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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一了     阴冥经txt下载     阴冥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286章

    京都,马市。

    …………

    “啊———”

    这话一说,易仙和月儿都很诧讶。

    ———西门夜说怎么会知道自己住在莫土那里?

    …………

    “哦,小易兄不必疑虑,我和莫掌门也算是相识,家师与莫掌门颇有些交情,那日我登门拜访,顺便问了问,就知道你们住在他那里了。”西门夜说答说。

    “哦,原来是这样啊!!”易仙虽然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但是他知道有些事既然人家不说,自己也不要问那么清楚了。

    月儿见易仙不太好说,便笑着说:“西门公子不必客气了,我们真的有事要离开京都了,他日如果路过这里,我们一定亲自上门拜访!!”

    “哎呀,我说易兄、月儿姑娘,你们就别推辞了,就算你们有事要离开京都,也不差这半天的时间啊,再说一会儿天就暗了,京都周围又没有太近的城市,难不成你们还夜宿荒郊不成?不如到我家去,明日早上再走!!”西门夜说越说脸上神色越是无奈,似乎有些恳求的意思了。

    原本易仙也没就想这么急着走,只不过被莫夫人呛了一通,有些心烦罢了。

    …………

    听到这话,易仙便说:“如此说来,那就只得如此了,今日就叨扰一番!!”

    见易仙应允了,西门夜说的脸上这才重新出现了笑容,一边安排下人回去准备饭菜,一边说:“现在离吃饭还早,我是来替家师买几匹马,易兄若有兴趣,不妨陪小弟一起转转?”

    …………

    “哦?兄弟也是来买马的?”

    “怎么?易兄难道也是来买马的?”

    …………

    这时,那伙计恰逢时机的出现了:“公子,这马您看您是………?”

    “哦,这马………”易仙不想在西门夜说面前丢了面子,但是一下子又下不了决心。

    此时,西门夜说说:“怎么?易兄要买这匹马?”

    “是啊,要赶远路,选个好点的脚力。”

    “易兄眼光不错啊,这马神采飞扬,毛色纯白,显然是上品!!”

    “还好………还好………!!”易仙一边说着,一边想着怎么收场。

    “既然喜欢,那就买了吧,还犹豫什么!!伙计,这马多少银子?”西门夜说快速地问说。

    “二百两………”

    “金子?”

    “不不不,二百两白银!!”一听西门夜说说金子,伙计心下一诧,赶紧纠正。

    “嗨,你们这马还有没有,再去牵一匹过来!!”西门夜说大大咧咧地说。

    伙计一诧,便问说:“再牵一匹?”心下还琢磨着,难道这位也看上这来匕马了?

    易仙也有些诧讶地问说:“怎么,也喜欢这马?”

    …………

    …………

    西门夜说摆摆手笑说:“易兄说笑了,我久居京都,一般也不到外面去,就算去也是坐马车,很少骑马的。”

    “那为何又要伙计再牵一匹?”月儿有些不明白,便抢着问说。

    “再牵一匹来,给月儿姑娘啊,小弟送给你们!!”西门夜说豪然的说。

    …………

    “啊———”

    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西门夜说是要买两匹送给易仙。

    这可让易仙和月儿都心头一诧,请吃顿饭还说得过去,这要是一下子送两匹———那就是足足四百两白银啊!!

    易仙别说花了,连见都没见过。

    …………

    “不行不行,使不得使不得!!这太贵重了,兄弟不可如此!!”易仙连连推辞。

    月儿也在旁边跟着附和几句。

    西门夜说笑了笑说:“易兄你太多虑了,两匹马而已,不必在意,小弟觉得和易兄很投缘,这才相赠,你我二人虽然没见过几次,但是我却极为欣赏易兄,易兄不如给个面子,成全小弟一番心意!!”

    …………

    任凭西门夜说怎么劝说,易仙都不同意,最后实在被磨得没办法了,易仙只好答应自己买一匹,让西门夜说送一匹。

    这样一来,就等于易仙花了二百两银子,买了两匹来匕马,一匹月白,一匹赤红,相衬相映,煞是合中。

    …………

    随后,二人又跟着西门夜说在马市里转了转,这可叫二人开了眼。

    买马从来不问价格,看上了就直接让下人牵走。

    这半天转下来,西门夜说身后的下人每人手里签了三匹马,加起来总共是十二匹。

    易仙见西门夜说买这么多马,便好奇的问他做什么用。

    …………

    等西门夜说回答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西门夜说的父亲要出远门,需要乘坐马车,但是上头给配的马车,西门夜说的父亲觉得不好,便吩咐西门夜说亲自去挑选几匹好马,才需要这么多。

    得知这些之后,易仙不禁有些咋舌。

    …………

    时间很快就到了黄昏时分。

    易仙和月儿也在西门夜说的领路下,来到了位于京都东的西门府。

    …………

    远远看去,十几层台阶,朱红大门,玉石栏杆,门口一左一右蹲着两只石狮子。旁边还站了十几个守卫。

    …………

    不过这些对易仙和月儿来说,并没有什么新奇,在他们看来,再大的门能有凌夜谷的天成石门大?

    ————那可是神工天成之物,故称之为“天成门”,足有十丈天高!!

    …………

    等到走近一看,易仙才发现门上的门钉总共有六九五十四个,可见一二。

    不过易仙并不奇怪,因为那天在鹤轩楼门口就听到了,这座宅子的主人———居太爷。

    …………

    在当世,帝上居住的御殿大门的门钉是九九八十一个,“九”乃阳数之极,也可象征“天。”

    再往下到了王爷级别的,那就是七九六十九个,再往后就是公卿一级的了,就是六九五十四个。太爷一职,也相当于公卿了,门钉才是如数之多。

    …………

    到了门口之后,守卫见到是西门夜说,纷纷躬身一示。

    西门夜说一边招呼下人将马都牵进去,一边就引着易仙和月儿走进府里。

    …………

    走进府中之后,穿过前堂,就来到了后园,只见小桥流水,路横转十,亭台楼榭,一应俱全。

    易仙和月儿正在欣赏,突然一阵风刮来。

    …………

    这不是自然刮起的风,而是有人突袭所带来的。

    易仙根本不用回头,就知道有人从后面偷袭自己。

    情急之下,来不及想什么,身体一转,反手一拍,就往身后打去。

    …………

    “彭———”

    一声厉响。

    显然是双掌相交的声音。

    …………

    这一掌易仙并未用尽全力,也就大抵用了三成。

    这时,易仙也看清了后面的人。

    ———全身穿着黑衣,身子瘦小,个头不高,头上戴着黑布帽子,脸上蒙着布,看不清面貌。

    …………

    这时,那黑衣人又冲了上来,双拳齐舞,一拳一拳的击向易仙。

    易仙本来心下还有些慌张,心想怎么会在西门府里遇到歹人?

    不过此时看到黑衣人这几下,易仙心下就安心了。

    …………

    就算是歹人,也是个笨蛋歹人,这哪里有什么武力,分明是假把式………

    果然,易仙连招式都懒得用,沉息发力一挡一带,然后左手手背随意往黑衣人拳头上一扫。

    接着右手一探,就捏住了黑衣人的手腕,只待一用力,黑衣人的手腕就要当场断了。

    …………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焦急的一声:“易兄不可!!”

    瞬间,易仙就听出来这是西门夜说的声音。

    …………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易仙还是停住了手,不过仅仅是没有用力扭断黑衣人的手腕而已,抓着还是抓着。

    此时西门夜说快步走到易仙面前,一边尬然的对易仙笑了笑,一边扭头瞪着黑衣人说:“小妹!!怎敢如此胡闹!!”

    …………

    小妹?

    这黑衣人居然是西门夜说的妹妹?

    …………

    这下,不光易仙无奈了,连月儿都有些忍不住要笑了。

    易仙此时放开黑衣人的手腕,然后对着西门夜说一脸疑惑的问说:“这位是令妹?”

    …………

    “不是他妹妹难道是你妹妹啊,哼!!”黑衣人此时语气一转,然后一手就拽下了脸上的黑布。

    这时,易仙才看清黑衣人的面貌。

    果然是个女子。

    月眉凤眼,不得不说,论相貌而言,算的上是可人儿了。

    …………

    这女子说:“一点都不好玩!!哥,不是说要带很厉害的客人来家里做客吗?难道就是这小子啊!!”语气中似乎有些不满和失望。

    西门夜说一边拍了拍女子的肩膀,一边对易仙说:“易兄不要开罪,这位是小妹———西门听雨,一向淘气惯了!!”

    …………

    “不碍事不碍事!!”易仙一边笑着点了点头,一边答说。

    “谁人淘气啦!!是他们说哥你要带厉害的人来,就想试探一下啊,哪知道一点也不厉害!!”西门听雨愤愤地说。

    …………

    一听这话,易仙和月儿都差点被气得背过去。

    一点也不厉害?

    真就睁眼胡扯呗。

    气………

    …………

    西门夜说有些生气的说:“懂什么?人家易兄才是高人,你那几下三脚猫的功夫,刚才若不是拦的及时,此刻你那条小胳膊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哼!!行啦,不拦这小子也不敢!!敢弄断我的胳膊,难不成他不想活了?一个武门中的穷小子的而已,也敢开罪我?”西门听雨似乎十分得意,一边说着,一边还故意瞪着易仙。

    …………

    听得此话,易仙马上收起来笑容,声音沉沉地说:“你这姑娘好不讲理,我们应你哥的邀请来做客,你出手偷袭也就罢了,现在还出口伤人………”

    顿了一顿之后,又说:“西门兄,饭就不必心下,看来令妹不大欢迎我们,劳烦西门兄将马给我们牵来,月儿,我们走!!”

    言罢,易仙便拉起月儿的手,准备到外面去。

    …………

    “易兄,别生气,别生气,小妹不懂事,别见怪。”见易仙生气的要离开,西门夜说赶紧上前拦阻,并且口气十分合然。

    “西门兄弟不必客气了,我们确实还有事,改日再来打扰!!”易仙丝毫不为止所动,执意要走。

    …………

    此时,西门听雨开口说:“哼!!小气王!!若是排资论量,小子你怕是要排第一了吧,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小气王!!”

    易仙正待反驳,月儿却抢了过去:“西门姑娘这话说的到有意思,我们连认识都不认识,上来就动手,现在我们要走,又说我们没气量,莫不是可笑了些。”

    “跟你说话了吗?你这小丫头接什么话,你算个干什么的?”西门听雨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横眉竖眼的瞪着月儿。

    …………

    “好了好了,小妹不要胡闹了!!易兄和月儿姑娘是我请来的客人,你若再敢无理,我一定叫人重重惩戒你!!”西门夜说害怕连月儿一起开罪了,赶紧出声阻止。

    …………

    “哼,不疼我!!看人家比我漂亮就不疼我了!!哼———”发完一通疯言之后,西门听雨跺了跺脚,就气急的跑开了。

    …………

    “易兄,月儿姑娘,小妹其实心肠不坏,就是平时被惯坏了,才………”西门夜说顾不得妹妹跑开,赶紧跟易仙解释。

    易仙倒不是小气之人,不至于因为三言两语而记怨一个小姑娘。

    …………

    见易仙和月儿都不说话,西门夜说脸上显现出十分尬然的表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见西门夜说这幅模样,易仙便赶紧说:“西门兄客气了,没事没事,令妹只是有些活泼罢了。”

    虽然西门听雨有些不讨人喜欢,但是西门夜说却一向对易仙十分大敬,况且刚刚才送了一匹好马给自己。

    …………

    “不如我们先到大厅喝喝茶,一会儿到时间了我们就去用饭。”西门夜说开口说。

    “月儿,你看如何?”易仙转向月儿问说。

    “啊,那行。”月儿也十分合然的回答说。

    …………

    “既然如此,二位跟我来。”

    见二人没意见,西门夜说便赶紧亲自带路,将二人引入大厅之中。

    …………

    …………

    进了大厅之后,西门夜说一边安排下人上了茶。

    然后就先让二人坐一会儿,自己去安排一下,马上回来。

    …………

    趁着西门夜说离开的这会儿,易仙喝了几口茶,开始仔细打量起这间大厅了。

    …………

    大厅十分宽敞,左右各摆放了四张木椅,中间有一张大八仙桌,圆的,旁边各有一将太师椅———明显是主人位了。

    大厅中也悬挂了不少的风景字画,有几个架子上还摆放了一些玉器古玩之类的物件。

    不过这些,倒不足以引起易仙的注意,因为师傅———凌无心的书房就布置的和这里差不多。

    看着看着,当易仙的目光移动到大厅正中悬挂的一幅中堂的时候,眼睛才难得的一亮!!

    …………

    这幅中堂大约七尺左右,算得上的比较大的了,但这些并不是引得易仙眼的地方。

    引他的眼,是这中堂上的字。

    ———“桃李春风一杯酒,武门夜雨十年灯。”

    …………

    …………

第0287章

    立陵城。

    …………

    当世之人已经习得豢养牲畜,习得栽种植物,但各式术门之技还无法普及,所以少有人懂得医药之道,在自家院子栽种草药的虽然也有,但都是一两样食药两用的常见植物,大规模和多品种栽种的那是极少的。

    这天,找来陪堂王十等熟悉本土地形民风的人一问,便有了初步的目标。

    李陌一很快吩咐王十组织人手,到这些带有药园子的山庄去守株待兔。

    …………

    亲眼见过王龙上妻子重病的样子,以此推断,王龙上很可能是躲藏在城中的,近期之内也必须要动手偷药,否则他的妻子就熬不下去了。

    这种事情也急不来,只得暂时放下。

    …………

    极北之地,十里城———川路。

    …………

    狂风刮得庭院里的树木哗哗直响。笼罩在周围的大雾已经散去,转眼间,光斜照下来。

    …………

    “好了,我们进去吧。”

    李元丰高声说着,朝光照下的狗肉坊的走去。

    宋大白看看屋顶上嘎嘎直响、不断改变着方向的风向标,和朴田老人一起,跟在后面。

    …………

    不出宋大白所料,大厅的大门上着锁。

    李元丰用两只手抓住门栓,又推又拉,折腾半天,但大门纹丝不动。他掉转身,对宋大白他们说:“我去找点家伙来。”说完,朝独合院外跑去。

    …………

    登上几层台阶,就是门廊。宋大白他们就站在那里等李元丰。

    朴田老人一言不发,敲着右手的拐杖,同时,看着灰白色的大门以及左侧镶着黑窗纸的窗户。

    …………

    宋大白心境复杂地问说:“想起来什么没有?”

    老人默不作声,只是稍微摇摇头。

    …………

    很快,李元丰就将几根圆木棍抱来了。花了小半个时辰,他终于将门砸开了。

    …………

    “好了。”李元丰得意地嘟囔一声,用手背拭去额头上的汗珠,率先走了进去。

    …………

    屋子里比宋大白预想的还要破败,可以说是个“废弃的屋子”。地上有着隐黑的石砖,满是灰尘,到处都是蜘蛛网。

    由此来看,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了。

    …………

    他们来到大厅。

    外面的光穿过黑窗,照进来,与屋内昏暗光线交织在一起,烘托出一种玄妙的静谧感和绝明感。

    三人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

    李元丰走到中间,环视大厅一番,然后抄着手,站在那里,喉咙里不时发出一阵的哼哼声。

    正面内里,有一扇淡白色的大门。那也许就是通向柴房的大门吧?

    左首前方,是有白色扶手的通往二楼的小梯道………

    宋大白和李元丰一样,抄着手,环视着昏暗的屋子,脑子里回想着朴田老人手记中———有关大厅的描写。

    …………

    就在那时,他们听到吱嘎一声的门响声,朴田老人正在推开入口左边的白色房门。

    看见朴田老人走进去,李元丰赶忙追了过去,宋大白也急忙跟在后头。

    …………

    他们来到屋顶板很高的大房间。

    相当于二楼高度的回廊,三面围绕着这个大房间。

    回廊下面有许多家具(木架、木式躺椅之类),上面遮着白布。

    光穿过墙壁上的黑窗纸,照进来,组成多变之彩,让这里比隔壁的大厅显得更加光怪陆离。

    …………

    朴田走到大房间中央,慢慢仰起头。就那样,拧着脖子,一点一点地朝旁边挪动。

    ———他好像在寻找自己手记里提到的窃看小孔。

    …………

    李元丰站在房门入口处,又发出同先前一样的哼哼声。

    …………

    “怎么?”宋大白问了一句,但他什么都没回答,又将手抄起来,紧了缩眉头,一动不动。

    宋大白穿过李元丰身旁,朝里面走去。一直走到朴田老人身边,再次打量一下宽敞的房间。

    ———房间周围,黑窗纸上的图案分别以五行的为原型。按照顺序,分别是“金”,“木”………

    回廊上面有许多书架,将黑窗户都挡住了。但从这里看过去,那些书架上空空如也,看不到一本书。

    他转过身,正准备告诉李元丰,又注意到手记中提到的———挂在房门入口旁边的那副画也不见了。

    …………

    “画没有了。”宋大白冲李元丰说。

    “哎?———啊,真的没有。”

    “书架上也没有书。”

    “好像是的。”李元丰心不在焉地应和着,转过身。朴田老人一声不响,继续歪着脖子。李元丰瞥了他一眼,两手抄着,环视着周围。

    …………

    “怎么弄的?”他嘟囔着,“这到底是怎么………”

    此时李元丰显得有点闷闷,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无法理解。宋大白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来回看着屋内。

    …………

    破败不堪的房子,空空如也的书架,墙上的画也消失了。

    ———这一切与朴田手记里描述的去年8月时的情景完全不同。

    …………

    说奇怪也真的很是奇怪。

    很快,李元丰叹口气,一声不吭,朝房间一角走去。那是房间入口右边的墙角处。

    李元丰两腿跪在地上,用手掌将沉积在附近石砖上的灰尘掸去。看他那副架势,宋大白立刻明白他要干什么。

    ———李元丰想找到那个通向地窖的秘密暗道。

    …………

    “看来是这块石砖了。”

    宋大白凑过来,李元丰冲他说着,用手指着满是灰尘的一块石砖。那是位于墙角的一块纯黑色石砖。

    “大白,拿个铜钱来。”

    …………

    匕首同于铜钱。

    这仿佛是手记中,风匕和朴田老人寻找暗道场景的再现。

    …………

    宋大白从怀里,摸出个一文的铜钱,回头看看朴田。他好像也注意到李元丰他们的行动,朝这里走了过来。

    李元丰将铜钱塞到石砖缝隙里,用劲一撬。

    传来一声钝响。

    …………

    “钥匙”石砖浮了起来。

    李元丰将这块石砖取出来,将旁边的黑石砖滑动过来。

    也许是灰尘堵塞了石砖间隙,每块石砖挪动起来都不轻松,但李元丰很有耐心地做着,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打开暗道之门的开关。

    …………

    “是这个吧。”李元丰嘟囔着,伸手按了下去。随着一声轻微的铜铁撞响,由四块石砖组成,大约一臂长短的方形“小门”朝下打开了。

    隐黑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缺口。

    ———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

    李元丰将铜钱还给宋大白,从坏里掏出一盏煤油灯。看来他准备得很是充分。

    李元丰点燃煤油灯,趴在地上,将脑袋伸进去,想看个虚实。

    …………

    “对的。好像是通向地窖的。”

    “那我们下去吧。”

    听到宋大白的话,李元丰抬起头,苦丧着脸,摇摇头:“下面没有梯子。就这么跳下去,有点危险。”

    李元丰掸掸满是灰尘的衣服,站起来。他将煤油灯包好,重新放回坏里,冲着宋大白和朴田说:“我们再到别处去看看。”说完,他就麻利地朝大门走去。

    …………

    三个人走出大房间,先到一楼其他房间看了看。

    饭堂、与之相邻的会客房、厨房………每个房间里都没有像样的家具,就算有,也被白布遮挡着。

    地面上是厚厚的灰尘,墙壁和窗户上也都是污垢,有些黑窗纸上还有裂纹。怎么看,这里都是个“废弃的房子”。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朴老先生。”李元丰越来越哭丧着脸,他冲这位狗肉坊的看管人问了起来,“至少在去年八月,那本手记写成前,你是一直住在这里的。这房子怎么会一下子变成………”

    他停顿一下,看看朴田老人的反应。老人闭上眼睛,慢慢地摇摇头,“一定出了什么事,然后你被迫离开这里了。因此家具之类的东西都被房子主人卖掉了。现在我们只能这么想了。怎么样?你记起来什么没有?”

    …………

    “什———”朴田老人一直摇着头,声音嘶哑,费力地回答着,“什,什么都………”

    “看着屋内的房间,摆设,没有想.asxs.什么?”

    “没有。不,我能感觉出自己以前曾经在这里住过。刚才的那个大房间、会客房………我都有印象。仿佛是很遥远以前的事,但的确………”

    …………

    随后,李元丰和宋大白上了二楼。

    …………

    当时,朴田老人说自己上楼太费劲,就独自留在一楼。

    但宋大白注意到,从刚才开始,他的表情和态度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如果与当初,在十里城客栈见面时相比,这种变化就更明显了。

    那时,朴田老人很是渴望能记起往日的事情。他还说即便往事再不如人愿,也比什么都想不起来强得多。

    …………

    过去,朴田记不起曾经的一切,犹如被绑在一块沉重的石头上,沉入水底。但当他来到这里,走进房间后,诸多往事明显开始在脑中复苏。以前只是稍微有点振动,现在则剧烈晃动起来,眼看就要挣脱沉重的石头的束缚了。

    现在,他表情里明显带有恐惧的神色。他害怕了。他预感到那不祥的事情就要复苏,所以心里很害怕………

    …………

    二楼走廊上,左右各有两扇门,看上去挺牢固,也很老旧。

    李元丰和宋大白依次打开房门。

    …………

    房间的构造都是一样的,里面都放着满是灰尘的木卧榻。

    大概看完四间屋子后,李元丰又来到走廊右边,靠木楼梯最近的一个房间,走到与隔壁共用的大桶房里。

    ———那儿就是安正最终的“密室”。

    …………

    这里与独立大桶房的风格不同。地上和墙壁上有着隐黑的石砖,里面放着一个带支脚的茶色大木桶。

    悬挂帘布的竿子牢牢地嵌在两边的墙壁中,很是牢固。

    …………

    宋大白胆战心惊地看看大木桶里面,全是灰尘。

    宋大白记得在那本手记中,大木桶的颜色明明写着是黑色………但他没有再想下去。

    李元丰自然最关心通往两边房间的大桶房门。

    …………

    房门的内侧都有横销铁锁。两扇门上的铁销都没有损坏,也许朴田老人事后修理过,也可能真正的现场在走廊对面的共用大桶房里。宋大白不可能将手记中的记载全部背下来,所以当然无法准确把握每个房间的位置和方位。

    …………

    “怎么看?大白。”李元丰前后左右地摇晃着门,缓缓问说。

    “这门很结实。与门框之间也没———手记里连这点都写到了,说明至少当时,门的状态与我们现在看见的一样。”

    “也就是说———不可能有人用线或针做手脚,从外面将房门关起来喽。”

    “是的。不仅如此。在那个手记里,不是说铁销、铁销口、门、门框这些地方都没有疑点吗?”

    “………”

    …………

    “像这样在铁销上做手脚,造成密室假象的案子有许多种呵。”李元丰用手捏着门框上的横铁销,“将这个铁销,这样子,掰到斜上方,底下放一小块蜡烛固定。将门关起来以后,在外面用某种方法,让蜡烛熔化,铁销就会因为自重而落到铁销口里。同样的法子,在横铁销底下放上一根小木棍固定,点着后,迅速关好门。当小木棍烧完后,铁销也会落下来。”

    “原来是这样。”

    …………

    听完李元丰的说明,宋大白想起从前看过的悬案书中,也出现过这样的把戏。但宋大白对这种把戏没什么兴趣。这也许是因为他不太喜欢所谓的“密室悬案”。在有些悬案书中,还会出现凶手利用亡去来证明自己不在现场的把戏。

    对这一类悬案,宋大白也不太喜欢。每当宋大白看到书里,案件扑朔迷离的时候,心里都会想———总有办法破案的,当最后谜底被揭破的时候,他也不会感到很是兴然,最多就是嘟囔一句———原来如此。

    …………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手法,但是………如果使用蜡烛作案的话,肯定会留下痕迹;如果烧什么东西的话,也必然会有灰烬产生………当他在风匕房间里,看见那本悬案书的时候,马上说了一句话———也看这样的书吗?”

    “………这就说明朴田老人对记载悬案的书很熟悉,也常常看。所以知道一些密室破案的知识也就不足为怪了。在手记里,还写到———总之,没有任何疑点。而且还断言风匕和风几冲进大桶房的一刹那,是没工夫销毁证据的。目前,我们只能相信这些话。”

    …………

    …………

第0288章

    极北之地,川路———狗肉坊。

    …………

    “接下来,就是通风窗和排水口的问题。”李元丰离开门口,走到大桶房里面,依次看看头顶板上的通风窗以及大木桶前面的排水口,“可以设想这样一种手法。将细线接在铁销上,然后经过通风窗,通到外面,用劲拉下细线,便可以将门锁住了。然后,如果弄作得当,还可以将细线从铁销上解开,拉出去。”

    “这可太麻烦了。”

    “是的。经过朴田老人的验证,这种手法的可能也被排除了———现场并无细线。”

    “原来如此。”

    “同样道理,也可以通过排水口,将细线接在铁销上作案………但是从二楼的大桶房,将细线引到屋外的排水沟,那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真相到底会怎样的呢?”宋大白有点不耐烦了,“难道安正就是自尽的吗?”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李元丰再次愁眉苦脸地站到门前,“还有一种作案方法。”他又摸着那个铁销,“这样子,将铁销掰到正上方。大致就能保持住这个角度———看,这个铁销停稳了吧。”

    然后他将门打开,又用劲关上。门“砰”的一声,声响很大。铁销依然保持着那个角度,没有落下来。

    …………

    “刚才这样,不行。”李元丰嘟囔着,又将门关了一次。这次比刚才还要用力,就像是摔门。因为震动,铁销失去了平衡,画了一个弧形,落下来。但是方向反了。落到铁销口对面去了。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李元丰没有再试,回头看着宋大白。

    …………

    “如果这样做,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喽。”听完宋大白的话,李元丰耸耸肩。

    “是不会留下痕迹,但动静太大。如果深更半夜,发出刚才那样的声响,你觉得会没有人听到吗?这旁边就是寂之,正下方又是朴田老人的房间,而且也不是一定会成功,最多也就是五成罢了。”

    “这倒是。”

    …………

    “在那本手记的末尾处,朴田老人说他进行了细致的观察和尝试。他肯定也试过了刚才的方法。恐怕也是出于我刚才讲的理由,排除了这种可能。”

    …………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朴田老人和李元丰花了那么多时间,研究大桶房的“封闭”问题,他们的结论到底是什么?

    宋大白感到头疼。

    …………

    “到了现在,答案就要出来了。”李元丰不停地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地说着,“安正真的是自尽吗?或许是………但问题是,那个空酒坛………那个………哎?”

    他摸下巴的手一下子停住了,“对,对,对。如果是那样………不,那怎么可能。”

    “………原来如此。住在书里的人………是书里吗?原来如此。如果是那样………那个………那个是怎么回事?………那个?………对,那个也,那个………”

    …………

    “怎么了?元丰。”

    宋大白不放心地问问,但李元丰理都不理他,在那里嘟囔着别人根本听不懂的话,就像是一个刚入空门的世人在那里念叨。一会紧闭着嘴巴,一会又直直地盯着空中,浅黑的脸上,表情不变,如同石像一样,站了半天。

    …………

    “啊………”

    很快,李元丰慨然万千地叹口气,“真让人气愤,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太蠢蠢蠢蠢蠢蠢。真让人生气。”

    他像狗一样地大吼着。突然冲出大桶房,就像被某种玄力推出去一样。

    …………

    “元丰!!”宋大白急忙跟在后面跑出去,“元丰,到底怎么了………”

    “书,大白。李语大士是住在书里的人。”李元丰在房间的卧榻铺边,一下子转过身,大声说着。

    宋大白被弄得莫名其妙,歪着脑袋。

    …………

    “是的。前天,我们在十里城就听说了。”

    “那时,我们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连告诉我们这句话的劫达大士也并不明白。”

    “但是………”宋大白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但是,昨天晚上,我们在客栈房间里所说的话呢?那不是可以将事情大致解释清楚吗?”

    …………

    “啊,你说那个呀。”李元丰点点头,“当然,昨天晚上我们所说的话,的确可以将一些事情解释清楚。但只能得八成左右的答案,还有二成,还没弄清楚,而那才是整个案子的关键………”

    说着,李元丰绕过卧榻铺,走到房间的窗边。那是嵌在墙上的黑窗纸,上方还有用于换气的小拉窗,李元丰拉着垂挂下来的绳子,打开小拉窗。

    …………

    “楼下房间里的窗户也都是这样的结构。”

    他跷起脚,想看看小拉窗的状态,但是拉窗的位置太高了,他根本就够不着。

    李元丰在房间里四处看看,在房间一角发现了一个圆凳子,搬到窗下,站了上去。

    …………

    不知道李元丰在考虑什么,只见他将手伸出窗外。

    “好的好的,这样不行。”李元丰满意地嘟囔着,从凳子上跳下来。

    “什么不行呀?”宋大白问说。

    李元丰拉着绳子,将拉窗关起来。

    …………

    “在那本手记中,关于这个小拉窗,是这样记载的———即使全部打开,也只有不足巴掌大小的缝隙。你还记得吗?”

    “你记得可够清楚的。”

    “我反反复复,读了好多遍。”李元丰拍拍手上的灰尘,“的确和手记中描述的一模一样。即便全部打开,也只有一个巴掌大小。而且窗子是斜拉上去的,不管你怎样想办法,也爬不进来,甚至连四个手指都伸不出去。”

    “是吗………”

    “好了,朴田老人在楼下也该等急了。我们已经没必要看阁楼了,直接去地窖。走!!大白。”

    …………

    朴田在楼梯下面等着他们。

    …………

    刚才李元丰在大桶房里,进行关门“尝试”时,发出的巨大声响似乎传到了楼下。朴田老人问那是怎么回事。

    李元丰则含混地支吾过去,没有向他解释。

    …………

    三个人朝柴房里面,通往地窖的阶梯走去。

    由于宅子破败荒废已久,能照明的只有李元丰的煤油灯了。

    …………

    他们三人排成一列,走下阶梯,李元丰走在前面,接着是朴田,宋大白在最后。

    …………

    黑黢黢的地窖里,鸦雀无声,让人不禁直打哆嗦。

    浓重的黑暗从前后左右,涌了过来,让人觉得自己都要被一点点地吞进去了。

    …………

    看着前方摇晃着的黄色光亮,宋大白谨慎地往前蹭着走。

    光亮只照到了脏兮兮的土墙,没有看到一件像样的家具。

    …………

    一直往里走,房间向右拐了一个直角。的确和手记中描述的一样———

    …………

    拐过弯,上方有一缕光照进来。在右手前方———头顶板的一端,开着一个四方形的缺口。那就是刚才在大房间里发现的暗道出入口。

    …………

    “梯子在这里。”

    李元丰拿煤油灯照了照,沿着墙壁,横着一个破旧的木梯。

    朴田老人则走到缺口的正下方,歪着脖子,仰头看着明亮的大房间。

    李元丰喊了他一声,继续朝地窖深处走去。

    …………

    很快———在煤油光亮下,他们发现走到了尽头。

    墙壁上有一扇细长的,灰色的门。

    …………

    在手记中,朴田曾提到一扇“无用”的门。这好像就是那扇门。

    …………

    李元丰踱步走到门边。

    他用左手拿着煤油灯,右手正准备打开门,朴田叫了起来:“等一下,元丰。还是我———”他嘶哑地说着,走了过来,“还是我来开吧。”

    …………

    宋大白吃了一惊,紧紧地盯着他。

    朴田将右手的拐杖靠在墙壁上,慢慢地伸出手,放在门上,沉吸一口气,慢慢地将门打开。

    ———那里应该有堵伪装的土墙,早已砌好。

    …………

    但是———

    …………

    “啊!!”宋大白不禁叫了起来。

    “怎么回事……”朴田也同样很诧异,抓着门板,呆站在那里,“这………”

    朴田老人绝命摇摇头,嘟囔着,仿佛在自言自语,“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里根本就没有墙壁。好像以前也未曾有过。

    ———门对面,一条狭窄的甬道一直延伸到更加漆黑的深处。

    …………

    “进去看看。”李元丰没有理会慌乱的宋大白和朴田,平静地说着,“还是好好地查探一下里面的状况比较好。”

    “但是,元丰,这………”朴田喘着气说,“看来手记里写的内容都是胡编乱造的。”

    “你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吗?”

    …………

    “我———我………”老人用右手敲打头,仿佛很疼。

    …………

    “走吧。”说着,李元丰拿煤油灯照照门里。

    笔直的甬道上,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大白,你也进来吧。”

    …………

    三个人在黑暗中又排成一列,朝前走去。

    …………

    水从什么地方渗出来,甬道的地面上湿漉漉的。

    三个人都很小心,就怕摔倒。每当胳膊碰到两边的墙壁,那彻骨的冰凉让人不禁想大叫。

    …………

    走了一会,甬道在前方向左拐了一个大弯。

    …………

    拐过那个弯,也许就是手记中的五个人都看见了的———小女孩和狗的白骨的地方。

    说不定,一年前在大房间里亡去的那个雷木也被摆放在那里………

    想到这些,宋大白就更加害怕了。

    …………

    …………

    “什么都没有。”

    李元丰站在拐角处,回头看着二人说,“你看,朴田老人。这里没有白骨、尸首之类的东西。”

    …………

    “啊………”朴田的目光跟随着李元丰手中煤油灯的黄色光亮,四处看着。

    的确没有尸首之类的东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怎么考虑才对呢………宋大白觉得有点头晕,不禁用手扶着额头,肩膀靠在墙壁上。

    …………

    “哎呀?”就在那时,黑暗中传来李元丰的声音,“那是什么?”

    定睛一看,前方几丈远的黑暗中,有个灰白的东西。像是木板之类扁平的东西,立在右边的墙壁上。

    …………

    李元丰催促着二人,慢慢地朝前面走去。

    ———那好像就是块木板。

    长度大约在两尺左右,上面挂着块污浊的白布。

    李元丰伸手将白布取下。

    …………

    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幅画,镶在银边的画框里。

    …………

    “原来是这个。”

    李元丰嘟囔着,看着朴田,“这好像是李语大士画的画。”

    ———那上面画着一个盘腿坐在木摇椅上的小女孩。她穿着浅蓝色的长裙。黑色长发垂在心前,头上戴着顶红色帽子。

    ………这和手记里提到的那挂在大房间的画完全一致。

    …………

    但是———但是有一点不同。

    手记中提到有只黑狗蜷曲在小女孩的木椅旁,但在这幅画中却没有出现。

    …………

    而且,这幅画上有点异样。

    ———上下左右有好几条黑色的裂痕。这———好像是有人特意将画布划破了。

    …………

    宋大白悚然而立。

    旁边的朴田老人则突然发出异样的厉叫声。他发疯似的摇着头(宋大白从来没有见过),朝后退去,紧紧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仿佛要从那幅画像前逃走。

    他的手杖掉在地上,发出了声响。

    朴田连拣都不拣,就想贴在后面的墙壁上,继续拼命地摇着头,只有那双眼睛还直直地看着画像里的小女孩。

    …………

    “啊………”他干巴巴的嘴唇颤抖着,“李子………”

    …………

    “朴田先生。”宋大白吃惊地喊了他一声。刚才他的确是在喊“李子”这个名字,“朴田先生,难道你想起来了?”

    “我………”

    老人总算将目光从画像上移开,靠在墙壁上,耷拉着脑袋,“我………啊………”

    …………

    “再往里面走走。”

    说着,李元丰拣起掉在地上的拐杖,递给朴田老人,“就这么走下去,会找到出口。从那里出去。”

    …………

    …………

    正如李元丰所说,在潮湿的黑暗中,继续走下去,甬道并没有到尽头(与手记中的描述不同),又出现了一扇与刚才那扇门一样的灰色大门。

    …………

    李元丰打开门一看,那里有一个通向上面的很陡的木式阶梯。

    “能上去吗?”李元丰回头问朴田。老人不声不响地点点头。

    …………

    登上阶梯,入口被一个像盖子的茶色的木圆盘堵住了。

    李元丰将煤油灯放在脚下,伸出两手,用劲向上推。

    …………

    随着一声钝响,炫目的光照了进来。

    …………

    就这样,三个人爬上地面。

    出口处很狭小,周围被一丈多高的树丛遮挡住了。

    ———这里好像是前院的树丛堆。为了隐蔽出口,特地设下了这样一个圆形的树丛。

    …………

    …………

第0289章

    极北之地,川路———老宅前。

    …………

    李元丰折断繁茂的枝叶,开出一条小路,走到外面。

    宋大白则牵着朴田老人的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走了出来,手臂上到处都是树枝的划痕。

    …………

    “哎呀,大雾散掉了。”

    外面是晴空万里,李元丰用手遮着余晖的光,看了看四周。

    …………

    现在是酉时初。

    来到这个老宅,才过去一个多时辰,但感觉在黑暗的地窖里已经走了三个多时辰了。

    …………

    “你看,大白。”

    顺着李元丰手指的方向,宋大白看见一个两丈多高的屋子。

    当大雾散去,晴空万里下,宋大白觉得那座以广袤枞林为背景的屋子和自己最初看到时的印象不太一样。

    …………

    房的墙壁是暗灰色,但看得出来,当初那可是雪白的。还有几扇嵌着窗纸,窗框是白色的,那里是大房间吗?

    在余晖的照耀下,陡急的房顶看上去白晃晃的………

    …………

    “总觉得有点别扭。”

    宋大白终于注意到了。

    “在那本手记中———整个房子的颜色可是全黑色的。”

    “你总算注意到差异了。真拿你没办法。”李元丰耸耸肩,“在手记中,当朴田老人第一天带年轻人们回来的时候,不是说‘房子的颜色是黑的’嘛。其他地方,还有这样的记载语句。”

    “………那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在庭院里散步的朴田看见站在边的安正时,大吃一惊。‘一瞬间,我感到那个人仿佛漂浮在空中’,在后来的文字记载中,我们弄清楚了———当时,安正穿着黑衣。也就是说他穿着黑衣站在黑色的墙壁前,所以让人觉得他的脸是漂浮在空中的。”

    …………

    “原来是这样。”宋大白点着头,看着朴田老人。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余晖照下的白晃晃的房子。

    …………

    “另外,大白。”李元丰说着,“你还记得房子里面的装潢是什么颜色吗?”

    “内部的装潢?是………”

    “黑色的墙壁,窗框也是黑色的。二楼大木桶的颜色也是黑的。地面上是隐黑的石砖,其中还点缀着一些纯黑色石砖。那本手记中是这样记载的。现在你亲眼看到的,又是什么一种状况?”

    …………

    “墙壁是象牙色。对了,刚才我们在楼上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奇怪———门是灰白色的。”

    “手记中所提到的大多数物件都是黑色,而我刚才在里面所见的却大多是灰白色的。”

    …………

    “这么说,元丰,那本手记中的记载都是胡编乱造的喽?”

    李元丰很坚决地摇摇头:“不。那本手记中的记载正像笔者在开头所说的那样———‘没有夹杂任何虚假记载’。我相信这一点。”

    …………

    “那,到底………”

    “还不明白吗?”李元丰又伸出手,指着房子,“看那个!!右边,屋顶最高处。”

    “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就是那个风向狗………对了,颜色好像有点出入。不是黑色,是淡淡的灰色。以前大概是雪白的象牙色。”

    …………

    “你再仔细看看。”

    李元丰指着从屋顶上伸出来,马口布制成的那个风向标,“那个真的是风向狗吗?”

    “是呀。等一下………”宋大白又仔细凝视起来。被李元丰一说,他也觉得那的确不像个狗。

    那个物件的形态不像狗。

    如果说它是“狗”的话,背上的毛过于多了,两只耳朵平行而立,尾巴下垂着………

    …………

    “难不成是狼?”

    “对。”李元丰表情肃然地点点头,“那不是‘狗’,而是‘狼’。白色的‘狼’。”

    …………

    “但,那………”

    “大白,那是白狼王,是白狼王。这不是‘书里’的房子,而是‘怪异’的房子。”

    “白狼王?”

    “………”

    …………

    “这个房子不是‘狗肉坊’。如果生要取名的话,可以参照那个狼王风向标,叫作‘狼王馆’。

    真正的‘狗肉坊’在其他地方———在书里。”

    …………

    宋大白还在那里歪着头,苦思冥想。

    李元丰则回过头,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朴田。

    “是这样的吧?朴田先生。”

    …………

    老人仿佛将所有的体重都加在右手的拐杖上,走了过来,无力的垂下脸。

    李元丰继续说着,“看见刚才的那幅画,你应该记起来不少过往了吧?现在你应该知道自己是谁人了吧?朴田先生———不,李语大士。”

    …………

    朴田和李语是同一个人。

    …………

    宋大白是昨天晚上知道这个真相的,就是李元丰将他叫到自己房间的时候。

    …………

    昨夜。

    …………

    当宋大白看到劫达大士的孙女———劫世寄来的那封信———就是30年前,李语大士寄给劫达大士的邀请信,诧惊不小。

    那上面的笔迹和朴田手记上的笔迹太相像了。

    信和手记上的文字为一人所写。

    只要对比一下,即使没有能人的鉴别,结果也是一目了然的。

    …………

    …………

    “当雷木亡去之后,朴田老人为什么会那么乖乖地听从风匕的意见,不去报差呢?

    给宋大白看信之前,李元丰就提过这些问题,现在又提了出来,“那是因为他同样无法自证清白———当然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内心很害怕侍卫到这里以后,会在屋子里四处翻腾。”

    “因为地窖里藏匿着白骨?”

    听到宋大白的问话,李元丰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记簿本———里面是手记的复刻版。

    …………

    “手记里面有这样的文字记载:‘我心里也很清楚。如果侍卫现在就来追查这桩案子,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因此我一直在考虑,该如何处理这个事情。’怎么样?你不觉得这段文字充分反映出他当时的心境?”

    “的确………”

    “那个白骨就是李语大士那一直下落不明的养女———李子。”

    “………估计害了她,并将其藏匿在地窖里的便是当时房屋的主人———李语大士本人。如果朴田和李语大士是同一个人,他当然知道地下甬道的存在以及藏匿在那里的李子,因此他不愿意通知侍卫。他害怕万一侍卫在屋内搜查时,会发现藏匿在地窖甬道里的白骨………”“………还有一点,就是他在检查雷木尸首时,显得很是熟练,能仅从眼睛观察便推断出她的亡身时间。”

    李元丰又提出了第二个疑点。

    不等宋大白答腔,便自己回答起来。

    …………

    “如果朴田老人就是李语的话,这个疑问就迎刃而解了。另外他在检查安正时,所表现出的老道也就可以理解了。这也许只是我这个外行人的想法。”

    …………

    “手记中不是提到过———将雷木藏匿在地窖里,众人很快一拍即合吗?那又是什么意思呢?”

    …………

    “我觉得风匕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朴田老人是很为难的。手记中不也是这么说的吗?但是这样做,对他却是有很大的好处。这让他能获得一个保证。”

    “保证?”

    “是的。就是保证他今后能一直在狗肉坊里住下去。”

    …………

    “现在,狗肉坊的主人并不是他,而是归风几的父亲所有。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看管人而已,因此,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主人扫地出门了。”

    “………可是在这个宅子的地窖里却埋藏着李子,况且他对这个宅子也有着深厚的羁绊。他绝不会离开这个宅子的。他根本就不想离开。”

    …………

    “他想将雷木也藏匿在地窖里,自己就做个‘守墓人’。这样,他就捏住了主人儿子———风几的致命弱点。他还特地关照风几———‘以后就请你多费心留意,不要让老爷转卖或拆毁这个老宅’,这样一来,房主就无法转卖这个宅子了,也不会解雇他这个看管人。”

    “………这样就可以保证他今后永远地住在狗肉坊里。当然他也可以利用风几所犯的事和他掌握的证据,要挟房主,夺回房产。但从那个手记中的文字记载来看,他好像没有这么贪心。”

    “原来如此。因此………”

    …………

    “以上就是对刚才列举出的疑点的回答。”

    李元丰坐在卧榻边上,将手记的复刻本放在膝盖上,慢慢地翻着。

    那个复刻本里,到处都是附加上的标记和文字。

    …………

    宋大白从椅子上探出身,问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发觉那个———朴田老人就是李语大士的?”

    “今天,看到这封信之后,我才确信无疑的。但是我一直就有点怀疑。因为在手记中,他的许多言行让人感到闷闷、费解。昨天,与洪大士交谈过之后,我就更加觉得朴田老人就是李语了。”

    李元丰抬起头,“李语是个左撇子,这是最重要的线索。”

    “为什么?”

    “在那本手记中,有许多地方暗示了朴田老人也是个左撇子。”

    “是吗?”

    …………

    “是的。都是一些很细小的文字记载。我第一次看那本手记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奇怪。例如———”

    李元丰迅速地翻了几页,“———是这里。第二天深夜,当他在阁楼上窃看大房间情况的时候。当他看到年轻人们禅坐的时候,他是这样记载的:‘………我无意识地将左手放在心前,心跳得很快。’大白。当你按住心口的时候,会用哪只手?”

    “我———会用右手,对,右手,就这样。”宋大白实际比画起来。

    …………

    “当然是这样,对吧?”李元丰点点头,“心脏位于身子左侧,一般是用右手捂住心口,一些左撇子也是这样。但是朴田老人却用左手。”

    “原来如此。”

    …………

    “在手记中的其他两三处地方,还有相同的文字记载。例如当他们在地窖里发现白骨的时候:‘我用左手紧紧地按住心口,努力平静下来,同时还设法安合那帮陷入恐慌的年轻人………’”

    “………在大桶房里,当他站在安正面前的时候———‘我用左手按着心口,努力镇静下来,同时观察………’”

    “大致翻一下,就有这么多地方。他经常用左手按住心口。这是为什么?不言自明。”

    李元丰合上手记复刻本,放到桌子上。他坐到榻上,靠着榻架。

    …………

    “我们还是按顺序梳理一下吧。”

    他开始说起来:“李语大士结业后,就成为龙门学堂的副大士,住在十里城。不久,他的亲妹妹在生下一个私生子后,亡去了。他就将那个叫李子的女孩收为养女。”

    “………借用洪大士的话来说,他对李子是疼爱有加。经常将她带到学堂里。不久后,李语大士设计出了自己的独合院。并在川路的林子里,建造了狗肉坊。但是后来,李子无故遇害………”李元丰看了宋大白一眼,问说:“你知道隐蛮族这个族落吗?”

    “………手记里好像提到过很多次,例如———‘卡洛’在隐蛮语中就是‘黑狗’的意思,”还有,———隐蛮族和失踪大陆之间的关系………”

    “大概和李子遇害有关。”

    “………”

    “当然,这都是我随意的推测,也许这个事情之中更为错综复杂,现在只能简单的推断一下。李子遇害。不知道那只黑狗为什么也会遇害,估计是同一时间碰上的。”

    “………李语大士将李子和黑狗抬到地窖的秘密甬道中,在甬道入口,砌上一堵墙,堵绝。对外宣称自己的养女失踪了,只当这事从未发生过。但是——他后来的遭遇是很悲惨的。对他而言,失去李子的打击是很大的。他终日与酒为伴,借酒浇愁,不久便惹出了大麻烦………”

    “………被学堂驱逐,生意上又破产了,最后在十里城中无法立足。心心念念的独合院被转卖给他人,但是为了看护着藏匿于地下甬道中的李子,为了寄托思念,他是绝不肯离开狗肉坊的。”

    …………

    “因此,他就主动做宅子的看管人?”

    “是的。他拜托当时宅子的主管人——风俊,向新房主隐瞒自己的真名和来历。说不定,他很早就和这个风俊相识了,但其他事情另当别论,李子的事情是绝口不提的。这是六年前———不,七年前的事情。”

    “朴田这个假名,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吗?”

    …………

    “啊,那就是‘李语’。”李元丰拿出一张纸,将头转向一边,“这是个很简单的同音。和黑狗‘卡洛’差不多。”

    “………或许隐蛮语中的‘李语’,听起来就跟‘朴田’这两个字一样。”说着,李元丰将纸递给宋大白。

    上面用楷书写着“李语”二字。

    …………

    …………

第0290章

    极北之地,川路———狼王坊。

    …………

    宋大白凝视着白纸上的文字,默默地点点头。

    …………

    “就这样,李语就变成了狗肉坊的看管人———朴田,在这里度过余生。此后,房屋的主人几经更替,每次都靠风俊的周旋,他独自继续着‘隐士’的活。去年8月,那帮年轻人来了。”

    “………对于他们的到来,李语的心境是很复杂的,我们从手记里抽几段文字记载看看。”李元丰又打开手记的复刻本,翻了起来。

    …………

    “例如,在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寂之冲着雷木胡编了一个所谓的‘狗肉坊传说’。当朴田听到寂之讲到过去这个宅子里曾发生过一个大事的时候,‘走到走廊边,停下脚步,竖起耳朵,想听听他怎么说’,当时他肯定很是紧张。”

    “………当他发现那不过是一派胡言后,才算松了一口气。”

    …………

    “后来,当将雷木抬到地窖,风匕突然问到甬道门的时候,‘被弄个措手不及,一瞬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当墙壁崩塌下来,秘密甬道被发现,风匕率先走进去的时候,手记中是这样描述的———‘我也下定决心,跟了进去’。

    …………

    “如果考虑到朴田老人当时的心境,就很容易理解手记中的这些文字记载了。难道不是吗?”

    …………

    “我有一个问题。”宋大白说,“将雷木藏在宅子的地窖里,对朴田老人来讲,是得到了一个保证。但是如果从朴田对已故李子来考虑的话………”

    …………

    “你的意思是说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是吗?”

    “是的。朴田何止是不喜欢雷木那样的人,简直就是厌恶之极。将那种人和自己心念的人葬在一个地方,我觉得他肯定会有很强烈的抵触感。”

    …………

    “你说的有道理。他的确会产生那样的想法。”李元丰点点头,但很快又微微地摇摇头,“但我们也可以换个角度考虑。关于雷木的容貌,手记中有这样一段描述,你还记得吗?‘如果说我对她还有一点兴趣的话,那就是她的面容(尤其是眼睛)和我已故的亲人有点相像。’”

    “———这个已故的亲人必定是他妹妹,也就是李子的母亲。

    …………

    “………如果真是那样,他的这等做法倒也不难理解………”

    看见宋大白理解地点点头,李元丰合上复刻本,丢在一边。

    …………

    “想了这么多问题后,你应该明白朴田老人为何在今年2月来十里城了吧?也应该明白这个手记对他是多么重要了吧?”李元丰继续说着。

    …………

    “虽然将安正一案报了差,但是并没有产生麻烦,只是当做一般的自尽案子处理了,随后其他的年轻人也回到各自的家去了,狗肉坊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于是,朴田老人将自己定为观者,写了这个手记(算是一本为自己将来写的小说),但是后来却发生了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

    “首先是一场大病突然袭来。他倒了,虽然拣回条老命,但左手却因此受到影响,残疾了。”

    “其次就是在去年腊月,风几一家遭遇横祸,命丧九泉,风几父亲的家业之一的那个狗肉坊也被转让给风匕的娘。而且,她还———这是我的推测———准备转卖或拆毁那个宅子。”

    …………

    “是这样啊。”

    宋大白总算明白个八九了,“朴田老人为了阻止这一切………”

    “你说的很对。当得知新任房主的那个想法后,他慌了。”

    “………他想先去找到风匕,希望对方能说服他母亲,但是不凑巧的是,————风匕自从离开学堂后就音讯全无,根本找不到。于是他只能考虑直接和风匕母亲谈话。如果将事情真相全部说出来,也许那个母亲会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放弃转卖或拆毁宅子的念头。但是………”

    …………

    “但是,她耳朵不好,无法与人洽谈,是这样吗?”

    “是的。即使面对面,也同样无法将话说清楚。那是一件特殊而复杂的事情,所以如果用文字叙述的话,也要写得很长,才能有说服力。但当时,他的左手已经无法写那么多的文字了。”

    “………另外,文字记载的内容不能让他人得知,所以也无法请人代笔。剩下的办法就只有一个。———就是将那本已经写好的手记,给风匕母亲看看。今年2月他下定决心,离开‘狗肉坊’,来到十里城。但是………”

    …………

    在十里城,朴田老人入住的客栈发生了一场大火,他也因此记不起任何往事。

    这一连串让人无法抗拒的偶然是多么让人哭笑不得呀———宋大白不禁黯然。

    …………

    “总之,整个事情的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

    李元丰将手臂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抿着嘴,一言不发。

    接着,他闭上眼睛,独自沉思起来。

    很快,他又慢慢地睁开双眼。

    …………

    “现在就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安正究竟是自尽,还是被人所害呢?”他看看宋大白的表情。

    于是,宋大白便直截了当地问起来。

    “手记的最后,不是说朴田老人已经得出一个答案了吗?元丰!!你知道那个答案是什么吗?”

    …………

    “那很玄乎。”

    李元丰紧锁眉头,“我还有那么一点不太明白。我还没有弄清朴田老人究竟是怎样得出那个答案的。大致情况,我是明白的,但怎么说呢?就好像还差那么一步,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宋大白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不置可否地点头应和着。

    李元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

    “还有一点,大白。”

    他接着说起来,“这本手记中,有些文字记载让人费解。很多地方让我觉得闷闷。”

    “除了你刚才所讲的地方,还有吗?”

    …………

    “是的,比如………”

    李元丰刚要说,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他显得很累,将头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片刻,“总之,要看明天的了。”

    李元丰叹口气,自我安合地说着,“等我们到了狗肉坊再说吧。说不定朴田老人亲眼看到宅子后,会记起来的。我的迷惑说不定也会消失的。”

    “明天要看那个地下甬道吗?”

    “估计要看。”

    “但是………”

    …………

    “我们原本的目的就是要帮朴田老人记起往事。我当然可以现在就冲着他说———你就是李语。”

    “………但这么做的后果,只会让他的头脑更加混乱。如果他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记起过往的一切,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为此,我们必须要打开一两堵墙………”

    …………

    …………

    当下。

    …………

    这里不是狗肉坊。真正的狗肉坊应该在别的地方………

    …………

    这句话对宋大白的冲击太大了,他在心里反复念叨着。在李元丰的催促下,再度朝眼前这个房子的走去。

    而朴田则不管李元丰说什么,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就像一个被捕获的犯人,跟在他们的后面。

    …………

    “刚才,我站在院门外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有点奇怪了。”

    李元丰和宋大白他们穿过敞开着的白色大门,走到昏暗的大厅。

    …………

    “我们是从小门走进来的,那个小门位于院门的左边。但手记中小门的位置却是在院门的右边。”

    “———另外,我们现在看到的风向狼的位置是在屋顶正面的右边,而手记中狗肉坊的风向狗的位置则在左边———手记中写的是东侧,从方位判断,就是左边。”

    …………

    既然左边是东侧,就说明狗肉坊的是朝北的。

    宋大白努力回想着手记中的文字记载,但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些细微之处。

    那个手记要是附有整个房子的建造图就好了……宋大白心头升起一股无明之火。

    ………

    李元丰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从怀中掏出一副画纸,递了过来:“看看这个。这是我按照手记中的记载,画出的图。虽然比较简略,但大致看一下,就能一目了然地发现一些问题。”

    宋大白看看画纸,上面用黑墨画着整个狗肉坊。

    …………

    朝北,进门后,正面右首内里有通向二楼的木梯。

    大房间位于大厅的右侧———也就是西面。沿着左首内里的走廊朝东走,两面分别是饭堂、会客房、厨房以及朴田的房间。

    …………

    宋大白从画纸上抬起头,又看看自己目前所站的大厅。

    …………

    “完全不对。”

    此时此刻,他才惊觉自己的洞察力真是太差劲了,“这里所有房间的位置和这个平面图上的位置完全相反………”

    木梯在左首内里,大房间在大厅的左侧,走廊在右手边………所有的位置和手头这个平面图恰好是完全颠倒,就像是镜中月、水中花一般。

    …………

    “虽然没有画出来,但刚才,我们下去的地窖的地形以及地下甬道的拐弯方向,这里所有的一切和手记中所描述的位置完全相反。另外………”

    “画纸上———狗肉坊的是朝北的,手记中也是这么记载的。但是这个宅子的却不是朝北。”

    …………

    “是吗?这么说………”

    宋大白不禁想起一两个时辰前,浓雾笼罩下,自己站在宅子前的情景。

    当时,一阵大风吹过,大雾散去,一瞬间,光照在此处。当时日头快落山了,太阳位于正西方。这么一来,这个宅子就应该是朝南的。

    真正的狗肉坊应该在别处。

    …………

    …………

    “去大房间吧!!”

    李元丰朝白色的房门走去,“朴田老人,你也来吧。”

    在他们的催促下,朴田老人依旧低着头,一声不吭,缓慢地跟在两人的后面。

    外面的大雾已经散去,淡化了一点那“废弃破屋”的感觉。

    …………

    朴田看着自己的脚,一声不吭。

    他身子单薄,有点驼背,左手残疾了,不能动弹,头顶秃了,左半边脸上留下了烧伤的痕迹,眼罩遮住了左眼………

    看见他这个样子,宋大白觉得很难受。

    这和劫达大士以及洪大士所讲述的李语的往日风采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竟然是如此衰老,不堪,满身伤痕。

    ———这就难怪在来时,他们路过的那个小店的主人会没有认出坐在轿子里的朴田———就是过去那个宅子的主人。

    如果现在让他和往日的老友见面的话,又有多少人能认出这个人就是李语呢?

    …………

    “你看上去挺累的。”

    老人低着头,戴着茶色的无檐帽。

    李元丰看着他,说:“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吧。会客房里还有好几把椅子。我们去那边吧。”

    …………

    李元丰从房间一角,拽出木椅,让朴田老人坐下,自己搬了一将椅子,坐在他的斜前方。

    宋大白也找了个椅子,坐在他们中间。

    …………

    “朴田先生,能听我把话讲完吗?”

    李元丰扶着下巴,缓缓开口了。

    老人依然一声不吭,只是低着头。

    李元丰不管不顾地说起来。

    …………

    “来到这里以后,我才明白这里和手记中的狗肉坊不是同一个地方。我估计30年前,李语大士在别的地方建造了另一个独合院………因此,我不得不重新考虑刚开始读你的手记时,便生出的问题。就是狗肉坊究竟在哪里?”

    …………

    与来时相比,这会儿的光要昏暗许多,再过小半个时辰,天就要完全黑了。

    屋内满是灰尘。光穿过黑窗纸,照了进来。

    李元丰将视线转移到宋大白脸上。

    …………

    “昨天晚上,我不是对你说———我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吗?其实,那些地方就暗示出狗肉坊的所在地,但是愚笨的我在来到这里之前,是一点都没有反应过来。我真是个大蠢人,太蠢太蠢太蠢蠢蠢蠢蠢。”

    …………

    听李元丰这么一说,宋大白在心里琢磨———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弄明白,那又算什么东西呢?他老实地点点头。

    …………

    “究竟哪些地方让人感到奇怪呢?还是让我具体地、按顺序解释一下。”

    说着,李元丰从坏里,拿出那个手记的复刻本,放在膝盖上,“比如说———第一天,朴田去十里城客栈接那帮年轻人的时候,有这么一段文字记载:‘那天难得有雾,我不得不小心翼翼走着。’如果手记中出现的地方是川路的话,那白天出雾本身就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但是手记里却用了‘难得’,这不是很奇怪吗?在夏天的川路,一个月中有半个月是有雾的,这可是很有名的。难道不是吗?”

    “是这样。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奇怪。”

    …………

    “接下来就是‘暮色’的问题。那天,朴田老人和那伙年轻人碰头是在申时左右。当他带路,领着四个年轻人回狗肉坊的时候,手记中有两处关于‘暮色’的文字记载:‘大雾已经散去,但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在越来越浓重的暮色中,我们缓慢地前行着。’”

    “………他们是酉时初到达狗肉坊的,当时手记中有一段关于天完全黑了的描叙。这难道不奇怪吗?那可是极北之地的八月呀!!酉时初,天色是不可能暗的。难不成那仅仅是朴田老人记错了?我们能这么想吗?”

    …………

    …………

第0291章

    极北之地,川路———狼王坊。

    …………

    宋大白不知该怎么回答。李元丰接着翻起手记。

    …………

    “接下来———对,这也是让我觉得闷闷的。第一天晚上,饭桌上出现的是羊肉。一个不擅长做饭菜的看管人,在客人来到的第一天,便给他们准备了羊肉,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

    “还是那个时候,风匕一边和朴田老人说话,一边做着这样的举动:‘他将手指放在嵌在黑色窗框里的黑窗纸上,从上至下,画了条竖线。’而且,后文中还有这样的文字记载:画在黑窗纸上的一条线。怎么样?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个………”

    …………

    “能在窗纸上用手画出一道线,就说明———当时窗纸上凝有水雾。”

    顿了顿,“………当时是夏天,房间里同样不冷。按照常理来说———房间里的窗纸上也不应该有水雾出现。”

    …………

    宋大白用手梳着满是尘土的头发,歪着脖子。

    李元丰继续说下去。

    “第二天,风几和寂之出去兜风了,朴田老人将风匕带到大房间后,安正终于起来了。在他和朴田老人的对话中,有些地方也让人费解。”

    “………首先是‘神仙’的问题。安正是这样说的———最近,当地有不少人看见神了。但至少我来十里城半月,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个。对于这方面的传说,大白,你怎么看?”

    …………

    “你说的这点,我也觉得闷闷。对了,昨天,你在客栈里,还问那个小二了。”

    “是的。他也说不知道。

    …………

    “问完之后,安正还问了许多让朴田棘手的问题。灭绝的狼群、栖息在湖泊里的巨大怪物、隐蛮族和失踪大陆的关系………这里所说的狼群可以认为是当地的土狼,湖泊可能是阿寒湖。但是我总觉得不对劲。各个问题里面都有让人费解的地方。”

    …………

    “后来,准备出去散步的安正又问附近有没有熊,朴田老人很干脆地说没有。这也让人觉得奇怪。像川路这样林木繁茂的地带,不见得没有熊出没。昨天我问客栈的小二,他也说在偏僻山地中,也会有熊伤人的事情发生。”

    …………

    李元丰拿着复刻本,抬起胳膊,打了个大哈欠,活动活动酸疼的肩膀。也许他这个动作吓到了朴田老人。

    他一下子抬起头。

    …………

    “下面就快说到关键问题了。”

    李元丰继续说下去,语调并没有改变,“第三天,过了正午,大房间里的年轻人还没有起来,朴田老人觉得不安,跑到二楼的房间去看看。最先进的是‘左首靠木梯’的风匕的房间………”

    “………手记中是这样记载当时屋内状态的:‘窗户没有关,光照进来,将昏暗的房间截然分成明暗两部分。’但是,在前文中,我们知道在这个房间的正面内里有扇窗户。”

    “………看一下刚才的画纸,就可以发现———上了二楼后,左首最靠木梯的房间是朝北的。那么这个正面内里的窗户也应该是朝北的。当时刚过正午,照理日头位于正上方。这样一来,手记中的记载就有点奇怪了。当时,光能照进朝北的房间吗?又怎么可能将房间泾渭分明地分成明暗两部分呢?”

    …………

    宋大白缓缓地摇摇头,脑子里闪过古书《神灯》中的一个场景………

    …………

    “再举个例子———当大房间被打开,躺在木椅上的雷木被发现后,寂之冲到大门口,想叫人。后来风匕急忙阻止了他。有关当时的场景,手记中是这样文字记载的:‘寂之正要开门,风匕急忙跑过去,一将按住他的手。’当时,寂之正准备去叫人,他为何不直接说‘报差’,而是‘叫人’呢?”

    “………从文章的整个脉络来看,总觉得这似乎就是在象征着———当时的雷木还未气绝………但是……还是再举一个例子吧。”

    “………那就是:当天吃完晚饭,将寂之送回房间休息后,风匕听到‘林子里小云雀们难听的叫声’后,是这样说的———‘这帮家伙没有脑子’。朴田将这句话理解成‘调节气氛的玩笑’,但是其他两个人却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他们很有可能都不理解‘没有脑子’是什么意思。

    …………

    “但运气还算好,让我凑巧在一本书中找到了答案。”

    “难怪。———那么,结果如何呢?”

    “结果是这样的。”李元丰挑了一下眉毛,“一般情况下,会动会跳的大多都有脑子。”

    “会动?”

    “就是常见的那些。比如说人、狗、猫、狼、熊、鱼都有。”

    …………

    “这能说明什么?”

    “昨天我的推断就是在这里被堵住了。当时我就只得让自己相信那些‘小云雀’就是猫头鹰之类的鸟类———说实话,如果早点想明白这个问题,说不定我早就得出答案了。”

    李元丰稍微耸耸肩,合上复刻本,随意地放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另外还有几处让人闷闷的地方。等以后再慢慢看看,将那些地方找出来。”

    …………

    “你就这么简单地讲一下,我还是………”

    “还不明白?比我还蠢蠢蠢。当然,我也只是这么说。”李元丰转过身,看着一直一声不吭、听他们说话的朴田。

    “虽然刚才指出的那些地方,我一直觉得闷闷、费解,但是始终没有找到答案。这都是因为我一开始就认为狗肉坊在川路。这个先入为主的想法禁锢了自己的推断。来到这里后,我才明白狗肉坊另在他处,但是究竟在哪里呢?我苦思冥想半天。直到在二楼,检查安正最终的密室时,我才反应过来。”

    “———在手记的最后,你是怎样得出那个‘定论’的?顺着那个分析下去,总是得不到完全的答案。这是为什么?我的调查方向哪里出了差错?———我一直在想这些问题,后来,终于明白了。我从一开始就完全弄错了。”

    李元丰静静的看着默不作声的老人。

    …………

    “你将狗肉坊修建在一仙地。那个听起来只存在于书里的仙地。以十里城为界,在与川路相对的的另一端———绝冥山的凌夜谷,也有个狗肉坊,你在那里做看管人。”

    …………

    “绝冥山凌夜谷?”

    宋大白不禁大声叫起来,“这,元丰,这………”

    …………

    “让我来给解释一下。”

    李元丰一字一顿地说了起来,“30年前,李语大士的最初念头这样的:在川路和绝冥山凌夜谷———对称地建造两个独合院。也就是以十里城为界,两面同于‘镜中月’一般。”

    “………一个建在自己故乡川路附近,另一个建在绝冥山凌夜谷。两者虽然不可能完全对称,但大抵来看,两地还是很是相近,所以李语大士最后选定了这两处地方。”

    …………

    “当两个独合院完工后,李语大士将这里———川路独合院告诉了老友,还给他们发去邀请信,让他们来小住几天。但是那个可以称为‘镜中月’的绝冥山凌夜谷———独合院却没有告诉任何人。”

    …………

    李元丰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天上的明月。他特意驻足良久,似乎留出时间让宋大白思考。

    …………

    半晌后,他叹口气,转过身来。

    “如果明白‘狗肉坊‘在绝冥山凌夜谷的话,刚才列举出的那些‘疑问’恐怕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

    他看看宋大白,“………手记中‘难得出现大雾’的那一段中的文字记载就不再让人费解了。风匕第一次来到‘那里’———也就是绝冥山凌夜谷。”

    “………至于暮色提前的问题也就顺理成章了。8月初,我们这里是夏季,但众所周知,凌夜谷中一年只一季,气候如常。那里白天也只得两三个时辰左右。而酉时初,天色自然已经黑了。”

    “那羊肉,怎么解释呢?”

    …………

    “据传言,在凌夜谷里,有一近年来壮大起来的门派,其师尊便是人称‘凌三爷’的凌无心。好像门中弟子众多,钱银一时紧缺,他们只得自养自给,极北之地,牛羊自是首选。李语大士在那里住了很多年,做菜的手艺不管多么差劲,烤羊肉总还是会的。”

    “有道理。———如此说来,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对吧?”

    “是的。另外,窗纸上之所以会有水雾,或许是当时在凌夜谷的屋中,生了火———使得外寒内火,窗纸上自然会有水雾出现。”

    “生了火,那有什么根据吗?”

    …………

    “当然,比如———”李元丰扫了一眼脚下的复刻本,“在手记里,有这样的记载。那帮年轻人跑到会客房后,寂之喊‘热’,将袖子捋上去,站起来,让朴田老人‘开一下窗户’。看了这段文字,我们完全可以理解成是夏天。但事实上,凌夜谷里四季如常,———只有屋中闭窗生火了。寂之才会捋起袖子,喊‘热’。

    …………

    “当我们明白狗肉坊在———绝冥山的凌夜谷中后,再返过来读一遍手记,就发现原来觉得闷闷不明的地方都可以理解了。像第一天,风匕因为‘气候的突变’而生病了,鼻涕呼啦的,等等………”

    …………

    宋大白看着李元丰脚下的复刻本,想叹气。

    他想到了那个‘凌三爷’年少时的武神传说。的确在武门人心中,可称得上一‘神仙’了,他将这一点告诉了李元丰。

    李元丰满意地点点头。

    …………

    “同样,安正提到的‘那些狼’也不是土狼,而是绝冥山凌夜谷里一种独有的狼,也被叫做凌夜狼。据说这种狼早就灭绝了,但是和土狼一样,好像至今还有人看到过。”

    “另外,所谓的‘湖泊’也不是阿寒湖。在绝冥山凌夜谷里,的确有很多湖泊。但是不知道那里是否有所谓的巨大怪物。”

    …………

    “当地的林子里,不会有熊出没?”

    “怎么可能有———对了,还有一点。”李元丰看着复刻本,“当风几和寂之带着雷木回到独合院的时候,朴田老人听到她讲了这么一句话———‘真漂亮,满天的星星’,当我们明白地点后,就会觉得这句话意味深长。当时她可能看到凌夜十星了,那是凌夜谷里才能看到的,正好十颗,连成‘十’字。”

    …………

    “正午的阳光照进了朝北的房间———这个矛盾也不成为问题了。因为在凌夜谷里,日头不是在正南方的上空,而是在正北方的上空。”

    “是的。”

    …………

    “最后,就是那个‘没有脑子’的问题了。”

    李元丰伸出一指,按在额头上,说起来。

    “我昨天看的那本书中,是这样说的———白狼王群可算是罕见的没有脑子。它们大多活在极寒之地,以一只白狼王为首,其余的所有小狼王,全全听令于白狼王。‘那些没有脑子的家伙’或许就是当地的白狼王群。”

    “………据说,若是没了领头的白狼王,整个白狼王群就全全没了方寸,甚至,连捕猎都是不可能的,除非有新的领头狼出现………”

    “………因此,它们被称为是天下第一蠢,还被十里城的百姓叫做是凌夜恶魔。”

    …………

    …………

    “朴田老人———不,还是叫你的真名,李语老人。”

    李元丰冲着垂头丧气的老人说起来,“当你失去李子,被学堂驱逐后,无法在京都立足,只好跑到了绝冥山凌夜谷,而不是川路。”

    “………在手记中,你不是说那里是‘天下的尽头’吗?你躲到了林子深处,过去曾属于你的那个独合院里。你和‘宅子的主管人’——居住在十里城的风俊早就认识,通过他的安排,你更名为朴田,以独合院看管人的名义在那里住了下来。”

    “………”

    “今年2月,你为什么要拿着手记来到十里城呢?你已经记起来了吧?风几一家遭遇横祸,独合院被转让给风匕的母亲。得知这个消息后,你………”

    …………

    就在那时,老人那如同牢狱大门一般紧闭着的嘴,终于动了。

    …………

    “你连这个都知道?”

    他沙哑的声音回绕在昏暗的房间里。

    宋大白不禁屏息看着他那如同枯木般干裂的嘴。

    老人低着头,“我偏偏拜托你来调查这件事………”

    …………

    “后悔了吗?”

    朴田———李语微微摇摇头。

    “我一直瞧不起宿命论者,看来我需要改变自己的观点了。”说着,他稍微抬起头,那张衰老而丑陋的脸上,浮现出自嘲的表情。

    “尽管你解释了这么多,但说实话,我压根就没想到在那本手记里会有那么多让你们费解的地方。那个独合院建在绝冥山凌夜谷的一处荒地上,那里四季如常,始于30年前的一场缘见,至于那个门派,是后来的事了。”

    “………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不言自明的事情———因此我落笔的时候,就没有过多考量,没想到让你们这么大费周折。我舞文弄墨可是老把式了………”

    …………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请不吝赐教。”

    李元丰显得毕恭毕敬,“或许这个手记还有第二本吧?也就是为自己写的小说的‘答案’。应该有另一本。”

    …………

    老人点点头,依然是自嘲的表情:“虽然写得不长,但的确还有一本,但在大火中被烧毁了。大火当时的场景,我的确是想不起来了。”

    “在那本册子里面,你记载下了关于最后那个密室的真相。记载下了凶手的名字以及动机………”

    “这些,你不是都明白了吗?现在,我已经没有必要说了。”

    “是呀。”

    …………

    两人都没有说话。

    一时间,会客房里显得静悄悄的。

    不知不觉中,从窗外闯进来一束光,但很快变得微弱。

    快天亮了。

    或许是乌云出来了,也可能是出大雾了。

    …………

    “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

    过了一会,李元丰先开口了,“昨天早晨,离开客栈之前,我们找到了风匕。我感觉到那边可能出现什么变动了。”

    “是吗?”老人的表情有点微妙的变化,李元丰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

    “听说前天,他们在立陵城的渡口上找到了风匕。他终于知道了风几一家遇难的消息………现在,他可能正在赶往京都。当他得知母亲要转让或拆毁狗肉坊独合院的时候,急着劝她放弃这个念头。”

    …………

    “元丰!!你………”

    老人显得有点吃惊,看了对方一眼,“你那是什么意思?”

    “不用是,不必是。”

    说着,李元丰从凳子上站起来。他将复刻本放进坏里,冲着南边的窗户,伸了一个大懒腰,“我们在这个独合院里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不要说人的尸首,就是狗的残骸也没有发现。”

    “………”

    …………

    “好了,大白,我们回去吧。我肚子饿坏了。”

    说着,李元丰掉头朝走廊走去。

    宋大白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

    …………

    老人依然坐在那里,好像脚上没有力气。

    李元丰走到门口,回头冲他喊起来,“走吧!!李语,不———朴田老人。”

    他乐呵呵地说着,和房间里荒凉破败的气氛很不相称。

    “在这个天底下,根本就没有狗肉坊。那本手记中的记载都是你按照‘噩梦’而编造出来的。对于我和大白而言,这才是‘真实’的。”

    …………

    …………

第0292章

    京都,西门府。

    …………

    月儿见易仙久久盯着那幅字,便好奇地问说:“易仙小道,看什么呢?”

    易仙被这声音一吓,便答说:“在看这诗。”

    月儿闻言,也非常好奇的看了看,不过任她看了多半天,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易仙会这么来兴。

    “易仙小道,这是什么诗?月儿怎么没见过?”

    “桃李春风一杯酒,武门夜雨十年灯。这诗读起来合顺非常,应是大家之笔。”

    …………

    月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说:“易仙小道,喜欢这一幅字?”

    易仙说:“确实很喜欢!!”

    …………

    “易兄博学,令人钦佩!!”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西门夜说的。

    …………

    西门夜说走进大厅之后,又继续说:“想不到易兄还有如此慧眼。不瞒易兄,这幅字是当世丹青大家,有‘御笔’之称的徐不文所写的,家师对其极为钟爱,所以就一直悬挂在大厅里。”

    …………

    听着西门夜说的此话,要说易仙心下一点都不开心那是假的,现在易仙特别庆幸自己在凌夜谷中的三个月,阅尽千书,才能涉猎如此之杂,什么都懂一点儿。

    不过,好光景总是那么短暂,这不,易仙还没来得及消化那几句夸奖的话呢,门口就传来了一句及其不友善的话:“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傻了吧唧一小子!!”

    …………

    听到这话之后,易仙脸上刚刚浮现的一丝笑容马上消失了,连回头看都不用,听声音就知道。

    ———西门听雨又来了。

    其实连西门听雨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易仙,就想找茬。

    …………

    西门夜说一听是妹妹的声音,不禁一个脑袋两个大,眉头紧紧一皱,说:“小妹,怎么又来了你,刚才那话你没听进去是不是!!”声音颇为厉然。

    …………

    西门夜说身为家中独子,从小就被灌输了要给家族增光的思想,而西门听雨是个女孩子,这种思想自然是没有了。

    看着小妹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理取闹,西门夜说真是感觉有些丢人了,堂堂西门太爷的女儿,怎么跟个山野小刁民似的。

    …………

    西门听雨看了一眼哥哥,脸上居然闪现了一丝顽皮的神色,然后笑眯眯地说:“哥,我错了还不行嘛!!”

    …………

    西门夜说无奈的看了西门听雨一眼,然后说:“算了算了,来干什么了?”

    西门听雨说:“我来是要说一句,一会儿你们吃饭的时候,要叫上我!!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吃饭。”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西门夜说连想都没想,一口就拒绝了。

    ————这要是让西门听雨一起,那饭桌上就不用吃饭了。

    …………

    “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一起吃,我也是主人!!有客人来了,我理应相陪!!”西门听雨不依不饶地说。

    …………

    此时,易仙说:“西门姑娘,我们之前并不认识吧?”

    “当然不认识,谁人愿意认识个傻小子啊!!”

    “那既然我们之前并不认识,为何初次相见就屡屡刁难呢?”

    …………

    西门听雨被这话问的一滞,然后悻悻然说:“才没有刁难呢,我一向就这么说话!怎么啦!!”

    …………

    “哦。”易仙皮笑肉不笑地哦然了一声后,便再不答话。

    …………

    “哥,你到底让不让我和你们一起吃饭啊!!”西门听雨再次迫问。

    而且看架势,要是不让她一起吃,她就会在这里一直赖下去不走。

    …………

    “你这丫头,这………”

    西门听雨是西门家名副其实的小公主,全家上上下下都对其娇惯的很,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西门夜说了。

    西门夜说比西门听雨大四岁,兄妹俩之间的关系打小就一直不错,正因如此,西门夜说现在才有些左右为难。

    …………

    一方面,他确实不愿意让妹妹和他们一起同桌吃饭,生怕又惹出什么事端。

    二来,却又不好直言拒绝,因为自己一向很疼爱妹妹。

    一时之间,西门夜说有些两难了。

    …………

    就在这时,突然从门外闯进来一个人。

    此人进门的动作非常威猛,两脚蹬蹬蹬蹬的沉声跺着地面。

    …………

    西门夜说看见此人,神情有些不快:“大丁,你怎么来了!!”

    原来此人叫大丁,听名字,好像就是西门家的一个寻常下人。

    …………

    易仙此时也看到了这个人。

    ———身高六尺,肩膀宽展,一身横肉,再加上黝黑的皮肤,活生生的像一座铁塔。

    大丁看了西门夜说一眼之后,先是恭恭敬敬的一示,然后说:“公子,小姐说有外人来欺负她!!”

    “对对,大丁,就是这个臭小子欺负我!!”西门听雨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一指易仙。

    …………

    “一口一个臭小子说谁呢!!说话注意点!!”

    易仙不高兴了,这丫头明显小的很,居然大言不惭的叫易仙‘臭小子’真是无礼之极。

    …………

    “闭嘴,怎么说话呢!!”

    西门夜说突然怒喝一声,将所有人都惊的心下一诧。

    西门听雨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西门夜说,微微颤抖。

    …………

    半响过后。

    西门听雨才说:“哥,哥居然骂我!!”

    说着,眼睛一红,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其实西门夜说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厉然地责骂她,刚才只是一时气急而已。现在看着妹妹这幅模样,西门夜说也有些心有不忍。

    …………

    这时,大丁上前一步,走到易仙的面前,瞪着易仙说:“你,欺负了我家小姐?”

    易仙见此人一脸怒相,只好微微一笑说:“误会、误会了,我并没有………”

    …………

    “砰!!”

    突然,大丁举起右拳,直接打向易仙的肩膀。

    易仙是一丝防备都没有,甚至连基本的警觉都没有,就这样被一拳打的后退了好几步。

    …………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震诧了屋里所有的人。

    西门听雨张大嘴巴,似乎不敢置信。

    …………

    西门夜说此时眼睛瞪着滚圆,脑子里乱如麻,他根本不会相信———在他的眼皮底下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再看月儿,赶忙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易仙。

    …………

    易仙此时的心境最是郁闷,习武之人的反应大抵是很快的,哪怕尽在咫尺,一样可以防周自如。

    但是刚刚易仙却是毫无防备。

    一是觉得在西门府,而且西门夜说就在面前,况且这个大丁一看就是西门府的下人,在主子面前,尤其是在这种府邸的下人,规矩不可谓不森严,怎么敢放肆?

    所以,刚才的易仙真真的是一点防备也没有,而且那大丁也的确是个练家子,那一拳速度极快,加上距离特别近,因此才被一拳打中了。

    …………

    此时易仙也怒了,没等月儿开口辩解,自己一把将月儿推开,然后上前一步,接着右脚腾空一跃,左腿用力侧甩而去。

    ………

    “彭!!”

    一声厉响,就将那大丁踢出了门外。

    …………

    接着,易仙又“嗖”的一声冲了出去,然后伸手拽起来大丁,沉气运力于右臂,而后一把将其拎起来。

    左手紧握握拳,一拳打向大丁的右肩膀处。

    …………

    “彭!!”

    一声厉响。

    大丁又被打飞了。

    从刚才易仙动手到现在,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此时西门夜说和西门听雨都反应了过来。

    先是西门夜说,赶紧冲出了门外上前一把拽住了易仙,口中连连说:“易兄息怒,息怒!!”

    再是西门听雨,跑过去扶起浑身无力的大丁,一边关切的安合几句,一边掏出手帕给大丁擦去手上的红迹。

    …………

    西门夜说此时已经心乱如麻,只是呆呆地看着易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易仙看了一眼四周,然后缓缓的往大丁那里走去。

    …………

    这一拳下去,大丁此时已经是内外伤兼有了。

    西门听雨虽然想扶他起来,但是一来力气不大,二来大丁人高马大又身负重伤,哪里能扶的起来。

    …………

    见易仙走了过来,大丁的脸上也现出了一丝诧恐的表情。

    …………

    西门听雨一边将大丁扶着坐到了地上,一边也朝易仙走去。

    而这时,听到动静的下人也纷纷赶来了,一时之间,院落中站满了人,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胆敢再伤害大丁分毫,我一定叫你横尸当场!!”西门听雨走到一半,对着易仙说。

    …………

    易仙一愣,然后便站住了脚步。

    此时西门夜说也反应了过来,先是挥挥手遣散了周围的下人,然后走到易仙面前说:“易兄,看在小弟薄面上,此事就算了吧。”

    易仙虽然恼怒于刚才的事,但好在还算存有理智,“兄弟不必客气,此事我自由分寸,我易仙虽不是什么武门豪杰,名人大士,但也是堂堂一人,被此人无端端打了一拳,哪里有坐以待毙的道理?况且,西门姑娘还要叫我横尸当场,实在叫我吓死了。”

    一向合然的易仙,猛然说出这么带有浓厚武门气息的话,着实令人叹然。

    …………

    西门夜说虽然不是武门中人,但一向喜好结交天下能人,况且,西门夜说之前就从莫土那里了解到———易仙是凌无心的义子,也就是绝冥山凌夜谷的未来少谷主。

    凌无心和凌夜谷的名头西门夜说可是早有耳闻,之所以一直没有提起,是怕易仙不悦,贸然唐突说出他人师承,此乃武门大忌。

    不过此时却是顾不得了,西门夜说知道今日大丁的那一拳,很有可能给自己乃至整个西门府带来麻烦,所以只能上前苦苦劝慰。

    “易兄,走走,我们进屋喝茶。”西门夜说一边招呼易仙,一边又转而威喝地说:“来人!!”

    一声令下,顿时从几个隐蔽的地方走出来十几个彪形大汉,身穿同样的服饰,显然是西门府的护卫。

    …………

    “公子有何吩咐?”为首的一个护卫恭敬地问说。

    “将大丁带到后院柴房中关起来,今天不许给他饭吃,没我的吩咐,不许将他放出来!快去!!”西门夜说说完,还特意在最后加重了语气。

    几个护卫听完之后,一点头,便马上走到大丁身边,先是将大丁拉起来,然后就要带着大丁离开。

    …………

    这时,西门听雨突然扑到大丁身边,然后一边发疯似的挥手拍打那些侍卫的手,一边喊说:“我看你们谁敢!你们谁敢!!”

    此时大丁用虚弱的语气说:“小姐………不用担心………没事的………大丁没用,让小姐受了委屈!!”

    不过西门听雨还是不依不饶的拽着大丁,似乎怎么也不肯放手。

    这些护卫们有些尬然了,其实大丁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外人,但是碍于规戒森严,所以西门夜说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哪敢去问为什么,但现在小姐在一旁阻拦,这可真是难为人了。

    …………

    刚才那个出声询问的护卫,一脸为难的扭头看着西门夜说,似乎是在问该怎么办。

    西门夜说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怒火冲天,怒吼一声说:“将人给我带下去,谁人敢阻拦,一起带走!!数到十,如果还没执行,你们几个统统问罪!!”

    这话一出,几个护卫立马吓得不知所措,还是那个领头的护卫有眼力见儿,没等西门夜说开始数,就一边呵斥着,一边连推带搡的就将大丁带走了。

    西门听雨眼见无力阻拦,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而后便发疯似的跑开了。

    …………

    眼见清净了之后,西门夜说便又笑着邀请易仙和月儿进去喝茶。

    …………

    三人重新坐定之后,西门夜说又重新说歉了一次。

    “西门兄弟不用再说了,这事就此作罢,依小易看来,刚才那个叫大丁的,似乎和西门小姐牵绊很深?”易仙一边喝茶,一边说。

    “唉,易兄果然慧眼如炬,岂止是牵绊很深………说来话长啊。”西门夜说似乎有些难以言明。

    …………

    “不知西门兄可否方便说明一下,我也是很好奇呢,像你们这种权贵之家,怎么会出现这般现象?”

    “这………”西门夜说似乎话半又止。

    “既然为难,那就算了。”

    “不是为难,实在是………算了,易兄没拿我当外人,我也不必遮掩什么了,那我就告诉易兄和月儿姑娘吧!!”西门夜说想了想,便打开了话匣子。

    …………

    …………

第0293章

    京都,西门府。

    …………

    待到西门夜说说完之后,原本挂在易仙和月儿脸上不快的神色早已消散的无影无踪,此时,二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悲伤的神色。

    此刻,大厅里也陷入了寂静,没人说话,除了呼吸声,一片寂然。

    …………

    “原来是这样………”

    月儿率先打破了沉默。

    “是啊,所以大丁对小妹才如此关心,如果说有什么危险威胁到了小妹,那么即使威胁到小命,大丁也会不惜一切的阻止的。”

    “大丁的武力好像很差的样子。”易仙说。

    “易兄你说笑了,除了几个大门大派的武门高手,普通人之中,哪会有易兄的对手。”西门夜说苦笑着说。

    …………

    顿了一顿,西门夜说又说:“其实大丁的功夫在我们西门府的护卫之中,也算是翘楚了,只是遇到了易兄,所以才如此不堪一击而已。”

    …………

    “西门公子,既然这样的话,不如就将那个大丁放了吧。”月儿开口了。

    “啊,这………”西门夜说没想到月儿会说这话。

    “月儿,这是西门公子的家事,不必多言!!”易仙说。

    …………

    …………

    多年前。

    …………

    “小姐………小姐………你慢点跑,别摔着!!”

    京都北郊的一座不高的山上,此时在山道上,出现了一男一女。

    男的穿着一身灰布衣,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女的大概也就七、八岁的光景。

    …………

    此时,小女孩正在山道上奔跑着,后面的男子正在追。

    小女孩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手里拿着一束淡白色的小花,在不停的颤动。

    后面的男子一边追,一边不停的喊着让小女孩慢点跑。

    …………

    没过一会儿,小女孩跑累了,跑到一块稍微大一点的空地之后,便径直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呼哧呼哧不停地出着大气,看样子是累坏了。

    …………

    后面的男子紧跑几步,跑到女孩身边后,赶紧从背上解下一个装水的竹筒,然后一边递给小女孩,一边说:“小姐,快喝口水,你看你跑的,都出汗了。”

    小女孩随手接过竹筒,然后打开塞子,咕嘟咕嘟的就开始往嘴里倒。

    …………

    喝完之后,小女孩顺手将竹筒放在地上,然后站起来说:“臭大丁,咱们玩捉迷藏!!”

    “臭大丁———”显然是小女孩对男子的称呼。

    …………

    不过,男子却并不恼怒,一边收起竹筒,一边对小女孩说:“小姐,这山上道路崎岖,而且还时常有一些山野奇兽出没,咱们还是别玩了。”

    “去你的吧,哪有什么山野奇兽,你每次都说有,我怎么一次都没见过啊,难道你就是啊!!嘻嘻。”小女孩根本不将男子的话当回事。

    …………

    “小姐,我说的可是真的啊!!”

    男子依然在劝导小女孩。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玩捉迷藏!!就要玩就要玩!!”一边说着,一边跺着脚,小嘴都翘了起来,俨然一幅要哭的样子。

    “好好好,大丁陪小姐玩就是!!”男子显然是被迫无奈地同意了。

    …………

    顿了一顿,男子又不放心地说:“我们可说好了,不能藏的太远,就要在这附近啊!!”

    “知道啦知道啦!你快将眼睛闭上,数到二十就开始找我!!”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说。

    “好吧,那大丁开始数了啊!!”男子一边闭上眼睛,一边开始数数。

    …………

    “一。”

    “二。”

    “……”

    “九。”

    “十。”

    “……”

    “十八。”

    “小姐大丁要开始找了啊!!”

    “二十!!”

    …………

    数到二十之后,男子便睁开眼睛,准备去找小女孩。

    找了一大圈之后,男子没有发现小女孩,心下不禁有些着急,不住的责怪自己不该真的将眼睛闭上,哪怕看看小女孩躲的方向也好啊。

    又找了一会儿,连一些石头缝之类的犄角旮旯都找过了,可还是没有找到小女孩。

    …………

    这下,男子真有些急了,顾不得身劳脚累,开始到处寻找。

    就在男子一筹莫展地时候。

    突然———

    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

    这叫声男子根本不消听第二遍。

    男子心头瞬间诧恐万分,但又瞬间冷静了下来。

    闭上眼睛稍微一思索,马上睁开眼睛朝一个方向奔了过去。

    他已经听出来,声音是从这个方向传过来的。

    …………

    “啊!!”

    又是一声尖叫。

    男子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此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再快点!快点!!

    …………

    当第三声叫声传来的时候,男子终于看到了小女孩。

    ———原来,小女孩为了不让男子找到,所以故意找了个非常隐蔽的地方。

    此刻,小女孩正蹲在一处凹进去的石缝处。

    这个石缝距离地面大约二尺有余,这个距离,小女孩跳下去是没问题的。

    男子只是稍微看了一眼周围之后,马上发现了情况。

    ———就在石缝斜上方的一块大石头上,此时正蹲着一只老虎。

    …………

    这只老虎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小女孩,似乎正在考虑要不要冲下去。

    男子发现这只老虎之后,连考虑都没考虑,一手解下自己的束腰,然后将一端扔给小女孩,然后轻声地说:“小姐,别喊,别怕,快抓住绳子。”

    …………

    小女孩早被老虎吓得木木呆呆了,此刻自己的手哪还听使唤,抖抖索索的根本抓不住绳子。

    男子看到这种情况,便将束腰收了回来,然后一个箭步纵身冲到了石缝里,之后拦半一把抱住小女孩。

    双腿一用力,左手顺势抓住上方地面的边缘,使劲一翻,便将小女孩带了出来。

    …………

    不过,就在他们刚刚翻上来的一刹那。

    老虎也动了———

    …………

    在山上,遇到老虎不能乱动,这是寻常百姓都知道的,你不动,老虎琢磨不明,也不敢乱动。

    而如果你先动身跑了,那么老虎就会本能的开始追捕“猎物”。

    …………

    “吼———吼!!”

    此刻,老虎嚎得两声之后,便“嗖”的一声,凭空朝两人扑了过来。

    来势极其凶猛!!

    …………

    男子连回头都不需要,就知道老虎已经冲过来了。

    男子一手将小女孩甩到前面,然后转身便一拳打向了正在扑来的老虎。

    小女孩此时已经清醒了一些,看到这一幕之后,便连声大叫。叫声中满是诧恐。

    …………

    “小姐快下山!快下山!!”

    说完这句话,男子便被老虎一爪拍中了肩膀。但是男子的双手仍然绝绝的拽住老虎的耳朵。

    老虎的气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这一爪,就算不将肩膀拍断,也得拍个半残。

    …………

    小女孩听到男子的话之后,并未迟疑,转身就朝山下跑去。

    男子在倒地的一个瞬间,使劲扭头看了看后面,当他看到小女孩已经逃了的时候,脸上居然现出了笑容。

    一瞬间之后,老虎便又扑了上来………

    …………

    等到小女孩下山找到人,叫人赶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等到众人在小女孩的带领下,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了老虎,只剩下了躺在红泊中的一个男子。

    …………

    赫然引入眼帘的———是男子左腿上现出的森森白骨。

    见到这一幕,小女孩眼珠子瞪得滚圆,一个年纪稍大的老者见到之后,赶紧一把上前用手蒙住了小女孩的眼睛。

    森然的一幕,不能让小孩看到。

    但还是晚了一步,小女孩已经看到了。

    老者一挥手,众人赶紧上前查探,发现男子手中还拿着一把短小的匕首,匕首上带有些许的红渍,一探鼻息,呼吸非常微弱,但毕竟还活着。

    …………

    发现这一点之后,众人赶紧七手八脚地将男子抬了起来,然后便急匆匆的下山了。

    在下山的路上,小女孩不停的大哭,翻来覆去的就一句话:“父亲!你一定要将大丁救活!!”

    ———此刻,已经不是臭大丁了。

    “放心吧听雨,父亲一定会将他救活………”

    …………

    男子被救活了,但是一条腿却永远失去了,为了不影响走动,所以装了一条铜质的假腿,一走路,就不自然的咚咚作响。

    …………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转眼间就到了西门夜说准备的晚宴开始之时。

    晚宴是在大厅里摆开的,四四一十六个大菜外加两坛上好的佳酿。

    只有三个人,易仙、月儿和西门夜说。

    西门听雨并没有出现,这多少也让西门夜说放心了一些。

    席间,三人东拉西扯了半天,但都没什么正事,无非就是一些闲话罢了。

    …………

    易仙并没有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西门夜说,因为易仙觉得西门夜说乃是权贵子弟,并非武门中人,知道这些没用,反而增添烦恼。

    只不过西门夜说看起来兴致颇高,总是不停地向易仙请教关于武学的事情,甚至还说让易仙以后有机会教他几手。

    …………

    三人正边吃边聊,猛然听到院内仆役的声音:“老爷回府!!”

    听到这个声音,西门夜说赶紧放下筷子,然后起身走到了院落中,易仙和月儿本来也想一起去,但是被西门夜说的眼神制止了。

    没过多久,西门夜说就陪着一个老者走进了大厅。

    易仙定睛一看,才发现此人正是那天在鹤轩楼门口遇到的那个西门太爷。

    …………

    老者环视了一圈后,爽朗的一笑说:“这二位就是夜说新结交的朋友吧,老夫西门祖,二位小兄弟有礼了。”

    说着,双手一抱拳,竟然要缓缓地躬身而下。

    …………

    易仙见此情景,赶紧一步上前,然后轻轻施展武力,借势一托西门祖的手臂说:“西门大人不可如此,真是折煞晚辈。”

    西门祖被这一托之后,发觉自己的手臂正在不知不觉的向上抬,不由暗暗苦笑了一声:“这就是玄妙非常的武力啊。”

    “小兄弟不必客气,小兄弟乃武门中人,与我等凡夫俗子大大不同啊。”

    听了这话,易仙和月儿都心有所然,———这么大的差,怎生说话如此谦逊。

    …………

    易仙说:“晚辈易仙,这位是月儿,我们和西门兄相识,也自然是您的晚辈。”

    西门祖哈哈一笑说:“我一向喜欢夜说结交一些武门中人,武门中人行走天下都有一股子豪爽之气,为人坦荡,实属难得,难得啊。”

    …………

    此时,西门夜说呵呵一笑说:“父亲,这些道道,易大哥他们哪里懂啊,别说了,父亲你吃饭没有,没吃的话现在吃一点吧。”西门夜说想将话题引开。

    西门祖微微一笑,确实感觉自己说的话远不是两个年轻的武门中人能够明白的,便说:“吃过了,今天忙了一天,还真有些累,你们玩吧,我先去休息了!!”

    说罢,西门祖打了个招呼之后,便离开了大厅。

    …………

    “西门大人真是和善的很,和我以前见到的那些差真不一样。”

    易仙看着西门祖离开的背影,颇有感慨地说。

    “其实家父平时很凶的,只是遇到了易兄和月儿姑娘,也许是生来喜欢和武门中人打交道吧。”

    “对了,令尊应该和九玄堂的莫土莫掌门是老相识了吧。”易仙问说。

    西门夜说一愣,没明白易仙问这个的原因,但一时之间也不好搪塞,便说:“并不是,只是同在京都,所以简单有些来往罢了。”

    这话西门夜说并没有说的很准确,西门祖和莫土之间,不仅是老相识了,而且还颇有一番渊源。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那兄弟怎么没去莫老前辈那里学个一招半式呢。”易仙问说。

    “这………这………人家哪里瞧的上眼。”西门夜说有些自嘲地说。

    …………

    月儿此时掺和一嘴说:“西门大哥这话过谦了,谁人也不是一出生就会武不是,就算练不好,学个一招半式的防身也是不错的嘛。”

    “这倒是,这倒是,来来,吃菜吃菜。”西门夜说赶紧招呼他们吃菜,借以将话题岔开。

    见到西门夜说似乎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易仙和月儿也就识趣的没再说。

    …………

    这顿饭一直吃到繁星点点的时候,才结束。

    …………

    西门家的酒,的确是好酒,易仙喝了整整半坛多,所以这会已经明显有了醉意,说话也开始直言不讳了:“西门兄弟啊,你这酒………真………真好喝,你放心………改天我教你几招绝招,这………这京都里………你就可以横扫无敌了,嘿嘿。”

    一听这话,月儿差点没被呛着,知道他喝多了,便赶紧一边扶着他,一边拍打他的后背说:“易仙小道喝多了,说胡话了。”

    …………

    …………

第0294章

    京都,西门府。

    …………

    “不碍事不碍事,来人,去准备两间客房,安排易公子和月儿姑娘住下。”

    “多谢了!!”

    “客气什么,先住一晚上,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西门夜说说。

    …………

    西门家的下人安排好客房之后,便照例地退下了。月儿便将易仙扶了进去。

    易仙嘴里含含糊糊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月儿也顾不得他说什么了,将他往卧榻上一放,接着就去将门关上了。

    …………

    坐了一会儿之后,月儿也有些倦意了,打了个哈欠,然后伸了伸懒腰,扭头将烛灯吹灭之后,正要起身离开。

    转念一想,又怕易仙醉醺醺的半夜万一醒来又吐又折腾的,所以干脆就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趴在桌上睡去了。

    …………

    这一晚,按说应该结束了。

    但是偏偏不,越想平静的呆一晚上,越是不如人愿。

    …………

    现在,丑时刚刚过去。

    这个时候,常常是人睡的最熟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做梦的时候。

    不过,刚刚睡去的月儿,自然不在其列。

    …………

    易仙早已睡熟,虽然没有鼾呼也没有梦语,但是均匀的呼吸声足以自明。

    月儿此时也已经快进入梦中了,毕竟她也累了。

    …………

    突然———

    月儿猛地睁开眼睛。

    因为朦朦胧胧之中,她好像突然听到了一丝微弱声音,极其微弱,但月儿没睡沉,恰好听见了。

    …………

    此时月儿只是睁开双眼,并没有起身,因为她在判断这个声音是从哪传来的。

    渐渐地,听出来了。

    ———是脚步声。

    确切的说,是一个脚沉之人的脚步声。

    …………

    脚步声越来越近。

    慢腾腾地,像是一步一步挪动一样,来到了窗前。

    月儿心念这里是西门府,难不成会进贼?况且就算是进贼,那怎么能摸到这间屋子?

    要知道,这可是一间客房,哪有贼会去客房偷东西的。

    想到这里,月儿突然脑子里一闪,马上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八成是西门听雨那丫头要作乱。

    果然,这个念头刚落,月儿就听到细微地“呲呲———”声,扭头一看,才发现是一只小竹筒从窗户上放了进来。

    看到这一幕,月儿笑了。

    …………

    太小孩了,这是武门上最小孩的下三滥之法了。

    一只空心的竹筒,一定得是竹子做的,因为竹子质坚、脆,不易折断。然后一端削尖,便于刺进窗纸,而后将有毒的粉末放入其中,外侧用火星引燃,待产生气体后之后用嘴一吹,将毒气沿着竹筒内部吹入房间,用来达到目的。

    这种人尽皆知的行径虽然少有人会用,但知道是一定都知道的。

    ………

    所以看到这之后,月儿屏住呼吸,然后不声不响的起身,离开木桌,缓缓走到窗前,抽出随身携带的素帕,团成一起之后,放在了伸进来的竹筒口处。

    …………

    果然,没过一会儿,窗户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咳!!”

    而且还是个女人的声音。

    此时,竹筒正斜斜的耷拉在小孔处,显然是外面的人已经将小手松开了。

    接着,就传来了一阵跑动的声音,咳嗽声也渐渐地消失了。

    …………

    这一晚,除了这点小波折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很是平静。

    …………

    易仙努力睁开还有些酸胀的眼睛,然后用手背自然的揉了揉。

    醉酒后醒来,总是觉得没睡醒,所以眼睛会很酸。

    过了一会儿之后,易仙感觉好一些了,便双手一使劲,撑起了身子。

    习惯的一扭头,便瞧见了坐在桌边的一人。

    …………

    “你醒了易仙小道,对了,一会儿月儿告诉你件事情,保证你听了觉得很有意思!!”月儿故作神秘地说。

    “什么事情,一大早就神秘兮兮的。”易仙一边穿鞋一边说。

    “一会儿再说!!”

    说完,也不等易仙答话,整整衣衫便出门了。

    …………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月儿刚一出门,迎面就看到了西门夜说。

    西门夜说看到月儿从易仙的房间出来,不禁心下一诧。心想,难不成这两人………

    …………

    月儿也没想到会出门就遇到西门夜说,一下子便感到非常的尬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在那里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月儿姑娘早啊,我还以为你们没这么早起来呢。”西门夜说说话也是个明白人了,结合方才眼前所见,直接用得‘你们’两个字,就将月儿和易仙栓到一起了。

    月儿哪能听不出来这么明显的意思,赶紧说:“昨晚易仙小道喝醉了,月儿怕他半夜起来万一不舒服,所以就守了一夜。”

    …………

    “哦,是这样啊。”虽然月儿说明了一番,但西门夜说心下显然并未当真。

    正巧,这时候易仙也出来了,看到西门夜说在门口,便招呼说:“西门兄弟早啊!!”

    “易兄也早,你们今天打算去哪,小弟全程奉陪。”西门夜说怕易仙也尬然,便抢先一步岔开话题。

    …………

    “兄弟太费心了,我们已经耽搁了一天,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启程了。”易仙说。

    “易兄这么急着走啊,在多留几日我也好尽尽主人之谊啊!!”西门夜说挽留说。

    “主要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再耽搁了,所以只能辜负兄弟美意了。”易仙语气里显得非常坚定。

    …………

    “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就不强留了,但不知道易兄要去哪,小弟可以安排人送你们一程。”西门夜说见易仙去意已决,知道他们这些武门中人的习秉,所以也不再强留。

    “这个………”易仙被这么一问,问的愣住了,显然他没想好该不该告诉西门夜说。

    见易仙有些支吾,西门夜说一下子便明白了,哈哈一笑说:“小弟唐突了,既然如此,那易兄好歹吃过午饭再走,咱们兄弟俩再好好喝一点。”

    …………

    中午这顿饭,还是只有他们三个人吃,西门夜说喝了不少,但是易仙因为还要赶路,所以就没喝太多,只是浅尝辄止罢了。

    …………

    饭后,西门夜说令人牵出一红一白两匹来匕马,交予易仙。

    而后又拿出一叠银票说:“易兄,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行走天下用银子的地方多,你千万别客气。”

    说着,就将银票塞到了易仙的手里。

    …………

    易仙低头看了一眼银票,只见第一张就是一张一千两的,手里一捏,下面起码还有十几张,这差不多得上万两了,易仙何时见过这么多银子,赶紧推给西门夜说说:“兄弟不可如此,前日赠马已经感激不尽,昨天又叨扰半日,现在怎敢再让兄弟破费,不可不可!!”

    …………

    西门夜说又将银票塞到易仙手里说:“小弟一向喜欢武门豪杰,尤其是像易兄这样的武者,这些只是我的一点心意,没别的意思,易兄要是不要,那就是看不起我西门夜说!!”

    一听这话,易仙为难了,他知道这些话无非都是一些客套话罢了,但人家既然这么说了,自己还真不好说别的。

    …………

    想了想,易仙便将银票塞进了怀里,然后拱手说:“兄弟,这银子我就暂且收下了,就当我是借的,等我办完事,再回来的时候,一定登门拜谢,如数奉还。”

    这话听着虽然更像是客套话,但西门夜说知道,既然易仙说出这话了,就一定能办到,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

    “如此也罢,那我们就此别过!!易兄、月儿姑娘,一路保重!!”西门夜说拱手说。

    “兄弟也………”

    正在此时,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喧嚣声打断了易仙的后半句话:“就是他!可找到他了!给我上,围起来!!”

    …………

    西门府门前此时突然出现了一群气势汹汹的人。

    大约有二十人左右,除了为首的两个人显凌气之外,其余的都是跟班模样。

    …………

    易仙和月儿回头一看,为首的两人中,其中一个人依稀觉得有些眼熟,再一回想才想起来。

    ————这就是在马场那里找麻烦被自己打了一顿的那个什么孙什么的人。

    不过此时此刻,那孙爷的表情极其凶恶,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

    …………

    “孙公子?”

    西门夜说显然认识这个孙爷,赶紧走下台阶迎了上去。

    起初易仙还诧异了一下,但马上也就释然了,同在京都,都是权贵子弟,互相认识那是必然的。

    …………

    “西门夜说,我可先告诉你,我等了一天了,昨天就想来,我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看样子那小子是要走了,这事你别掺和,否则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孙爷叫嚣完之后,一边指着易仙,一边跟旁边一个大汉说:“看到没有,就是那个小子,一会儿给我亡命的打!!”

    别人都还没说话,那孙爷就先将话给堵绝了,真可谓是狡猾毒辣。

    …………

    西门夜说觉得非常奇怪,这姓孙的是个什么王八他心下很清楚,易仙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有交集?

    …………

    易仙径直上前一步,手指着孙爷说:“昨天打你打的不够狠是不是?”

    孙爷一看易仙走过来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便将那个大汉让到了前面。

    …………

    此时,大汉说:“就是你小子打了我家公子?”

    “是的!怎样!!”易仙毫不退缩。

    …………

    “哎呀,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这是怎么说的。”西门夜说一看在自己家门前发生这种事情,一时之间便有些着急。

    这可是堂堂太爷府,万一被别人看到有人在门口闹事,那传出去不得将脸丢尽啊。

    偏偏西门太爷一大早就出去了,这事还真不好解决,别的人都好说,可是眼前这位孙爷,西门夜说是真不想惹他。

    ………

    不过,此时易仙却摆了摆手,示意西门夜说不用安合,然后便说:“你想怎么样?”

    那大汉面无表情的说:“你哪只手打的,将手留下,你就可以走了!!”

    …………

    话音刚落,易仙突然出手了———

    “狂妄自大!不知天高!!”

    夹杂着易仙愤怒的声音,利绝地一掌就拍向了大汉。

    …………

    那大汉见易仙动手了,也不慌张,左手一伸,挡住了易仙的一掌。

    …………

    一个回合过后,易仙心下对这个大汉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此人明显是练过的,绝不是西门听雨和大丁那样的寻常角色。

    想到这里,易仙突然兴然起来,将右手中的惊鸿剑甩给了月儿。

    然后腾空一跃,左臂急缩,攥紧拳头,然后又用力的一拳轰出。

    …………

    大汉见来势凶猛,并不躲闪,而是用拳头迎了上去。

    拳头对拳头!!

    “彭———”

    …………

    西门夜说在一旁看得也着实来劲,他生来对武式拳脚的事情很是感兴趣,所以这会儿也顾不得是不是在自家门口了。

    有打架可看,不亦乐乎。

    …………

    “不用讲规矩,拿刀砍他!要他的命!!”孙爷躲在后面大喊大叫。

    那汉子一愣,然后便抽身回退,然后从一个人手中拿起一把刀,然后也不拔刀鞘,直接用力一甩,刀鞘就被甩到了一边。

    之后借势一个转身,刀身呼呼生风的就朝易仙劈了过去。

    …………

    从那汉子拿刀,甩刀鞘,一刀劈向易仙这整个连贯的动作来看,这汉子的武力着实不低。

    易仙纵然是胆子再大,也绝不敢肉掌接刀,只好脚下一扭,然后一个侧身让过了这一刀。

    …………

    汉子一刀不中,并不停歇,接着刀身一转,横着又朝易仙削了过去。

    汉子刀法利绝畅然,绝非是三脚猫的把式刀法。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有高人指点过,而且自己也苦练过的。

    …………

    不过纵然如此,要威胁到易仙,还是不大够………

    …………

    易仙并不还手,左闪右避的躲过汉子的一刀又一刀,虽然外人看起来好像很狼狈,但汉子的刀,却着实连易仙的衣角都没沾到。

    汉子见易仙好像逗自己玩一样,不禁有些大急,手里的刀也越舞越快,力道也越来越大,呼呼的破空声甚是吓人。

    而那孙爷在后面也没闲着,嘴里不停地乌里哇啦的乱叫乱喊。

    …………

    此刻,西门夜说则已经完全被二人的武式给引住了,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见此情景,月儿有些按捺不住了,随手抽出惊鸿剑,然后用力朝易仙扔过去:“易仙小道接好了!!”

    其实易仙并没想拿兵器,因为他觉得那根本没必要。

    虽然自己只是在躲,但只有自己知道,这是在借机习练身法。

    不过想想,耽误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再加上月儿也将剑扔过来了,易仙也就没有迟疑,一个闪身之后,一跃三尺高,然后伸手接住惊鸿剑。

    接着半空中身体一扭,挽起三两剑式,一阵织起的剑网就当头朝汉子笼罩下去。

    这可是绝式,寻常人没个几年的苦练,习不得这等身法。

    …………

    此刻,汉子眼神里顿时充满了惧色。

    抬头一瞧,一片银光闪闪,心知不妙,也来不及多想,反手一提刀,刀背就朝上顶了上去。

    …………

    …………

第0295章

    京都,西门府大门口。

    …………

    “铛!!”

    一声脆响。

    汉子的运气着实是好,刀背刚好抵在了易仙的剑锋上。

    不过汉子并不好过,易仙的一剑,力道不小,汉子又是自下而上发力,被剑的力道反震之后,虎口一疼,差点将刀丢了。

    …………

    易仙落地之后,剑身抖直,接着便连人带剑冲向汉子。

    汉子暗自苦笑一声,只得强行迎了上去。

    …………

    直到现在,汉子才真正的了解到,面前这个年轻人,全全不是自己能对付的了的。

    易仙此时并没有用什么精妙的剑法,只是用一些零散的剑招罢了。

    不过就算如此,汉子也有些难以招架了。

    …………

    “嗖嗖嗖———”

    剑影破空!

    “呼呼呼———”

    刀光疾现!!

    西门夜说看的心下激情澎湃,怨不得自己也加入其中。

    片刻之后,胜负立分!!

    …………

    “刺啦———”

    一声落下。

    汉子的肩膀处被易仙划开了一个口子。

    红迹此时已经从细长的缝隙中渗了出来。

    汉子无力的用左手捂着伤口,右手却仍然横拿着刀,随时提防易仙。

    不过,此时易仙却做了一个令人心下一诧的举动。

    …………

    “唰啦———”

    一声落下。

    易仙竟然直接腾空一跃,从汉子的头顶上越了过去,直接落得了孙爷的面前。

    “翁!”

    一声剑鸣!

    剑身直指孙爷咽喉———

    太快了,快的根本让人看不清。

    等待孙爷反应过来,剑尖已经离喉咙不到一寸了,这个距离,只要易仙稍稍一用力,那么孙爷可就………

    …………

    “你干什么!快将剑拿下来!!”

    汉子见到这一幕,赶紧上前要阻止。

    易仙连头也没回,直接一个拔地直跃,身体呈旋转状冲向半空,然后快要落地之时,一个甩腿就将汉子给踢到了两丈之外的地方。

    这一招,易仙没有留手。

    …………

    落地之后,易仙的剑仍然抵在孙爷咽喉处,似乎这剑根本就不曾离开过。

    周围的一众小喽啰此刻早就被吓坏了,哪敢上前,一个个抖抖索索的在周围。

    …………

    “你………你要干嘛!!”孙爷脑袋抖得直晃,连带着嘴巴也不利索了。

    “这话我想问你呢!!”易仙不客气的回答说。

    …………

    此刻,西门夜说已经从刚才的动然振奋中冷静下来了,还没等回味一下刚才的过程,打眼一看。

    ———易仙的剑都指在孙爷的脖子上了。登时心下一诧,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易仙面前,然后一手扶住易仙拿剑的那只臂膀,一边说:“易兄,你这是干什么,不值当不值当,快将剑拿下来。”

    此时月儿也来到了易仙身边,但什么也没说,只是警惕地看着那孙爷。

    …………

    “刚才你的手下说我用哪只手打的你,就要砍我的哪只手,是吧!!”易仙说。

    “我………我………”孙爷一时有些语塞,刀架脖子了,哪还敢说废话。

    “你们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了,有话好好说,好好说。”西门夜说在一旁不停地说合语。

    …………

    月儿见易仙不肯说,便自顾自地将昨天在马场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

    等到月儿说完之后,西门夜说的头开始大了。

    别的事,西门夜说倒是还好安合几句,可是那孙爷居然出言戏弄月儿,这事可就不大好办了。

    西门夜说已经知道易仙的来历了。

    ———堂堂凌夜谷未来的少谷主,以现今易仙的身份,要是换在朝野之上,那起码是诸王级别的,所以这口气易仙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其实那天易仙已经将他放走了,至于这孙爷又上门来找麻烦,那就只能怪他自己了。

    …………

    西门夜说此时脑子一转,突然想到个好主意。

    他先是朝易仙使了个眼色,然后便转身对门口站着的护卫大声说:“今天老爷要斋戒,赶紧关大门闭门谢客,还有,吩咐人赶紧打扫庭院。”

    等这话说完,西门夜说也进了府,然后几个护卫便将门关上了。

    …………

    易仙此刻也会心的笑了。

    西门夜说这招玩的巧妙。

    论级别,西门太爷虽然位列臣极,但终究只是个差职,不比那些诸王之类的爵爷来的舒心。

    但凡是封王封爵的,要么是有定过之功的大臣,要么就是帝亲。

    这两种人,哪种都惹不起。

    …………

    所以西门夜说在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便无法掺和了。

    开罪了易仙,西门夜说必然不愿意,而开罪孙爷,那就更不行的,不替自己想,还得替西门府想想呢………

    所以西门夜说干脆就来个眼不见耳不闻,找个借口进了府。

    门一关。

    ———你们外面爱干什么干什么,关我西门夜说什么事,我没看见………

    …………

    表面上西门夜说是躲开了,其实是在暗示易仙,放开手脚打吧。

    易仙焉能不知个中玄妙,其实自己也一直顾及着西门夜说,所以一直也没想好该如何收场,不过现在………

    …………

    “彭彭———”

    “哧哧!!”

    夹杂着无数的惨叫。

    转眼间,所有人都躺下了。

    …………

    对付这些人,易仙自是不用拿剑,三拳两脚就可以解决了。

    而且这是最直接,也是最迅速的办法,自己还有事要赶路,哪有时间在这里磨蹭………

    …………

    躺在地上的孙爷哼哼唧唧的,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而早先被易仙踢飞的汉子,此刻已经站了起来,虽然站的不太稳。

    …………

    “小子,咱们没完,你只要在京都里,你就别想有个安生!!”汉子嘴横地说。

    “哈哈,蝼蚁之辈耳!随时奉陪!!哈哈哈哈。”易仙再不罗嗦,招呼上月儿,二人翻身上马。

    提绳一纵,一红一白两匹来匕马就朝远方驰去。

    …………

    …………

    绝冥山,凌夜谷。

    …………

    自从易仙离开谷里之后,凌无心每天的日子很是简绝,无非就是写写字,教徒弟练练武式。

    …………

    这天,凌无心照例在练武场上亲自传授武式,看着一众弟子们认真习练的样子,凌无心非常欣慰。

    …………

    “谷主,有人求见!!”

    凌无心正在暗自欣喜,冷不防被打断了。

    “有人求见?谁?”凌无心很疑惑,刚刚走了一个不客,又是谁人来了,怎么这段时间自己这里这么热闹?

    “来人说是九玄堂的弟子,有要事禀报谷主!!”

    “哦………什么!你说是哪里的?”凌无心突然反应了过来,赶紧问说。

    “九玄堂。”

    “速速带到大厅!快!!”凌无心突然之间觉得有些心慌。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

    片刻之后的会客大厅中………

    “见过凌谷主………”

    “不必多言,快说,发生什么事了!!”凌无心到了会客大厅,根本不容人家出气就开始追问起来。

    …………

    “凌谷主,贵派的易仙易公子和一位叫月儿的姑娘,于前几日到达九玄堂,但是中途不知什么原因,那位月儿姑娘被不明之人抓走,目前下落不明!!”

    九玄堂的这个弟子甚为灵明,一句话就将重点全说出来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凌无心所担心的,一下子应验了。

    不过好在是月儿,而不是易仙。

    凌无心暗自叹了一口气。

    …………

    那弟子不敢啰嗦,赶紧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凌无心马上判断出来,这绝对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失踪。

    这是有人盯上易仙了!!

    ———换句话说,这事八成和那个绑走古七昊的神秘组织有关联。

    …………

    要说凌无心的睿智,也真是天下少有,仅仅从一件事就能推导出全局大体的脉络。

    “这样,事不宜迟,你稍微休息一下,一会儿我亲自跟你去京都!!”凌无心片刻之后便做出了决定。

    “好,凌谷主能亲自前往,再好不过了,晚辈先下去了!!”

    …………

    凌无心这绝不是一时冲动。

    其实他早就想亲自出山一趟了,只是最开始,他还没觉得这件事情有多么严重,所以就趁机让易仙历练去了。

    但现在这件事情已经开始慢慢的变得严重起来了。

    从之前大弟子和二弟子传来无故中毒的消息,再加上刚刚得知月儿的事,这让凌无心隐隐觉得事情越来越大了。

    必须自己亲自去一趟,才能顺利解决。

    凌无心对自己的武力极为自信。当然,这是必然的。

    …………

    凌无心简单收拾了一下,和段秀英交待了一番,然后带上狂狼和精心挑选的三十个弟子,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走出了凌夜谷。

    武门的风浪,已经有一点要掀起来的迹象了。

    …………

    …………

    京都,九玄堂。

    …………

    “怎么样!找到没有!!”

    “掌门,到处找了,没有发现易公子的踪迹啊!!估计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城了。”

    “唉,这下可麻烦了!你们先退下吧!!”

    “是,掌门!!”

    莫土非常沮丧的摇了摇头,然后便走开了。

    …………

    …………

    苏州。

    …………

    一日后,易仙和月儿就策马来到了苏州。

    苏州东临运河,北靠京都,自古以来就是战事必争之地,因此虽然地方小,城都繁华却一点也不落后于大城。

    …………

    “易仙小道啊,你知道的那么多,这苏州可有什么好玩的吗?”骑在赤色来匕马上的月儿看起来心境很是好。

    “我懂个什么,别乱说了,也没来过几次,第一次还是因为个显微镜来的………”

    骑在白色来匕马上的易仙此刻也是心境大好,一边东张西望,一边笑呵呵的。

    …………

    “不过,我倒还真知道一个好玩的地方,听说这里有一处李子园,景色不错,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脚,然后我带你去转转,反正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赶到立陵城足够了。”

    “那先吃饭,饿了!!”月儿嘟着嘴说。

    “行!!”

    …………

    苏州的酒楼饭肆不少,一条街上能有好几家,易仙随便找了一家,便带着月儿走了进去。

    苏州的菜肴回味无穷,这点在整个北方都是赫赫有名的。

    …………

    易仙让伙计随便给上几个招牌菜,等端上来以后一尝,不仅拍案叫绝。

    尤其是其中一道名为“醉鹅”的菜,最为经典。

    ———据店小二介绍,这“醉鹅”的做法很是复杂,选取鲜活的大肥鹅,在宰之前先将鹅浸泡于窖藏十年以上的酒中,等鹅被酒给熏醉之后,再宰处理。放入锅中之前,还得来上一套“七醉拳”,将鹅肉好生捶打一番,这才放入锅中。

    ———加入各式作料后,先用大火猛炖散味,再以小火慢熬入汁,等到端上来以后,肥嫩鲜香的鹅肉夹杂阵阵的酒香,吃起来满口留香,回味无穷。

    …………

    除此之外,其他菜品也是各有所长,这顿饭吃的二人大赞叹然。

    不过,这价钱也是让人叹然的很。

    ———一顿饭足足花了七十两银子。

    …………

    这要换在以前,那易仙得心疼死,不过现在不怕了。

    之前莫夫人给的两锭金子还剩一个,再加上西门夜说还送了不少银票,这七十两何止区区,简直不值一提,现在还真就不放在易仙眼里了。

    …………

    “俺有钱!!”

    出了酒楼,易仙张口就冒出这么一句,声音还不小,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行了行了,别闹了,出门在外注意点!!”月儿赶紧劝住他。

    二人又逗了几句,然后便解开拴马缰,准备赶路。

    …………

    …………

    “易仙小道,那不是逆索工吗?!”

    月儿突然停下动作,对易仙说了一句。

    易仙心下一诧,赶紧按着月儿的目光看过去,这一看,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

    顺着目光看去。

    ———不远处此刻正有一个人背朝易仙向前走去。

    此人的身量以及身形和逆索工非常相似,更重要的是,穿的衣服更是一模一样,都是黑金长袍。

    …………

    易仙赶紧示意月儿禁声,然后先招呼来店小二,塞给他一点散碎银子,让他帮忙照看一下,之后嘱咐月儿在店里等着他,月儿起初怎么都不肯,但几番来回之后,还是只得留下了。

    …………

    这真是太巧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逆索工这个家伙,如果紧跟上他,或许可以从他身上发现些仙上门的秘密………

    所以,当易仙看到逆索工之后,脑子里就马上现出一个决定。

    ———跟着他。

    …………

    前面的逆索工走的很慢,像是在散步,也像是在闲逛。

    而易仙也并不着急,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

    不到一会儿,易仙就跟着逆索工的脚步走出了苏州的西门。

    跟踪别人,那绝对不是个轻松活。

    曾记否,在十里城的时候,易仙第一次被人跟踪,就是因为对方的不谨慎而被自己轻易发现了。

    易仙当然不会那么傻楞。

    …………

    易仙早已从前事之中自悟得出。

    ———跟踪别人,大抵要掌握三条最重要的原则。

    第一,穿着要普通。

    第二,脚步要特意改变。

    第三,轻身功夫要好。

    …………

    此刻,逆索工已经出了城门,朝郊外走去。

    易仙见逆索工出了城门,当下也不敢大意,赶忙紧紧跟上。

    …………

    …………

第0296章

    朴十———火烬的记载。

    …………

    这是整个事件的终章。

    …………

    我将8月1日至4日,发生在狗肉坊的事,从头至尾地记载了下来。但我每次重读手记前九章节的时候,都不禁暗自苦笑。

    它也算是我为自己写的一部自传小说吧(可以划归于悬疑自传小说的范畴)。这段文字能算是一些人所说的“自我实现的预言”吗?我自己的语言对我的思考有很大的影响,最终,这本手记的体裁具有那么一点“悬疑小说”的意味了。

    假如十年后,我完全忘记了这件发生在狗肉坊的事,当我从桌子的抽屉里找到并且读完这本手记的前九章的时候。

    我会怎么想呢?

    我真的能准确说出事情的真相吗?

    …………

    现在,光这么想想,也蛮有趣的。

    从这个角度考虑,现在,我在手记的最后,记载下一些文字,这些内容也许算是我为将来的自己写的“答案篇”。

    ———安正真的是自尽吗?

    如果是被人所害,那么凶手又是谁人呢呢?

    …………

    以下,我就将自己对这个问题所作的定论,记载下来。

    …………

    安正被发现的时候,当时的现场。

    ———二楼大桶房是处于全全密室状态的。

    那个大桶房的出入口只有两扇门。这两扇门被关得严严实实,几乎没有一丝空隙,因此根本无法用线、针等做手脚。

    铁销口和铁销上也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凶手利用蜡烛、木棍等来制造密室现场的可能也被排除了。

    而且事后,经过我周密的观察,凶手利用通风窗和排水口来做手脚的可能也被否定了。

    …………

    我还想到了一个比较简单的方法,就是将铁销掰到正上方,尽量使其保持平衡,然后用力关门,依靠震动,让其复位,落到铁销口里。而且,我还实地做了尝试。

    …………

    结果发现,那个大桶房的铁销本身很难维持竖直向上的状态,而且,旋转轴也松动了,这样一来,让铁销维持竖直向上状态便几乎不可能。

    通过以上的验证,答案已经一目了然了。

    …………

    ———在那本手记中,我写了这样一段文字。

    ———我想他也许是被人所害。不,或许更应该说我是不得不这么想。

    …………

    为什么我会“不得不那么想”?

    这当然是有相应依据的。

    也就是说,那个“密室”本身是天衣无缝的,但是在安正房间里发现的那封“绝书”却让我产生了怀疑。

    …………

    ———在那封绝书中,安正说是自己害了雷木,而且当时的情景记得很清楚。

    但是———但是,我知道雷木并不是被人所害的。

    雷木不是被他害的,不仅如此,他们中的任何人都没有害她。

    …………

    当我在大房间里观察雷木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事实。

    ———她不是因断喉而亡的,而是因为心源急梗而亡去的。

    面部发黑,皮肤湿冷,手脚青紫。

    …………

    她不是因断喉而亡的。

    当时,几个年轻人因为喝醉了,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们压根就没注意到,其中一个人还用匕首横在她脖子上。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

    虽然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没有告诉他们。当风匕靠近雷木的时候,我还特地用衣服遮在她脸上,压根就不想让他们知道真相。

    这是因为我在盘算———将这件意外夸大成一桩凶害案,从而阻止他们去报差。

    不管她是因病亡身的,还是命止于此的,只要出了事,肯定会有大批侍卫前来查探。

    这对我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威胁。

    …………

    正因为如此,我并没有囫囵吞枣地参悟那封“绝书”。

    我不能不怀疑———那不是安正自己写的,而是其他人模仿他那很有特点的笔迹,伪造出来的。

    …………

    下面,接着考虑“密室”的问题。

    通过前文所述的观察和尝试,我到底想做什么呢?

    我只是想证明凶手制造“密室现场”的手法只有一个。

    在排除掉其他的可能后,只剩下惟一一种手法了。这就是我想证明的。

    那么惟一的作案手法是什么呢?

    ———不言而喻,是用冰块害人。

    …………

    将铁销斜抬起来,在下面垫上冰块,固定好。就这样,关上门,等到冰块全全融化后,铁销就会因为自重而落到铁销口里。

    凶手使用的就是这个老掉牙的手法。

    ———但是,凶手出了一个差错。

    …………

    凶手一心想用冰块来制造“密室现场”,但是在他实施计划的当天晚上,狗肉坊里并没有那至关重要的冰块。

    因为那天晚上,羊肉已经变成菜肴。也就不需要冰块保鲜了,坛子上的封盖敞开,很快就融化了。

    至少在狗肉坊里,是做不了冰块了。

    …………

    这样一来———能想到的可能只有一个。

    ———凶手要跑到谷外,将积雪放到空酒坛里,然后拿进来。

    …………

    当天,一直阴沉沉的,从下午开始,天气就急剧变化。

    当大家商谈如何处理雷木的时候,我去厨房给他们冲茶水。当时透过黑窗户看到的景象,现在还记忆犹新。

    …………

    ———整个天际被浓厚的乌云覆盖着。林子中的树木带着潮气,在大风中摇曳,大地也早就动容失色了。

    雨下得很大。这也意味着谷外的雪,早已悄无声息地积得很厚。

    这些年都是这样,谷里下雨,谷外就得下雪。

    …………

    天黑了以后,雨势依然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

    当我将雷木的包袱,拿到焚烧炉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

    虽然撑着伞,但几乎没有任何作用。每走一步都很费劲,当我走到焚烧炉边的时候,竟然觉得那距离比平时长一倍………

    …………

    在那种气候条件下,寂之因为酣然大醉而神智错乱,冲出房门的时候,我很紧张。

    我们赶紧追上去,好不容易在院门口逮住他时,他已经头沉在水洼里了,双手双脚在那里不停地扑腾着。如果我们弃之不管,不出半刻,肯定要被淹没命的。

    …………

    又回过去唠叨了半天,总之,那天晚上,要想将安正的最终现场制造成“密室状态”,只能将谷外面的积雪拿进来,别无他法。如果这样,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就只有一个。

    …………

    不言而喻,只能是那个年轻人———风匕。

    …………

    首先,凶手要想弄到雪,只能从正门或后门出去,没有其他办法。

    那天晚上,前后门都上锁了,没有钥匙,是无法从里面打开的。

    第二天早晨,我查看过,门上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而门上的钥匙共有两把,一晚上都由风匕保管。

    ———凶手就是风匕。

    …………

    深夜,风匕找个借口,跑到安正的房间,趁他不备,从后面用绳索勒住他的脖子,将其害了命。

    然后将尸首搬到大桶房里,伪造了自尽的假象,接着用空酒坛里的雪代替了冰块,制造了最终的密室。

    他估计不会有什么笔迹鉴别的能人来,便将那封伪造的“绝书”留在房间里。

    最后,他将空酒坛放回到会客房的桌子上。

    …………

    第二天早晨,比我先起来,来到会客房的寂之将桌子上的空酒坛碰到地下的时候,那里面还有水。

    而头一天晚上,风几可是将酒坛翻了个底朝天,将里面的酒都全全倒空了。

    ———尽管如此,里面还有水,这就证明夜里有人将雪放进去了。

    ———重复一遍,凶手就是风匕。

    …………

    但是他为什么要害安正呢?

    想要找出他的动机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

    可以用一个简明的词来概括,就是“理智”。

    那帮年轻人来到这里后的第二天下午,在大房间的回廊上,他决然地说了一句话———对自己而言,所谓的“神”就是自我的理智,亦可称之为“我”。

    ———当时,我能感受到他那蛮绝的意志力。

    可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在那天晚上,却不幸卷入到始料未及的风波中。就是那件事………

    那个女人将他拽进那个无趣的集会里。第二天,当他醒转过来的时候,发现那个女人被一刀断喉了(表面上),倒毙屋中。而现场的大门也从里面堵上了,只有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四个人是有嫌疑的人。

    …………

    肯定是自己这四人中的某个人害了雷木,但是不知道谁人是凶手。

    他们之中,每个人都有可能。

    说不定自己在混沌不明中,一时错乱,害了雷木,也未可知。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心境是多么苦恼和郁闷呀!!

    …………

    当他知道大房间的地上,有通到地窖的暗道时,他的苦恼稍稍减轻了一点。因为如果现场不是全全密封状态,那么他们四人是凶手的可能,多少会降低一点。

    但是当得知那个暗道之门只能从大房间打开的时候,他又像当初一样苦恼了。

    我觉得当寂之酣然大醉后暂时失控,他提议将前后门都锁上的时候,所讲的理由都是实话。包括他要求保管钥匙,那也没有其他意思。

    等回到房间,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他的想法已经无法阻止地朝一个方向集中了。

    …………

    当时,他肯定是这么想的。

    自己或许是在失去理智的状态下,成为害人凶手的,自己无法忍受这个“事实”,但其他人却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绝对不能放任不管,绝对不能………

    因此他做出一个决定。

    …………

    必须改变这个“事实”,害了雷木的不是他们四个人中不特定的一个人。

    而是除了自己之外的某个特定的人———他要作出这样改变。

    …………

    因此他对安正下手了。然后伪造自尽现场,让我们都相信安正才是害了雷木的凶手,从而改变大家固有的想法。

    …………

    在自己明确的意志下,除去一个人,从而让自己从一个嫌疑凶手的苦痛中解脱出来。

    风匕之所以会选择安正作为牺牲品,是因为安正具备了许多条件———个头矮小、笔迹容易模仿,除了雷木的事情以外,还有其他的自尽动机。

    以上,就是我关于安正亡去的结论。

    …………

    现在,我坐在大房间回廊上的书桌前,写下手记的最后一节。

    黑狗卡洛蹲在我脚下,时不时地摇晃着尾巴。

    …………

    九月。

    …………

    狗肉坊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一个月前的那件事就像是场噩梦。

    那些回到京都的年轻人———尤其是风匕———心中是否真的恢复了平静,我无从得知。

    每次想到那个年轻人,我不由得会将他和过去的自己———做个比较。

    随后,心境便会闷闷起来。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在另一面的独合院里,我将亲手画的那副画放到地窖的甬道里。

    …………

    这个幻影与刚才那个幻影两相重叠了起来,在我眼前摇摆着………

    啊!!

    好了。不要再想了。

    …………

    我轻轻的将左手放在心口,确认了一下稳稳的心跳(我很习惯用左手),这么想着———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以后就在这个独合院中,为那些长眠地下的人守墓,了却一生。

    …………

    天很快就要黑了,昨天和今天,屋外的天气都不好,雨一直没有停过。也许是心境使然吧,我觉得那雨声里似乎带着些许合意。

    …………

    山谷的尽头十分静谧,特别是在宁静的夜晚,除了雨声,没有丝毫喧嚣的闹音。

    群山矗立在狗肉坊身后,这里最高的山峰高达千丈以上。嫩黄色的橘树林环绕着房屋,阴沉沉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

    在宁静的夜晚,可以听到花丛中蜜蜂嗡嗡的叫声。屋后的老橡树年纪已经很大了,狂风折断了很多枯了的树枝。它已经历过无数的暴风、大雨与天雷。

    它也许可以向人讲述很多玄奇的故事,但是这个夜晚,它却非常安静,没有一丝声音。

    一眼望去,周围尽是绿色与橙色,黄灿灿地闪着金光,空气中满溢着清香———雨的清香。

    …………

    次日。

    …………

    今天早晨的云层很低。昨晚的雨虽然不大,但却使土地变得湿润、肥沃。

    想象一下,在这样的早晨,群山、云层、天空交相辉映。

    今晨坐在院门口,时间似乎远离了。

    …………

    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俯瞰山谷,长长的、宽宽的,甚至可以数清有多少株树木。

    看着大地与山谷的壮美,忘却了时间,

    …………

    九月,在这个终年长夜的谷中,四季如常。

    …………

    …………

第0297章

    苏州。

    …………

    走了一会儿,易仙发现这个逆索工非常警惕,经常走两步就停顿一下,要么就是多次装作整理鞋袜,借以扭头查看。

    “绝对有问题!!”

    易仙当即做出了判断。

    果然,逆索工越往前走,越偏僻。

    …………

    片刻之后,逆索工终于停了下来。

    而远在身后的易仙机灵的一纵身,就悄然无声的跃到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上。

    借着站在树上的高度,易仙终于发现。

    ———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农家小院。

    而逆索工,也正往小院走去。

    易仙没有贸然采取行动,此刻,他需要等………

    …………

    逆索工进了小院,身影消失了!!

    …………

    “窸窸窣窣———”

    片刻之后,易仙见时候差不多了,便从树上直接跃到了另外一棵树上,之后又以轻身功夫攀爬了一段。

    爬到树顶之后,易仙将惊鸿剑绑在背后,然后深吸一口气,沉息凝神,而后轻松几个跨步,就直接从这棵树顶,飘到了三丈开外的另一棵树的树顶上,这棵树的位置,正好便于观察院内的情况………

    …………

    易仙的轻身功夫越发出众了。

    三丈开外的距离,对于一些武力高手而言,自不算什么。

    但是要轻飘飘不发出声音的跨越,就有些难度了。

    更何况,落点并不是结实的大地,而是树叶和树枝。

    …………

    居上观下,院内情况一目了然。

    ———一圈竹篱笆,里面有四间房屋。

    当然,还有个更震诧的发现。

    …………

    院内竖立了大小几个木桩,每个木桩上都绑了一个人。

    易仙数了数,总共有七个人。

    具体面貌看不清,还是有些远。

    这是什么地方?

    这些人都是谁?

    他们为什么被绑在这里?

    一连串的问题迅速闪现在易仙的脑海中。

    …………

    正在思索间,易仙突然发现,竹篱笆外侧不足一丈远的地方,有一块大石头。

    石头又高又宽,恰好适合躲藏人。

    想到这里,易仙心下一乐,然后悄悄的从树上下来,之后先躲在树后面观察了一阵子,等到觉得没问题之后,便施展伏地蛇行的功夫,几下便悄然无声的游到了大石头的后面。

    …………

    慢慢的探出头来,易仙看清了几个面对自己的人。

    三个人是面对自己方向绑的,另外四个则是背对着,看不清面貌。

    但是这三个人即使是面对自己的,易仙也并不认识。

    不过看这几个人的面容,非常憔悴,身上也有一些伤痕,不知道是打斗中留下的还是被别人绑起来打的。

    正在此刻,易仙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便赶紧低下头。

    …………

    “怎么?还不说?”

    一个犷怒的声音传了过来。

    易仙遏制不住好奇心,慢慢的将头探了出来,但为了小心,易仙并没有从上面抬头,而是选择歪着脑袋从石头的一侧探出来。

    …………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黑金长袍的下摆,紧接着是上部,这一切都和逆索工的装扮非常相似。

    最后出现的,则是人的脸了。

    等到易仙看清这人的脸之后,两只眼睛瞬间瞪得滚圆,要不是努力克制,险些都叫出声音来。

    …………

    易仙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

    随后,易仙使劲晃了晃脑袋,然后再看过去,才发现不是错觉。

    …………

    怎么会是他?这怎么可能。

    易仙心下反复思量,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身穿黑金长袍的人,不是逆索工。

    而是自己离开京都之前特意前去告别,却没有见到的人———邱逸!!

    眼前的邱逸,显然是剪短了胡须,但是脸的轮廓和容貌却不会改变。

    没错!这就是邱逸!!

    就在此时,一句话打断了易仙的思绪。

    …………

    “怎样,想的如何了?”

    邱逸此刻站在一个身穿黑衣的人面前,低沉地说。

    听到这句话,原本精神不振的的黑衣人突然像是来了精神,猛地一抬头,然后瞪大眼睛怒斥说:“你别做梦!你要斩就斩!!我告诉你,你最好赶紧一刀斩了我,否则我一旦脱身,完的就是你!!”

    “彭———”

    一声厉响。

    …………

    邱逸突然踹了黑衣人一脚,面现狰狞的说:“小子,别嘴横,看爷爷怎么收拾你的!!”

    …………

    言罢,邱逸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细小的铁钩,然后先在黑衣人面前晃了晃,接着便恶狠狠地扎在了黑衣人的耳朵上,而后用力一扯。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般地惨叫,白衣人的耳骨显然被铁钩给扯断了。

    …………

    此刻的邱逸,犹如大魔头一般………

    …易仙此刻的心下犹如五味瓶打翻一样。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易仙不停地问自己。

    眼前这个人,怎么也无法和之前那个慈祥和蔼,传授自己剑法,赠送自己秘籍,月儿失踪时候,前前后后帮着寻找的那个老者联系到一起。

    难道,人的根秉居然可以分化到如此的地步?

    …………

    不过不管如何,易仙都不会袖手旁观了。

    他实在见不得这样的惨状。

    …………

    “住手!!”

    易仙大喝一声,随即从石头后站了出来,然后跃过了竹篱笆墙,来到了院落中。

    突然出现的易仙,将邱逸和被绑着的人心下一诧。

    …………

    而另几个被绑着的人,此刻见一个身负利剑的年轻人突然现身,而且从口气中可以判断出应该是敌非友,精神便不由得一振。

    …………

    “你是什么人!!”

    邱逸突然开口问说。

    …………

    这句话将易仙问的一愣。

    ———邱逸难道不认识自己了?

    …………

    “行了!邱老前辈,装什么!!”

    邱逸听到易仙嘴里说出“邱老前辈”这个称呼,脸上突然浮现出奇怪的表情:“你怎么认识我?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

    “哼!邱老前辈真是个演戏高手,既能伪装的那么合然,又能变得如此狠绝,真可谓绝技!!”易仙鄙夷地说。

    …………

    “你确定你认识我?”邱逸再一次问说。

    “邱老前辈,闲话不多说了,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如此毒辣!他们是什么人,你为何要如此对待他们!!”

    “小子,你真有意思,我见都没见过你!!你居然在这里废话连篇,你管他们是谁人呢?这跟你有关系吗?我劝你赶紧滚,否则一会儿你也会成为他们的其中一个!!”邱逸满不在乎地说。

    此时,院落里的其中一间屋子的门突然被打开了,里面陆陆续续的走出几个人。

    …………

    这几个人年纪比邱逸要年轻一些,大约四十上下,出来之后便来到邱逸身边问说:“邱老头,这小子谁啊!你们在这说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从哪蹦出个毛头小子,说认识我,我见都没见过他!!”邱逸疑惑地说。

    易仙眯着眼看着邱逸,似乎想看出邱逸尬然,紧张的神色。

    …………

    但很可惜,邱逸的脸上一切反应都很正常。

    “演戏高手!!”易仙迅速有了结论。

    …………

    “那你还磨蹭个什么,赶紧打发走,看那小子那熊样,装高手背个剑,怎么不背个王八壳子呢!!赶紧的,不行就一起绑了,啰啰嗦嗦的!!”其中一个黝黑的汉子嚷嚷说。

    “行了,你们去吧!!”邱逸似乎完全不将易仙放在眼里,摆摆手就将那几个人劝回去了。

    …………

    “小子,爷爷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跪下给我磕头求饶,然后有多远滚多远。第二,我将你绑了,然后我还会将你的两只耳朵都扯下来!你选吧!!”

    说完,邱逸将手里的小铁钩放进怀里,双手抱肩。

    “朋友,你赶紧走吧,这里没你的事,快走吧!!”旁边几个被绑着的人纷纷劝易仙赶紧走。

    “几位放心,我虽然不清楚你们的来历,但这事既然我遇到了,我一定要帮你们!!”说完这句话,易仙便缓缓抽出了背上的惊鸿剑,然后摆了个起手式,全神贯注的盯着邱逸。

    …………

    其实易仙知道自己必然不是邱逸的对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下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每次一抽出惊鸿剑,浑身上下都充溢着气力。

    “不知死活的小子!!”邱逸见易仙居然拔出剑来要动手,脸上便现出了怒色。

    …………

    突然———

    双掌一飘,邱逸身子一摆,就冲了过来。

    易仙不敢大意,右手先挽了个剑式,然后施展出乾坤剑决,朝邱逸的手掌处刺去。

    邱逸见这个年轻人的剑法甚是巧妙,面色不由得一紧,不敢贸然出手,赶紧双掌一分,身体半转,手掌横向,先是低头躲过了一剑,然后也不抬头,顺势就以掌刃朝易仙的肚子上划去。

    …………

    现在的易仙,早已不是刚出山那会儿的楞头小子了。

    左手突然下垂,分毫不差地一把抓住了邱逸的手掌。

    邱逸见手掌被抓,便用力一甩,易仙也不纠缠,顺势便松开了手,而且还稍稍借助了一下邱逸一甩之后的余力,身体轻飘飘往后退了几步。

    拉开空间以后,惊鸿剑一抖,又冲了上来。

    …………

    高手过招间,一剑足可见。

    虽然易仙才不过刚刚打了几招而已,但此刻邱逸和周围被绑着的人都已经看出来了。

    ———眼前这个小子绝非等闲,相反,看那精妙的剑法和轻灵的身法,足以判定。

    ———此人是个高手。

    …………

    正是有人喜有人愁,邱逸此刻已经有些发愁的感觉了,而那些被绑着的人,心下都美滋滋的。

    …………

    顷刻间,二人又斗了几招,邱逸手里没有武器,惊鸿剑又锋利无比,单凭这一点,邱逸就吃亏不少。

    二人又你来我往的斗了半天之后,易仙突然变了一招,右手将剑往后一兜,然后急速转身,背朝邱逸。

    而后头朝后仰,周身用力向后弯曲,施展一个铁板桥的同时,左手的剑也从易仙弯曲的身体上刺向了邱逸。

    邱逸哪里能想到易仙有这种妖招,一时之间准备不足,只能仓促后退,但还是被一剑刺破了衣布,剑尖也破开了皮肤。

    …………

    怪招得手,易仙兴然异常。

    左手一拍地面,身体借力一个旋转,然后便站了起来。

    …………

    邱逸被刺了一剑,心下大怒,但是因为自己小看了对方,所以也没有将随身武器拿着,吃亏就无法避免了。

    邱逸突然大喊一声:“快出来!!”

    …………

    片刻之后,房门又被打开了,刚才那几个人又走了出来。

    “邱老头你,你你喊个什么你!!”一个汉子不满的说。

    “这小子扎手的很,将我的刀拿出来!!”邱逸一边说话,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易仙。

    “哦?”几个人听邱逸这话,都不由得往前站了一步,满脸疑惑地看着易仙。

    “扎手我们几个一起上,绑了就完了,还拿什么刀!哥儿几个,上!!”汉子一挥手,几个人就冲了上去。

    …………

    …………

    易仙见他们几个人一起冲了上来,不禁稍稍有些地紧张。

    不过大战临头,紧张归紧张,改怎么打还是得怎么打。

    …………

    此刻易仙再不留手。

    惊鸿剑一抖,施展出乾坤剑决第一式,顿时剑影浮动,舞出的一片剑网生是叫众人冲不破。

    几人见易仙剑法犀利,知道确实遇到了不好惹的人,一边小心应付,一边心下都在责怪邱老头是怎么将人吸过来的。

    易仙越战越勇,仗着惊鸿剑的锋利,弄的几个人好不狼狈。

    眼看再这样打下去,早晚会被利剑所伤,人再多有什么用,没一个近不了身………

    …………

    “你们都闪开!!”突然一声大喝传来。

    众人停下手,退开一步后发现,原来是邱老头冲进屋里拿出了两把长刀。

    这大概就是邱逸的随身武器了。

    …………

    易仙见此情景非常闷闷,邱逸号称“隐逸剑。”向来都是将短剑藏于怀间。

    ———何时见其大摇大摆的拿着两把长刀呢?

    怪,太怪!!

    …………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因为邱逸已经挥舞着双刀冲上来了。

    双刀左右倾斜,临近之时,左手刀先劈,继而右手刀也横着划向易仙的脖颈,双刀齐出。

    临危之极!!

    …………

    易仙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右手运足气力,举剑挡去。

    …………

    …………

    “铛!!”

    一声厉响。

    刀剑相错,惊鸿剑的锋利立时彰显无疑!!

    ———邱逸手中的刀,此刻已经有了一个豁口。

    邱逸怪叫一声,然后双手飞舞,两把刀如同两片风中的树叶一样,纵来横去。

    …………

    “赫!!”

    邱逸大叫一声,然后双手举刀,齐齐的向易仙劈了下来。

    易仙连忙挥剑一挡,两把刀就被架住了。

    …………

    邱逸两臂用力,使劲向下压,但是不得如愿。

    易仙虽然是单手握剑,却丝毫不落下风。

    忽然,易仙手臂一抖,震开了邱逸。

    …………

    接着,很快两人又缠到了一起。

    一时间刀光剑影,铿锵交错。

    打的越久,易仙越觉得不对头。

    ———邱逸的武力他是见识过的,曾经在空手的情况下,不知不觉的就将自己的惊鸿剑夺去,可以说武力和身法都远胜过自己。

    但今天的邱逸,怎么好像武力变弱了,而且弱这么多。

    之所以有这个感觉,是因为易仙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使出全力,就已经游刃有余了。

    ———难不成是有诈?

    这是易仙此刻冒出的想法。

    不管了!!管他个有诈没诈呢。

    想到这里,气盛之习又出现了。

    …………

    …………

第0298章

    苏州。

    …………

    易仙单手持剑,往后一竖,而后身子突然腾空跃起,两腿一前一后。

    而后左腿稍稍弯曲,身体呈反剪型,之后左腿快速弹出,朝邱逸踢了过去。

    ———这招正是“傲寒决”中的一招“千寒碎。”

    …………

    这一招出腿方式诡异,而且力量极大,连千年寒冰都能震碎,因此得名。

    这招易仙很少会用,一来是用剑习惯了,二来也没什么机会。

    …………

    这一腿果然有奇效,邱逸刚刚躲过了易仙的一剑,正要用双刀来攻,哪知易仙突然变了招,用起了腿。

    武者之间交手的时候,很少放弃正在使用的武器而改用其它。

    …………

    在交战之中很讲究“节奏”,当使用一个武器越来越快,越来越合心趁手的时候,说明节奏很好。那么这个时候如果突然变招,生生的打断节奏,那么很可能被对手趁虚而攻,甚至会出现致命的破绽。

    易仙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明不明白是一回事,出手时又是一回事。

    年轻人一向有一种“天地一老子二”的感觉,易仙也不例外。

    …………

    这一变招,让邱逸始料不及,挥舞出去的双刀显然无法回收,但又不能生抗这一腿,仓促之下只得往前一窜,也不管左右其他了,整个人当即横趴在了地上。

    …………

    这个动作令所有在场的人都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只不过被绑着的人是兴然的笑,而那几个大汉则是讥讽般的笑。

    …………

    易仙也没想到邱逸居然会用这种方式来躲避自己,一时之间也有些愣住了。

    突然,易仙身体一转,如旋风般的在院落周围扫了一圈,惊鸿剑不停地挥舞。

    …………

    “咔嚓———”

    几声响起。

    被绑着的七个人顿时觉得身子一轻,原本绑在他们身上的绳索,此刻已经全部断了。

    …………

    不过,虽然给他们解开了绳索,但是可能被绑的时间太久了,手脚早就麻木了,因此一下子站不稳,都跌坐到了地上。

    而后易仙没有去管邱逸,借着余威又执剑朝那几个大汉扫了过去。

    …………

    那几个大汉此刻哪还有胆子再跟易仙较量,一看易仙冲过来了,一个个都吓得到处跑了。

    ———这里武力最高的就是那个邱老头了,连他都被打的这么惨,我们还上去送死?

    …………

    易仙也不去追,提着剑朝邱逸走了过去。

    邱逸此刻已经站了起来,正用手扫去脸上的尘土,衣衫上也沾染了不少,而且下巴那里还被蹭破了皮,样子狼狈无比。

    此刻他已经没有了继续打的念头,因为刚刚易仙的那一腿,太吓人了。

    …………

    “嗖——”

    一声破空。

    易仙纵身往前一跃,一剑悬于邱逸的勃颈上。

    …………

    “看在你曾帮过我,又是我师傅多年好友的份上,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要做这种事?”

    …………

    “你这个人真是奇怪!!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在这里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全个听不懂!!”邱逸虽然被剑指着喉咙,但是却并不屈服。

    “邱老伯。我再这么称呼你一次,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易仙突然心境大动起来。

    …………

    也难怪,易仙一直都觉得邱逸是个慈祥和蔼的人,还曾传授自己剑招,但是今天看到的这一幕,大抵让他无法接受。

    …………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现在想爱怎样就怎样吧,一剑斩了我也行!!”邱逸仍然不愿多说。

    易仙此刻的嘴唇紧紧的抿着,下巴还在微微打颤,似是激动,也似是难以接受。

    …………

    “你走吧!!”

    易仙突然将剑放了下来,漠然的说。

    “你不斩我?”邱逸仿佛不敢相信。

    “看在曾经帮过我的份上,我不斩你,但是我知道,———你和逆索工那人是一路的,先前还奇怪你怎么突然不见了,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下次遇到你,我不会再留手了!!”易仙似乎不愿意多说,说完这句,就将剑收了起来。

    …………

    听到易仙口中说出‘逆索工’三个字,邱逸的表情明显一震,但是转念之间又恢复了平静:“你不斩我,我也不会有半点感激,我只能说得一句话,———我真的不认识你!!”

    …………

    “走!!”

    易仙突然暴喝一声。

    邱逸显然被心下一诧,也不敢再啰嗦,仓皇之间便逃走了。

    望着邱逸渐渐远去的身影,易仙心下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一样,分外沉重。

    怎么会这样?

    这是易仙深藏在心底的一个疑问。

    不过,这个疑问,谁人也解释不了。

    …………

    “多谢小兄弟相救,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刚才那几个被绑着的人现在都恢复了体力,一个个都站了起来。

    易仙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抱拳说:“不敢,在下易仙,不知各位都是武门中哪门哪派的弟子,为何被人绑在这里!!”

    …………

    “原来是易小兄弟,不知易小兄弟身手如此卓绝,师承何处?”那个黑衣汉子问说。

    “绝冥山凌夜谷。”易仙没想隐瞒。

    “啊!!原来你是凌夜谷的弟子!!”一时之间,几个人都纷纷开始了议论,从表情上看,似乎都有喜悦之情。

    …………

    “易公子,武门要有大难了!!我们知道绝冥山凌夜谷一直都是嫉恶如仇的,凌谷主武力盖世,凌夜谷弟子也个个身手不凡,你们一定要主持个公道啊!!”黑衣汉子声音嘶哑地说。

    “你们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易仙觉得事情有些复杂了。

    …………

    “不瞒易公子,我们几个都是天骷宗的弟子,两天前被抓到这里的!!”

    …………

    武门之中,除了太一门、九玄堂、金乌门、无妄门、御龙山庄、绝琴宫、外加上绝冥山凌夜谷,———七个名声在外的大门大派之外,一些小门派那就是数不胜数了。

    当然,小门派也有大小之分,正所谓鱼有大鱼小鱼,虾米也有大虾米和小虾米。

    天骷宗算不上大虾米,只能算是中等吧,天骷宗这个名字,乃是自其宗主———“天骷”的名字而来。

    传言天骷此人行事暴烈,起势征伐四方依仗的是一把神剑,———自上而下有九个骷髅,武门人称“九骷剑”。

    …………

    …………

    易仙倒是隐隐的听说过这个门派,但是却对其不甚了解。

    易仙此刻并没有说话,只是倾听。

    …………

    “前几日,突然有一伙人强行攻入鄙派,宗主和一众弟子以命相抵,但是这伙人不仅人多,而且武力都不低,我等苦苦护着宗主逃了出去,好不容易找了一处安稳的地方落脚。————两天前我们几个出来采购食物,却不防被这伙人又给抓来了,他们向我们询问宗主在哪里,我们不说,他们就将我们给绑在这里。我们真是个没用!!”

    说着说着,黑衣的汉子声音就有些哽咽了。

    其余的人,此时也纷纷低下头,看起来像是非常沮丧和自愧。

    …………

    “这伙人我曾经和他们打过交道,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找你们的宗主?”易仙问说。

    “易公子,这事事关我派最大机密,恕在下无法相告!!”黑衣人说。

    “无妨无妨,既然这样,不如你们赶紧先离开吧,回去之后告诉你们宗主的人,赶紧跑吧,只要人好好的,其他的以后都会好起来的。”易仙劝说。

    “易公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黑衣人说。

    …………

    “不必客气,请讲!!”

    “易公子能否与在下一同去见宗主,如果宗主知道易公子能帮忙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白衣人突然说。

    “这个………”

    …………

    易仙没想到他们会提出这种要求,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都是武门中人,互相帮个忙倒是简单的,但是经过这些天的事情,易仙做事也学会了事先多想想。

    ———这几个人究竟是不是天骷宗的?

    他们所说的究竟是不是事实?

    现在还很难判断,仅凭一面之词,难以下决心,况且刚刚被邱逸的事情给闹了一下,心下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

    …………

    “武门同道有难,小易理应出手相助,不知几位是否信的过在下!!”易仙问说。

    “当然!!我们对易公子是绝对的信任!!”黑衣人说完,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既然几位信的过易某,不如这样,你们将你们宗主的落脚之地告知于我,我有个小友还在城中等我,我得先去和她商量一下,而后我们再过去找你们,如何?”

    …………

    不得不说,易仙是越来越灵明了。

    这样一句话,立马就能试探出这几人是否对易仙足够信任。

    …………

    果然,几个人听到这样的话,表情都明显一愣,尤其是黑衣人,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个………我觉得还是易公子与我们一同前去为好………”黑衣人断断续续的说。

    “几位既然信的过在下,为何不能出言相告,在下的确要回去和月儿商量一下,还请诸位体谅。”易仙说。

    …………

    易仙这话一说,几个人都不免有些尬然,刚刚说足够信任人家,现在却有不敢以实言相告,这着实是有些不太搭调了。

    “也罢!!我们相信易公子的为人。”

    说完,黑衣人就走到易仙身边,悄悄的在耳边说了几句。

    说完之后,其余几个人纷纷上前想说些什么,但是都被黑衣人摆摆手给打断了。

    …………

    “对了,易公子与刚才那个人是否曾经相识?”黑衣人问说。

    “何止是相识………不过现在不要谈及此事了。”易仙表情不悦,不想说这个。

    黑衣人叹了口气,然后说:“我们会静候易公子的佳音,先告辞了。”

    说完,几个人就离开了。

    …………

    待到众人离开之后。

    易仙正准备离去,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又返身回去,走进了那间小屋。

    ———易仙是想看看有什么线索可以发现。

    …………

    进去之后,易仙发觉小屋非常昏暗,而且气味混杂,里面摆放的东西非常简单,一张大木卧榻,一张桌子,几个凳子。

    桌子上摆着一坛酒,还有两盘花生米以及几个酒杯。

    花生米散在桌子上,而且桌子上还有一些酒渍。

    易仙照常的捂着鼻子,然后四下一扫,不由得一愣。

    大木卧榻的下边,有一个黑色的包裹。

    ———打开一看,易仙不由得愣住了。

    …………

    …………

    不大的包裹里,居然有两锭金子和一封信。

    ———这金子必然是那伙人的。可是那伙人不是好人,这金子也必然是他们得来的不义之财,既然是不义之财,易仙想了一想,便将那封信先拿出来放到了一边,然后将金子包在包袱里,往背上一系,脸上不由得现出了笑容。

    这两锭金子很沉,起码得接近一百两,这下可发了一笔横财。

    …………

    然后,易仙又顺手将信给拆开,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上面全是一些密密麻麻犹如蚂蚁搬山的文字,而且一个都不认识。

    “这是什么字?”易仙自言自语的嘀咕说。

    看了半天,易仙也没看出个端倪来,干脆将信给折起来,放进了怀里。

    …………

    又抬头观察了一下,见屋里没什么异样了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

    易仙见一伙人都是从这个屋子里出来的,而且外面闹那么大动静,其余几间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便想当然的认为那些都是空屋子了。

    易仙一路没敢耽误,很快就回到了酒楼里。

    …………

    月儿此刻正坐在一个座位上喝茶,抬头看见易仙回来了,便赶紧站了起来。

    易仙赶紧摆摆手让月儿先坐下,然后也坐下喝了口茶,才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月儿。

    …………

    “不可能吧,怎么可能是邱老伯!!”月儿显然也无法相信。

    “你以为我乐意事情是这样的吗,可偏偏这就是事实!!唉………”

    …………

    “真的看清楚了吗?”月儿还是不敢相信。

    “月儿,我又不是老眼昏花,怎么可能看花眼!!”

    “可是那天,月儿是亲眼看见的,以邱老伯的武力,怎么可能轻易的落败于你?”月儿追问说。

    …………

    “我也奇怪,不过我想可能是我长进了吧!!”易仙觉得这个理由很是恰当。

    “别飘飘自得了,长进也不可能这么快吧。”月儿此刻有点给易仙泼冷水的意味了。

    “不管这些了,现在这个不是重点,我刚才说的去天骷宗主那里的事,月儿你怎么看?”易仙换了个话题。

    …………

    月儿低头想了想,而后说:“月儿觉得我们去看看也无妨,一来可以从侧面看看那伙人的目的,二来也可以多结识一个人。”

    “你说的倒是有理,只是我心下还是有些担心,但究竟担心什么我也说不上来。”易仙双手将玩着茶杯,像是若有所思。

    …………

    “他们会暗中下黑手?”

    “下黑手倒不怕………就是………嗨!!算了,管他呢,走,咱们这就去!!

    ”易仙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一样。

    “现在就走?”

    “嗯,现在就去!!”

    …………

    …………

第0299章

    苏州。

    …………

    两个时辰后。

    易仙和月儿同时策马来到了位于城东的一处破成山庙外。

    …………

    “这里就是?”

    月儿勒住马匹后,扭头问说。

    “应该是了,他们告诉我到了城东破庙之后,再沿着庙墙向西,到时候他们就会出来接应我们。”

    …………

    月儿看了一眼四周,提议说:“那咱们走吧,别骑马了,这里路窄,马也跑不开。”

    易仙点头说:“嗯,如此也好。”

    …………

    二人下马之后,便牵着马沿着庙墙往西走,这个破庙真够破的,残垣断壁不说,周围杂草丛生,好似几十年没有人来过一样。

    二人走了一会儿,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片茂密的树林,而周围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

    “咱们是不是走错了?”月儿停下来问说。

    “应该没错,这里只有这一条路。”易仙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语气必然的说。

    月儿看了一眼前方,然后说:“那咱们只有进林子里了?”

    “走吧,进去再说!!”说着,易仙当先朝树林里走去。

    月儿也随后跟上。

    …………

    “是易公子吗?”

    ———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了一个声音。

    易仙和月儿听到这个声音,便站在了原地。

    “正是在下,可是天骷宗的弟子?”易仙高声问说。

    话音刚落,便从树林里走出一个人,正是之前易仙见到的那个黑衣汉子。

    黑衣汉子先是看到了易仙,继而看到月儿的时候,不禁眼前一亮。

    …………

    只是瞬间,黑衣汉子便恢复了正常:“易公子果然是守信之人,这位就是易公子说的那位姑娘了吧?”

    …………

    “月儿,这位是………”

    正待介绍一二,易仙才突然想起,至今还不知道这位黑衣汉子的姓名,不免有些尬然。

    “哈哈,不妨不妨,刚才事情急迫,咱们都忘记了,在下悟生。”黑衣汉子说。

    “悟大哥,幸会了。”月儿说。

    “不敢不敢,我们宗主已经等候多时了,还请二位先去见见我们宗主吧。”悟生说。

    “烦劳悟大哥带路。”

    “好说,二位这边走!!”

    …………

    要说这天骷宗的人,找地方真会找,易仙和月儿牵着马跟在悟生后面在树林里走了半天,走的晕头转向,连东西南北都不分了,可是悟生却对此非常熟悉,脚步不停,七拐八转的没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座破院子前。

    …………

    “二位,到了,这里就是我们宗主暂时落脚的地方。”

    悟生说完这句话,大门口就走出来一个人。————年纪约莫三十上下,黑胡须,身上穿的是墨白色褶布褂,衣衫整洁,神气抖擞。

    …………

    “宗主,这位就是易公子,这是易公子的小友,月儿姑娘。”悟生看到此人,先是一示,然后便介绍起来。

    听见这话,易仙和月儿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天骷宗的宗主,———天骷。

    …………

    易仙一抱拳,恭敬地说:“晚辈易仙,见过天宗主。”

    接着,月儿也一示。

    其实,以易仙的身份,应该天骷给他一示才对。武门之中,年龄并不是主要的,武力和势力才是最重要的。

    论武力,易仙必然要强于天骷,而若要论势力,那十个天骷捆一起也不是对手了。

    …………

    果然,天骷被易仙这一句给弄的有些惶恐了,赶紧连连摆手说:“不可不可,天某怎敢在易公子面前托大,易公子、月儿姑娘,里面请!!”

    “不敢当!天宗主先请!!”

    随后,几人便相互让着走进了院中。

    …………

    悟生帮着易仙和月儿将马牵到了一旁后,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到院中,易仙看到偌大的院子中一个人也没有,便不禁有些奇怪。

    …………

    走进屋中,几人分别落了座,而悟生则是打个招呼之后,便出去了,还顺便帮他们将门关上了。

    “易公子,刚才我听悟生说他们多亏了易公子出手相救,才得以逃出生天,天某在这里谢过易公子了。”说罢,天骷起身就朝易仙躬身一示。

    易仙赶紧站起来托住天骷的手臂说:“天宗主不必客气,武门同道,理应如此,但不知他们究竟都是些什么人,为何要与天宗主过意不去?”

    其实易仙已经知道这伙人的来历了,但此时特意留了个心眼,没有先说出来,是想看看这伙人是否还有其他的身份来迷惑旁人。

    …………

    “易公子难道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天骷坐下后,用疑惑地语气问说。

    “不甚详知。”

    “这些人号称‘仙上门’,是这段时间以来,武门中新兴的一个组织,起初势力不大,也就没有引起注意,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不知怎么了,他们突然开始大举异动,不是找这个人的麻烦,就是找那个人的不痛快,而且这帮人武力不低,就连看起来像是寻常弟子的人,都身手不凡,是以这段时间以来,我们这一带的武门派系,都小心翼翼谨慎行事,生怕招惹了他们。”

    听了这话,易仙心下便确定了,果然还是那帮人。

    只不过听到后来的时候,易仙心下有些微微不快,什么叫小心翼翼,生怕招惹他们,唯诺至此,还混什么武门,倒不如回家颐养天年算了。

    不过回味一想,易仙又有些理解了,身为一门之主,身上的担子不可谓不大,自己事小,那些跟着自己的弟兄们事大,万一要是连累了他们,那心下恐怕也会不得安生。

    …………

    “易仙小道………”月儿见易仙在发呆,便出言提醒。

    “哦哦,没事没事,我正在琢磨这些人究竟为了什么来找麻烦。”易仙回过神后,便随意说了一句敷衍的话。

    …………

    “易公子不必想了,本来这事关我天骷宗的机密,不过易公子救了我几个弟兄,那就是我天骷宗的恩人,今天我就将事情告诉易公子。”说罢,顿了一顿后又继续说:“他们来找我的麻烦,无非是看中我手里的一把剑罢了。”

    …………

    “哦?一把剑?”

    易仙和月儿都有些不明白了。

    为了一把剑就大动干戈,难不成是绝世神剑?

    …………

    “敢问天宗主,这剑可是大有来历?”易仙问说。

    天骷皱了皱眉头,然后长舒一口气说:“何止是大有来历,不瞒二位,你们可知道我北国天下中,盛传着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九把神剑吗?”

    听到这话,易仙精神一振,赶紧答说:“略知一二!!”

    “我手里这把剑,就是上古九大名剑之一的九骷!!”

    …………

    “啊!!九骷?”

    易仙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

    “怎么,易公子对九大名剑也有深研?”天骷见易仙的样子,便知道他对此很有兴趣。

    “深研不敢当,只是我听说,这‘九骷’剑上有九个骷髅,乃是上古武帝的贴身佩剑,相传,此剑挥舞时,阴煞难挡,能让人心生烦躁,可谓天下第一煞器。因此,武帝生前就一直将其佩于身边,从不离身,而外人也一向没有见过此剑,想不当如今竟在天宗主手中。”

    易仙一气说完之后,眼神中不经意间闪出了一丝慕光的神色。

    天骷听完之后,脸现敬佩神色:“易公子年纪轻轻,见多识广,天某敬佩之极!!”

    ———这是易仙出山之后经常听到的一句话,听起来是虚喝,但也是不假。

    “不敢当,谷中无事,闲来看得的。”

    …………

    “这剑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我师傅临终前特意嘱咐我,这剑一定不要弄丢,可现如今不知道是谁人走了风声,被那些人知道了,———剑在我手里,那天他们一伙人强行攻进来,幸亏我这几个弟兄,要不然我这条命就算是栽了。”

    顿了一顿后,天骷又嗓音沙哑地说:“可现如今,天骷宗毁了,这么多好弟兄们被他们斩了,而我却无力为他们还复!!”

    此时,月儿掺和一嘴说:“他们为什么要这把剑?”

    …………

    天骷说:“这个他们没说,他们只是说把剑交出来就好,可这剑是我天家祖上之物,又有家师临终之言,我怎敢随便给了外人,唉!!!”

    听了这话,月儿和易仙不约而同的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些深意。

    …………

    “天宗主不必太过自责,那伙人行事果决毒辣,为达目的,手段可谓是无所不尽其极,天宗主不必担心,易某定当相助一臂之力,不知天宗主今后有什么打算。”

    天骷想了想后说:“我想带着这几个弟兄先离开这里,找个没人的地方,先躲一阵子,待风头过了,我再去投奔武门上的几个老友,想来混口饭吃不成问题,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易仙想了后说:“在下有个提议,不知天宗主可否一听。”

    “易公子但说无妨!!”

    …………

    “我和月儿奉命出山,也是为办事,我们现在是要到立陵城去,如果天宗主不介意的话,我们不如一起去,一来路上有个照应,二来到了立陵城,说不定有人能帮上天宗主的忙。”

    易仙这个举动,着实是有些意思。

    带着天骷一起去,这路上的安全可是大大提高了,而且以天骷的武门阅历,必然能帮上不少的忙。

    …………

    “这个………”

    天骷没想到易仙会提出这个想法,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天宗主不必急于答复,要不你先和你那几个弟兄商量一下再做决定也不迟。”

    “如此也罢,不是信不过易公子,实在是这些天遭逢大难,所以心下一直不得安静,还望公子请谅。”天骷微微一笑说。

    “既然如此,我们就暂时不在这里打扰了,我们就先回去,日落之时我们再来,到时候我们再说!!”易仙知道这里不能久留,有自己在这,人家做事谈事都会不方便。

    …………

    “我这里破破烂烂,也就不留公子了,就这么定了,不管怎样,天某还是先谢过了!!”说罢,又躬身一示。

    …………

    天骷虽然是个小门派的宗主,但是在这苏州城附近,也算是说的上名头的一号人物了,而今日遇到易仙这个凌夜谷的弟子,天骷竟是一点气势都提不起来。

    这也难怪,凌夜谷虽然不在北国四大派和异境两派之内,但论起名头,可是一点都不逊色。

    …………

    一个时辰后,易仙和月儿已经回到了苏州城中。

    二人随便找了一家茶楼,叫了一壶茶和四个菜食。

    …………

    “易仙小道,你发现没有,那仙上门的人好像对剑独独偏爱,之前是要你的惊鸿,现在又要九骷,难不成他们是剑藏大家?”

    “嗯,我也在琢磨,不过这事还暂时不能告诉他们,现在少一事就安宁一时。”易仙说。

    “易仙小道,你说他们要这些剑做什么?”月儿吃下一口点心后说。

    …………

    “刚才在路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次你出事的时候,我和邱老………邱逸一起第一次遇到逆索工的时候,我好想隐隐约约记得他说过一句话,好像是………‘九剑归冥’。”

    “九剑归冥?什么意思?”月儿问说。

    “从字面上理解的话,九剑,应该是指上古九把神剑了,但是归冥是什么意思,我就不懂了。”易仙一边说,一边不住的用手在桌子上划来划去。

    “要不咱们以后问问凌谷主吧。”月儿提议说。

    …………

    “问我师傅?那得多久了,我看还是咱们自己想办法将这事打听个清楚明白。”

    …………

    “各位爷,各位爷,我们爷俩几天没吃饭了,各位爷可怜可怜,让我这孙女儿给各位拉一曲,各位看着给几个赏钱吧。”

    易仙正说着,突然被一阵声音打断了。

    …………

    二人扭头一看,只见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正端着一个破碗,旁边跟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小脸通红,穿着一个碎布褂,上面打满了补丁,一双小眼正可怜巴巴的望着众人,一只手拽着老者,一只手拿了一把旧胡琴。

    旁人看到这一幕还好,可是月儿却最见不得这个了。

    这缘于月儿小时的遭遇,和这个小女孩倒是很有几分相似。

    …………

    “易仙小道!!”

    月儿突然转过头,一边说,一边伸出了手。

    “知道了,拿去!!”易仙当然知道月儿最看不得这个了,只是为了以防月儿忆往伤情,所以也没有说别的,随手便扔了一张银票,数目也没看。

    月儿随手拿起银票,然后走过去递给那个小姑娘说:“小妹妹,拿着,给爷爷还有自个儿买点吃的穿的。”

    …………

    小姑娘眼睛吧嗒吧嗒的看着月儿,手里却没有接过。

    老者一边哆哆嗦嗦的接过银票,一边正要道谢,哪知眼睛一瞥,看到银票的数目之后,居然吓得手一松,破碗随手掉下,应声而碎。

    …………

    …………

    “这………我没看错吧,这………这是一千两!!一千两!!”老者突然激动的说。

    …………

    “哗———”

    这一声传来,周围所有的客人都震诧了,而且是无比震诧。

    乐善好施本不少见,可是出手就是一千两,而且是给一个素昧平生的乞讨之人,这简直是天下奇闻。

    片刻之后,场中众人态度即变。

    …………

    有人伸出大拇指赞叹,而有的人却说是故意炫耀。

    唯独老者一句话也没有说,此刻他正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银票,手不住地颤抖。

    …………

    而小姑娘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见了一句‘一千两’。

    此举,易仙自然不是特意为之的,除了捡来的两锭金子,他身上的所有钱银都是别人赠的,自是不会太心疼。

    而他之所以给出一千两的银票,还真就是因为个身上没有散碎银子了。

    …………

    “老伯,以后别出来卖艺了,给您孙女儿买几件衣服,然后送她去学堂念书。”月儿见老者迟迟不开口,便出言劝说。

    老者的思绪,被月儿这一句给拉了回来:“这位小姐,您真是活神仙,可是………这银票我不能要啊!!”

    说完,老者将银票又塞回了月儿的手中。

    …………

    这下将月儿弄的有些糊涂了。

    这是什么意思?

    顿了一顿,老者又说:“其实,我就是拿了这银票,也换不出真金白银来。”

    老者一说完这话,月儿和易仙才明白过来。

    …………

    真是大意了,一个老头带个小女孩,一身叫花子扮相,然后拿着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去钱庄兑换,能换来才是怪了,说不定还得被钱庄的人当成骗子给送到差府去。

    想到这里,易仙便拿回了银票,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金锭子,大约十两上下(二百两银子),然后递给老者说:“老伯,这钱你先拿去用,足够你们维持一段时间了,我身上没有散碎银子,实在不好意思。”

    送人钱财,还和别人说不好意思,这真是奇哉怪也。

    …………

    老者伸出双手,巍巍颤颤的接过金子,然后说:“多谢二位了,其实刚才你们给的银票就是能换我也不敢去换啊,钱太多了,实在不敢要啊。”

    易仙说:“老伯别客气了。”

    说完,又招呼说:“小二,快送这位老伯跟小姑娘离开吧。”

    …………

    …………

第0300章

    苏州。

    …………

    店小二早就在一旁了,见易仙说话了,便赶紧讨好般地上前说:“好嘞,您就放心吧。”

    老者和小姑娘不住地朝易仙和月儿说了谢之后,便离开了。

    …………

    “易仙小道,怎么就让他们走了,月儿还想让那小姑娘尝尝点心呢。”月儿说。

    “别尝了,马上就有好戏瞧了。”易仙故作神兮地说。

    “好戏?哪里有好戏?”月儿还是不明白。

    就在这时,原本坐在角落里的几个人,突然站了起来,朝易仙和月儿走过来。

    …………

    “好戏来了,先坐下!!”易仙拉着月儿坐了下来。

    …………

    ———就在刚才月儿和老者说话的时候,易仙就发现坐在角落里的几个人正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

    几个人打扮同于泼皮土霸,一看就不像善茬,易仙稍微一琢磨,就知道估计是刚才那老者口里边喊的“一千两”,让他们盯上自己了。

    一出手就一千两,必然是个傻财主,多半是个家里富得流油的阔少爷。

    几个人很快就来到了易仙和月儿的这一桌旁。

    …………

    老者和小姑娘的事完了之后,客人都纷纷的又坐回去继续吃喝了,所以也没人注意这里的事情。

    “这位公子,我们几个刚才的银子被人抢了,公子能不能借给我们几个散银,让我们以解燃眉之急啊。”其中一个人一边用手扶着桌面,一边将头低下说。

    …………

    易仙闻言,一边喝茶,一边淡淡地说:“银子被抢了,应该去差府报明,找我做个什么?”

    这个泼皮模样的人说:“差府中的那些混求,哪比的上公子豪爽,公子一看就是大善人,不如接济我等一点,我们可感激不尽呢。”

    …………

    “既然如此,那也好,不知道几位想要多少?”易仙放下杯子,笑着问说。

    月儿一听,急得差点一拍桌子,但是却被易仙的眼神制止了。

    泼皮说:“我们也不多要,刚才我们被抢了三千两银子,公子你看你就给个两千两吧,多余的一千两算我们自认倒霉好了,公子大方,我们也不能不知好歹不是。”

    …………

    “岂有此理,你们!!”

    “啪———”

    一声厉响。

    月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会儿才不管易仙的眼神。

    “哎哎哎,月儿你这是干嘛,咱们又不缺那点银子,人家有难,我们理应帮助。”易仙赶紧走过去拽住了月儿,然后一边说话,一边不住地使眼色。

    月儿实在不知道易仙要干嘛,但是看他一个劲儿的使眼色,想来是心下有安排,干脆就不再管了,气哼哼地便坐下了。

    …………

    “几位大哥,常在此间混,谁人还没个落难的时候,两千两就两千两,只是我现在手头的银票不够,还得劳烦各位跟我回去取一趟。”易仙诚恳地说。

    “好说好说,那咱们现在就走。”几个人吵吵嚷嚷地就出了酒楼。

    …………

    这几个人见易仙这么好说话,而且一副谦逊地样子,便没有太警惕。

    几人随着易仙和月儿走到一处偏僻的小巷子处的时候,易仙和月儿便停下了脚步。

    几个人见易仙不走了,就有些奇怪:“怎么不走了?到了?”

    “到了!!”易仙突然扭过身来,瞪着几人。

    “五个人!!”

    说完这句奇奇怪怪地话,易仙就动手了。

    …………

    ———原来易仙早看这几人不顺眼,但是在酒楼人多的地方不便动手,于是便想着先把他们引到僻静的地方再斥训他们。

    这几人显然没想到看着一脸憨实的易仙居然会下这种阴招,一时没防备,便着了道。

    月儿听完易仙的话,马上往后让开几步。

    易仙随后也冲了上去,一把抓过一个还在发愣的人,然后直接举起来,横掷两丈开外。

    “彭彭!!”

    声落之后,很快,几个人都躺下了。

    …………

    “滚!!以后再敢做这种讹诈之事,见一次打一次!!”易仙举起拳头,恶绝绝地说。

    几个人早被打的胆都吓破了,此刻哪还敢还嘴,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灰溜溜的跑了。

    …………

    …………

    很快,黄昏之时已经到了。

    易仙心里记挂着和天骷的约定,日头刚刚落半落,便急匆匆地和月儿一起骑马而去。

    一阵风也适时刮起。

    …………

    到了那座破成山庙的时候,易仙和月儿照例下了马,然后牵着马沿着墙朝天骷所居住的小院走去。

    临近小院的时候,易仙突然一伸手,拦住了月儿。

    …………

    “易仙小道,怎么了?”

    月儿被这突然的举动给弄糊涂了。

    “嘘!!别说话,你有没有感觉有些不对劲?”易仙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一边小声地说说。

    “啊?!别吓人了!!”月儿一边使劲努着鼻子,一边不相信地说。

    …………

    “诧!!”

    突然一声大喝从后面传来。

    易仙猛然感觉到后背生风,根本来不及回头看,仓促之间只能将马使劲一推,然后猛地向前一步跳开。

    “砰———”

    一声厉响。

    易仙刚刚跳开的地方,此刻落下了一个大铁锤。

    月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

    “易仙!!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奸贼!!我宰了你!!”怒喝声再次传来。

    易仙躲过一击之后,又往前一个跨步,然后腾空一跳,顺势转身,这才看清了背后偷袭自己的。

    ————居然是今天才刚刚被自己救下的天骷宗的悟生。

    易仙大惊失色,但见悟生心境大动,双目通红,手中一根五尺长的铁锤舞动虎虎生风,一下接一下的就朝易仙砸了过来。

    此刻根本来不及说话,唯有先制住他,然后再详细询问。

    …………

    片刻之间,易仙就已经思考好了对策。

    眼看铁锤砸来,易仙身形一摆,往后轻轻一弹,然后凌空飞起,右手拔出神剑,之后一剑就朝铁锤劈去。

    悟生的铁锤根本不改变方向,见易仙的宝剑劈来,生生的就举起棍子迎了上去。

    铁锤沉重,神剑轻灵,二者本是相克。

    …………

    月儿在一旁焦急万分,但此时绝对不是出言阻止的时候,而且现在双方斗得正酣,万一自己贸然冲上去阻止,伤到自己且不说,万一让易仙分心被悟生所伤,那可就麻烦大了。

    易仙剑招并不狠辣,但轻巧无比,而且剑走偏锋,非寻常剑法,令人难以琢磨。

    但是悟生此刻无心去琢磨易仙的剑法有何玄妙,只是挥舞手中的铁锤,接二连三地朝易仙的脑袋上砸,招招要命,似是和易仙有通天之怨一样。

    …………

    易仙见悟生招招要命,心里也有些恼火,虽然他现在也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是人本能的反击,是顺势而出的。

    …………

    “镗!!”

    一声震响。

    易仙手中的剑突然一颤。

    要出招了。

    果然,易仙改变了剑招,施展开了尚未熟练的孤鸿六剑。

    手腕轻转,剑身急速抖动,剑锋的角度及其刁钻。

    悟生手中的铁锤太长,一旦被易仙近身缠上,根本施展不开。

    易仙的武力本就高出悟生甚多,刚才只是不愿意动真格的而已。

    …………

    很快,悟生就被易仙的剑光迫的将铁锤竖了起来,只顾着防身了。

    见时间差不多了,易仙突然宝剑紧贴铁锤,然后剑身一转,向下一削,悟生怕削到自己的手,赶紧将手松开。

    就在这一刹那,易仙右手突然往前一伸,以迅雷之势将铁锤一把抓住,而后向前一步紧紧迫住悟生喝问说:“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我要宰了你这个奸贼!!我呸!!”悟生大骂一句,而后“呸”的一声就朝易仙吐了一口口水。

    易仙生来何尝受得如此,就算是先前给人收尸,那也是人人称上的“易先生”,现如今竟然落得这般。

    一时恼怒之下,再不客气,右手一甩铁锤,而后紧握握拳,直直的向悟生的肩膀处轰去。

    以易仙的出手速度来说,即便悟生是在全神贯注的情况下,也未必能防得住,更何况距离如此之近。

    …………

    “嘭!!”

    一声轰响。

    悟生被易仙一拳打了出去,直接落在两丈外的空地上。

    “我好心来帮你们!!竟然如此不明好歹!!”易仙上前一步,一剑指着悟生的脸。

    …………

    “好心?我呸,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天骷宗仅剩的几个弟兄全亡了!!我们宗主也快不行了!要不是你给那些混求通风报的信,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悟生一手抓住易仙的剑,不顾手掌溢出的红迹,只是瞪着易仙一阵怒骂。

    易仙被这番话给弄糊涂了。

    说的什么这是?

    之前来的时候都还好好的,而且是自己亲自救下的他们,怎么全亡身了?

    那天骷之前也是好好的,还与自己约定现在来见面,怎么会突然不行了?

    这一切的一切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这让易仙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理清头绪。

    月儿在一旁听到,也是颇为奇怪。

    …………

    突然,悟生趁着易仙发愣的时候,大喝一声,生生的把易仙的剑甩开了一段距离,而后一个“平地打挺”站了起来,回手就是一掌朝易仙拍去。

    易仙此时正在发愣,根本没防备。

    眼看着一掌就要拍上了,幸亏月儿还警觉着。

    …………

    “呔!!”

    一声落下。

    月儿冲了上去。

    横臂一推,将易仙向左推开了半步,然后自己顺势往右一躲。

    …………

    悟生一掌落空之后,气的哇哇乱叫,双手乱舞又朝月儿冲了过来。

    …………

    醒悟过来的易仙突然大喝一声:“住手!!”

    接着,易仙飞身上前,双臂伸开,一手抵住悟生,然后用力一推。

    “悟大哥!!先别动手,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易仙急急地说。

    易仙行走四方多年,大抵不是太呆傻,刚才发愣的一会儿其实是在脑子里迅速把悟生的话过了一遍,仔细一思索才有些明白。

    ———应该是有人跟着他们来到了这里,然后等他们走后,再出来袭击天骷等人,而悟生不明就里,想当然地就以为是易仙故意把人引过来的了。

    …………

    “误会?误会个求!!老子知道你武力高,反正我这条命也不要了,今天你要么就一剑斩了我,我只要有口气在,你就别想消停!!”说完,悟生又冲了上来。

    易仙见悟生心境大动,根本无法洽谈,无奈之下只好一剑悬颈。

    …………

    出于本能反应,悟生现在动自然是不敢动了,但却还是大肆扬言。

    “易仙!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老子敬佩你们凌夜谷的人,没想到全他娘的是假的假的!!有种你一剑斩了我!斩了我!!”悟生依旧嗷嗷乱叫。

    …………

    “彭———”

    易仙突然给了悟生左眼一拳。

    这下把悟生打得一愣,而月儿也吓了一跳。

    易仙打完之后,满脸怒气地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悟生被这一拳打的也清醒了一些,现在听易仙这么问,便开口说说:“发生了什么?装什么糊涂!!你刚走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帮混求就来了!带了一群人,个个武力高强,我们几个弟兄为了护住宗主,全他娘的亡了!!宗主也被他们打的重伤,幸亏我命大。还有一口气,要不然现在我们全亡了!!”说到最后,悟生越说越激动,很快就开始抽噎起来。

    说完不到一会儿,悟生就哇哇地哭了起来。

    “都是好弟兄啊………没一个逃走的,有个弟兄为了护住宗主,身上挨了七八刀,横尸当场。呜呜呜呜………”

    …………

    “什么?他们都遇害了?”

    听到这里,易仙大为震诧,随即便有些心酸,想想之前刚刚才把他们救出来,没想到转瞬间就永隔了。

    而月儿哪听得了这个,更是双眼通红。

    …………

    “悟大哥!你听我说,这事跟我无关!!你先带我去看看那些弟兄,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们!!”易仙抓住悟生的双臂,动然的说说。

    “帮我们?你这话骗傻子呢!!”悟生依然不相信。

    “我要是不想帮你们!会救你吗!!”易仙有些急了。

    “你当然要救!!否则我们怎么会傻呵呵的带你来这里,怎么会让你们知道宗主在哪里!!”悟生也毫不示弱地回击说。

    …………

    “这………”

    易仙被这句话弄得有些语塞,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悟大哥!我们真的不是坏人,相信我们!!”月儿见易仙说的话悟生根本听不进去,便忍不住掺和一句说。

    悟生直到这时,又扭头瞪着月儿:“这些废话少说,不用骗我,我告诉你们,今天我没打算活!!”

    …………

    易仙突然将剑拿开说:“悟大哥,我说的是真的,信也罢,不信也罢,且罢了!!”

    说完,易仙不再管悟生,而是径直朝院子的方向走去。

    月儿看了一眼悟生,随后也跟了上去。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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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噩梦,醒来时已是一身的冷汗。很快,他开始出租爷爷留下的老宅子......阴冥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阴冥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阴冥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