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
正午时间，宁长安自集市购买食物给吱吱，空荡荡四处漏风的棚户，吱吱狼吞虎咽吃着，宁长安和陆仟继续沿渔村巡走。
两人远去，集市口驻足过的花甲老人出现在草棚口。
没有惊动吱吱，五官祥和，看着吱吱吃完，老人适才喊了一句：“吱吱”
小姑娘惊慌回头。
老人慈眉善目，吱吱神情稍微的安稳下来：“爷爷怎么知道我叫吱吱”
“吱吱和别人说话，爷爷听到了”
“爷爷认识哥哥”
“不认识”
“爷爷带吱吱回家好不好”
“不好，吱吱要大哥哥”
“跟着爷爷可以学到怎么杀那些欺负吱吱娘亲的恶人”
“恶人会找大哥哥，吱吱学了本事就能帮大哥哥”
吱吱的眼神出彩了起来，“真的”
老人点头，“过来”
小女孩站在老人身侧。
草屋搭建的河道西侧，河水冲刷河岸发出哗哗声响。
老人长袖挥舞，说了一声“开”
五六丈的河面居中断流，河床清晰呈现在了吱吱眼前。
河水复流，老人说道：“爷爷给吱吱教神通，吱吱学会了，就没有人欺负你，谁欺负大哥哥，吱吱杀了谁”
吱吱沉默了下去，目光看着宁长安离去的方向，许久之后点头：“好”
跟着老人走出数丈，吱吱又折回房间，拿树枝歪歪扭扭写下了几个字。
“宁哥哥，吱吱跟着爷爷走了，我会回来的”
夕阳挂在天涯，宁长安、陆仟回到茅草屋。
人去屋空，只有留在地面的字体。
“爷爷，难道是吱吱家人”，宁长安疑惑。
现场没有任何凌乱的迹象，吱吱走的应该很从容，歪歪扭扭字体也能看得出来是小孩手笔。
陆仟反倒是松口气，最好的结果。
倒也没有过多的猜想，宁长安清理茅草屋，关门，同陆仟原路返回。
夕阳落下的时候洛江平静的江面骤然起巨浪，一艘大船被掀翻。
华贵女子在扈从救助下湿淋淋爬上江岸，破口大骂，都是在集市口沾染了晦气。
一叶扁舟沿江而下，船头的吱吱看着花甲老人举手掀翻大船，瞳孔神采：“爷爷，我们去哪儿？”
“仙人岛”，老人笑眯眯看着吱吱，仙人一样。
宁长安和陆仟抵达县城分道扬镳，陆仟回衙门，宁长安到村落。
回到小舍，宁长安为生平第一次的捉鬼而准备。
望气符、火符、破障符各带四张，其他符箓两张，宁长安又携带了铜弩。
盘算中燕子坪之行安全，但难保会发生意外，有了鬼宅的一幕，符箓携带宁长安抱守的是多多益善的态度。
夜间，宁长安再一次呼唤出两个美人、一个女巫，按照老道法门注入少许灵力升级纸人战斗技能。
晨光熹微，宁长安早起，到衙门点卯，随后骑马出城，直奔两百里外的燕子坪。
穿越到禹国半年时间，严格意义，这个宁长安第一次出远门。
陈塘县辖四十八乡。
燕子坪是其中之一，距离县城最为偏远，也是最为贫瘠的乡社。
宁长安知道燕子坪就是因为贫瘠及其极度异常的气候。
按照地理分布，宁长安所处的陈塘县处在禹国南方，降雨充沛，陈塘县周边风调雨顺，唯独燕子坪例外。
原本依山傍水的村舍两年滴雨未降。
…………
夜色被冲开，一头猛虎林木间矫健的奔跃。
偶然会驻足，向身后瞪着眼睛目视，嗅嗅空气中的异常气息，随后钻入到更加深沉的夜色当中。
动物本能的危险意识让巨虎感觉到麻烦大了。
先是在山林小径中遭遇到单人单骑，以为是饕餮大餐，但随后就被三个妖艳的女人缀上。
落荒而逃。
林木渐变的稠密起来，猛虎纵身跃向灌丛。
古树下阴影动了动，一名金色长发，身穿黑色劲装的女子走出。
手持铜弩，“嗤”……
弩箭自夜色一闪而入进入巨虎身体。
山林中有低沉的咆哮声，猛虎委顿在地面。
灌丛的两侧，又有两名女子走出。
有声音满意的响起。
“黑美人、朵美人、红女巫表现很好”
纸片人不能回复，也没有猎杀一头巨虎的喜悦，神情木讷跃入木盒。
前往燕子坪，沿途一路，宁长安不断磨砺三个纸片人的状态。
进退有序，注重梯次，效果相当不错。
子夜时分，宁长安抵达燕子坪西北数十里区域。
穿过一片乱葬岗，荒草摇曳，带着三个纸美人的宁长安在坟场里里外外走动都没有遭遇个孤魂野鬼。磷火都不曾看见。
素然无味，半截残碑上宁长安看到了吴延顺这个名字，很普通。
一人一马两刻时之后抵达燕子坪一侧山脊。
百户的村落被掩映在夜色当中，安静而祥和，没有狗吠。
林木比宁长安沿途所至的村舍周郊山林稀疏了不少，干枯的枝丫光秃秃剑戟般刺向天空。
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味道。
宁长安没有用老道的望气符。
王家财大气粗，请过道士，没有发现燕子坪有鬼物邪祟作怪。
望气符珍贵，用一张少一张。
将衙门的高头大马拴在山林，宁长安稍微熟悉周边环境后坐在了一处山神庙的门口。
陈塘县周边山野都有大大小小的庙宇古刹。
越是远离县城，山野中的庙宇越是频繁出现。
这种风俗宁长安所在的蓝星也有，但没有禹国普及，喝酒的时候宁长安自酒楼说书先生口中知道一点原委。
禹国多妖魔鬼屋邪祟，修山神庙，菩萨以镇杀业。
山神庙早就破败，就像宁长安在陈塘县郊外发现的古刹萧瑟不堪，但残垣败瓦间能看得出来之前颇具规模，香火旺盛。
多半的原因是燕子坪两年滴水未降，有财富的人家不断搬迁，香火适才凋敝了下来。
山神庙塌陷了大半，庙中菩萨像少了头，半截身子上的金漆全无，有木料腐朽的味道，稍微的巡查，宁长安出山神庙，向下前行数丈后坐在凸起来的坡面上。
视线下方就是燕子坪百户人家和王家大宅。
夜深人静无灯火，宁长安没有进入王家的筹算，首先是怕打扰到人，其次是自己先观察为上。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宁长安抱守小心驶得万年船，踮脚不怕水湿鞋的原则
观察多时，宁长安打坐，练习《上玉京》功法。
晨光熹微，宁长安起身。
辰时，太阳不是最毒辣的时候，陈塘县时这个点恰好是宁长安起身晨练时刻，气温适宜。燕子坪是在山区，按道理更加凉爽才对，但宁长安感觉就像是在三伏天的清晨。
折身，回山林的宁长安脚步顿了下来。
脚底是湿润的！
两年不下雨，自己在山腰，却是湿了鞋底。
第17章 血菩萨
宁长安蹲身。
不远处是前夜自己打坐的地面，已经完全潮湿。
剑鞘敲打，坚硬。
“泉眼？不对，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宁长安思索的时候湿润地面有红色晕染开来。
朗朗晴空，地面如血渲染，这种诡异甚至比宁长安在鬼庄看到冲天赤色妖气还要震撼。
起身后退，持剑戒备。
血色染一尺范围地面后没有继续扩大，只是更加鲜红。
“有问题”
惊蛰出鞘，一道细微剑气没入宁长安脚下地面。
力道掌握的恰好，就像犁地般，顺着剑气去向，砂石泥土掀入空中。
地面被掀起，宁长安视线内出现一尊泥菩萨头。
山神庙的菩萨少了头，却是出现在庙外数丈的区域，而且是头向下没入到地面。
头部向下，宁长安前夜坐着的区域恰好是后脑勺。
宁长安拱手，说了一句“无心之过”，随后蹲身。
菩萨埋在地下的半张脸已经变得血红。
“难道是因为我冒犯了，菩萨受辱了”
气机鼓荡，宁长安将菩萨头像从地面翻转了过来。
泥菩萨眼睛内血水一滴一滴流淌而出。
菩萨流血！
很多事情都会突破想象的极限，红月集市，还有眼前的泥菩萨流血。
“是因为自己坐了菩萨头还是另有原因？”
将有成人身体重量的菩萨头像举起，宁长安一步一步进入破败的山神庙，放了上去。
日光自塌陷缝隙中漏下来照在流血泥菩萨脸上，平添诡异。
“陈塘县捕快宁长安到燕子坪查案，夜宿山神庙冒犯了菩萨，无心之失，望菩萨海涵”
有用没有，宁长安求个心安，祷告一声，宁长安转身出庙。
“咣当”一声巨响，宁长安回头，菩萨头再一次落了下来。
“摊上事了”
宁长安深思。
“应该和自己没有关联，酒楼说书先生都说修庙供菩萨以镇杀业，菩萨流血，难道和燕子坪有关系。”
宁长安再一次将菩萨头像放了上去。
“陈塘县捕快宁长安到燕子坪查案，如有案情，定水落石出”
转身，宁长安小心翼翼走出数丈，菩萨头没有滚落下来。
“菩萨血目大概相当于六月飞雪，难道燕子坪真有鬼无邪祟”
牵马，宁长安沿小道走向燕子坪。
沉寂了一夜的燕子坪复活了起来。
有农户推着独轮车顺着小道远去，车有水桶，是取水，百户的人家，村落有私塾，朗朗读书声在这片干旱已久的大地上给人内心的宁静和踏实。
牵马进入，宁长安知道王家大宅方位，但依旧问了路人，顺着指引的方向到了家宅。
建筑恢宏，中轴为线三进三出的大院。
宁长安敲门，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年约五十，头发花白的男子开门。
眼神稍微有点警惕，但看到宁长安灰色，袖口滚红边的衣衫后男子神情松弛，试探的问““衙门的人”。
“陈塘县捕快，奉命查案”，公事公办，宁长安亮出衙门腰牌。
男子笑了笑，开门：“说是大宅闹鬼是不是？”
“是”，宁长安点头。
“官爷进院说话，小的王贤，老爷到洛商，老老少少都迁的干净，我是王家外门，习惯了燕子坪生活，留下照看宅院，还有一人，也是这等情景。数十日以来，衙门、寺观道长，陆陆续续已经来了好几波。’
宁长安稍微的琢磨，衙门来了其他人，肯定是财大气粗的王家之前还请过京城洛商的捕快。
“情况如何？”，宁长安问。
“燕子坪都能旱出卵来，就是有鬼物邪祟也不在这儿作恶呀”。
笑了笑，王贤说道：“你是官爷，自然你说了算，大宅空置，你多搁几日，观察了解，真要有鬼物精怪，你斩杀了自然利好。”
王贤说话得体，宁长安赞许。
两人边聊边进入大宅，王贤继续着话题：“燕子坪这片地不落雨，东走十多里有湖，未曾干枯，燕子坪的饮水都是从湖泊取得”
“燕子坪夜间可有异常？”
“安全的很”
宁长安点头。
大宅建筑恢弘，画梁雕栋，里里外外打扫纤尘不染，两名留守宅院的王家外门尽职尽责。
整个上午时间宁长安独自在燕子坪走动，安静而祥和，宁长安同遭遇到村民交谈，如出一辙的回复。
燕子坪干旱，早就不是盘龙卧虎之地。
燕子坪村尾有老槐树，根系发达，不受干旱印象，枝叶茂盛。
下午有近一个时辰，宁长安同老槐树下编簸箕名吴延顺的老人唠嗑，从燕子坪的来由再到王家发家致富及其旱情的出现，都询问的详细。
老人说两年前燕子坪东南有湖名为卧马湖，湖中有大蛟，掀云起浪，掀翻过渔船，后来被斩杀。
自此之后燕子坪便未落过雨。
宁长安唏嘘，如此说来燕子坪的干旱是同明镜司斩了大蛟有关系。
宁长安问王家事件，老人笑了笑，不愿意多言，眼神的淡然是一种存世智慧，表达的意思是真要闹鬼，守院的人能安然无恙唯独伤了祭祀而来的家主。
夜色落幕，宁长安回王家大宅。王贤做了简单晚膳，老人喝酒，陪同宁长安唠唠叨叨一个时辰后交代宁长安前院主楼不能进，是王家掌柜、夫人住处，其他地方随意走动，随后将宁长安安顿在前院招待访客的西厢。
星光漠漠，宁长安先是打坐，子夜时分跃上房檐。
村落轮廓彻底掩映在夜色当中，宁静无声。
宁长安拿出一张望气符。
原本没有打算使用望气符，住宿一夜，平安无事无异常，回陈塘县交差，但山神庙的泥菩萨血泪让宁长安内心不安。
气机注入，宁长安双手持符箓过眉眼。
瞳孔深处有清光，宁长安举目。
繁星璀璨，苍穹星河如带。
“没妖气呀”
宁长安对老道的望气符深信不疑，看不到妖气，燕子坪就是没有妖物鬼祟出没。
“泥菩萨流血到底是什么原因？”，超出自己能力范畴，宁长安琢磨，“要不回去将泥菩萨事件反馈向知县”
这类事件到了明镜司，应该会有绣卫出面。
第18章 鬼演一出戏
一夜安静，苍穹深处的清光敛了颜色，晨光熹微，燕子坪明朗了起来。
宁长安洗漱完毕，王贤做了简单早膳，吃饭的时候闲聊几句，问清楚卧马湖方位，宁长安出燕子坪。
没有打算直接返回陈塘县城。
整理文书上报给知县的前提是将事件原委调查一清二楚。
过村口，宁长安又看到编簸箕的老人吴延顺。
晨光从老槐树枝丫间漏下来，在地面形成明暗不一的光斑，老人闲淡恬静，手中的竹条穿花蝴蝶走针引线。
宁长安有点给老人绘一副素描的冲动。
没有带木炭，终归作罢，和老人招呼一声，宁长安骑马出燕子坪。
距离卧马湖有十多里，不远不近的距离，宁长安抄小路走山道。
山路崎岖，好处是过山脊就能看到卧马湖，而且宁长安有遭遇到猛兽时炼制木盒三位美人的想法。
林木萧瑟，青草枯黄，马蹄带起细微的沙尘随着一人一马飞扬起来。
一刻时后宁长安站在了山脊线。
视野的下方就是卧马湖，湖泊形状似卧倒的骏马，波光粼粼，以卧马湖为线，向南郁郁葱葱，青山苍翠，向北则是草木枯黄，毫无生机。
没有看到取水的民众，山野安静。
宁长安徒步下行，骏马通人性，跟在宁长安身后不时打着响鼻。
山地缓坡处有坟场，枯草摇曳。
路过的时候宁长安皱眉。
“坟场，为什么总感觉内心一抽一抽的，就像遗落了什么”
前行半离地，宁长安猛地止步。
想起来了！
前夜靠近燕子坪时遇到过坟场，以炼制三个纸人为目的自己进入，在断碑看到过吴延顺这个人名字。
燕子坪和自己聊个把时辰的老人不也叫吴延顺。
同名同姓……
是巧合还是……
不犹豫，宁长安牵马自山间小道直奔前夜寻过游魂的坟场。
已时，宁长安出现在荒草满目的坟地。
石碑有了年限，凹凸不平的碑面处处是雨水凿琢的痕迹，明确无误，刻的名字就是吴延顺。
心跳加快，宁长安自断碑右侧坟前找到另外一节没入地面，露出部分被荒草覆盖的石碑。
被雨水冲刷却依旧清晰的碑文上记有时间。
元景三十二年；
燕子坪吴延顺，字宴同，天享五十七岁；
元景是禹国年号，眼下是元景三十八年，也就是六年前立碑，吴延顺死了六年。
燕子坪编着簸箕的老人呢？
宁长安头皮发麻。
如果是同一个人，自己白日见鬼了！
为何老道符箓看不到邪祟之气！不合常理！
坟场安静，四野无声，宁长安来回走动查看另外散落在地面石碑。
看到名为吴学贤的人名时嘴角又抽搐了一下。
宁长安记得清楚，午后同老人聊天时有三十多岁男子外出取水，同老人招呼，吴延顺喊了一声学贤。
两个和坟地同名同姓且都来自燕子坪，再关联到山神庙泥菩萨流血，宁长安已经能肯定燕子坪出问题了。
严重一点，是鬼村。
陈塘县城郊外遭遇到鬼宅，如今是鬼村，升级了，关键是老道望气符好像失效了。
感觉腿软，宁长安坐在坟场的边缘。
四周都是生命力旺盛，随风摇曳的狗尾巴草，宁长安盘算。
【望气符失效，鬼村，鬼物邪祟强悍，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回衙门禀报。谁信！】
【知县大人相信，以大人谨慎小心性格，定会向明镜司反馈，一来一回，少则数日，多则半旬，殆误时机】
【自己单枪匹马挑战，风险系数似乎高了一点】
然后宁长安想到了泥菩萨血泪。
想到了鬼宅时宝剑惊红衣的一幕。
望气符失效，但遁地符、火符、破障符不会，身上还有六斗南宫钉。
日光高升，宁长安站了起来。
检查装备，将衙门骏马放入山林，宁长安斗折蛇行出现在山神庙。
泥菩萨眼圈红红的，是之前流血所至，头还在。
三根狗尾巴草当香火，宁长安奉上。
“燕子坪是真出了问题，今夜陈塘县捕快宁长安揭开真相，斩妖除魔，真要风紧扯呼回头搬救兵，您还要保佑一把，让我能平安脱险。”
祷告完毕，宁长安蹲在山神庙外侧的树林中。
整整大半日的观察。
破案了，真的有问题。
前日抵达燕子坪，日头高照，村子有人来往，有人推独轮车外出取水，眼下半日的时间宁长安却不见一人出燕子坪。
沿山谷绵延的百户村落，就像完全不存般。
昨日的一幕，都是做给自己看的，难怪先前有王家请的道士进入燕子坪查看无果，鬼演一出戏，逼真！
日光西移时宁长安在山林打坐，周天运转，丹田、紫薇循环的气机凝实厚重，宁长安提剑沿小路再走燕子坪。
夕阳余辉散尽，宁长安出现在村尾的老槐树下。
老人还在编着簸箕，宁长安走了过去，在距离一丈远石凳上坐下。
落座的时候余光做了检查。
老人一成不变的淡然，看了眼宁长安。“自卧马湖回来了”
宁长安重剑剑鞘垂地。
视线看着斜向山梁的山神庙方向。
“我说了去卧马湖么？”
老人手顿了顿，笑：“说了”
宁长安咂嘴，鬼原来也可以不认账。
“前夜到燕子坪，就在那边山神庙住了一宿，看到了蹊跷的事情”
老人又楞了一愣，问：“什么事情”
“庙里面的泥菩萨眼睛流血”
老人吴延顺笑：“泥菩萨没有脑袋”
“你知道泥菩萨丢了头”
老人面部肌肉抽搐，“到山中捡柴火，上山下山，怎么不知”
“也对，前夜还看到古怪的事情”
老人停止手中活，看着宁长安。
“靠近燕子坪时从一处坟地路过，有断碑，上面刻了墓主人名字，叫吴延顺”
西边余晖散去了最后一点光芒，夜色落下，宁长安清晰的看到坐在石凳上的老人身体一震，似乎要拔地而起。
宁长安嘴角也抽搐。
编簸箕的老人先是肌肉抽搐，然后身体颤抖，接二连三的肢体动作，脸上就有东西掉了下来。
是一块面皮，连着一部分的耳朵。
右手搭上惊蛰宝剑，宁长安说道：“吴老，有东西掉了”
吴延顺自嘲：“人老了呀，记不住事，这儿掉个东西，哪儿掉个东西，人也丢三落四，看看你，年轻力壮，精神旺盛，眼睛好，真叫一个人羡慕”
老人低头，寻找丢了的东西。
然后就看到了石凳一侧连小半耳朵的一块面皮。
“嗤”，剑锋破空。
宁长安出剑；
明亮的剑光照亮了周边空间，就像晨光再起，白炙一片，剑光的深处，剑气发出尖锐的镝音将攻击蔓延向了老人。
第19章 六月飞雪
吴延顺整个人在宁长安视线内四分五裂，一道白色人影冲天而起站在老槐树枝条上。
“轰”，一声，老人坐着的石凳破碎。
白色人影仿若有形无质，咯咯笑着。
“你说你走了还回来做什么？一别两宽，各奔东西，多好，要不商量……”
宁长安一剑齐眉，中平刺出。
“贱个男人”
白衣女人尖叫一声。
这个人怎么这样不按常理出牌，说动手就动手。
夜色中出现一道笔直线条，剑气破空在白衣女子瞳孔内放大，然后又是一道剑气破空而来。
宁长安丹田、紫府间气机浩荡磅礴，人就顺着《一字剑法》中记载的气机转化诀窍将惊蛰宝剑一次次中平攻出。
中平一剑，角度不同，剑气线条也不一，但攻击点却一致，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是纵横的剑气成了一张网，兜一点。
夜色不再完整，被这张网切割的支离破碎。
老槐树轰然一声居中折断倒下
尖锐的呼啸自白衣女人唇间响起，人影冲向夜空。
宁长安挥剑。
一道剑光平铺在空中，就像波光粼粼的水面。水面蔓延，自白衣女子腰部没了过去。
一分两半。
“啊”的不可思议声响起又中断，破碎的骨架从空中掉落在地面散开。
黑烟滚滚，如一道龙卷摇摆向燕子坪村落的深处。
去向是王家大宅。
“似乎没有鬼宅内的红衣强”，宁长安简单的评价，拿出一张土遁符，按照老道术法口诀唤出纸片人。
纸片人化身朵美人、黑美人，红女巫手持青铜弩箭缀上了黑烟。
你有妖法，我能土遁，还可以三十六计无中生有，以假乱真。
地面涟漪如波纹散开，宁长安没入了进去。
黑烟进入王家大宅后凝实，白衣女人身形清晰，比较之前透明了很多。
和宁长安一起吃过饭，喝过酒，也唠叨过的王贤站在前院凉亭，身侧是另外一名宁长安看到过的杂役。
“夫人，捕快又来了”，白衣人开口。
王贤伸手一抹，沧桑的一张面皮被捏在手中，人面桃花红，眉目如画，眼神却是充满戾气。
“慌什么？什么捕快”
“前日出现的陈塘县捕快”
王贤皱眉，“捕快自己感受过，没有气机呀，如若不是捕快身份，考虑后续影响，早就吸了气血”。
皱着的眉头拧了起来。视线看向院墙。
“那是什么鬼？”
夜色将站在院墙上的人影拉长，金色头发，黑色束身裤子，装扮不伦不类，胸口大开，眉眼深邃，染了胭脂般。
相貌诡异但又有一种道不明的味道。
手中还持着弩箭。
另外方向又是奇装异服的女人。
目光都聚在了院墙上的黑美人、朵美人、红女巫身上。
大院深处的地面有波纹散开，宁长安伸出头，观察，没了下去。
下一刻，陈塘县的捕快从王贤身后两丈距离地面钻了出来。
宅院内三个人目光都在墙上的美人身上。
宁长安一声不响，挥剑！
气机鼓动，灵力被注入惊蛰宝剑。
剑光暴涨，一道纤细却极度璀璨的光线出现在王贤后方。
然后适才喊了一句，“妖女，看剑”
凝着灵力的剑光将杂役一截两断，骨架落地成灰。
王贤激灵灵的转身，剑光没入身体。
“你耍诈”
身体两断，皮肤瞬间萎缩成灰烬，黑烟滚滚扑向大宅的另外一侧。
纤细而璀璨的光线不停，自化身成吴延顺的白衣鬼物身体穿了过去。
白衣女人没能再行化烟雾遁去，透明的身体破碎，苍茫夜色中无数磷光萤火虫般飞闪。
“女巫，来一箭”
弩箭符文闪烁，光芒大盛，青莹莹流光聚在箭簇时红女巫射出弩箭。
“嗤”，
来自红月集市打铁匠的弩箭破空没入王贤化成的黑烟。
红月集市铁匠铺必出精品，货真价实。
青光和黑烟交缠在一起，空气中有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一个扭曲的形体在青光中挣扎。
形体皲裂，出现无数细碎的裂缝，青光没入了进去，裂缝不断扩充，然后在一声竭嘶底里的惨叫中形体破碎。
“咣当”，玉质的声音在地面响起。
一个和宁长安在十里坡鬼宅拾捡到的骨指如出一辙物件落在地面。
骨指落地，宁长安看到视线周边空气水一样波动了起来，涟漪收敛，宁长安寒毛倒竖。
还是王家大宅，但再也没有白日所见建造恢弘的一幕。
院墙残破，阁楼摇摇欲坠，星月无光，空气微凉，充满了阴森森的味道。
宅院外是交织的各种声音。
呼唤孩童回家的，闺中女子等待良人归来的，竭嘶底里惨嚎的。
沧桑破败的院落外影影倬倬，大片大片的夜色似被凝实，一个个怨灵走了出来。
都不需要借助望气符。
六月初头的时节，抵达燕子坪清晨，宁长安感觉到太阳毒辣辣火热，夜间也是干燥。如今空气阴寒。
幽冷的气息凝结在夜色深处，气温骤降，空气中白色晶体飘飘荡荡落下。
是雪花；
六月飞雪！
宁长安长吸口气，想到鬼宅的一幕，再看到地面白玉光泽骨指，都明白了。
难怪山神庙的泥菩萨会流泪。
整个燕子坪没有一个活人，就是一片绝死之地，但却被屏蔽了，整整两年时间，外界人员进入燕子坪所看到都是幻想，而维持了这个幻境的应该就是落在地面的骨指。
这是一件高阶，超出自己解读的法器，能让老道的望气符失效自然可以蒙蔽道士、宗门子弟甚至的明镜司绣卫眼睛。
外界只知燕子坪两年期间滴雨未落，却哪里知道燕子坪是整整落了两年的飞雪呀。
那些在宅院外呼喊着的声音来自燕子坪民众，而四周靠近过来的形体也是民众，只不过这些民众戾气炼化，成了怨灵。
王家家主一行数十人祭祀，有丫鬟、车夫离开燕子坪不久后猝死，燕子坪多重的阴气，沾染了怎不死人。
宁长安召唤，三个纸片美人轻飘飘落地靠近向宁长安。
纸片人比符箓更珍贵。
不能有丝毫的闪失，三个美人联手要保险很多。
左右方向已经有怨灵扑了过来，宁长安出剑。
不使用老道的火符。
惊蛰斩杀厉鬼化身的王贤，宁长安有心得。
少许的灵力注入攀升的气机当中，惊蛰宝剑光芒爆绽，长剑破空！
左右而来怨灵遭受剑气横扫，有的如烟如雾直接消散，有的破碎成点点璘火夹杂在纷纷扬扬落下的雪片当中。
前赴后继后来，宁长安惊蛰宝剑卷起千堆雪。
第20章 天一神水
三个纸片人配合有序。
拉出一个空间，放怨灵进入，轻飘飘拍出一掌，空气中有道法的气息弥漫，怨灵消散。走的比宁长安惊蛰宝剑斩杀更要安静。
宁长安发现了一个问题。
纸片人是老道利用道门剪纸术以金符制成，蕴含道法，需要自己不断输入一缕气机按照老道口诀炼制。
纸片人的短板是不能如若宁长安修行般气机周天转化，生而不息，其实相当于一个存储器或者蓄电池。
山林中以猛兽历练，当自己注入的气机随纸片人出手减弱，纸美人攻击性会直线下降，自己便要收取回来，再一次注入气机炼制保养。
问题就出在三个纸美人不断出手，却丝毫没有气机削弱的迹象，而且出手越来越凌厉。
宁长安对老道的敬佩如洛江之水滔滔不绝。
老道绝对的牛人，纸片人通过斩杀怨灵竟然可以自行强化升级。
高明，神通！
近半刻时的出手，前赴后继而来怨灵被斩杀殆尽。
明显感觉到宅院四周煞气、阴风减弱了许多。
没有怨灵再一次的攻击，宁长安跃上房檐。
空气中交叠的各种声音还在继续。
“柱儿，你在哪里？”
“夫君，妾身等你回来……”
“老爷慢走”
居高俯瞰，能清晰看到街巷中轻飘飘移动的形体。
这些没有意识，凭借死亡之前最后一道残念支撑化为鬼物的形体没有攻击属性。
杀，轻而易举！
不杀，终归是鬼物。
《上玉京》功法运转，一口气机被宁长安提了起来，人站在王家大宅房檐上，手持惊蛰宝剑。
“陈塘县捕快宁长安奉旨办案，斩杀燕子坪血案魁首厉鬼，尔等自行消散，轮回为人，燕子坪将重修山神庙，庇祖萌孙，香火不绝”
气机沛然，语调不高但却似滚雷辐射在燕子坪上空，两山一谷形成回音，压制了燕子坪各种交叠在一起的呼喊声。
移荡的鬼物慢慢靠拢向王家大宅。
数息时间，宁长安四周聚了影影倬倬近百鬼物。
没有言语，不见神情。
宁长安镇定。
首先是即便群起而攻对自己也制造不了任何威胁，其次是近百鬼物聚集而来，说明有效果。
老道说修的《上玉京》，可引天地共鸣，天外琳琅响，齐举步虚升。
宁长安再一次调用气机。
“陈塘县捕快宁长安奉旨办案，斩杀燕子坪血案魁首厉鬼，尔等自行消散，轮回为人，燕子坪建庙设牌，香火供奉，庇祖萌孙。”
气机股荡，落下的飞雪消融。
宁长安对向山腰。
一道清光自山神庙直入苍穹。
宅院内外宁静，只有宁长安声音滚滚如潮。
余音未散，靠近宁长安的一个形体消散。
一缕黑气消弭无形。
第二缕，第三缕……
十多个呼吸，近百灵体自行消散，凝在燕子坪的怨气荡然无存。
天空中一声惊雷划破夜色；
两年滴雨未落的燕子坪要下雨了。
清气满乾坤，有水滴一闪而下没入到朵美人、黑美人、红女巫身体，宁长安伸手，另有落下的水滴悬在指尖。
大雨未落，水滴透明，清气流转。
“这是什么？”
想到自己目见从山神庙扶摇直上夜色的一道清光，宁长安揣摩。
“老道说《上玉京》能积精累气，难道是将泥菩萨一身清气化成神水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悬在宁长安指尖的水滴落下，顺着手指渗透了进去。
蕴在丹田、紫府间的厚重气机竟然让宁长安感觉有灵性了般发出一种琴瑟和鸣的欢愉。
气机运转，神水进入宁长安紫府。
“这是做什么，要开天门”
哗！
雷电闪烁，倾盆大雨铺天盖地落下！
大雨笼罩了燕子坪。
雨一直下。
宁长安在王家大宅破败的小楼内听了整晚的雨声。
宁长安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神水进入了紫薇，但意味着什么，不知。
三个纸人在幽幽灯火下陪伴宁长安到天明，宁长安察觉到了异常。
以往眉目呆板，如今多了一份灵动。
难道是被山神庙升起的清光所化神水点灵了。
也没有太深刻的去想，这个深奥的问题需要进入红月集市后问老道。
向老道解惑的还有从鬼宅和燕子坪得到的两个白玉骨指。
两年未落雨，燕子坪的雨势天明之后还在绵绵不绝的落下。
宁长安不能久留，整个燕子坪无一人存活，这应该是能震撼到京都洛商城的消息。
而且宁长安肯定，燕子坪的厉鬼和十里坡红衣有关联，红衣遁去的时候说了“我会回来”，意味着身后有大佬。
所以燕子坪的内幕绝对不止自己所看到的这样简单。
将三个美人唤入小巧木盒，宁长安寻到斗笠，冒大雨上山。
雨水自破败缝隙中流淌，泥菩萨完好。
眼中无血，神态安详，双目微垂，沉睡了般。
宁长安放了一把湿漉漉的狗尾巴草在供案上。
没有说表明心志的话。
自己在燕子坪的一切，泥菩萨看在眼里。
衙门的骏马还在山林，宁长安牵马下山，策马扬鞭直奔陈塘县。
晚间时分，燕子坪的落雨还在持续，只是没有了先前的瓢泼气势。
一头毛驴自卧马湖方向缓缓走来。
毛驴挂了铃铛，走起来叮当不觉，悦耳动听。
驴背上坐着一名紫衣女子，手持油纸伞，一把细窄剑鞘古朴的长剑挂在驴脖左侧一晃一晃。
毛驴沿小巷走到村头，顺着直通陈塘县的小道慢悠悠走了出去消失在雨雾当中。
子夜时分，宁长安抵达陈塘县。
不入村落自家小院，宁长安自城墙扶摇直上进城。
首先找了陆仟。
夜深人静，敲门不久，院内灯火亮了起来。
骂骂咧咧的声音：“谁呀！”
“是我，宁长安！”
院内的脚步声急促起来，吱呀一声开门。
披着衣服的陆仟出现在宁长安视线。。
“你不是去了燕子坪，什么时候回来的？”
低声，宁长安说道：“燕子坪出事了，发生了血案，全村无一人活口，王家家主回到燕子坪，看到的都是幻象”
身体哆嗦，挂在肩上的衣服滑落了下去，光着上身，肌肉倒也健实。
“长安，别赫人”，陆仟弯腰拿上衣。
“三更半夜，非急能登门？鬼物已经被斩杀，走的时候燕子坪下着大雨，整村子的空荡，鬼物应该同十里坡是一路的”
陆仟愣了半响，眼睛直的，然后转身直奔房间。
宁长安站在门口，耳听八方，房间内有女人怒骂声。
“三更半夜，去安慰哪家寡妇还是上霁楼，出了这个门别再踏进这个槛”
“是长安，燕子坪血案”
身穿捕快服，陆仟冲出，窗户被推开，女人喊了一句：“注意安全”。
两人直奔知县粱兆相府邸。
途中宁长安言简意赅，原原本本还原了燕子坪经过。
上霁楼时常想着沾宁长安光不化钱银，在码头可以面不改色从渔民网兜拎一条大鲢子回家炖鱼头豆腐汤，在集市也能眼不红心不跳收保护费的陆仟听完宁长安的话语后咬牙切齿，骂了一句。
“日”
…………
第21章 大紫衣，莫峨眉
县城一隅大宅前后院都亮起了灯火。
方方正正厅堂内面色端正的陈塘县县令粱兆相面沉如水。
等陈述完毕，粱兆相起身。
“你是最了解现场的，长安，怎么看？”
“事关燕子坪整村的民众，大人自然要到燕子坪。案件重大，还要通报向都城京兆府、明镜司。另外也需通知京城王家。这是人证”
宁静的陈塘县动了起来，打更人通告衙门人员的敲锣声此起彼伏，狗吠声彻响。
粱兆相在内衙役、捕快四十多人连夜直奔燕子坪的同时自衙门而出的快马在码头靠停，两名捕快护送李殿吏上京。
燕子坪下了三日的大雨在粱兆相等人进入不久后停了下来且云开日出。
衙役没有进入燕子坪，把守村头村尾。
粱兆相、陆仟、宁长安及其衙门主薄进入燕子坪。
村尾的老槐树发出了新芽，两侧山林郁郁葱葱，空山新雨后，燕子坪空气格外清新，但粱兆相内心是沉甸甸。
百户的村落无一人，大雨将燕子坪洗涤的面目一新却扫不掉燕子坪大大小小院落房间内厚厚的灰尘。
包括王家大宅在内，大同小异，房间灰尘积厚，蛛网挂粱，早就无人居住。
夜色落下的时候粱兆相随同宁长安上了山神庙。
宁长安郑重的点香火。
梁兆相拍宁长安肩膀，说做得好。
宁长安知道不是说眼前的点香火，而是燕子坪血案。
众人没有在燕子坪村内住宿，就在村头安营。
子夜时分。
宁长安听到营帐外响起声音。
“粱知县可在？”
声音来的突然，营帐外围衙役、捕快没有发出任何示警。
随粱兆相出营帐，宁长安看到落下星光的地面站着两个人。
一名青衣绣卫、一名白衣术士。
陆仟低声：“来青衣了”
明镜司分紫衣绣卫、青衣绣卫、灰衣绣卫，对应品衔是侯卫、骁卫、旗卫。
快步向前，“陈塘县令粱兆相，两位大人辛苦”
带头青衣五官轮廓分明，相貌凶悍，膀大腰圆，近一八的身高，在宁长安眼中属于胳膊能跑马，拳头可站人，在宁长安之前的蓝星过安检警察都会刻意多看几遍身份证的人。
一脸匪气，说话却是和气：“”天孤楼绣卫杨七佛，我家头儿已经进去了，在王家大宅”
粱兆相脑袋嗡的一响。
明镜司三十六楼天孤楼一把手，青衣的头儿，紫衣绣卫。
整个禹国也才三十六名紫衣呀。
都是能翻江倒海，摧山毁岳的人物。
陆仟胳膊碰了宁长安。
“紫衣绣卫，第一次见”
宁长安咂舌，但没有陆仟那股兴奋劲。
神通，有老道神通不？
跟着凶神恶煞相貌的杨七佛，宁长安、陆仟等人进王家大宅。
星光灿烂，一名紫衣绣卫带着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力撞入宁长安视线中。
宁长安第一感觉是一袭红衣，一壶酒的东方不败。
提剑跨骑挥鬼蜮，白骨如山鸟惊飞
第二感觉还是如此。
第三感觉依旧如此。
倒不是相貌，而是那种气质及其散发出来的气场，当然某些局部特征也相似，比如眉。
眉很锋利！
长相妩媚而不失英气，眉目之间尽显风流，眼神直钩心魄，气场强大。
脸型略微狭长。
标准的美人瓜子脸，缀上英气的秀眉和强大气场，绝了。
宁长安穿越半年有余，看到过能将妩媚演绎到极致的柳西楼，精灵般的谢灵儿，也见识过明月楼好看不像话的冷清婵。
修心不修口的宁长安嘴巴上说漂亮，内心无多少波澜。
眼前的明镜司紫衣绣卫实实在在震撼到了宁长安。
宁长安感觉陆仟身体都在打颤。
粱兆相自我介绍，紫衣绣卫点头，客气一句，明镜司天孤楼莫峨眉。
莫峨眉，宁长安记记住了这个相当霸气的名气。
目光直接在三个人当中锁定宁长安。
宁长安没有自紫衣绣卫眼神中看到丁点的情绪。
“说详细一点”
遇到的是行家，细枝末节事情宁长安不提，直接从山神庙泥菩萨血泪开始，再到坟场发现石碑吴延顺名字，去而复返真相大白一幕。
随后宁长安将燕子坪得到的骨指拿了出来。
算不得是物证，宁长安猜测是法器，可交可不交，但面对燕子坪百户民众血案，宁长安选择谨慎。
随在杨七佛身侧，身体瘦高，相貌俊美，鹰钩鼻的白衣术士伸手，隔空摄物，骨指到了白衣手中。
以宁长安看不懂的高深手法翻来覆去，一番操作猛如虎，停下来的时候白衣说道：“是幻境法器。”
宁长安不懂，但听明白了幻境两个字，知道和自己之前猜测相差无几，燕子坪最先看到的一幕就是幻境，而制造幻境的便是白衣术士手中有润玉光泽的骨指。
想这还有一根，宁长安倒是没有索要的想法。
骨指就在宁长安产生这些想法的时候有流光溢散出来，迅速蔓延，没过王家大宅。
宅院神奇的生发了变化，再一次恢复到宁长安最初所看的景象，干净整洁，纤尘不染，雕梁画栋，古色古香。
粱兆相、陆仟两人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清光收敛，宅院又变得破败萧条。宁长安所言真真实实，没有任何作假和夸大其词。
阴阳割昏晓，造化钟神秀的法器。
白衣将骨指扔了回来。
“妖法禁锢已解”，白衣术士轻描淡写开口，高人风范。
宁长安斩杀鬼物所得，归宁长安所有，磊落光明。
天孤楼侯卫现身的好处是很多事情都可以直接定论。
紫衣绣卫莫峨眉对粱兆相开口：“衙门封锁现场，粱大人经验丰富，行事谨慎。此案非人为，天孤楼会后续调查，相关人员功酬都将如实记载”
粱兆相大喜：“有劳侯卫大人”
再好不过的结局。
涉及鬼物精怪，案件被明镜司接了下来，宁长安破燕子坪血案初始的功劳算在了衙门身上。
宁长安，吾之福也！
宁长安也是觉得结果妥帖。
明镜司来了高人，自己不担心逃遁了的红衣厉鬼背后大佬复仇。
自己身后也有猛人。
剩下的事情就是等待王家家主，修庙立菩萨，敬香火。
天孤楼紫衣绣卫查看现场，燕子坪的封锁随后被衙门撤销。
各自忙碌，互不干涉！
第22章 白骨夫人
明镜司、钦天监三人自燕子坪走个来回，在老槐树下停留半响时间，然后莫峨眉等人上山。
风从夜中来，带着丝丝凉意。
泥菩萨两眼低垂，慈眉善目。
山神庙的供案点了香火，还有一把狗尾巴草。
长相凶神恶煞的杨七佛咧嘴笑了笑：“这个宁长安很有意思”
天孤楼的大当家目光从狗尾巴草收回来，问：“发现什么了？”
相貌粗狂的杨七佛心思却灵巧。
“没有气机，感觉不到灵力，半年前成为陈塘县捕快，哥哥宁长生是教书先生，满腹经纶，但是文人。没搜寻到宁长安修炼的信息资料，老槐树折断，青石条上剑气纵横，相当有境界”
想了想，杨七佛说道：“或许宁长安有可以遮蔽气机的法器”
法器能遮蔽气机，所以杨七佛没有推测宁长安修为。
莫峨眉点头：“骨指是扔到外面能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幻境法器，制造了燕子坪血案背后魁首不会坐视此种物件丢失，大概率会找宁长安，缀着宁长安。”
“明白”
交谈声弱了下去，不久之后三个人消失在燕子坪山林无尽的夜色当中。
燕子坪村尾老槐树生出了嫩芽，宁长安看着山岭方向咂舌。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开眼界了。
莫峨眉没有出手，但玩魔方般解骨指术法禁锢的钦天监术士和杨七佛对天孤楼的大当家毕恭毕敬，这个女人大抵就是能翻江，能捣山的人物。
卧虎藏龙，真正的高人不露相。
这个女人做事情也是干净利索，狠角色。
还是衙门好！
老道也好！
望气符是有效果的，自己揣着两件能制造出幻境的高阶法器，怀璧无罪，匹夫有责，十里坡的红衣也说了狠话，自己终归是沾了因果，再一次进入红月集市，要好好利用资源。
打铁匠的弩箭是好东西，但只有一件不够，三个美人也要有趁手的兵刃，老道符箓还要多拿，要防患未然呀。
宁长安感慨万千，却是不知道自己被明镜司当了鱼饵。
陈塘县知县粱兆相走了过来，看着夜色下出神的宁长安百感交集。
宁长安是有气运的人，短短不到十日先后揭开了河妖案件和燕子坪血案真相，人才。
得要涨饷银，月俸六钱，再加一石米。
随在知县身侧的陆仟也有自己心思，宁长安从道长手中得符箓，说什么自己都多要几张。
符箓好，下能保宅平安，上可建功立业。
就像宁长安一样。
一样米百样人，各有各心思。
粱兆相、宁长安、陆仟等人在燕子坪逗留两日，王家家主带领保镖护院十多人自禹国都城洛商风尘仆仆而来。
进入燕子坪，看到两侧山岭因为大雨浇灌而彻底苍翠，再看到燕子坪破败的村舍建筑及其家宅房间厚积的灰尘和蛛网，家财万贯的王家家主泪水纵横。
收拾家宅，人直接住了下来。
布道场念经，承建山神庙。这些都要王家家主亲身亲为操办
私下王家家主给宁长安百两纹银。
宁长安没收。
有些钱银可以多拿，有些不沾。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宁长安在燕子坪整整呆了二十日时间。
知县粱兆相和陆仟早就折回。
留衙门、捕快四人，宁长安带队，协助王家家主修建山神庙及其燕子坪方方面面善后事宜。
宁长安揭开燕子坪真相，要有始有终。
不用在陈塘县城防，多数时间宁长安都可以自由支配。
夜色落下的燕子坪安静无人，居住在王家后宅小楼的宁长安在二十多个日子里熬油费火，奋笔疾书，先后利用自己丰富的题材库改编了《狐妖之烽火戏诸侯》、《悟空》、《漫威之泰坦族崛起》、《宫心计》多部书册。
宁长安有危机感，燕子坪只有衙役捕快三个人，但宁长安知道明镜司周边活动有人，内心踏实。可一旦折返陈塘县，沾了因，说不准来的就是果。还是恶果。
回县城，第一时间需要进入红月集市找老道、孟婆、打铁匠。
能拿得出手的还是配图点缀文字的画册、诗词。
对自身修为如今算是有个初步了解，进一步强化技能，能尝试斩杀不成气候的小妖取丹，妖丹在集市是通货。
制作画册，夜间也炼制三名纸片人。二十日时间一晃而过。
燕子坪的山神庙重新修建，王家家主奉贡品点香火，宁长安也虔诚点了香火，随后同万分感激的王家一行人分道扬镳，直奔陈塘县。
县城东北数百里大山。
青山逶迤，主峰剑戟般高耸入云。
林木幽深的山谷两侧云雾缭绕，山谷内却如平原，溪水潺潺。
身穿白衣，被鬼宅春儿叫做白骨夫人的女子肩膀盘着一条长了翅膀的螣蛇。
脚下卧着通体黑色猫儿。
拖刀的白猿站在白骨夫人一侧。
“夏儿死了”
白骨夫人“嗯”了一声。
“谁做的”
“宁长安，陈塘县的捕快，就是破了春儿真身拿镜花水月的捕快”
“确定没有人背后指使”
“陈塘县城传来的消息是宁长安到燕子坪查案，是王家出了钱财，衙门例行公事调查，往后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燕子坪没有人出来”
梳着头发，白骨夫人轻声：“宁长安坏我事呀”
“长老、十五出谷，帮姥姥善后”
有脆生生的回应声响起，盘在白骨夫人肩膀的螣蛇飞入空中。
“夫人，初一很久没有出去了”。
螣蛇化流光而去，地面的黑猫发出男人声音，猫爪摩挲着白骨夫人光洁的脚面
白骨夫人起脚，黑猫被踢了出去。
“不就想着外面的女人”
“喵……”
黑猫在数丈外翻滚起身，发出一声幽幽的猫叫。
再回陈塘县，宁长安发现自己成了名人。
燕子坪血案在宁长安还滞留与世隔绝的村落时已经随陆仟等人的折回在县城里里外外传播了出去。
有的被扩大了说辞，还有些信息无中生有。
泥菩萨流血泪，燕子坪天降大雨，宁长安一剑三千里。
一剑三千里是宁长安同陆仟巡防时的调侃话语，却同燕子坪关联到了一起。
揭开了河妖案件真相，十里坡斩红衣厉鬼，形同给宁长安起了势，燕子坪血案则将宁长安的名声拔高到了顶点。
第23章 出名的长安，骑驴的姑娘
宁长安成了名人。
妖魔纵横，县城酒楼说书先生惊堂木下说的段子大半都同降妖除魔有关系，民众习以为常，但那些都是明镜司、宗门子弟、道门仙人及其学院剑修的事情。
都是闻名不曾见人，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高人，宁长安则是实实在在的捕快，沾着烟火气，平日里能看到的人。
所以进入县城，日常性质的巡防，招呼的民众多了起来，从衙门到集市的一段距离竟然有数十民众尾随着宁长安、陆仟等人，孩童居多。
而且宁长安还感觉往日熟悉的线路上似乎俊俏姑娘也多了起来，有的能反反复复从自己视界前方走多个来回。
过霁楼时扔下的丝帕、葡萄、荔枝更多。，
风情的柳西楼、谢灵儿竟然扔了肚兜。
刺绣的是宁长安侧脸肖像。
绣工精湛，眉目存山河。
陆仟一脸兴奋，原本想着死皮赖脸外加以权压人要一个肚兜，但看到画面，垂头丧气。
“宁哥儿，许久没有上楼了”，柳西楼眉目含情的看着宁长安。
“宁哥儿，红尘客栈的写真什么时候开始，奴家等的心急”
谢灵儿和柳西楼一言一句，撩宁长安。
“最近忙，过个七八天”
两位姑娘眼睛发亮。
“一言为定”，柳西楼说。
“一言为定”，陆仟回复。
楼上扔了青桔下来。
陆仟接住，剥皮，将桔瓣放入口中，酸的牙疼。
陈塘县码头人来人往，没有在酒楼午膳，许久未到吱吱所在渔村。
午后时分，一行四人进入渔村，招呼宁长安的民众不少，宁长安和善一一回应，渔村有勾栏，妩媚的女子说些火辣辣邀约的话语，宁长安说笑打诨，修心坚决。
河岸一侧吱吱所在的棚户无人居住，房间内落有灰尘，宁长安清扫一番，随后同陆仟沿河道折向码头。
芦苇荡飞花成海，物是人非事事休。
夕阳西下，宁长安回衙门打卡后出县城直奔小家小院。
十七日；
红月集市开。
陈塘县城。
黄昏时刻，有挂着铃铛的毛驴从郊外晃悠悠走进。
驴背坐着紫衣女子，驴脖一侧挂着细窄长剑。
过燕子坪时紫衣女子打着油纸伞，看不清相貌，此时烽烟俱尽，落日余晖将女子容貌照射的分明。
有和宁长安一样的鹅蛋脸，但比宁长安脸型稍微狭长，人便有了一种清丽秀雅，美而脱俗，雅而秀气，纯洁清丽的气质。
肤如凝脂，晶莹剔透，身材修长，一米七左右的身高，有一种神韵从骨子中沁出。
女子骑驴，意识还沉浸在沿河码头芦苇飞花当中，有俏生生的童音就从街道一侧响起。
“画中的小姐姐？”
侧目，路边拿着冰糖葫芦的孩童睁大眼睛看着骑驴女子。
紫衣女子扶额。
奇怪了，从白日进入陈塘县城开始到码头，沿路要不有人指指点点，要不就是孩童这么莫名其妙的问一句。
画中小姐姐是谁？
有这么像吗？
前行不到半里，又有街道一侧小女孩喊着。
“画中的姐姐？”
女子忍不住自驴背跳了下来。
“画中的姐姐是谁”
“骑着毛驴，穿着紫衣，持着宝剑的仙子，姐姐你看看！”
小女孩将手中连环画册给了女子。
紫衣女子惊讶，拿画册翻页。
扑面而来的遒劲字体和意味悠长的写词……
…………
天边的你飘泊在白云外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份
…………
竟然还有这样的作词。
写词简洁，意义深远摄人心魂。
好奇心大作，女子再翻画册。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漫漫黄沙中一名紫衣女子挂宝剑骑毛驴前行，浓郁的孤寂者风格，
紫衣女子灵动的眼睛内尽是惊讶。
这不是就自己？
不对，不是自己，眉目脸型皆有很大差异，不过装扮确实相似，难怪被人指指点点。指鹿为马。
图册的画法也让紫衣女子吃惊。
简单寥寥几笔的线条勾勒将层次烘托的立体分明，使得画面中的整个人惟妙惟肖，女子眉眼间灵动调皮。
画面有文字，紫衣女子逐一阅读。
……紫霞红尘历练，誓言谁能拔出她手中的紫青宝剑，就是她的意中人……
紫衣女子笑了起来，很有意思。
再次翻页，紫衣女子就有点爱不释手。
从誉为禹国天下第一庄的北方拥雪山庄骑驴南下，万里迢迢，登上过仙家之地小君山，去过剑修满城的白帝城和小蜀山，南方的玲珑文风尽收眼底，曾斩妖除魔，荡平盘踞秘境的魔窟，但论有趣味的事情，却是这个画册。
没见过这样的呀！
多些这样的画册，沿途倒也有乐趣。
“画册是哪里来的，告诉姐姐好不好”
“宁哥哥画的”
“宁哥哥是谁，哪里可以购得”
“宁哥哥就是宁哥哥，在书社可以购买”，小女孩指了指书社方向。
晚风轻拂，街道人来人往，牵着毛驴的紫衣女子站在了主街一侧。
两侧有低垂的绿柳，远远能看到挂着牌匾的书社。
“半日书社”
左右还有门联。
有花有酒春常在；无烛无灯夜自明。
横批：你来我悦
紫衣女子歪着头。
越来越有意思。
书社内一名明媚善睐，处处透着精明气息的女子在忙前忙后，不断有人进入书社购买画册书籍，生意兴隆。
紫衣女子感叹。
“还是南方文风浓厚，这样的一幕在北方城市书社是绝对看不到的”
想了想，紫衣女子轻拍了一下毛驴。
“等着”
毛驴仰头，悠闲踱步到街道一侧。
紫衣女子前行之后进入书社。
书社宽敞，左右通连的三间，两间房内挂着的是各种绘画。
以大川河流花卉为主，气势磅礡，意境超然。
吸引紫衣女子的却不是那些寻常可以看到的图画，而是标新立异的画作。
居中的图画是向日葵。
向日葵看的多了，但画中的向日葵却像是跳动的火焰，颜色鲜艳夺目，明亮的色彩似破纸欲出。
寻思自己也算是见识过禹国名家山水景物之作，但就是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绘图风格，点线勾勒的手笔，运笔之巧妙让人惊叹。
看了看题字；
“宁长安”
“陈塘县捕快也叫宁长安”
陈塘县城周边数日游览风光，听闻名字最多的就是宁长安斩妖除魔的故事，当时紫衣女子一笑了之，不过是捕快而已。
如今看到这个在陈塘县算是如雷贯耳的名字，紫衣女子诧异。
“可能是同名同姓”，还是没有将捕快同眼前作画人关联在一起。
第24章 彩衣入城，江湖夜雨不太平
不问价格，紫衣女子将《向日葵》拿了下来。
阅览其他风格迥异的图画，又挑选三幅，人进入到出售画册房间。
挑选画册的络绎不绝，紫衣女子从书架抽出一本。
翻看数页，紫衣女子又拿出一本但凡进入书社都有购买的书籍。
翻页，强烈画面感和开场白进入视线。
…………山野荒郊，月隐星稀。一盏昏黄的灯笼自远而近……
爱不释手。
《聊斋说》有三册，紫衣女子各拿一本，然后看到了那本风靡陈塘县，自己被戳戳点点的画册。
翻开第一页。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骑驴女子悠闲前行。
嘴角有笑意。
在书社停留半刻时，紫衣女子带了数十本书册，四副画。
李星竹早就注意到了紫衣女子。
半日书社是宁长安倒腾出来的，李星竹最初反对。
一个捕快，拿笔杆子？
真要有这个才学，还做什么捕快。
不当捕快的宁长安除了长相俊秀就是榆木脑袋，当了捕快却反而开窍了一样，信手而来的诗词能让陈塘县赫赫有名的先生宁长生都汗颜。
绘画就是四个字，“空前绝后”，至少在陈塘县如此。
所以宁长安置办书社宁长生支持，自己也随了夫君。
书社雇了一名机灵伙计，所有画册都是宁长安制作随后印刷出售。
成立之后生意不温不火，但够宁长安开支。
河妖案侦破，书社生意逐渐红火。燕子坪血案水落石出，书社生意兴隆，伙计忙前忙后不得闲，数日期间，自己都是要抽闲帮手。
白日都在忙碌，但少有人像紫衣女子这般豪爽购买，估计是来自县城周边富家子女。
长得沉鱼落雁，带着脱俗出尘的仙气，又购买数十的绘图、画册，李星竹早早关注了紫衣女子。
从河妖案件侦破之后，宁长安名声在外，上门提亲的络绎不绝。
有相貌好的，甚至还有大户人家姑娘。
宁长安让自己无需操心，男大大婚，女大当嫁，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怎能不惦记。
看到紫衣女子，李星竹内心砰呯直跳。
这个姑娘，要是宁长安娶进门，多好！
紫衣女子付银，李星竹支开伙计，自己接待。
“这些画册，携带不便，要不姑娘说个地，回头让长安送过去”
“不劳烦”，紫衣女子笑一笑。
“陈塘县不大，来的都脸熟，姑娘陌生，外来的”
“嗯”
“怎么称呼？”
紫衣女子稍微的诧异，但也没有多想，眼前的女人明媚善睐，虽然不怎么喜欢眉眼间的精明气，但礼数周全，有精明气却没有市侩气。
“陈渔火”
“长安渔火，多搭”，李星竹内心一喜。
数十册画本，李星竹让伙计装竹筐。
画册、图画置入竹筐，伙计颇为吃力的抱着筐。
陈渔火付银。
李星竹要搭一把手，帮陈渔火送出去，顺带搭讪几句。
然后看到陈渔火嫣然一笑，说了一句“不用”
轻飘飘的拎了起，如若无物。
“呃”
李星竹一愣。
陈渔火已经仙气飘飘的走了出去。
李星竹追出。
街道热闹，人头攒动，但就是没有紫衣女子身影。
“不合常理呀，难道是学院、宗门女弟子，自己看走眼了”
颇为惋惜的左看右看，李星竹折返进入书社，有点心不在焉。
姑娘长得的真有仙气！
难得还同长安有共同的什么来着？
爱好！
自己也是擅长笔墨，但向日葵的图画看不出子丑寅卯，自家男人，学富五车，也是看不出画中意境深奥到何处，却被紫衣女子一眼相中。
可惜！
夜色落下，陈塘县城内的街道亮了起来。
县城亥时禁宵，但这之前，万人规模的城市繁华而热闹。
距离都城走水路大船不到一日时间。
陆地快马加鞭更快。
陈塘县有芦苇花海，还有古寺名刹，又是南下北上的水路交通枢纽，商客、游人如织，这些大量进入县城的民众带动了商市繁荣，也容纳了形形色色龙蛇混杂人众。
如若陈塘县城真的是半亩方塘内的一片旱地，霁楼也不会有柳西楼、谢灵儿这样容貌出众的清倌人。
进陈塘县城的文人士子两个地儿必去，一个是半日书社，宁长安那些惊为天人的画可以让人耳目一新，震耳发聩。
另外一个就霁楼。
一县之地，本应比较不了京城风月场所，但霁楼偏偏有柳西楼、谢灵儿两个风格俊然不同的可人儿，琴棋书画比不得京城明月楼的姑娘，但唱词却叫一个“绝”
集市就在霁楼和半日书社之间地段，整个县城最为繁华的片区。
晚间陆仟巡夜，带着两名捕快。
三人过霁楼。
霁楼灯火通明，有清越欢快的歌声自琵琶伴奏声中从霁楼传开。
…………
愿那风是我
愿那月是我
柳底飞花是我
对酒当歌
做个洒脱的我
不理世界说我是何
只要做个真我
在笑声里度过
懒管它功或过
对酒当歌
莫记一切因果
风里雨里也快活赏心地过
…………
唱歌的是柳西楼，颜值在陈塘无敌的姑娘嗓音空灵，从楼下经过的陆仟潜意识便放缓了脚步。
歌是宁长安写给柳西楼的，陆仟知道，但陆仟感觉歌说的是自己。
这种看似通俗，字里行间写透了生活的词儿最受京城而来文人才子喜欢。
陆仟也喜欢，文人士子欣赏的意境陆仟听不出来，就是感觉接地气。
过霁楼自集市沿主街到头就是东门，夜色已经彻底深沉了起来。
打更人棒子声远远近近传来，已到了禁宵时间。子夜时刻有另外一组捕快接替，陆仟掐着点。准备原路返回。
“头儿，长安西楼真没有想法，十里坡事件之后柳西楼看长安的眼睛都能媚出水来，还有灵儿姑娘。”
一名捕快说道。
另外的捕快接话：“长安有女人缘，要是我，早洗白白净净等着鞭挞了。”
陆仟瞪眼，“你们懂个屁，长安的境界，你们不知道”
“头儿知道”，捕快反问。
陆仟骂骂咧咧，一脚踢出。
捕快笑着躲开。
陆仟脸上的笑意猛然凝固僵硬了起来。
捕快身后方向，两台轿子凭空放大；
感觉身体发软，陆仟第一时间想到了带柳西楼到十里坡的鬼抬轿。
两名捕快从陆仟痉挛的面部肌肉感觉到异常，扭头，视线上方两顶轿子呼啸而过。
前后两轿，八名彩衣女子抬轿。
“头儿，是不是十里坡逃脱了的红衣厉鬼带大佬找宁长安复仇。”
陆仟双腿打颤。
“召集人手，召集人人”
三人顺着主街奔行了出去，数十丈之后陆仟停了下来。
“不对，轿子去向不是宁长安所在郊外村落，也非霁楼，是码头”
“停”
两名捕快止步。
左右靠上陆仟。
“可以不管事了”。陆仟自言自语。
一名捕快吃惊看着陆仟，犹豫半响：“头儿，你是不是再思考一下”
陆仟看着手下，瞪眼：“思考个屁，轿子是飞向郊外码头，和长安没关系”
恍然大悟。
说话的捕快内心瞬间踏实：“头儿洞察秋毫，佩服，佩服”
话锋一转，捕快问：“码头会不会出事”
“地上的事，归衙门，天上的，明镜司说了算”
陆仟一本正经。
“头儿说的好”
两名捕快恭维。
三人目送轿子远去，陆仟内心七上八下，
“奇怪了，自十里坡之后，陈塘县怎么怪事迭出”。
第25章 敲门砖，狗屎运
县城客栈；
一身紫衣的陈渔火看着画册。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踩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很有画面感和意境的一句话，陈渔火合上书册。
晚间时分购买画册，住宿时稍微打探，加上数日都听出茧来的许多话语，陈渔火意识中制作书册的宁长安逐渐立体了起来。
踱步到窗前，陈渔火开始勾勒宁长安。
视线远端的夜色突兀的就被两顶破空而过飞轿冲开。
八名彩衣女子抬轿。
“有意思”
陈渔火招手，挂在墙壁古朴、细窄的长剑飞入手中，跨步，陈渔火出现在夜色深处。
县城一隅；
落下树荫的院内宁秦歌坐板凳晃着小腿，等待娘亲李星竹将自己抱入屋子中。
明月之下，两顶轿子飞了过去。
“娘，有姐姐抬着轿子飞了过去”
“娘，有姐姐飞过去了”
开门，标致的李星竹冲出将宁秦歌拽入房间，关门，关窗，吹灯，放狗！
飞轿过家宅上空，自城墙十多丈的高度呼啸而去直入陈塘县码头向西的芦苇花海方向。
靠近花海，两顶轿子自上方飞过，消失向西南。
陈渔火从夜色中落下，站在随风飘荡的芦苇上。
犹豫半响，陈渔火还是没有跟上。
西南是河道直通的洛江，江水直去两百里入海。
好像不怎么有意思。
…………
陈塘县郊外数十里山野古刹。
月如钩，宁长安站在了古井边。
携带满满当当的画册和所购物件。
间隔一月，不管老道雀舌兰是否还有存余，宁长安又带了一盒。
画册之外，宁长安给打铁匠带了陈塘县特产梅子酒。
也没落下孟婆，拎着的食盒中装满了县城老字号董记的各式糕点及其葵花子
不知道孟婆饮食喜好，但喜欢看宫斗书册的女性不管年纪，在宁长安所在蓝星多半都有嗑瓜子吃零食的习惯。
宁长安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
向前一步，周边景色骤然变幻，红月悬在头顶，集市及其来来往往的行人清晰了出来。
还是那种一成不变的节奏，略带点诡异、神秘。
荒野古刹；
夜色被冲开，杨七佛落在地面。
虎背熊腰，一脸的恶人相，眼神中尽是不可思议。
自己跟丢了宁长安……
明镜司紫衣绣卫莫峨眉令杨七佛缀着宁长安。
宁长安夜间自小院而出，杨七佛不紧不慢，远远跟了上去。
进去山区，宁长安速度逐渐加快，杨七佛略微惊讶。
这个陈塘县捕快有意思！
然后杨七佛开始全力以赴
然后……
人没了……
古刹寂静，四周无人，前前后后的搜寻，杨七佛抓狂。
“这怎么可能？”
红月集市内的宁长安直奔戊字36号商铺。
进入商铺，无人。
宁长安轻声呼唤了一句：“道长，我来了”
里间有簌簌声响，老道走了出来。
宁长安大吃一惊。
以前进入商铺，老道都是气色红润，精神抖擞，眼前的道长却是神情萎靡，脸上也似乎长了色斑。
“这是那般？”
“长安来了！”
宁长安点头，将装了雀舌兰的木盒搁置在柜台。
“顺手给你又带了雀舌兰”
这样说的，宁长安麻利的将《漫威之泰坦族崛起》提交到老道手中。
老道视线落在画册，看到漫威两字，眼神瞬间明亮了起来。
宁长安狐疑，难道老道之前的神情不振和《漫威的修仙者》有关系，老道不会剪纸人……
翻开画册，面相凶恶，身着甲胄，形体魁梧光顶男人跃然纸上。
男人手中拿着立体型方块。
方块下方有字体备注；
原力立方。
老道眼睛不再如若第一次般注重在画面上，而是画册的文字注解。
宁长安看碟下菜。
老道神通，对于打铁匠、孟婆的喜欢不屑一顾，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是宁长安眼中老道唯一短板。
《漫威的修仙者》是一块敲门砖。
《漫威之泰坦族崛起》画册中宁长安只绘画了三五人物，重点就是老道看到的光顶灭霸。
否则故技重施，对于老道这样的高人很容易失去新鲜感。
因此宁长安的核心在文字上面。
宁长安也不会自我揭短的对老道侃侃而谈灵力、气机。
谈个屁，老道才是高人。
宁长安的文字注解剑走偏锋。
之前给老道的画册中有暴风女，绯红女巫，万磁王这些正邪两面的人，宁长安提到了暴风女能控制天象。
画册中宁长安蜻蜓点水提及混沌魔法，原力等知识点。
不能多说，言多必失，关键是宁长安也不知子丑寅卯。
但学过的物理知识帮助到了宁长安。
所以宁长安的关键词是能量守恒定律。
“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它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或者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其它物体，而能量的总量保持不变。”
老道眼神就被这道文字死死的攥住。
陈塘县的捕快内心又动了一下，“老道憔悴，会不是是因为钻研漫威修仙者中自己天马行空所描述的能力上”
这样想着，宁长安将画册合了起来。
尊重交换原则，有一说一。
老道不满，嘟嘟囔囔，要翻画册。
“还要符箓”
“望气符、火符、土遁符都要加量，还需自孟婆商铺拿身法，您得介绍。私下有问题请教。”
“都用完了”，老道惊讶。
顺着老道的问话，宁长安尽可能简化言语，言简意赅说了符箓的消耗。燕子坪血案这些事一笔带过，集市不是陈述案情的公堂，宁长安要问的是泥菩萨一道清光所化的四滴神水及其效果。
画册中漫威的牛人之外，宁长安所提及的任何事件在老道眼中都不是事儿。
老道只是笑骂了一句。
“寻常人天天捧着锦鲤点香火也不见得有这样气运。泥菩萨镇妖杀业，成了金身。你能看到清气冲天是因为泥菩萨散了金身开天河，燕子坪整日整夜适才有了大雨。四滴神水是泥菩萨金身换来的天一神水。被你和纸片人得到了。好处无限。按照口诀法门，慢慢炼制，纸片人有不俗攻击能力，至少在遭遇危险的时候可以当替死鬼，但沾了天一神水，纸片人等同有了灵气。至于你，好处多了去，泥菩萨天一神水是三清气，利用《上玉京》修炼吸收，天一神水完全融到自身气机功法，《上玉京》大成。三清气藏紫薇。到时便不需要望气符。一身“上玉京”、“三清气”，能一脚迈入半步神圣。”
将装有雀舌兰的茶叶盒放柜台，老道继续：“你小子有诚意，这本画册有内涵，老道也不占你便宜。纸片人沾了天一神水，炼制口诀就不是先前那一套，回头给你高深的。至于身法，老婆子给什么拿什么。别挑剔。”
“骨指给我”
第26章 雪中送炭好兄弟
宁长安将十里坡所得骨指递给老道。
老道拿骨指，转身进入里间。
“等着哈”
老道进入，宁长安满脑子还是最先那句话。
“沾了天一神水，纸片人等同有了灵气”
宁长安天马行空的想象，“朵美人、黑美人、红女巫有了灵气的意思是不是可能同化形的妖物般启灵”、
穿越以来，很多事情都超越了想象的极限，但老道一句话又拉高了天花板。
想象无极限。
一刻时，老道走了出来。
“二十张望气符，二十张火符，十张遁地符、五张避水符，五张滞身符。炼制纸人术法口诀同符箓都在木盒当中，另外有一侧“山海图”，可以养纸人。指骨是幻境法器，也是幻术心经，禁锢已解，可以参阅修炼。”
喜上眉梢。
老道够意思！
感觉自己又占了便宜。
“要不您说说需要什么，不要太苛刻，我拿这些手软”，宁长生一本正经。
“念着就行”
如此说着的老道伸手，一个通体红色物件出现在手中。
巴掌大小的圆盘。
“这是从幻境法器中取得血胚，以人精血为主，辅助妖丹和多种奇珍异草，效果不差给你的血丹，直接服用，天一神水成三清气的效果可以事半功倍”
宁长安脸上带着的快意瞬间消散。
想到了乱葬岗累累白骨和死了的画师，想到了燕子坪惨案。
老道目不转睛看着宁长安。
宁长安脸上没有丝毫服用血丹可以提升修为的喜悦，就是纯粹的凝重。
摇摇头，宁长安说道：“乱葬岗白骨累累，燕子坪死了近千人，血胚里面是死在十里坡民众的精血，道长神通，超度了吧”
老道指点迷津，“到孟婆商铺，顺带交换一本《百无禁忌》，出集市，以上玉京气机消融血胚，自己超度。”
宁长安点头，明白老道的意思。
老道自然可以超度，但红月集市有规则，老道神通却也是要遵守。
人恢复到之前的平和神态。
“手越来越软了，要不下次给你带点养精益神的”
“滚……”
连推带搡，将宁长安驱赶出商铺，咣当一身，关门。
关门翻书。
“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它只会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另一个物体……”，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老道眼睛就像看到了黑暗中的一束光。
宁长安一饮一啄，没有糊弄老道。
能量守恒定律是什么，是自然科学的基石。由此衍生的热学第一定律和磁能有关系，给画册时细心的宁长安发现了老道尤为关注万磁王。
基础科学的意义就在于为整个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提供理论基础，灵力、气机这些玄奥的知识宁长安还在探索当中，但以能量定律，宁长安反而觉得更容易解释漫威中一帮牛人的超能力密码。
无非就是能量的运动和转化。
老道神通，就让老道去完成现代科学和禹国仙法道术的一次碰撞，说不准老道还能摩擦出惊艳的花火。
商铺里间。
老道皱眉。
苦苦思索了头戴面罩，鹰钩鼻漫威修仙者术法而不得其解，现在似乎有了点眉目。
能量转移……
“能量又是什么，”捧着书，老道研究着大学问。
眉飞色舞的宁长安站在了丙字7号商铺。
“打铁匠，我来了”
闷声闷气的回了一声，铁匠铺叮叮当当的声音停了下来。
打铁匠面色黝黑，目光炯炯，看着宁长安手中画册。
这是重点。
目不转中宁长安翻开第一页。
图文并茂，还是猴子。
夕阳西下，一只扛着铁棍的猴子站在山巅，留下一个黄昏线上的背影；
然后就是直撞人心的句子；
…………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
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
才是唯一的答案
…………
打铁匠呼吸急促了起来，感觉就像是被铁锤砸中了脑门。
写词里面的那种孤寂自己感同身受，写词里面猴子顿悟肆意畅快随心所欲的豁然自己没有。
画册图文已经不是普通的读物，而是蕴含了化简为繁，返璞归真的道呀。
宁长安还没有翻第二页，打铁匠长吸口气。
铁匠铺出精品，打铁匠也是有一说一的人，宁长安带了两本图册，第一本是之前允诺，没有失言，第二本《悟空》给人内心的震撼比较《东游记》，有过之而无不及。
价值决定交换基础。
打铁匠直接开口。
“要什么？
“这么直接？”，宁长安心喜。
“三支铜弩，一支强弓，两把剑，双锏”，宁长安量体裁衣
想了想，宁长安又说道：“铜弩有没有连发或者多发的，大覆盖面，江湖险恶，多妖魔鬼怪，我是碰到厉害对手了，害怕呀
打铁匠深深的看了一眼宁长安。
“等等哈”
进入里屋，一阵的翻箱倒柜声后走了出来。
身材魁梧的打铁匠成了移动的兵器架子，持剑拿弩背弓。
宁长安眼睛已经亮了起来。
两把长剑，一把宽厚，一把细长，双锏古朴，刻有自己看不懂的符文。强弓看不出材质，黑色，包括弓弦、箭矢。
“剑为白露、霜月，比惊蛰差了点，双锏、强弓都是自集市交换而来，没舍得回炉重造，都给你。”
将兵器一股脑放在柜台，打铁匠再一次进入里间，出现的时候拿着两支铜弩，一个类似艳丽羽毛，半尺长度的器件。
“铜弩效果和之前一般无二”
拿着造型奇特物件，打铁匠说道：“这叫胭脂翎，多发，内有刻符文银针百枚，机括控制，重复使用，自己琢磨组装”
打铁匠不授业解惑，宁长安已经感激涕零。
什么是好兄弟，打铁匠就是，胭脂翎就是武侠小说中的孔雀翎呀，比小李飞刀还牛气冲天，宁长安眼神诚恳。
“感觉自己占便宜了，你说个没难度的要求，下次给你带着”
打铁匠挥手：“等价交换，你情我愿”
“那就谢谢哈”
打铁匠嗯哼一声，随后自地面拿古朴长匣，都装里面。
细致入微。
兵刃器件入大匣，宁长安一步三回头出铁匠铺。
咣当一声关门。
第27章 百无禁忌
身背大匣，宁长安进入甲字13号商铺。
以往眼袋低垂，昏昏欲睡的孟婆翘首张望，宁长安进入商铺，亲切招呼：“长安，你来了呀”
语气就让宁长安感觉到画册产生了功效。
孟婆追剧了！
画册还没有翻页，孟婆直接说道：“说吧，要交换什么功法”
“您不看看？”
宁长安笑着问。
“长安的画册越来越有内涵，老婆子相信”
出信誉了，多干脆！
宁长安将手中食盒放了上去，打开。
食盒内有小格，分门别类放着糕点和瓜子。
“这是做什么？”孟婆问。
“给您带的，看书册嗑瓜子吃糕点，才能知其意，感其情”
葵花子是新炒的，带着淡淡清香，糕点精美，令人垂涎欲滴。
“小宁有心了”，孟婆眼角皱纹叠在一起，一字一句开口。
“下次还给你带”
“我要《百无禁忌》，还要身法，快的”
孟婆转身，从标有99、17的抽屉拿出两本书册交给宁长安。
随后又打开左上侧没有数字标记的抽屉，拿出一本破旧书卷。
“这是一本剑谱残卷，当是食盒交换所得，给你了”
三本书卷，宁长安首先看身法卷。
《流光飞舞》，顾名思义，慢不了。
再看剑法残卷。
《飞花逐月》，相当有意境。
“不会是天外飞仙那样的”，宁长安小小遐想了下。
将三本书卷收入怀中，大功告成。
“走了，婆婆”
“小宁，慢走”
出门，店铺咣当一声关闭。
柜台里侧的孟婆拿瓜子，轻轻嗑开，脸上有笑意。
翻书页，充实了！
宁长安也充实，三本书卷，符箓和兵刃满满当当。
站在红月集市，一步出界。
古刹后院水井一侧的空气似波纹涟漪，宁长安走了出来。
宁长安牢记老道的话语，血胚益于提升修为，自己不惦记，难保没有妖魔鬼祟偷窥，带在身上就是定时炸弹。
《上玉京》气机攀升，宁长安势如奔雷抵达十里坡。
红衣女鬼在十里坡以术法造了幻境鬼宅，祸害画师和相貌出众美貌女子，就在十里坡消散血胚。
尘归尘，土归土。
晚风漠漠，山野间虫鸣唧唧。
手拿血胚，
空气波动了起来，灵力在宁长安手中形成氤氲着的气团包裹住血胚。
灵力充沛，不断渗透入血胚，巴掌大小的血胚开始膨胀，颜色由血红转化成淡青色气团。
四周虫鸣声停，淡青色凝而不散。
宁长安拿《百无禁忌》
似经文又似不是。
《百无禁忌》，名字真的境界超然。
宁长安照本宣读，一本《百无禁忌》到三分之一，淡青色气团消散须于无形。
乱葬岗的白骨早就被清理淹埋，万骨成孤坟，有菊花破土而出绽开。
当真是百无禁忌，破而后立！
自十里坡折回，已经是子夜时分。
点灯，宁长安打开铁匠给的大长匣子。
老道的《山海图》类似小巧相册，大小恰好容纳纸人，刻有日月星辰，山河湖泊，飞鸟走兽。
宁长安能明白大抵意思。
泥菩萨散了金身化成天一神水，自己得‘三清气’，纸人没有魂魄，依靠术法维持，但沾了天一神水便有了灵气，老道这是要以山河气运养纸人。
老道费心了！
炼制的口诀被老道升级，字里行间能感觉到繁琐难懂，需要自我学习。
铁匠铺出精品，两把长剑宁长安逐一检验，吹毛断发！
强弓，双锏不知名字，但打铁匠说交换所得，没舍得回炉，这句话的分量就能彰显出品质，绝对不逊色白露、霜月两把剑。
打开自孟婆商铺所得的《流光飞舞》，逐页翻动，宁长安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两刻时之后宁长安长出口气，很深奥。
以六十四卦象，北斗南宫二十八星宿为基础，内含上万个走位。
非天赋禀异而不能学。
好在宁长安前身是美院硕士，能守住心境，耐得了性子，路遥知马力，慢慢学习领悟。
翻开孟婆给的剑谱残卷。
三十多页，往后的遗失，九成九内容都是气机转化和灵力应运，剑法就四式，名为《飞花逐月》、《随心所欲》、《无中生有》、《扶摇直上九万里》
隐隐约约，宁长安感觉捡漏得宝贝了。
人待我何，亦待人何，孟婆也是高人。
从老道到打铁匠，再到孟婆。高人做事，百无禁忌！
感慨一番，宁长安呼出三个纸美人。
合理分配。
黑美人得黑色强弓，双锏，朵美人是重剑白露外加一支青铜弩，红女巫细剑霜月、胭脂翎，另外一支铜弩可以送给陆仟。
陈塘县出了十里坡和燕子坪两件大案，明显都有关联，自家头儿陆仟计小利，但懂大义。
如此定夺，宁长安将心思放在了对三个纸人的炼制及其功法学习当中。
晨光熹微，宁长安洗漱出门。
有些习惯已经固定，比如陆仟时常侯在衙门外，而且回给宁长安捎带早点。
抵达衙门，陆仟在等候，两人一同进入，点卯，例行惯事上街。
宁长安拿望气符、火符、避水符、土遁符各两张。
陆仟眼睛发亮。
身手就便拿。
伸出去的手被宁长安拍开。
“金色的是望气符，能看到鬼祟妖气。阴气无色，说明鬼物寻常，阳气都能震慑，赤色说明有修为，拿红色火符应对，阴魂破散。如若鬼物红、紫两色，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褐色是土遁符，青色为避水符，入地下水，跑多远就多远，符箓效果一刻时，过期无效，要困在地下，爱莫能助。”
陆仟咂嘴，“下水入地，这样神通”
“燕子坪、十里坡，县城郊外的鬼物似乎多了起来，符箓都是保命的手段，可别拿遁地符钻入大姑娘家偷看洗澡。”
陆仟哈哈两声，“怎么能这样糟蹋符箓”
转手拿出青铜弩。
“这是弩箭，不是衙门有特殊任务时需要登记领取的寻常军弩，刻有符文，可以射杀妖物”
陆仟喜形于色，小心翼翼拿起青铜弩。
“长安……”
“很珍贵，所以别说乏味空洞的话，来点实惠的”
“到霁楼听曲喝酒赏舞，算我的”
“这还差不多”
两人摇头晃脑，过霁楼时有手帕、葡萄扔下来，这一次陆仟没有抢，手短，让着宁长安。
河妖案侦破，燕子坪落雨，这些事件早就传到了都城。
对于陈塘县城而言这是两件血案，但对于距离陈塘百里的京城，陈塘县发生的这些事件却吸引着文人士子和世家子弟。
看码头的芦苇海，去见识流过血的泥菩萨，既能游山玩水，还可以增加趣味，所以乘坐大船顺流而下到县城的人多了起来。
码头酒楼生意红火，陆仟高兴，拉着宁长安要吃河鲜喝梅子酒。
酒楼门口的时候宁长安便听到呼唤声。
“宁捕快”
声音有点熟悉，宁长安回头，酒楼一侧停着马车，一名男子挑帘走了下来。
第28章 艺不压身任我行
来人宁长安认识，燕子坪的时候天天交往，王家家主王梓炎。
陆仟也不陌生。
两人招呼。
不到五十年纪，有商人惯有的和气。
王梓炎笑着招呼：“知道陆头、宁捕快每日都会巡防到码头，便候在此处”
陆仟听着话里有话。
“酒楼备了两桌菜肴，不知道陆头、宁捕快能否给个方便”
“方便”，陆仟直接替宁长安接下话。
宁长安也不拒绝。
进入酒楼，两个雅间，老油条陆仟笑着招呼一声便带另外捕快进入备了酒席的雅间。
宁长安、王梓炎独处一室。
倒酒，王梓炎开口：“宁哥儿是痛快人，我不说啰嗦话，燕子坪案件感激宁哥儿，这些话也不重提，我是想着和宁哥儿合作”
“合作？”，宁长安一头雾水。
点头，王梓炎从怀中拿出画册。
宁长安眼中有笑意。
陈塘县城老少皆宜，游客多半都会带几册的《月光宝盒》。
脸上有叹服的神情，王梓炎说道：“宁哥儿神来之笔，妙笔生花，超凡入圣，佩服。半日书社的画册都有购买，详细阅读过，内容生趣，引人入胜，爱不释手。这些画册在县城很受欢迎，但县城之地，受众面终归还是小了。洛商城内也有书社，出售各种画册，含及志怪魔兽之类，论及趣味性、可读性，同宁哥儿所作天差地别。我是想着在洛商开书社，宁哥儿提供画册，书社购买，负责印刷出售，宁哥儿意下如何。”
王梓炎说出了宁长安想做但始终没有付诸行动的话。
宁长安早就有这个想法。
十里坡事件之前，衙门俸禄三钱，紧巴巴过日子，兼职绘画适才有了初步质量生活。但也仅仅是小康水准。
摊上类似知县方向性错误斩妖的这种事情，自己要倒贴银两进去，生活质量直线下降。
钱银多多益善。
早就盯着距离县城百里，水路交通发达的京城，可一来人生地不熟，二则需要启动资金，第三自己无暇打理。
所以宁长安将京城的发展列入长远计划。
直接经商，宁长安不感兴趣，也不认为自己挂着穿越者的马甲就能倒腾的风生水起。
代理最好，有钱银赚，省心省事。
王家在都城经商已久，熟悉行情，燕子坪接触时也了解人品，有商人的聪慧但没有为富不仁和狡诈。
宁长安相信自己绘画功底和丰富的题材库存储，不是谁都可以看着图册就能整出个立体素描，这些需要有扎实的专业功底。至于漫画，看似信手拈来的一笔，可要有神有韵，没有多年的勤学苦练得不了味，失精髓。
内容是自己底牌，无人能及，就是那些禹国可搬山、可填海的神圣、陆地神仙也不行。
版权这些不多考虑，禹国没有这个层面的律法保护，但自己可以对王梓炎强调。
唯一需要应对的就是盗版。
陈塘县自己画册不存在盗版问题，原因无其他，自己就是当差的，所以盗版层面，京城经商已久，人脉广阔的王梓炎能解决绝大多数问题。
最完美的合作伙伴。
“如此看好画册？”，宁长安问了一句。
“是的，体裁新颖，洛商有的是志怪类书籍画册，但就题材层面宁哥儿算是别开生面，独此一家。再次是绘画视觉效果，我是不擅长文墨，但随行的管事擅长，洛商城内算是才高八斗，一手好诗词的人，评价中肯，说宁哥儿的作画能开宗立派”
宁长安倒也相信，也有这个自信。
“好”
王梓炎喜色。
“陈塘县半日书社宁哥儿所有画册都有购买，纹银五百，画册在京城印刷出售，后续及其宁哥儿新作都由书社印刷，价格另议”
宁长安笑了笑。
桌面上的梅子酒醇香不上头。
宁长安喜欢。
斟酒，两人对饮，宁长安说道，其实还有一种方式，利益同享，风险共担。
王梓炎明显的愣了愣。
利益同享，风险共担，说辞有点给人惊艳。王家在京城经营有茶庄、布庄，有染料作坊，还涉足运河航运及其依托航运发展药草，旗下经验丰富掌柜数十，掌柜有分红，这些个在商市眼光如距的掌柜说出这种极度具有商业气息的话语到也不惊奇，可宁长安只是捕快呀。
擅长笔墨，天赋禀异，宁家长子宁长生是学富五车的才子，宁长安近朱者赤近说得过去，但商业层面如何也有这样震耳发聩的说法。
人却瞬间稳住了神情，“宁哥儿想法呢！”
“分成”
手指敲打桌面，宁长安说道：“以合适比例分成，你出的是起始资金，即银两，还有印刷技术和发行成本。故事的撰写、插画都由我来承担，按出售量分成，好处是你不用担心故事的精彩性及其后续性，商市的需求决定故事的长短延续，能避免你一篮子式的投入。”
言简意赅，但却将这种合作模式的优势彰显的淋漓尽致。
王梓炎精明，琢磨便明白这种合作的捆绑性。
风险共但，确实不担心画册质量及其故事的精彩性、延续性。将前期购买书册花费的银两直接投入到书社伙计雇佣，印刷成本当中，一举两得。
由衷的赞叹：“宁哥儿有点吓到我了，这种睿智的共利模式就是王家商行的掌柜都未必能提的出来，有一针见血的看法。”
宁长安倒酒，从容而镇定：“处处留心皆学问，艺不压身嘛”
“好一个处处留心皆学问”
“宁哥儿说怎么分成？”
“京城书社选址，伙计成本，工匠成本、印刷成本我是不知道的，你清楚，所以这个比例由你来决定”
宁长安的表现即像一个斤斤计较的商人，又豪爽似谈着和商业无关的事情。
快速盘算，王梓炎说道：“三七，书社七，宁哥儿三”
在商言商，王梓炎不做作。
宁长安觉得合理。
“好！”
“宁哥儿好说话，书社还取名半日，对联也是陈塘县城书社所用”
“可以！”
随后时间，宁长安就如何预防盗版提出了自己看法，随后风.骚的给自己取了一个笔名。
叫“任我行”
天马行空的名字，脑洞大开的画册，相得益彰。
第29章 为君着红妆，舞彩裳
宁长安就盗版的见解令王家家主对其再一次刮目相看，内心叹息，这是一个被捕快耽误了的文学巨匠和商市奇才。
宁长安使用笔名，王家家主也不反对。
终归宁长安身份是捕快。
两谈欢喜。
另外厢间内的陆仟等人也是酒足饭饱，午后时间，宁长安在码头送别王家家主。
陆仟只字不问。
做人要有分寸知原则，跟着宁长安走就行，自己老江湖，不会看走眼。
宁长安神清气爽。
找了最适合的人员，完成了自己或许一年、或许更久之后才能尝试付诸的计划。
完全不考虑市场，至少前期绝对会供不应求。
赚取钱银，确实有必要。
老道雀舌兰，孟婆的糕点，再进红月集市给打铁匠也要捎带点福利。哥哥宁长生是一身才学，两袖清风的人。
家不大，花销不小。
都要银两！
原路折回，宁长安神采奕奕，大事妥了。
午后，接二连三报案。
家中丢了物件，有人虎视眈眈，被人跟踪等等……
衙门捕快各司其职，多半都在巡防，能问案的只有陆仟、宁长安。
焦头烂额之后发现，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而且目的明确，都是冲着宁长安的名。
有报官说家里出邪祟，宁长安、陆仟火急火燎抵达。
结果长相可人的寡妇说自己就是鬼。
人直接靠了上来。
妩媚的来了一句此屋你我两人，天不知，地不知，只有我知长与短，你晓深和浅。
宁长安说我不是这样的人。
寡妇说，可我是这样的人呀。
替宁长安解围的还是陆仟，衙门的捕头说自己最擅长解决夫妻情感不合，寡妇床冷这种事情。
寡妇恼羞成怒，将宁长安、陆仟赶出宅院。
两人在街道上面面相觑，随后大笑。
…………
黄昏之后回小院。
宁长安惯例按照老道心法炼制纸人。
泥菩萨三清气化成的天一神水外加老道高级炼制法门，三个纸美人眼神中的呆板气息消退了很多，最显著的是耐用。
皮肤也产生了变化。
之前身体玲珑，捏上去却同牛皮纸一般无二。
如今有了少许的弹性。
宁长安喜欢没事捏一下红女巫烟熏妆的脸蛋。
夜色落下，一身青衫的宁长安出现在霁楼。
陆仟早就等候多时。
一同巡班的两名捕快都在，四人进门。
宁长安进入霁楼。
另外方向的街道有铃铛声响起，毛驴迈着轻快的步子，陈渔火骑驴，一人一驴走向客栈。
姑娘少见的发愁，钱银不多了。买画、画册花费了不少。灭杀个贼窝找点零花钱银，可哪儿有呢？
霁楼二楼有大厅，鼓乐声轻快。
四人选了靠窗座位，搭建的台子上有霁楼姑娘暖场舞蹈，还不是霁月整日当中最为热闹的时刻。
稍微的打量，开始磕瓜子的陆仟笑的：“霁楼是应该感谢长安才对，陈塘县有头有脸的都认识，但看看这些人，衣着华贵，面向陌生，都是自京城而来。十里坡事件之后自京城来的文人士子明显多了起来，首先是河妖案水落石出，安全，其次是燕子坪泥菩萨流血，这是一个噱头，京城纨绔子弟喜好的就是这一口。柳西楼入鬼宅死里逃生，名气不降反增，京城来的士子们怎么说，你猜猜”
将手中葡萄放入口中，宁长安开口：“直接说””
“世家子弟说鬼都想要柳西楼的面皮，说什么都要一睹霁月第一花魁的风采”
宁长安笑着回了一句：“名人效应，指不定霁楼就有别的姑娘往后也会放出口风，自己被厉鬼看中了”
陆仟哈哈大笑。
旁边桌位有衣冠楚楚的公子哥抛了冷眼神。
“粗坯”
更加不合调的声音阴阳怪气从客厅正中的位置响起。
“柳西楼呢？谢灵儿呢？都出来呀，你说你们几个要貌没有，歪瓜裂枣，前不凸，后不翘，显什么眼”
顺着嚣张的声音，宁长安看到居中桌位一名面色白净叉腰的公子哥。
身侧随着三名扈从，四人一桌，两名人高马大，一名三十而立的年纪，神态稳重。
霁楼的老鸨陪笑脸，一边派人催促。
“京城来的”陆仟低声说道。
宁长安点头，人没来由的想到一个经典画面。
“鸡，我的小鸡去哪儿了，你是不是拿了我的小鸡，我要搜身”
霁楼后院陈设精巧的房间。
柳西楼一身紫裙，对着铜镜看一脸素妆，满意笑了笑，提裙走向门口。
丫鬟叶子匆匆进入。
“小姐，客人催促着急”
“急一会儿呗”，柳西楼随口说道。
“对了，宁哥儿也来了”
柳西楼“啊”一声。
眼神瞬间神采了起来。
“当真”
“当真”
原本走在门口的柳西楼扭头直奔闺房。
在丫鬟叶子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柳西楼将身上一袭紫衣换成耀眼的大红装。
换装涂唇，柳西楼飞奔向正厅。
柳西楼现身，厅内响起一片惊呼声。
红唇红妆，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发如瀑，妩媚和柔软并存，顾盼回眸，为之惊艳。
厅堂中间桌位的白脸公子哥双手叉腰跺脚：“我喜欢，媚到我心坎去了，怎么办，怎么办？”
陆仟手中葡萄啪的一声被捏碎，汁水溅在脸上。
“长安，柳……这是柳西楼不？”
宁长安也是有点吃惊。
柳西楼这身装扮整，真的是惊若翩鸿。
踩着鼓点，柳西楼已经舞蹈了起来。
技惊四座。
动感、张力十足，编排变幻莫测。摆跨，甩袖，踢腿幅度恰到好处，细微动作在丰富肢体语言烘托下表现出来的就是令人热血澎湃的冲击力和视觉效果。
正厅居中桌位面色白净公子哥儿眼睛圆睁，瞳孔随着柳西楼一颦一笑皆风情的神情时而收缩，时而扩充。
拍掌，公子哥儿说道：“野，野的不行，这个妞儿我要了”
公子哥儿嚣张的话语被四周喝彩声淹没。
二楼角落，一名相貌略微粗狂，头戴兜帽的人看似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这个柳西楼果真是好皮相’
“可不是”
有说话声响起，但看不到说话的人。
第30章 妖的万象，千手姥姥
陆仟被柳西楼舞蹈震惊的目瞪口呆。
隔三差五到霁楼喝酒听曲，可什么时候见过柳西楼这样奔放的舞姿。
但慢慢的，陆仟发现了异常。
整个大厅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柳西楼身上，柳西楼眼中却始终只有一个人。
宁长安。
大红衣，浓妆艳抹非但没有丝毫显露出庸俗脂粉味反而将柳西楼整个人点缀的像一团火。
陆仟感觉这把火大有今夜将宁长安燃烧起来的架势。
陆仟能看到的，宁长安自然也能，陈塘县捕快宁长安此时脑子中想着的却是一句歌词。
…………
你是火，你是风，你是织网的恶魔
破碎的燕尾蝶，还做最后的美梦
你是火，你是风，你是天使的诱惑
让我做燕尾蝶拥抱最后的美梦
…………
太贴切了。
柳西楼眼中确实只有宁长安一个人。
霁楼的花魁心中就一个念头，此舞为长安！
气氛攀上了高点，有人开始打赏。
一两、五两、十两；
舞池的大红衣原地飞速旋转了起来，红裙就像一片热情奔放的火烧云，宁长安感觉柳西楼转动的身影灵巧唯美，芭蕾般。
一片喝彩声中柳西楼如若无骨，醉卧舞池，右手兰花指，媚眼如丝看着宁长安。
打赏了百两银票，面色白净公子哥鼓掌，大声喊着：“乖乖，心酥了，软了，怎么办，怎么办？”
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柳西楼，柳西楼大幅度舞蹈的时候公子哥并没有察觉到什么，猛然间由动到静，公子哥先是察觉到柳西楼眼神不对，充满了媚意，但不是针对自己。
火冒三丈，顺着柳西楼情意绵绵的视线，公子哥看到了宁长安。
不动时温润如玉，面部神情稍微舒展后潇洒风流，眼神深邃而宁静，宁静而淡然。
公子哥眼睛圆溜溜先是看宁长安，再看柳西楼，炸了！
左手拍桌子，右手拿酒杯，狠狠砸在地面。
瓷杯碎裂声清脆传开，大厅内喝彩声截然而至，目光都看向了公子哥儿。
双手叉腰，白白净净的公子哥儿手指宁长安：“我闻朝夕生平最讨厌三种人；第一种，比我有钱的，第二种，长得比我好看的；第三种，抢我喜欢妞儿的。你，叫什么？完蛋了你”
宁长安一愣。
有这么嚣张的不。
贵妃醉酒般卧在舞池当中的柳西楼站了起来，还是眼中只有宁长安的那种含情脉脉，浑然不在乎名为闻朝夕的公子哥儿飞扬跋扈。
怕，怕什么！宁哥儿可是进得了鬼宅，破燕子坪血案的人。
陆仟大怒。
这是陈塘县，而且晚间是自己宴请宁长安听曲。
两名捕快火冒三丈。
不知轻重的公子哥儿谩骂的是宁长安，自己头儿陆仟眼角眉梢蕴着的怒火一点一点在燃烧，眼下不就是表态的最佳时刻。
两人猛地站起。
“满口胡言乱语”
“狗嘴吐不出人话”
闻朝夕一愣，拔高声音，阳腔怪调。
“你看看，你看看，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骂我，钟宴，拔刀呀，都给我砍了”
闻朝夕两侧桌位的文人士子轰然一声散开。
两名凶悍的扈从、气度渊渟岳峙持刀男子同时站起，但男子未拔刀。
“少爷，冷静”
“冷静个屁，都指鼻子骂眼，蹲在头上拉屎，让我冷静，打断你的狗腿”，闻朝夕骂。
柳西楼快步向前，站在了宁长安身侧。
火上加油!
两名扈从跃跃欲试。
“少爷”，钟宴轻声喊了一句。、
钟宴显然很有分量，但闻朝夕没搭理钟宴，不过也没有执着的喊着拔刀砍了宁长安。
视线的焦点都在闻朝夕身上，白脸公子叉腰：“都看什么？没见过有钱长得好看不讲理的人，我有钱，我爹有权，我讲道理做什么。还有你，就说你呢，带着兜帽，神神秘秘，鬼鬼祟祟，
难不难，女不女。眼睛往哪儿看”
角落带着兜帽之人目光其实是在宁长安和柳西楼身上，结果被一团怒火无处发泄的闻朝夕指鼻子骂。
“小东西，你说谁呢”
闻朝夕尖声：“钟宴，他骂我小东西”
三步并两步，闻朝夕跨步到角落桌位，一拳砸出。
“呯”，拳头命中带兜帽之人面颊。
闻朝夕一拳打的太过于顺手，眼睛还看到拳头命中对方时脸颊荡起的褶皱。
第二拳紧跟着砸出。
眼前兜帽之人头部诡异转动了半圈，一张雪白却眉目如画的女子面相出现在闻朝夕视线内。
一头两面。
一面是树妖姥姥，一面是被宁长安斩了本身的厉鬼春儿。
“你要打我？”，春儿开口。
“你打呀”头部灵活转动，又出现姥姥女人男人相的脸。
“你打我？”
“你打”
两张脸面快速转化，拨浪鼓一样。
“日”
闻朝夕尖叫一声，向后跳开。
“鬼呀”
“嗤”一声，姥姥头上的兜帽碎裂。
一个头，一边是刺绣了的大青莲，一层层，一圈圈，妖冶异常，一边是三千青丝，春儿娇媚的脸，两张脸共享八尺身高男人武夫般魁伟的身体。
画面诡异！
闻朝夕头晕眼花。
“钟宴，救命呀”
柳西楼嘤嘤一声，扑入宁长安怀中，粉臂锁住宁长安颈部，面颊顺势贴了过去。
然后贴空，柳西楼发现自己坐在了花梨木椅子上，宁长安已经横在身前。
好有安全感……
看着视线内男人的背影，柳西楼陶醉。
姥姥大笑，声音刺耳。
八尺的身体不断拔高瞬间成一丈高度。
竭嘶底里的尖叫声从正厅内响起，自姥姥身后，无数藤条就像千手红线飞了出去。
陆仟双腿发软。
伸手摸符箓。
“啪”一声，手腕被鞭子抽中一样生疼，然后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身体，人腾空而起吊在房梁上。
视线的下方，柳西楼飞了起来直挺挺撞击在墙面，随后被自墙面而出的藤条捆绑住。
木结构的楼宇在姥姥大笑的刹那仿若活了起来，画梁雕栋、窗格间藤条疯狂的滋生蔓延。
“长安救我”
“宁哥儿，救我”
各种尖叫声交叠在一起，狼奔豕突的客人、霁楼杂役被个方向而来藤条吊起。
闻朝夕踉跄倒地，木制地板绽开，细长的藤条冒出，冲着腹部下方扎了过来。
魂飞魄散
“钟宴……”
两名凶猛的扈从冲出就被自房梁垂下藤条缠住颈部吊起，窗户方向而来藤条扎入扈从身体，血气被吸收，魁梧的形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长刀唰的一声斩开左右两支藤条，钟宴冲向闻朝夕。
斩断的藤条落地，竟然有血水冒出，随后落地生根，抽新芽般疯狂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