却不免一阵退缩,身躯微曲却被腿上的疼痛而中断,此人手中的物什亦是令人作呕,怯生问。
“腿不痛了?这东西不好看,可止红、去毒有用的很,莫瞪。早些治好,我也好送你们回去。”阿铁儿出言,这黑花入口的确苦涩,说完便将小姐伤处的白布解开。
黑花涂于伤口之上,复又重新扎好。
…………
伤处一阵清凉传来,疼痛立减。
那般凉意,很是使她大出一口气………
“是的,收工。且休息一会,想来不久,应有人来寻你们。”阿铁儿扎好之后稍想,张高前去搬人应不会太迟,他虽身在山林之中,可有“寸了”在天,若张高到了,立时便知。
…………
…………
第0404章
五金村外,一深山。
…………
…………
“多谢救命大恩,未请教高姓大名。”小姐嘴角惴躇几下,终于坚定的将问题说出,定知此人名姓。
“不用,今日所为不过是受人所托。在下不问小姐姓名,你也不必知我是谁,日后亦不见,今日之事只你我三人知晓而已。”
“………是了,你伤重,莫说话好生休息一下,我去寻点吃的。呔,张高这个小子手脚也太慢些,等请来救兵,怕是尸骨已寒。”阿铁儿立时摆手,之后不等小姐回话便已走开,不忘记斥张高几句。
…………
自包袱里取来干粮与肉食,眼前却又闪过方才那小姐的苍白脸容,阿铁儿不由闪身再进入林中。
片刻之后,已提着两头野兔走出,在溪边升起火头,一阵忙活之后,香气便溢开来。
…………
“公子,这兔肉烤的真不差,鱼小从未吃过这般美味。”丫鬟兴然的吃夸。
小姐进食之姿却很是慢,大抵是自幼如此。
而阿铁儿递来的肉块皆是撕碎的,很好下咽,味道也实不错,似宫中的庖厨皆无这么般。
这人一身武学,竟揽这庖厨之事,此人到底何方来历?
小姐低头进食,却不时偷瞧阿铁儿几眼,一旦其眼光转过,便复低下头。
…………
饱得肚子,又喝下几碗清冽溪水,小姐的苍白脸上已生几分红晕。
旁侧那人只是仰首向天,不知在瞧着什么。
…………
“来咯,鱼小,侍候小姐起来。”空中传来一声鹰啸,阿铁儿立时面喜,对鱼小说。
鱼小虽是不明,却也无违背的意思,旋将小姐扶起。
片刻之后,便隐约的瞧见树林外似有火光闪动,亦听见人声渐近。
阿铁儿的耳觉自是灵,已然听得张高呼喊鱼小的声音,当下长啸出声。
果然,林间点星火光已向他们的这处火堆行来。
算是功成,也不愿与张高相见。
当下收拾齐东西,牵马儿便走,“小姐,人来了,在下告辞。”
…………
“公子留步………”阿铁儿丢下一句话便入得林间,小姐虽是高声呼喊,其却头也不回,不一会就消失在林间深处。
而鱼小也是大叫出声,随着脚步声越近,张高与一干队士已现于眼前。
…………
“万小姐,张某救援来迟,望小姐勿怪,此次去京,必在万大人面前请罪,幸得阿铁儿兄出手相助,才保小姐无恙。”
“………是,阿铁儿兄了?”瞧见小姐与鱼小,张高面上的神情显是一松,可随即又有些尬然,方才独逃的确不是英杰之为。
他回到镇上请来援兵之时,只瞧见地上的十数个家丁,万小姐却是不知向,想来定是被阿铁儿所救下,他顺着马蹄印寻得半天,待到天色已晚才寻到此。
一番话说完,才发现阿铁儿已不在,不由出言。
…………
“阿铁儿兄,姓阿么?既应张公子所请出手相助,想来张公子必知晓其姓名、住处,望告详细。”小姐一开始见到张高,只是脸生寒,可听见“阿铁儿兄”几字,却是立时出言问说。
“此人乃我小友,阿铁儿。便是这处五金村人士,只是居无定,不过小姐不用担心,他总能和张某碰面的。”本以为被小姐骂上一番,可如今见她问起阿铁儿,又是一脸急切,张高不由颇为得意的说,当然也加上诸多的夸大。
“五金村阿铁儿,定得寻到你。”小姐闻言,面色合缓下来,转身瞧着阿铁儿的离处,心中暗立决心。
…………
不论小姐心中作何想法,于阿铁儿而言,这次出手相助不过一碰巧而已。
…………
立于狼群之中,群狼皆是兴然,将狼王围在当中,不断仰头长啸。
有几头已至阿铁儿身前挨着,许久不见,阿铁儿瞧得群狼,也是惬然。
于常人而言,甚是难得的三种草药却拦不住山野狼王。
只花去一天时间,他已备齐想要的物什。
…………
…………
安丘镇,同恩仿。
…………
一路马奔,回到安丘镇。
阿铁儿徐府皆没回,已直奔同恩坊。
瞧到他出现之时,黄云子很是诧讶,本来这三种珍罕草药是用来刁难阿铁儿。
不想其安然取来,竟是仅用去几日时间。
核对无错之后,黄云子倒也言行无二。迈步就带阿铁儿来到院中。
…………
…………
“回!!少爷回来了,快通传老爷!”守门的家丁,远就瞧见了阿铁儿的身影,两人飞快的迎上牵马,且接过黄郎中赠予的药箱。
另一人则奔入院大声呼喊着,随后少爷回来的消息交口传之。
这十几日来,阿铁儿已赢得一干下人的仰仗,不等其来到大厅。
徐雄已在老管家的陪同之下迎来。
…………
…………
是夜。
…………
徐雄心急阿铁儿婚事,竟是亲往王府一行,虽是纳妾,他也无半点怠慢之意,纳征预备的很是丰厚。
前日王元已去得未村,简许几句便与兰双亲成共。
他倒非贪财之人,只是前番已许下此事,徐家主又亲自登门,便应承将于三日之后将兰送到徐家。
王氏则欢喜的紧,晚间也开始授告兰为妇之事。
…………
次日。
…………
庆在王年终于赶到安丘镇,与侄女相见自有一番悲喜,徐家业大,名声也不差,阿铁儿是长房少爷,于侄女的亲事他并无太多意见。只是提出须与阿铁儿见上一面。
阿铁儿欣然赴约,
王年是一读书人,虽说贫寒半生却甚有风骨,眼前虽是推举受挫,也无半点想借徐家之势的想法,只是一劲的叮嘱阿铁儿,善待兰,这点倒使阿铁儿很是赏欣,日后有机会不妨关持一二。
…………
阿铁儿的喜事,即只是纳妾,徐雄也将排场做的十足。
阿铁儿虽是不喜这些繁节,可这是徐雄一片心意。
对兰而言,也是一种于外的昭示,也就安下心来全凭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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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本就生的貌美,今日一身喜裳亦是格外动人,房中燃着一双硕大红烛。
当世蜡烛也算得上一种奢物,也只有大户方使,寻常百姓家用的是火把、油灯。
这一双红烛便价不低,在新房的布置上徐雄亦是全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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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今日真漂亮,好瞧。”红烛掩映之下,面庞焕光。
阿铁儿瞧的一愣,当下走近轻说
兰闻言无声,只是笑。
“呵,放心。纳妾之事只是口头虚言,不管什么名分、家世,以后定好生相待。”瞧着兰的模样,阿铁儿心中怜起,目光很是坚定。
“铁锅儿,不,夫君放心。许多规矩伯娘皆交代过,兰只是个山野村姑,可也知小心行事,不使夫君失示。”徐家乃是阔门大户,王氏自然和兰交代很多,使其行事须谨慎些,不可惹人旁议。
兰闻言自是听从,不过说到伯娘交代之时,却是低下头,那有很多她以前不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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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这般。凡事皆依数,有什么意思,兰不必太过在意!”阿铁儿出言,可不希望这个小丫头变成循矩的妇人,特地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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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小登科,阿铁儿也无放弃次日的晨习。
于他而言,这似已成一种惯使。
起身不久,兰兰便也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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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铁儿晨习的同时,兰也来到厨房,与下人一齐预备餐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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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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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铁儿的外公、婆便只是寻常百姓。
外公读过书,家境算殷实,可比之徐家就差的远些,这趟徐雄请他们前来,老人家本来不愿。
却终于听说走失已久的外孙在此,这才前来,对阿铁儿自也非常热络。
倒是他舅———柳闲瞧上去像个游迹之人,于徐家人和外甥皆颇为巴结,使阿铁儿替他谋个差事,对此阿铁儿并无拒绝。
以其孤浪多年之历,舅虽有市井徒的附势,可尚幸本秉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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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的照料却是微至。
阿铁儿亦加全赴的投入到识文学武中去。
近日来,府中的家卒已被习练的越发厉锐。
阿铁儿一向不觉得自己是什么队事之才,所擅长的是一些简单的武炼和凝人心。
斗阵之事由徐宝来负责,此人是跟随徐雄上过场的,几百人难不倒他。
阿铁儿也在通学,不光从兵书中瞧得,也常向徐雄请授统御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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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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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铁儿骑于马上,瞧瞧周遭,任其慢行,心似在无限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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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孤浪花子,到今番,个中多少心酸,只有自知。
饶是其生来豁达,也少不得心中慨然万许。鸦声连云起,来风拂面,
阿铁儿不由拿出怀物往汗脸拭去,瞧得丝帕,想起在太一山遇见的听雨姑娘。
瞧着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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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铁儿忽失声笑出。
纵马而去。
飞驰向苏州城外的五金村。
上次回来,却是未进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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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金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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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达五金村之时已是次日午后。
阿铁儿简单吃些东西就赶至屋舍。
瞧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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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小路往未村赶,倒不怎留意周遭的物事。
忽一老大爷拦住他,“阿铁儿,是么,阿铁儿?"
阿铁儿细一瞧,认出此人原是山下的王大伯,住近之时,却见过几面,现在瞧其已是残年,“王大伯,是阿铁儿啊,您老人家不是逃荒走了么?怎?"
“真是阿铁儿?哈哈,瞧来我还不昏眼,一眼就认出来。是了,莫往那边去,没瞧到人全往这边跑吗?"王大伯将阿铁儿拉住,急忙说。
阿铁儿才顾瞧路上的人,果然他们皆在像逃难一样向自己身后逃去。
“怎一回事,王大伯?"阿铁儿不解的问。
王大伯叹气:“未村那边又在抓人当苦工,抓到可就惨了!!"
“抓工?"阿铁儿皱眉。
“是啊,城里下来的大差,这次是修什么狮房,赶紧和我们一齐逃罢,不然被抓去了,恐小命难保。可万不能使他们抓去………"老人泪眼。
“王大伯,去罢,不用担心。"
王大伯一诧,瞧到阿铁儿马背上的大槊,问:“阿铁儿?”
…………
谢过王大伯,策马向前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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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阿铁儿老远就听到差卒的斥声,百姓的哭喊声。
阿铁儿御马瞬至那帮差卒中间,也懒得扬话,抬腿便踹。
马蹄扬起尘土,吃痛声作响。
…………
终于踏遍整条街道,全数差卒皆挨得几脚!
差卒们猝不及防,等回神之时,皆已尝到拳脚的苦头。
一为头的大喊:"反,有人造反了!!"
全数差卒皆大喊起来,但是无人敢过来,瞧得阿铁儿的拳脚实在厉害,皆跑到一旁去了。
…………
阿铁儿一跃下马,瞧着那个头目的大脸。
那人也注意到阿铁儿恶绝地盯着自己,怕的哆嗦:“我是………撤!!"
阿铁儿一顿握拳。
那个头目似惊醒一般,立时出言。
远处几人听令,迈步就跑。
…………
阿铁儿回去牵马,那些被擒住的难民皆围将过来,大谢救命之恩。
瞧着这些苦命乡亲,终于掏出银两发于他们,使其作盘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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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清楚王家的住处,便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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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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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铁儿在乡亲们的指路下,来到王家门前。
院门紧闭。
阿铁儿瞧院子里,兔笼散落地,也是一片荒凉,心中不是滋味。
敲门,里边无半点动静。
阿铁儿唤:“有人么?这是王家?"依旧无人出来。
一路过的乡亲瞧其似是寻人,就说:“王老耳聋了,听不见,你就进去罢,他在屋里哪儿也没去!!"
纳闷,推门就进到院子里。
大声喊:“有人么?王老,在家吗?"
…………
许久,屋门吱纽启开。
一老人探出头来,十分害怕的样子,瞧到阿铁儿穿戴整齐,手里还拿着一大槊,赶忙恭敬起来,“差爷,饶过啊,小老儿耳背,不曾听到差爷到来,实是大错!!"
一面说,一面赶紧从屋里拿出凳子,使袖子拭圆半晌,“差爷,屋里边实在脏乱,无立足之地,就委屈些,在院子里坐回罢。"
阿铁儿想来,他是将自己认成差卒了。寻常百姓哪里敢得罪,只得小心的侍候,阿铁儿忙:“………王老误会,我不是什么差爷。五金村人士,阿铁儿,不久前王元曾来提过亲的,可记得?"
“什么?"老人瞪大眼睛,望着这位“差爷"。
“阿………"阿铁儿一面比划,一面大声:“铁儿………"
老人终于明白过来,“哦。"点头,旋讪笑:“小老儿耳朵不灵光,莫见怪啊?"
“不会。"阿铁儿大声:“王老,这耳朵怎聋得?不曾听兰提起。"
老人似是醒转过来般,瞧得阿铁儿脸庞,“是,阿铁儿!你是!!"老人大声地叫起来。
“是。"阿铁儿也很兴然老人认出自己,忙扶老人一齐坐下。
…………
“唉,"老人未语叹气:“这半月,你们一直在外边,确是不知啊………"老人小心地观瞧四周,“大概十日前罢,又指派咱们村里一百壮丁,几月来,村里人皆逃荒去了,余下的老、弱不到三十户,实在是不足百数啊!!"
老人有些大动,“我跟来抓丁的差爷相求几句,求开恩,怎知他一耳光就将我扇到地上,就在这个院子里,耳朵就聋了!!"
“听不见也罢,"老人凄然:“省得再听那些差爷的斥喝。前些日,浑家多言个几句,就被他们抓去烧米。”
“………这把年纪,活得个几时?落得个安稳就是。"
阿铁儿稍侧过脸,默瞧着地土。
…………
复同老人聊将几句,瞧其耳朵实受累,终于告辞。
王老留其在家里过夜。
阿铁儿有事,在包裹里拿出些干粮、银子赠老人后,便牵马离去。
…………
…………
第0405章
记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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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簿?”李元丰朝我手边的方向看了一眼。
可六惨白的嘴唇颤抖着,“是某人的遗物。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陆可。很年青,在十里城讼坊担任讼师。”
我连忙复看眼其中一本记簿。
的确,扉页上写着“陆可”。
我启开那本记簿,但是内容全是用奇状的文字写成,我本就识字不多,完全看不懂。
…………
“大人,这是手记。”我很快地说。
李元丰则面向着可六,“你已看过这些记簿了吗?”
可六摇着盖头巾的头,“不,我看不懂手记,不大能懂它的内容。不过………”
“陆可兄台?”
“没了………”可六答,表情痛苦至极。“大概是没了罢………梦见过的。我已做好心理准备。”
“那么,这两本记簿又是怎一回事呢?”
“其中一本,是我偷潜进陆府里,从他的遗物中翻出来的。比较旧的那一本,是某人给我的。”
…………
听到这,我才发现其中一本记簿本的确比较厚,书脊像是摔断了。
…………
可六稍低下头,在答说之前,肩膀还微许颤抖,大概是忍着悲伤罢。
“将记簿送给我的,是一位在川路附近栽种桃树的农夫。那个人将一封写着原委的信,和这本记簿一起送到我这儿。”
“………那个农夫告诉我,他在某天看到山上滚落下一个像是小木桶般的东西。他掀开那东西后,发现里面放着这本记簿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请捡到的人,将记簿送到我这里。此外,另附上一些作为答谢的酬金。”
…………
“川路………”李元丰恍然,“也就是说,那个小木桶是从山势较高的坡上滚下来的?”
“或许是罢………”
“难道无想过要看这本记簿么?”李元丰谨慎地问。
可六将头抬起来,“就算不看我也明白………不,应该说,我就是知道,才不想看。陆可的悲伤,我连一瞬皆不想再多了解。”
…………
“再问一次。”李元丰凝视着可六,“为什么使我看这些记簿呢?”
可六的目光又回到窗外。整个身姿仿若准备着随时逃离这里。
…………
李元丰以毅然的态度:“说?”
…………
沉寂半晌。
像是一瞬,亦或半刻。
…………
终于,可六的眼中流下了斗大的泪珠,仿若梦呓般:
“李大人,这是恳求。请拾起百姓的希望!现在………”
“可六,冷静一点!”李元丰说,同时伸出手。
…………
然而,可六却往后退了一步,不住的摇着头,发疯似地大喊:“不!!”
“可六?”
“必须离开了!”可六的眼中现出从心底而来的恐惧,甚至充斥周遭。
迅速地转过身,“使我走罢!一切,那本记簿皆会告知你。通过………几许文字叙述………”
…………
“慢着,可六。我们另有事想你说清楚。”李元丰全意的呼唤着,但丝毫无用。
终于,可六扬起长头巾的下摆,宛如活兔地冲出房间。
我们稍愣住。
…………
等到反应过来时,已太迟了,可六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
“完了!”
我将记簿本塞到李元丰的怀中,和张老一同火速地冲出去追人。
然而却来不及了,大门周遭皆已看不到可六的踪影,当然,也不在其他房间里。
我们从大门跑到雨落的屋外,但也到处瞧不到。
…………
“逃了。”
我们回到屋内,向李元丰告话。他拿着烛台和记簿本,在大门等我们。
“没法子。”他面无表情地点头,脸上也无什么红色。
…………
“那是什么?”张老用抹布拭着被雨淋湿的头发,不悦地说。
李元丰盯着手中的记簿本,确信地说:“是启示,恩赐的启示。我们或许是幸运罢!通过这两本记簿,我们定能获得非常重要的讯息。”
“你该不会信那些梦话罢,大人?”
“就是那些话不寻常,却稍真。一个人若想骗人,应得编出一些像模似样的故事。反过来说,说出此般梦语的人,大抵难假。”
“总之,大人认为那两本记簿,或是记簿的主人,可能和失踪案有关联?”
…………
“不错。川路附近经年大雾———我记得那有座叫做狼王坊的古建。”
“可是,刚才那人说不定是凶手为了误导我们,而抛出的烟雾。”张老陪堂依旧相当谨慎。
“就算是,也没关系。”李元丰带着肃然的眼神点头,“是的,这两者之间定有什么关联。”
“那我们该怎办呢?”张老陪堂交互地望着李元丰和我。
…………
李元丰面向着我们,眼睛隐闪光,“我们得回去官邸。旋立时翻看这两本记簿,确认这里面写了些什么。我们须得读完这些,不管内容是记载着多么可怕的事。”
…………
…………
…………
“是的。当然………老爷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许多人皆仰慕他。自从夫人病逝后,老爷就将身心全部投注在究学上,他不断寻觅新的课题,专心无二地从事研究。老爷的确顽固非常。”
“………然而,横遭一件小事,就丢了命。啊………他明明还不到亡去的岁数啊………”老女管家走在又长又暗的走道上,长年在这间宅邸居住的她如此说着。
…………
被绵毛细雨淋湿的窗外,可瞧得种着灌木的中庭一隅,以及围着中庭、爬满青藤的土外墙。
泪眶的女管家用手帕拭着眼角,她的侧脸隐没在昏暗的影子里。
这座宅邸自从主人离去后,便一直大门深锁。
若说是安静,倒不如用寂寥来形容,反贴切些。
周遭一切像泥沼般地静止不动,除去我们的脚步声,以及拍在屋檐上的雨声外,四周一片沉寂。
或是无人住在这里的关系,即使大厅和走道皆被扫得很干净,但却使人有种盖着一层薄灰的感觉。
…………
“老爷真的很了不起………”
这位名叫安四的瘦小老管家,在带领我们进入宅邸内的同时,也不断小声地诉说着她对已故主人的追忆。
她的年纪比张老陪堂小,但是看起来却非常老迈。
在她年轻时,只须好生扮作一番,应也是美的,但现在却使人觉得了无生气。
…………
“不错,老爷他………的确常说假牙不太合,或是膝盖在雨天疼痛。不久前,他伤了风寒,卧榻休养了好几日呢!”
“………即便我做了特制的姜汤喂他喝,但病就是不好。”
“………幸好,老爷终于痊愈了。无病后,老爷便表示得到京都问学。我告诉他,他才刚大病初愈,实在不宜出远门。但是老爷却叫我不用担心………没想到………竟然发生了那种事………”安四管家在走道尽头的一扇门前停下脚步,接着,仿若有点犹豫似地将手放在老旧门上,“这里就是老爷的房间。从那时起,我就没碰过任何一样物件儿。整理这房间实在是太使我神伤………”
那扇门和整座宅邸一样,老旧且厚重。门和铰链皆发出细微的磨轧声。
由于面向北边庭院的窗前,有一面全黑窗,房内几乎一片漆黑。
…………
我们走进房内,站在房门前观望四周。
我嗅到一股夹杂着霉味和老旧纸张的味道。
右边的墙壁是一嵌入式的书柜,而书柜前方则摆着一张厚实的书桌。
安四管家绕过我们身旁,避开客用椅子,走向窗边。
她静默的推开一边的窗户,房内随之变得稍显明亮了一些。
窗外就像结满水珠一般潮湿,弯曲往下滴落的雨水影子映照在地上,看起来宛如一群灰色老鼠。
…………
老管家回头,虽然背光的关系,使她的整张脸皆隐没于黑影中,但可瞧到她的脸颊上确又有泪珠淌下,“老爷去世的那一日,也下着这样的雨,只不过………当时是快要入冬………”这般喃说着的她,带着充满悲伤的眼神,望向窗外被雨淋湿的庭院。
“那是何时的事?”李元丰沉静的问话,语气宛如也在哀悼对方的悲。
“今年的五月底………”安四管家低下头,用手帕拭着眼角。她发出一阵微弱的呜咽后说:“老爷的遗体埋在十里城外的山野,那里非常大、青树环遮………但是………在这么阴冷的雨水中………真是可怜………”
…………
从屋檐上淌下的雨水,滴答地拍在庭院灌木的叶子上,盖过老管家微弱的呜咽声。
她瘦弱的肩膀再度颤抖,“我侍候老爷已三十多年了。我那个当鞋匠的丈夫,在新婚不久后,就病逝了,我那时根本不知该怎活下去。无计可施。好心的夫人雇用我………我真的、非常恩谢………”
我们可以很容易想像出安四的出身,大概就像孤浪儿一般。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误会了。”李元丰担心地言歉。
“是,误会了。”这是老管家竭劲说出的答语。
但是,这样就足矣。
其对农另老爷的深念,已完全使我和张老陪堂明了。
…………
…………
十里城已连续好几日,下着像现在这样的绵毛细雨。
这种小雨不适合夏,令人觉伤。
若是骤雨尚好。
但是,这种连绵不断的朦雨,却使缤纷的十里城街道、在路上行走的百姓、远处翠绿的树木,全蒙上一层灰色。
…………
我们回到十里城官邸的那一日,就已开始下雨。
而抵达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看陆可讼师的记簿———那位叫做可六的谜人,交于我们的那两本记簿。
由于记簿内容是用手记的方式写下,且文字行逸,我们看不懂。
李元丰拜托十里城的学堂夫子———曾是,帮我们找人译出记簿内容。
…………
我们被告知,这类逸字,大抵须花上两、三日才能识完。
我们决定用这段空闲,去解决另一重要的事———寻到农另。
和他碰面一事,也是通过曾是兄台进行。
然而,十里城学堂派人急报,却大势的冲击我们。
农另已亡。
不错。又是至坏的情况。
…………
当曾是告知我们这个消息时,我们诧讶得几乎被击溃,就连李元丰也顿时说不出话来。
“曾兄台,到底是怎一回事?”
李元丰肃然的斥问,使曾是吓了一跳。他紧张地身子微颤,“呃,是………是这样的,李大人。这个嘛………据农府下人所说,那位农老爷在不久前突生一场病,然后就去世了。”
“是什么病?亡因是什么?”
我相信李元丰也在怀疑是不是一桩谋害案。
曾是忙答,“这个嘛………好像是得了破伤风。下人们说,农另后来病情加重,四肢颤抖。面目喁斜,这便是主要亡因。”
“破伤风?”
“是、是的。”
“在十里城?”
“不、不是。”曾是用手扶着下巴,摇头,“农老爷当时在京都,却被牛圈栅栏上突出的铁钉刮伤手腕,破伤风好像就是这样来的。之后,他便一直温病,在客栈休养。他曾被送进附近的医馆,不过三日后就病情恶化,几近病危,终在医馆离世。”
“农另高龄?”
“七十三岁。”
“农另是何时去世的?”李元丰问,他皱起的眉头以示可疑。
“这个嘛………是今年五月。”曾是说。
“是确凿的时间吗?”李元丰微扬眉。
“呃………对不住,我得再去问农府下人。”
…………
李元丰稍微思索了一会儿,“好。劳苦了。另外,若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寻到几个,证明他已亡的人。”
“明白。”
“等下,大人。”我掺和一句,“农另的亡身是可疑的?”
“也无证据证明完全没有疑点。”
“说得也是。”
李元丰再度转向曾是,“农另的家业如何处理?”
“农府的各式书籍、古本等,现在应皆在农府书房里,无人管妥。”
…………
“农府在哪儿?十里城?”
“农另的房子就在十里城学堂的后面。他的家产,则由一位住在立陵城的远亲继承,不过对方似乎对史学不感兴趣,那幢房子一直保持原来的景况。”
“若到农府去瞧,说不定就能了解到些许线索?”
“是的,确是这样不错。”
“那么,我们便去农府一趟。”
“可是,大人,为什么呢?人已没了啊………”曾是畏惧地说。
李元丰用坚定的目光望着他,“就是人没了,无法亲自说些什么,只得由其所留下的东西,来替他说话。或可察觉出些许端倪。”
…………
…………
另。
可去某处寻,那是无甚紧要的。
见之终得止,不论有无。
总得回来,好似从未出去过,时间不在,限消失,顺序可倒,一切空生,同于寂无。
终于,一座沙山是数粒沙子堆成,那是显见的。
沙子又是何物堆成………
不可名。甚至不可言。
全新之物从中生出。
得走的远些,一直。待此念落定。
…………
…………
…………
得说些悲伤的。
《人冥》线索不全,大抵推不出的(或设想)。
《记忆》篇,“我”不是李陌一。
李陌一的剧情无冲突,或可说每一冲突皆是全然,便也无名、示虚。
不留神就溜走,偶跟上,无法子的是。
开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