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9章 各自增兵
曹操忍住心中怒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程昱道:“军师说说吧!我现在该怎么应对?”
“微臣先问魏公,是否打算把于禁的军队撤回来?”
曹操摇了摇头,“不!江东必须要有我的军队,我不准刘璟就这么轻易得到江东,只要江东有我的军队,孙权就会抵抗到底,刘璟也不敢轻易动对江东之战。”
“微臣估计刘璟也不会撤走江东的驻军,江东会形成僵持局面,也无力再参与合肥大战,我们只得独立应对这场大战,卑职建议魏公增兵合肥。”
曹操点点头,“你说得对,这场战役我不能再输,我会把五万青徐军调来合肥助战,再从邺都调两万军南下,这样合肥的军队将增至十五万。”
程昱又道:“微臣还建议放弃外围,徐将军应撤回合肥。”
“这是为何?”
“因为汉军控制了江湖,汉军主力会从巢湖去六安,将徐将军杀过措手不及,虽然刘璟还没有这样做,可一旦他破了江东之局,他就会先除掉我们外围,集中优势兵力击溃六安守军,魏公不如先撤回徐将军。”
“可这样一来,汉军就很容易截断寿春和合肥的联系。”
程昱苦笑道:“事实上,不管有没有六安之军,他都很容易切断寿春与合肥间的运输。”
“你说得没错!”
曹操点了点头,“六安之军是我们为了应对汉军从西面6路进攻而设置,现在没有了江东水军牵制,汉军战船很容易北上,控制巢湖水系,我们没有水军,确实容易被汉军各个击破,徐晃的军队应该撤回合肥。”
“有文远和公明镇守合肥,我觉得汉军想攻下合肥也绝不容易,若卑职没有料错,这将是一场长期战争,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魏公应该返回邺都才对。”
曹操沉吟,还是摇了摇头,“刘璟坐镇合肥,我也不能走啊!合肥大战,事关汉魏兴衰,若这一战失败,不仅江东难保,整个中原也会面对汉军的三面夹击之势,魏国也危险了,这一战我绝不能失败。”
程昱无奈,只得道:“既然如此,就让曹仁将军镇守寿春,防止汉军从寿春突破。”
由于江东破局,曹操被迫决定增兵合肥,而刘璟也需要控制江东,几乎是曹操决定增兵的同一时刻,刘璟也决定增兵濡须口,目前他在濡须口有八万驻军,在柴桑有一万驻军,要彻底击败曹军,攻克合肥城,仅靠八万军队还是不足,刘璟当即下令,从关中和巴蜀再调六万大军赶赴合肥参战。
同时令江夏、南郡、襄阳三郡征集民间船只,凡三百石以上的船只全部征调为军用,并将襄阳和武昌的三十万石官粮全部调往柴桑。
对于刘璟而言,合肥战役他同样输不起,一旦他输了合肥战役,不仅会让曹操在东南方向破局,使曹操和孙权联为一体,甚至荆州也难保,他几年来苦心夺取的战略优势将全部丧失殆尽,至少在十年后,他夺取天下的梦想将成为泡影。
也正是因为输不起这场战役,汉国也是倾力以赴,以举国之力来进行这场不亚于赤壁之战的战役
建业,虞翻给孙权带回了刘璟的口信,同意双方议和,刘璟几乎是无条件停战,并满足了孙权的一系列要求,包括遣返吴郡之民,释放蒋钦和战俘,还回新都郡,但在最核心的利益上,刘璟却丝毫没有让步,那就是会稽郡。
刘璟的理由很简单,会稽郡是从贺氏兄弟手中夺回,而并非是从江东手中占领,所以江东无权向汉军索取会稽郡,再者,会稽军民拥戴孙绍为会稽太守。
刘璟的强硬令孙权无可奈何,毕竟江东已经没有资格再和汉国讨价还价,孙权只得默认了汉军对会稽郡的占领,只得退而求其次,希望汉军能从太湖撤军。
但刘璟的撤军条件又说得很清楚,曹军不从江东撤军,汉军也绝不会从太湖撤军,这让孙权有一种吃了苍蝇般的恶心。
大堂上,孙权狠狠将一只茶杯摔在地上,‘砰!’一声脆响,茶杯砸得粉碎,只听孙权咆哮如雷的声音在大堂上回荡,“他们把江东当妓院了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大不了就决一死战,让江东玉石俱焚,我也不要了,杀光抢光,随便他们去!”
这时,张昭快步走到堂下,听见了孙权吼骂之声,他低声问一名从堂上逃出的侍卫,“出了什么事?”
侍卫叹口气道:“德枢先生从吴郡回来了,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曹军占据了毗陵县,不肯北撤过长江,于禁说是魏公的命令,防止在长江上被汉军拦截,所以吴侯就大雷霆。”
张昭点点头,他知道孙权怒的原因倒不是曹军不肯走,而是汉军也有借口赖在吴郡了,张昭不由叹息一声,曹操老奸巨猾,江东军没有了战船,曹操自然也不会轻易放弃江东,曹军不肯走也正常。
刘璟也知道曹军不肯走,所以用曹军撤离为条件,就算曹军想撤,长江上的汉军战船也会拦截,说到底,刘璟也不想放弃江东的利益,双方各玩谋略,只有吴侯被他们二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这就是差距啊!
张昭也不想去劝慰孙权,这种事情谁劝也没有用,只有等孙权自己冷静下来,最终接受现实,然后江东就平静了。
张昭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了,时间已到中午,张昭坐上马车返回自己府中,这也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中午要回家吃饭,并午休片刻,毕竟他年事已高,体力大不如前。
吃罢午饭,张昭坐在书房里闭眼休息,这时,房间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到门口又停住,显得很犹豫,张昭听出这是长子的脚步声,他明知自己要休息,还来书房,必然是有重要事情。
“进来吧!”张昭坐起身令道。
门开了,长子张承慢慢走了进来,单膝跪下行礼,“孩儿打扰父亲休息了。”
张承原是文官,出任庐江郡丞,庐江郡被让给汉国后,张承便转入军队,被封为奋威将军,丹阳副都尉,而丹阳都尉周泰是孙权心腹,掌握着一万军权,张承这个副都尉只是挂了个名。
张承为人豪爽,好交友,加上他父亲掌大权的缘故,他身旁的朋友极多,大多是高官子弟,这群人天天厮混在一起,从而渐渐形成了建业的次官场。
他们倒并不是什么纨绔子弟,每个人都有抱负和见解,他们讨论国事,提出自己见解,忧虑江东前途,甚至利用人脉影响着各种决策,是一支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
张昭点点头道:“吾儿有什么急事?”
“孩儿得到一个消息,吴郡太守阚泽投降了汉国,现在已经去了会稽。”
“什么!”
张昭吃了一惊,急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事情已生一段时间了,听说被吕蒙隐瞒住,而且阚泽的家人也失踪了,估计被汉军斥候送去了会稽。”
张昭心中着实很吃惊,阚泽投降汉军可是一件大事,他开了一个很坏的头,很可能会引江东官员的弃官潮或者投降潮。
张昭心念急转,吕蒙不会隐瞒吴侯,必然已经秘密向吴侯汇报,是吴侯隐瞒住了这个消息,甚至还向自己隐瞒了,看来吴侯也同样担心自己。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
“父亲,这个消息建业已经传开了,可以说人人都知道,孩儿刚刚去了阚泽的府上,才知道他妻儿已经失踪三天,这个消息一定是真。”
张昭叹了口气,不用说,这个消息是汉军斥候放出来的,为了扰乱江东官场和军队,刘璟明着和解,暗中却下刀子,这个人的手段着实很毒辣啊!
这时,张承紧咬一下嘴唇,吞吞吐吐道:“父亲,孩儿也觉得江东大势已去,已成为困兽,迟早会被汉军所灭”
“别胡说!”
张昭极不高兴地打断了儿子的话头,他知道儿子想说什么,冷冷道:“合肥战役还没有开始,鹿死谁手尚为未可知,一但曹操击败刘璟,江东就会彻底翻身,曹操一定会扶植一个强大的江东,以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我们甚至还会夺取荆州和交州,占领大半个南方,所以你现在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在外面胡说八道。”
“是!孩儿明白。”
停一下,张承又低声道:“父亲能不能告诉孩儿,曹操和刘璟之间,究竟谁能赢得合肥大战的胜利?”
张昭也明白儿子的心情,他沉吟片刻道:“坦率地说,刘璟略占上风,倒不是汉军如何厉害,汉军和曹军战斗力在伯仲之间,但是汉国的国力要强于魏国,汉国人口多,粮食和生铁多,又从匈奴那里获得大量的财富。
而魏国财力较为困乏,中原人口锐减,河北民心不定,并州只有一半可用,但我觉得这些倒不是问题,关键是中原的士族不支持曹魏,这才是要命的问题,如果曹操处理不好,恐怕这场战役他坚持不到最后,不过也难说,以曹操的老奸巨猾,一旦刘璟决策稍有失误,也会被曹操翻盘,徐晃大败赵俨可是一个典型例子,所以我现在不好说谁胜谁负,只能旁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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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0章 曹军东撤
六安县以南是连绵不绝的丘陵山地,分布着一望无际的森林,在山脉之间,有着无数条穿越山脉的通道,有平坦的官道,但也有人迹罕至的羊肠小道。
这天上午,在一片林木茂盛的丘陵内,一队约三十人的骑兵正疾向北奔驰,这里是一条还算平坦的废弃官道,原本行人商贾往来频繁,但因爆战争的缘故,这条官道已经很少出现路人。
这队骑兵是汉军的斥候,为斥候是汉军牙将邓艾,邓艾加入了庞德的骑兵,他原本是军侯,但在灵州射杀羌王阿缓立功,被升为牙将,这次他主动请缨,率领一支斥候队来六安探查情况。
他们已经在六安呆了三天,现了一些重要线索,比如曹军巡哨次数大大减少,六安县的驻军竟然只剩下两千人,这些都是曹军有放弃六安东撤的迹象,但邓艾不敢大意,因为这也有可能是徐晃的诱兵之计,他依旧率领斥候赶去曹操军营探查。
曹军主要部署在六安县城内,但也有一些军队部署在城外,其中在六安水西岸的博安堡有一支驻军,约三百人,扼守着从西面安6郡前往六安县的咽喉要道,而六安县又是巢肥地区的西大门,所以不管曹军如何用计,曹军都绝不会轻易放弃博安堡。
如果曹军撤离了博安堡,这就喻示着曹军要放弃六安城了,邓艾在临行前得知了博安堡的重要,他便决定去博安堡探视曹军的动静。
中午时分,斥候骑兵队便抵达了六安水,六安水是一条大河,通向北面的芍陂湖,只是它源于南部的大别山区,流经地区皆是荒山野岭,上游的航运价值并不大,一直到下游的六安城,才有大量民船出现,通过芍陂湖前往寿春。
骑兵找到一座木桥,过桥向西奔去,又奔出数里,骑兵队伍便靠近了博安镇,这是一座因交通要道而兴起的商镇,约六七十户人家,镇上一条主街两边布满了旅舍、酒馆和青楼,做着南来北往商贾及行人的生意。
而在小镇西北方向约两处,高大坚固的博安堡巍然屹立,博安堡位于一座山岩之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下方的西去官道,从小镇外望去,博安堡一切正常,城头竖立着曹军大旗,隐隐有哨兵在来回巡逻,但邓艾却不相信这个表象,他一定要进城堡看了一看。
半个时辰后,邓艾乔装成一名年轻渔夫,和另一名士兵一起,挑着两担从渔夫手中买来的鲜鱼,快步向博安堡走去。
穿过小镇,小镇上冷冷清清,受战争影响,大半店铺都关门了,只有一家旅舍勉强开门营业,但客人稀少,一只黄狗困倦地趴在大门口睡觉。
邓艾走出小镇,直接来到军堡前,按照正常经验,在他们距离城堡还有数十步时,上面的士兵就应该厉声喝止他们,但今天却没有任何人制止,邓艾和手下对视一眼,手下仰头喊道:“城上有人吗?”
邓艾是南阳口音,不便开口,但他手下却是本地人,一口纯正的六安乡音,喊了半晌,才有一名士兵伸头出来,懒洋洋问道:“什么事?”
“我李二郎的兄弟,给他送一些鱼!”
李二郎、张三狗之类的小名在这一带极为常见,上门曹军士兵呆了半晌,摇摇头道:“你兄长不在城堡,调到别处了。”
邓艾暗暗欣喜,又给手下使个眼色,手下又喊道:“天热,这些鱼不能久放,就送给各位大哥吧!”
士兵笑了起来,“多谢了,你把鱼放在门口,等会我们自己来取。”
这显然是不想让他们看见城堡内的情形,邓艾和手下放下鱼担,退了下去,他们走进一片密林,迅攀上一株大树,仔细查看百步外城堡内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城堡大门开启,只见两名士兵出来,将鱼担搬了进去,就在他们开门和关门的瞬间,邓艾将并不大的城堡内部看得清清楚楚,城堡内没有一名士兵。
此时正值下午,城堡上没有士兵训练,城堡内没有士兵站岗或者训练,那士兵们都到哪里去了?都躲在房间里休息吗?
当然也有这种可能,但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这是徐晃的部下,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懒惰之兵存在,排除这种可能,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士兵调离了,只留下几名士兵看守城堡,邓艾心中暗暗思忖,他们需要进入城堡探查一个究竟。
入夜,博安镇更是冷清,连最后一家旅舍也关门了,只有一盏亮着昏暗灯光的破旧灯笼,在夜风中摇曳。
邓艾留下两人照看战马,他率领其余二十七名士兵穿过小镇,迅向城堡奔去,斥候士兵们装备精良,不仅有最好的武器,还有很多普通士兵没有的装备,比如上城钩索。
几条三爪钩锁抛上了西城,他们下午观察良久,足足一个时辰,西城上出现没有一个巡哨士兵,到夜间,西城上更是一片漆黑。
几名斥候训练有素,抓住长索纷纷向城头攀去,片刻,邓艾第一个攀上了城头,他小心地向两边观望,确认没有巡哨士兵,他摆了摆手,几名士兵一跃跳上城头,他们早有安排,几名士兵纷纷向城中奔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刻钟后,几名士兵又跑了回来,兴奋地禀报道:“将军,城内是空城,没有现士兵。”
邓艾大喜,向下吹了声口哨,其余二十余人也顺着长索攀上城墙,邓艾率领士兵沿着城头奔去,他们足足绕了一圈,城头上居然没有一个哨兵。
众人又下了城,十几亩大的城堡内也是空空荡荡,只有北城下有一排石屋,这是士兵的宿营,汉军斥候踹开房门,冲了进去,片刻从房间里抓出两名士兵,其中一人邓艾认识,正是中午在城头答话的曹军士兵。
“饶命!饶命!”两名曹军士兵跪地大喊、
邓艾刷地拔出刀,顶住一名士兵的咽喉,冷冷道:“其余士兵都到哪里去了?敢说一句假话,让你;立刻丧命。”
“小人不敢!”
士兵哭丧着脸道:“其余弟兄都被调走了,只留下我们两人守城,必须竖起大旗,白天按时敲鼓,巡哨城头,这时军侯临行前要求我们,说是上面的规定。”
“都调到哪里去了?”
“小人不知”另一名士兵惶惶道:“临行前,军侯曾经抱怨,说在博安堡自由自在,去寿春城就成了虾兵蟹将,我们都猜测,恐怕他们是去了寿春城。”
其实守堡曹军去了哪里并不重要,关键在于曹军放弃了这座至关重要的战略堡垒,使六安城以西无险可守,汉军便可依靠这座城堡为后勤重地,攻克六安城就变得容易得多。
一旦没有六安城,巢肥的西大门也就打开了,这是环环相扣的问题,所以博安城堡成为空城,只有一个解释,曹军已经放弃了六安县城。
邓艾也具有一定的战略头脑,他知道汉军没有了江东军的牵制,便可以大举北上,而合肥的南面是巢湖,曹军根本无法阻止汉军兵临城下,在这种情况下,六安的西大门就变得毫无意义,曹军放弃六安,撤回合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想到这,邓艾当即对一名什长令道:“立刻会皖县向庞将军禀报,曹军已经放弃六安,撤回合肥!”
三天后,庞德率领的七千骑兵先抵达了六安县,黄忠的大军则押解粮草辎重,缓缓向六安而来,不等汉军骑兵杀得,守六安县的两千曹军士兵也放弃了县城东撤,汉军兵不血刃占领了六安县,又过了几天,黄忠率领大军也抵达了六安,汉军随即向东出击,切断了合肥和寿春间的水6通道。
巢湖最北面的施水入口处,汉军已经在这里修建了巨大的水寨,水寨占地数千亩,停泊着汉军的七百余艘战船,岸上又修建了板墙式大营,大营周长近三十里,足以容纳十万人驻扎。
水寨和大营连为一体,成为汉军攻打合肥的后勤重地,大营内有数百座巨大的营帐作为仓库,堆放着数不清了粮草和各自军器物资,在大营东面,数万汉军正在修建一座周长八里的小城,完全是模仿合肥城而建,只是周长缩小了数倍,城高三丈五尺,四周有宽达百丈的护城河。
有一万汉军扮作曹军镇守城池,另外八万汉军将轮流昼夜攻城,进行攻城实战训练,这也是当年汉军北征祁山道的经验,在武都郡模拟实战攻城,正是这种实战攻城训练带来的经验,使汉军最终能攻克一座座城堡,成功占领关陇,这一次汉军也要将武都郡的经验复制到合肥来。
刘璟立马在一座山丘上眺望不远处修建的‘小合肥城’,他笑着问法正道:“孝直觉得这座小城真和合肥城一样吗?”
法正是这座模拟小城的全权策划者,他连忙躬身道:“回禀殿下,微臣在半年前便派出十几名工匠参与合肥城修建,对合肥城的结构了如指掌,微臣所建造的小城无论城高、城厚,还是护城河,都与合肥城完全一样。”
刘璟点点头,马鞭一指远方,又问道:“这里距离合肥城有多远?”
“回禀殿下,约二十五里左右。”
“才二十五里,曹军斥候过来很容易啊!那我们建造小合肥城之事,想必张辽也知道了,他会怎么应对,军师有想过吗?”
“微臣考虑过,但合肥城池的大结构已经完成,不能再动,只能在一些细节方面加以改善,比如修建半圆式城垛,使攻城钩抓难以扣住城墙,再比如加强水门铁栅数量以及城门的厚度,使我们难以用攻城槌破门,还有就是火油,用火油来对付我们,将是曹军的一大利器。”
法正指着护城河道:“合肥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护城河,护城河太宽,我们要么修建浮桥,要么用攻城船,但曹军的火油却是一大威胁。”
刘璟也同样有着丰富的攻城经验,对合肥城宽阔的护城河,他很多年前就有想法,刘璟沉吟片刻道:“我记得孙权曾对我说过,攻打合肥城第一步就是要把护城河水引走,他既然这样说,必然有依据,军师能不能想办法尝试一下?”
第952章 强攻合肥
就在张辽观望城下护城河情况的同一时刻,汉王刘璟也在数百名侍卫和将领的陪同下,在一座山丘上视察这项耗时一个月的引水工程。
法正对自己的这项引水工程也极为得意,不仅在于他成功地利用地形引走了护城河水,同时还截断了曹军斥候的查探,使寿春曹军始终没有发现汉军的企图。
他指着远处刚形成的新湖泊对刘璟道:“那边在光武帝时代就是一片湖泊沼泽,后来水源断绝,便渐渐干涸,现在微臣又重新将它恢复为湖泊,估计数月后,将最终形成方圆千顷的新湖泊。”
刘璟马鞭一指数里外的逍遥津道:“新湖泊会不会又和逍遥津连为一体,从而给护城河补充水源?”
“不可能,逍遥津和合肥城的地势都比较高,湖水只会向地势较低的巢湖流去,而不会流向逍遥津。”
刘璟点点头,对众人笑道:“当年将合肥城修建在高处,就是为了防止巢湖水倒灌淹城,现在却形成了护城河水被引走的被动局面,估计张辽去年修建运河时也始料不及。”
甘宁也笑道:“殿下说得对,这就叫有所得必有所失,其实我倒希望合肥城修在低洼处,那样我就可以乘船杀入城内。”
众人皆大笑起来,刘璟见众人士气高涨,个个磨拳擦掌,准备大举攻城,虽然他知道曹军也有了强大的蜂弩,但无论如何,他必须要攻打城池,摸清守城曹军的虚实。
想到这,刘璟当即令道:“诸君请做好准备,三天后攻城!”
众人士气高涨,皆轰然答应,每个人都对攻下合肥充满了信心
三天后,合肥护城河的水已经流尽,北城和西城的护城河河床已渐渐变得干硬,已经可以在河床中奔跑,这时,汉军四万大军已集结在西城和北城外,盔甲明亮,刀矛如林,黑压压的军队铺成三片巨大的方阵,在军队中可以看见云梯、巢车和攻城槌等等大型攻城武器,巨大的巢车俨如巨人一般矗立。
张辽骑马在城头上疾奔喝喊:“检查投石机,检查弓弩,准备迎战敌军!”
他已经感受汉军腾腾的杀气,他知道,汉军的第一次大规模攻城即将到来,张辽奔至北城,上万守军在忙碌地准备,将一桶桶火油搬上城头,紧靠在内侧女墙边,蜂弩所用的铁质箭匣也码放整齐,数十架巨大的投石机吱嘎嘎拉开,三万曹军已在四面城墙上严阵以待。
刘璟就立马在北面数里外的一座高地上,注视着汉军即将对合肥城发动的进攻,这时,一名司旗官上前禀报:“启禀殿下,午时三刻已到!”
午时三刻是杀人的时间,也是攻城战的启示,刘璟战剑一挥,厉声喝道:“出击!”
“咚!咚!咚!”
巨大的战鼓终于敲响,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大地,汉军大将魏延率领两万汉军从西城出战,他们俨如潮水般向干涸的护城河涌去,手执盾牌,推动上百架数丈高的云梯,一个个奋勇争先,喊杀声震天。
数万汉军士兵在激烈的战鼓声中奋勇向前奔跑,后面则有千余名执法士兵压阵,两万军队杀气腾腾,向城池掩杀而去。
刘给又派大将王平率两万大军进攻北城,西城和北城联合,形成了四万大军围攻合肥城,数百架攻城梯、巢车、投石机混杂在大军中,四万大军密集如蚁群,浩浩荡荡,铺满了合肥城外的旷野。
护城河已经没有了防御作用,河床并不深,不到一丈,汉军士兵搭上了数千块木板,使士兵和大型攻城武器都能够顺利上下河床。
战线迅速推进,前锋距离城池只有三百步,这时,城头上的曹军开始反击,数百块巨石呼啸着从天而降,在汉军人群中翻滚,血肉横飞,惨叫声响彻河床。
‘轰!’一辆巢车被巨石击中,巢车在空中开花,巨木乱飞,尸体腾空,巢车轰然散架,又一架体格庞大的攻城云梯被击中,梯子砸断,云梯巨大的身子栽倒,趴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接二连三的巨石砸进人群中,凄厉的惨叫声不断传来,巨大的恐惧使汉军开始士气下降,一些经验不足的汉军士兵调头要跑,魏延早有准备,千名执法士兵执刀在后面压阵,上百名逃出进攻大阵的汉军士兵被砍翻在地。
魏延挥刀大喊道:“生死由天,给我攻城!”
无数汉军士兵被战场的杀气所激励,纷纷大喊大叫向前冲锋,随着西城汉军推进到城下,双方的弓箭战爆发了,五千曹军藏身在正墙和马墙的垛口两边向下放箭,合肥城墙上有射箭口,可以用城垛为掩护。
城下汉军以仰角向上射箭,汉军则以人多密集而占据优势,双方箭如密雨,在天空织成一片黑色的箭网,汉军伤亡惨重,而曹军士兵也伤亡加大,不断有人中箭惨叫坠城。
在密集的箭雨中,汉军冲上护城河床,向城墙靠近,护城河前方还有一条深两丈,宽两丈五的大型壕沟,但对汉军却毫无意义,他们搭上长达三丈的木板,使护城河失去了防御作用。
几十架大型攻城云梯搭上城头,士兵们密集如蚂蚁般向上攀爬,喊杀声震天,城头上的火油倾泻而下,随即火箭射下,顿时火焰腾空,无数汉军士兵瞬间成为了火人,纷纷惨叫着从梯子向下跳去。
西城头外到处是炽烈的火焰,浓烟滚滚,但烈火依然无法击溃汉军攻城的意志,士兵们依旧不顾生死地向城头攀爬,和曹军厮杀。
北城外的进攻的进攻也同样激烈万分,十几架巢车轰隆隆开到了,汉军的巢车是由数百名工匠临时制作,比原来军队的巢车稍显粗笨,行动缓慢,每一辆巢车都要用数十头牛拖拽。
巢车高四丈,与城头平齐,当巢车抵达城墙,会放下搭城板,使巢车上的士兵可以直接冲上城头。
第一辆巢车一步步攻向城墙,上满满载着一百二十名汉军士兵,人人手执长矛和盾牌,下面还跟着两百余人,一齐向上射箭。
巢车慢慢靠近城墙,离城墙不足五十步了,张辽盯着巢车靠近,回头大吼道:“石炮准备!”
曹军的十架石炮开始发挥威力,石炮实际上就是一种超大型的床弩,石炮体长一丈,弓臂长一丈五,用牛筋或者麻绳做弓弦,安置在专门修建的炮台之上,由十名士兵操纵,用绞盘上弦。
石炮发射一种打磨光滑的石弹,重约五六十斤,射程可达七十步,有专门的士兵负责测距瞄准,主要就是用来对付巢车。
”来了!来了!”士兵们指着慢慢靠近的巢车纷纷大喊起来。
八名士兵推动长长的绞盘杆,巨大的弓弦被吱吱嘎嘎拉开了,扣在弦钩上,一名士兵将一颗石弹喂进了射槽,这时,张辽亲自趴在弓弩上,紧盯着望山,大喊:”向东偏半刻!”
石炮后面的地上画有刻度,士兵们抬起石炮向东移动半刻。
“好了!”
张辽大喊一声,从石炮上一跃跳下,又盯着巢车看了片刻,大吼道:”发射!”
两名士兵猛地拔出弦钩,只听*咔!*一声巨响,一颗石弹从射槽内强劲飞出,呼啸着向五十步外的巢车射去。
*轰!*地一声巨响,汉军巢车被石弹击中,一根柱梁断裂,巢车剧烈晃动一下,却没有散架,又继续向前行动。
”再来!”
张辽大喝一声,十名士兵再次上弦喂弹,方向却不用调整,又是一颗石弹强劲射出,再次击中巢车,连续两次中弹,一条绑缚在巢车主梁上的皮带终于断裂,巢车瞬间倾斜坍塌,一百名士兵惨叫着摔了下去。
城头的曹军士兵顿时欢呼起来,张辽却脸色凝重,汉军的攻击强度大大超过了他的意料,尽管汉军的巢车被曹军石炮一一击垮,没有发挥出威力,但汉军的攻城战还是给合肥城带来了巨大的威胁。
这时,一名牙将奔至张辽身旁,高声道:“将军,用蜂弩吧!敌军攻势太猛了。”
张辽却紧咬嘴唇没有吭声,蜂弩的箭矢太昂贵,他们只装备了一千只箭匣,三万支铁弩矢,一旦用完,他们就没有补充了。
尽管汉军攻势如潮,但直觉告诉张辽,现在还不到动用蜂弩的时候,他咬牙令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用蜂弩。”
城头上曹军射箭如急雨,密集地射向汉军士兵,尽管用盾牌遮挡,但还是有大片汉军被射倒,不过汉军队伍太密集,他们虽然没有携带投石机,箭矢发挥的威力也不大,攻城梯却十分犀利。
数百架攻城梯搭上北城城头,铁钩挂住墙垛,一万余汉军先锋开始向上攀登进攻,大石和木头如冰雹般铺天盖地砸下,一串串的汉军士兵被砸中,惨叫着从空中翻滚落地,但又不断有新的士兵登城冲击。
汉军都经历过一个多月的模拟攻城,战术配合已十分默契,城下,另外一万汉军士兵开始用箭反击,掩护登城,箭矢密集如乌云,向城上守军射去,城上守军伤亡惨重,二千余人被箭射中,曹军士兵被压在城墙后,抬不起头来,只能用盾牌掩护,从射击孔向外放箭。
这时,西城的北段出现了险情,第一批汉军冲上城头,开始与曹军士兵恶战,越来越多的汉军士兵冲上城头,西城情况万分危急。
张辽正好率一千士兵赶来援助,他大吼一声,挥动大铁枪疾冲进敌群,他舞动六十斤的铁枪左右劈打,铁枪如暴风骤雨,张辽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力大无比,打得汉军士兵血肉横飞,脑浆迸裂,汉军被他的勇猛震慑,纷纷后退,张辽身后的一千曹军一拥而上,奋勇杀敌,最终将冲上城头的几百名汉军士兵全部杀死。
时间已经过去近两个时辰,攻城战打得异常惨烈,箭矢横飞,尸体堆积,双方都投入重兵,密集的箭矢划过天空,射上城头,汉军士兵攻上城头,又被赶下去,几番恶战,合肥城始终屹立,没有被汉军攻破。
这时,在远处观战的刘璟见曹军渐渐占据优势,汉军处于不利劣势,攻城梯和巢车皆损失大半,他不由叹息一声,“传令撤军!”
‘当!当!当!*收兵钟声终于敲响,数万汉军如潮水般地退了下去,攻城第一战,曹军死伤近三千人,而汉军却付出了五千人阵亡的惨重代价。
第953章 高台攻守
入夜,汉军的中军大帐内,十几名主要将领和谋士济济一堂,几名从事参军将一只巨大的合肥城模型装配完毕,放在大帐正中的木台上。
刘璟凝视模型片刻,对魏延和王平道:“今天是两位将军主攻城池,我想听听你们的感受。”
魏延自恃资历和身份要远远高于王平,他当仁不让要先说,他上前拾起木杆指着城墙道:“今天攻城并不顺利,看得出曹军准备得非常充分,守城士兵配合默契,很有章法。”
“具体说一说,怎么有章法?”刘璟问道。
魏延想了想道:“比如曹军的防御,非常有层次,三百步时投石机抛出巨石,在进入百步内,投石机停止,改换城弓箭守城,在靠近城下,则是滚木礌石砸下,当攻城到一半,立刻有火油迎头泼下,而侧面马墙上则射出火箭,士兵和攻城梯被烈火吞没,看得出对方有很明显的防守套路,条理清楚且毫不混乱,卑职认为这是我们没有攻下城池的主要原因。”
刘璟点点头,又问王平道:“王将军的看法呢?”
王平恭恭敬敬行一礼,这才不慌不忙道:“卑职基本上同意魏将军的意见,曹军确实准备得很充分,而且训练有素,最明显是西城的北段一度被我们士兵攻上,但曹军的援军却来得非常快,使我们功亏一篑,卑职认为,曹军应该有一个总的指挥点,才能及时发现各处城墙的危机。”
旁边法正笑道:“王将军说得很对,实际上这座木城并不完整,还差两座城中高塔,在我记忆中,这两座高塔年初才出现,这一定是张辽专门修建来指挥城池各处防御,这是一个创举,才使张辽的守城如铁桶一般,毫无破绽。”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汉王刘璟望去,大家都知道,汉王让魏延和王平先说,只是为了抛砖引玉,说说不利的一面,然后再说对策。
刘璟看了众人一眼,这才用木杆指着城池不慌不忙道:“合肥城守军极多,至少有五六万之众,而且粮草、军资充足,根据我得到的情报,光是火油就有四万桶,而且今天张辽并没有射出蜂弩铁矢,就说明他胸有成竹,曹军很明显是要和我们打持久战,我在考虑,我们能不能将合肥战役变成一场将魏国财力和物力拖垮的战役,我们也和曹军打持久战,逼迫魏国始终处于战争状态。”
众人没有明白刘璟的意思,怎么才能处于战争状态呢?庞统却明白,他在一旁捋须笑道:“殿下的意思是说,不仅打合肥,其余战场也要进行虚攻,逼迫曹军不得不全面应对,要知道,一旦举国进入战争状态,钱粮消耗要比平时增加一倍,还要征集大量民夫,事实上,双方就是在拼国力,最后看谁的国力更胜一筹。”
刘璟点点头笑道:“庞军师说得一点不错,如果我没有灭掉匈奴和乌桓,还不敢下这么重的赌注,但我们在灭掉匈奴和乌桓的过程中,缴获了大量牲畜和毛皮,甚至还有无数黄金珠宝,前些天,匈奴新单于派人来与我们谈判,希望能用牛羊来换取战俘,他们开出的条件让我难以拒绝,用五百万只羊换取三万匈奴战俘以及十万妇孺,如果有这五百万只羊支撑,我便可以利用战争彻底拖垮曹魏,最后曹操不得不向我求和停战。”
众人这才明白刘璟深层次想法,竟然是想利用合肥之战来拖垮魏国的财力,让他们面面相觑,这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战争,简直令他们匪夷所思。
黄忠当即道:“卑职完全支持汉王殿下的想法。”
有黄忠领头,众人纷纷表态赞成,这时刘璟笑道:“既然这样决定了,那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换一种攻城方式了。”
........
当天晚上,刘璟调集五万军队在北城外开始运土堆山,他们从远处用船运来大量的巨石,堆积夯为地基,又在巨石堆上覆土,一层一层泥土和木材堆积,并夯得结结实实。
城头上,张辽目光复杂地注视汉军筑山,他心里很清楚汉军在做什么,一旦土山筑成,汉军就将居高临下,用重型投石攻打合肥城。
沉思良久,张辽当即令道:“传我的命令,调集两万军队,拆除城内所有民房,用泥土和石块在北城堆积一座土山。”
张辽的应对之策就是以牙还牙,在城内也修建一座砖木土山,和汉军对阵。
..........
十天后,汉军在北城外的土石山已基本成型,占地百余亩,高达十丈,浑然一座巨大的山丘,为了运输重型投石机,汉军又在土山后搭建了一座十余丈的木台,用长索将投石机的各个部分吊上山顶。
山顶面积有三十余亩,土地平整宽阔,百名工匠正在忙碌地装配重型投石机,土山巍然屹立,给合肥城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但曹军也不示弱,张辽下令拆毁城中所有房舍,用砖石也在北城附近堆积了一座十丈高的土山,虽比汉军土山略小,但土山上也能安放数十架投石机,与汉军针锋相对。
刘璟站在北城外的土山向城内探视,合肥城墙只高四丈,远远低于十二丈高的土山,在土山上居高临下,城内情形一览无余。
城内的居民早已全部撤离,屋舍已被拆掉一半,到处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而在城中心,则用巨石搭建了数十座巨大的石屋,那应该是曹军的仓库重地,仓库四周则围满了成片的帐篷,那是曹军营帐,都位于箭矢的射程之外。
但刘璟的目光却更多在北城内矗立的土山之上,曹军堆砌的土山距离汉军土山约两百步,用蜂弩和投石机可以射到,山顶上也在忙碌地安装投石机。
刘璟不由暗暗赞叹张辽守城有方,绝不让自己消极被动,而是积极应对,汉军修筑土山,他也修筑土山,这确实是应对高空抛射的最佳防御手段。
刘璟又看见了曹军的指挥高楼,楼高五丈,紧靠着城内的土山,顶端的平台之上插满了各种令旗,这是汉军必须要摧毁的目标之一。
这时,王平奔上来禀报道:“启禀殿下,工匠已经装配了二十架投石机,我们是否可以抢占先机?”
刘璟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北路主将,这种事情不必问我。”
“卑职明白!”
王平立刻奔回去大声喝令,“准备投掷火油!”
刘璟随即转身向山下走去,山顶上的汉军开始迅速准备出击了,一只只五十斤重的火油陶罐被装入投石兜内,抛竿开始吱吱嘎嘎拉开。
就在曹军向山顶上运送投石机之时,北城外山顶上的汉军已装配好二十架重型投石机,他们抢占先机,骤然发动了攻击,二十只装满火油的巨大薄皮陶罐腾空而去,呼啸着向城内土山上砸去。
接二连三的火油陶罐砸中了城内的土山,陶罐破裂,罐内火油流满一地,这时,一只巨大的火球划过天空,砸在土山之上,顿时点燃了满地的火油,火势迅速蔓延,只片刻,熊熊烈火便将整个山头吞没了。
山顶上的数百名工匠和士兵早在火油砸来之际便匆匆撤离,几十架尚未安装完成的投石机也被大火所吞没,城墙上的曹军士兵发出一片哀鸣,他们和汉军比拼速度,最终却功亏一篑,如果再给他们一个时辰,或许他们也能安装成几架投石机,形势就不一样了。
张辽目光淡然地注视着山顶上的烈火,他脸上却没有什么惋惜的表情,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没有机会。
这时,城内土山旁边的指挥木台也被火油击中,开始迅猛燃烧起来,张辽低声对一名手下纷纷几句,手下立刻飞奔而去。
张辽又一摆手,将一名校尉叫到自己身边,高声对他道:“汉军下一步必然是火攻城墙,城上士兵要立即撤离。”
城头上钟声敲响,北城上的数千曹军士兵迅速向东城和西城撤离,果然,就在曹军迅速撤离之际,汉军的投石机开始转而向城头投掷火油,夹杂着一只火球,城头也开始燃烧起来。
数百名曹军士兵来不及撤离,被大火前后包围,凄厉的惨叫声在城头上响起,不少士兵身上着火,不顾一切从城头跳下,当场摔死。
早在汉军土山快修建完成之时,张辽便下令将城头上的投石机、蜂弩和火油撤离,使得汉军的攻势虽然迅猛,而曹军的损失却不大。
就在这时,北城内的土山上却意外地投射出数十块巨石,巨石呼啸着向汉军土山顶上砸去,汉军措不及防,顿时被砸散了十几架投石机,近百名汉军士兵受伤,山顶上顿时一片混乱。
这是出人意料的反击,张辽见城内土山顶上火势稍小,便命人在前方继续泼浇石炭油,也就是没有提炼过的原油,这种原油容易产生滚滚黑烟,遮住了汉军视线,给人一种整个山头都在燃烧的错觉。
实际上,山顶的后半部分的大火已熄灭,曹军将数十架中型投石机偷偷搬运上山,在浓烟的掩护下,骤然向城外汉军土山发动了反击。
一时间,曹军攻势如雨,火油的巨石一齐向汉军山丘铺天盖地般反击而去。
第954章 地道攻势
汉军在曹军的反击中损失惨重,整个山顶上的投石机被摧毁殆尽,为搬运投石机而修建的木台也被巨石摧毁,使汉军高台进攻遭受重挫。
入夜,汉军又重新堆砌土山,将上山之道加长为两里,使坡度变缓,这样便可直接用牛车将投石机部件运上山顶,又在山顶上修建了一座高达两丈的拦火石墙,准备大量灭火石灰。
天色刚亮,曹军再次向汉军土山发动了火攻,而这一次火攻的效果弱了很多,大部分火油都被石墙拦截,即使火油陶罐越过石墙,也会被墙后的士兵迅速用石灰掩埋溢出的火油。
而这时,三十余架装配好的汉军投石机再度发威,一颗颗巨石和火油罐射向城内土山,使城内土山又一次被烈火吞没。
两天后,曹军利用汉军更换投石机的机会,再度掌握了主动,击毁石墙,迫使汉军撤下了土山。
汉军和曹军临高争夺战在持续不断地进行,而这时,西城上的曹军巡哨兵却发现了一处轻微的异常。
清晨,张辽得到消息,匆匆赶到西城,这时副将臧霸已先一步抵达,正全神贯注地盯住河床内,旁边士兵纷纷闪开,有人喊道:“主帅来了!”
臧霸一回头,只见主帅张辽在二十余名亲兵的护卫下快步走上前,他连忙抱拳行礼,“参见主帅!”
张辽点点头,随即问道:“我听说在河床内发现了异常,是怎么回事?”
“将军请看!”
臧霸指向百步外河床内的一处数丈方圆低洼地道:“昨天那边还是平整之地,但今天便凹陷下去了。”
“能肯定吗?”张辽眉头一皱问道。
一名巡哨屯长上前施礼道:“启禀主帅,绝对能肯定,卑职昨天亲眼所见,昨天那里是一块平地,旁边还有一块被鲜血染红的巨石,但今天巨石依然在,但平地却变成了洼地,卑职觉得蹊跷,所以向上汇报。”
张辽盯住低洼处,目光闪烁,心中若有所思,旁边臧霸小心翼翼道:“文远,这是不是汉军在挖掘地道?”
张辽点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河床内的土地长期被河水浸泡,土质已变得十分松软,下方如果有空洞,则很容易塌陷,张辽沉思片刻,对臧霸道:“先佯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在城墙根下埋数十口大缸,细听敌军动静,可随时向我禀报。”
“遵令!”
臧霸转身匆匆去了,张辽则又仔细观察片刻远处的低洼处,他心中不由有些困惑,除了第一天汉军出动数万大军猛攻城池后,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大规模进攻,按理,如果汉军真的急于拿下合肥,就应该不间断地对合肥城发送猛攻,只要刘璟肯付出代价,合肥城迟早可以攻下。
但汉军却改变了进攻方式,开始用取巧的方式攻城,这种方式虽然伤亡不大,但效果也不会太好,难道汉军是想打长期攻城战吗?
张辽和汉军作战已有十几年,他深知刘璟绝非常人,他每一个战略决定都有很深远的目的,从刘璟不惜代价铲除江东水军来看,他绝不会在意进攻士兵的伤亡,那么,刘璟这种取巧之战又有什么目的呢?
正如曹军的发现,汉军确实在挖掘地道,但挖掘地道的目的并非是想从地道入城,而是准备挖空城墙下的泥土,这也是法正的建议,合肥护城河过于宽阔,给周围的土质带来很大喜儿影响,使合肥城下的土质普遍疏松,就这给合肥城墙带来了不利影响。
按照法正的方案,他们可以在城下挖掘几十条隧道,直通城墙下,先用木桩支撑住,然后举火烧毁木桩,城下泥土没有了支撑,就会引发城墙坍塌,这是攻城的一种经典策略。
刘璟采纳了法正的方案,命数千士兵在西城五百步外开始挖掘地道,一共挖掘二十七条地道,他们已经挖掘了三天,最长的几条地道已即将抵达城墙处。
但其中一条地道却发现了意外,河床上的土质没有干透,土壤中形成了十几个空泡,地道挖掘行动使空泡破裂,地表便凹陷下去,形成了丈许宽的洼地。
正是这个意外使城头的曹军发现了汉军的企图,此时在城墙根下,曹军埋下了一百多个大水缸,曹军士兵在仔细聆听地下的动静。
“臧将军,这边有动静?”
一名士兵率先听到了地下的动静,臧霸急忙上前,耳朵贴在水缸上细听,他果然听见了地下有细微的挖掘声,好像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臧霸不由一惊,若能听见说话声,那就说明汉军离城墙已不远处了,很可能就在城下了,这时,又有十几名士兵分别听到了地下的动静,臧霸意识到问题严重,立刻派人向主帅张辽汇报。
不多时,张辽匆匆赶来,他一只一只水缸细听,很快便判断出有十三条地道,或者还不止,这只是已靠近城墙的地道。
张辽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简单画了一幅地道分布图,对臧霸道:“你发现没有,汉军地道分布宽度有四十余丈,一般挖掘地道越多,就越容易被发现,刘璟不可能不知,但他却挖掘了十几条地道,将军说说他的目的是什么?”
臧霸沉思一下道:“如果这十几条地道同时塌陷,对城墙影响很大,甚至会造成一段城墙坍塌,莫非汉军是想陷城?”
张辽点点头,“我也是这样考虑,以城内守军之众,钻地道入城没有意义,只有城墙坍塌,汉军才能大规模攻入城内,刘璟一定是这个目的。”
臧霸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就让卑职来对付他们。”
在西城五百步外有一片长条型的树林,借着树林的掩护,汉军在地上挖掘了二十七条地道,地道深一丈五尺,有数千名士兵参与地道挖掘,在地道口,数百汉军士兵用土制鼓风机不停向地道内送风。
每条地道宽有三尺,高四尺,士兵无法起身,只能半蹲着弯腰前进,不过参与挖掘的士兵大多身材矮小,可以在地道内转身。
法正心中有点紧张,清晨时有斥候发现城头出现了曹军聚集,很多曹军将领站在城头上向这边张望,尽管法正不知道河床内出现了洼地,但他还是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或许曹军发现了他们在挖掘地道。
法正心中犹豫,地道里有两千士兵,一旦他们全部死在地道内,自己无法向汉王殿下交代,要不要先把士兵撤出来,观察两天再说。
正思虑时,地道内忽然传来惊恐的大喊,只见无数士兵争先恐后从地道内冲出来,法正大惊,急上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军师,地道内出现了毒烟!”
法正急得连连跺脚,“速发信号,让所有士兵退出!”
地道内想起一片急促的钟声,这是撤退的命令,但不用钟响,二十七条地道内的汉军士兵已纷纷奔出,他们拼命咳嗽,很多人一头栽道在地,晕厥过去。
又过了片刻,滚滚黑烟开始从地道内冒出,弥漫着浓厚的硫磺和砒霜气味,这是石炭油、硫磺以及砒霜混合燃烧后产生的浓烟,毒性极大。
法正心中一阵阵发冷,他看出还有很多士兵没有撤出来,这时一名牙将上前低声道:“军师,还有五百多弟兄没能撤出来。”
法正不由长长叹息一声,他心里明白,这五百多人都活不成了,地道之计就是这样,一旦被敌军发现,就很容易破解,他也不知自己哪个环节出问题了,或许曹军本身就有防备,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向汉王请罪了
大帐内,刘璟听完法正的禀报,摇了摇头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军师并没有什么失误,而且张辽是曹魏名将,被他识破也很正常,军师就不必自责了。”
刘璟的安抚使法正心中稍稍好受一点,但他出计失败,使他心中始终感觉不安,这时旁边庞统笑道:“其实要使曹军城池坍塌,倒不一定要挖掘地道,我有一个办法,或许会有效果。”
虽然地道失败刘璟没有责怪法正,但并不代表他不在意,连着几次攻城都被张辽击败或者识破,着实让刘璟心中恼火,只是刘璟喜怒不形于色,旁边人也难以捉摸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刘璟不露声色问道:“庞军师有什么办法?”
庞统上前行一礼,笑道:“昨天天气颇热,士兵给我弄来一杯深井水,井水着实冰冷刺骨,我当时便想,如果将这井水浇在烧红的石头上,会有什么后果”
不等庞统说完,黄忠和甘宁一起击掌叫好,黄忠对刘璟笑道:“庞军师这个办法确实不错,我家乡采石用的就是这个法子,可以一试。”
刘璟沉思片刻道:“今晚在北城尝试!”
北城内外的两座土山对战已渐渐走向平衡,双方都修建了防火墙,准备大量灭火石灰,烈火焚山的一幕已难以再出现,由于两座土山处于对峙状态,也使双方都无法在北城进行攻防战。
一更时分,五十架重型投石机渐渐逼近城墙,在三百五十步外停了下来,城上的投石机已被拆除,城内土山上的投石机也射不到这里,五十架重型投石机比较安全。
老将黄忠一声令下,五十架重型投石机吱吱嘎嘎拉开了抛竿,五十只装满火油的陶罐腾空而起,射向城墙,他们射距都经过调整,使大部分陶罐都砸中城墙,火油流满外墙。
这时,躲在河床内的一支汉军士兵射出了数百支火箭,火箭点燃了墙面的火油,火焰迅速蔓延,烈火熊熊燃烧,长达两百丈的城池外墙都被烈火吞没了。
汉军的火油陶罐继续抛射,城墙上的烈火越烧越旺,汉军已经投掷了上千桶火油,整个北城变成了赤焰火城,曹军士兵纷纷撤到远处,胆颤心惊地望着汉军烈火焚城。
庞统则在土山上注视着下面城墙的变化,他知道采矿场的采石步骤,今天也完全一样,先用烈火焚烧城墙,再用冰水泼浇,城墙砖石就会全部爆裂,那时只要投石机用巨石猛砸城墙,城墙就会悉数垮塌,
他发现墙砖已被烧成为深红色,就仿佛三九天的炉膛,不断传来砖石的爆裂声,他知道火候足够了,庞统当即对一名士兵道:“速去告诉黄老将军,换为水攻!”
士兵飞奔下山,远远挥手大喊:“老将军,军师说换为水攻!”
黄忠也知道时机已到,当即下令道:“换为水攻!”
汉军早用数千只大陶罐汲满了冰冷刺骨的深井水,用泥土封了罐口,装上了投石机铁兜,随着黄忠一声令下,五十只装满了刺骨冰水的陶罐腾空而起,向早已被烧得通红的城墙砸去。
............
第956章 突袭叶城
建业宫,天还没有亮,军师张昭便匆匆赶到了内堂,两名侍女在前面打着灯笼带路,一名老内侍带着他快步走向孙权的书房,内侍一边走,一边忧心地低声道:“吴侯这些天睡得很不好,昨晚两更时醒来,便一夜未睡,心事很重,军师开导开导他吧!”
张昭点点头,他心里明白孙权忧虑的原因,前几天曹操派人送来密信,在信中**裸地威胁孙权,若孙权再不出力,一旦汉军灭亡江东,曹军绝不会插手。
而汉军虽然表面上从太湖撤军,但实际上却是撤出小船,换成了两千石的大军船,一百艘百石小船换成二十艘两千石大船,这哪里是撤军,分明是在强化对太湖的占领。
还有粮食问题,吴郡农民都跑去了会稽郡,吴郡的粮田谁来耕种?要知道吴郡一向是江东的粮仓,没有了这座粮仓,江东拿什么来养军队?
如此内外交困,孙权若还能安睡,那才是怪事。
走进内堂,只见孙权孤零零一人坐在堂上,目光怔怔地望着桌上地图,身旁的青铜油灯也格外昏暗,孙权似乎没有看见张昭进来。
张昭快步上前,躬身施礼道:“微臣参见吴侯!”
孙权叹了口气,“军师请坐吧!”
张昭坐下,小声劝道:“吴侯还是想办法睡一睡,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孙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夜色深沉,漫天星斗,他不由歉然道:“这么晚把军师请来,影响军师休息,真是很抱歉!”
张昭知道孙权半夜将自己找来,必然有重大事情,他笑了笑,等待孙权继续说下去。
孙权点点头,又道:“我反复考虑了几天,决定还是按照曹操之策,走那边险棋。”
张昭知道孙权想做什么,他沉吟半晌道:“可是后果…吴侯想过吗?”
“我怎么可能没有想过,正是反复权衡利弊,我才决定采纳曹操的建议,我请军师来,是想和军师商量一下细节。”
张昭见孙权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便不再反对,他沉吟良久道:“微臣觉得,关键还是船的问题,汉军封锁了芜湖和濡须口江面,我们的民船过不去。”
“我知道,但我制定了一个方案,我认为可行。”
孙权拾起桌上的一只卷轴,递给了张昭,“军师先看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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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郡,自从南襄通道被汉军打通后,战争的焦点便渐渐转到了合肥,曾经爆发大战的南阳郡也慢慢平静下来,似乎双方都接受了战争的结果,汉军占领包括宛城在内的南阳郡大部,而曹军只控制东北角的战略要地——叶县。
叶县被称为‘宛之喉,许之腹’,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担负着拱卫南都许昌的重任,同时它也是南阳盆地的东北入口,宛城门户,占领叶县,向南便是一马平川,对宛城造成了直接的威胁。
目前叶县有六千曹军,由大将李典守卫,而夏侯惇则率三万军驻防在许昌,随时可以支援叶县,合肥大战调走了太多的军队,夏侯惇不仅负责南阳一线的防御,同时也负责洛阳西线的防御,他不敢倾兵压到叶县,一旦汉军大举进攻洛阳,守洛阳曹军就将无兵支援。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汉军从宛城出兵之时,他立刻派出军队赶往叶县支援。
也正是如此,尽管合肥战事正酣,但夏侯惇却不敢掉以轻心,命令李典每天都要向他汇报宛城汉军的动静。
李典也派出三百名斥候,关注宛城汉军的动静,他们都很清楚,一旦汉军在西线破局,将对合肥战事造成不利影响。
目前汉军在宛城有两万驻军,和曹军分散驻兵不同,汉军则将兵力集中于宛城,其余各县只有几百人,用以维持秩序,这也是汉军吸取了曹军的教训,不再重蹈覆辙。
几个月来,南阳汉军只做一件事,那就是训练降军,南阳战役中,汉军俘获了一万五千余名曹军战俘,其中南阳籍的战俘有近万人,所以将这万名战俘训练成汉军,便成南阳驻军的首要任务。
时间一晃便渐渐到九月初,秋高气爽,大片粟田开始灌浆,一串串粟穗变得饱满起来,南阳大地上充满了丰收的喜悦。
就在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战争的美好时刻,战争的阴云却又悄然降临在南阳大地上。
这天下午,一支由一万五千人组成队伍,在叶县以南约四十里外的官道上疾速行军,一万五千军队全部都骑马而行,其中还有五千人配备了双马。
在汉军中配备双马的军种只有两支军队,一是关陇骑兵,其次便是重甲步兵,由于汉军在西征羌氐和北征匈奴的过程中缴获了大量战马,这些战马全部配备给了军队,无论骑兵还是步兵,在行军时都骑战马代步。
重甲步兵也不例外,只是他们兵甲十分沉重,再加上他们普遍身材高大,一匹战马难以负重,因此他们配备了双马,一匹战马专门用来驮负兵甲战刀。
这支前往叶县的汉军中确实有五千重甲步兵,由耀武将军刘虎率领,刘虎军队是五天前才从关中赶到南阳,他接到了汉王刘璟命令,令他赶赴南阳助战,协助南阳军队夺取叶县。
这就是刘璟决策中利用合肥之战拖垮曹魏财力的其中一环,多线作战,给曹魏施加战争压力。
当然,攻打叶县是南阳战役尚未完成的环节,夺取叶县,南阳战役也就圆满收官。
从宛城到叶县约一百余里,而从叶县到许昌约两百里,尽管曹军斥候会探查到汉军的行动,但斥候还要赶回去汇报,并报请许都增兵,直到曹军援军赶到,这其中环节颇多,曹军援军最快也要两天后才能赶到叶县。
而汉军只有行军迅速,一天内便可杀至叶县,这样汉军比起许昌的曹军便多了一天的时间,这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决定叶县的命运。
刘璟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命令刘虎率五千重甲步兵协助攻打叶县。
叶县远没有合肥城的高大坚固,城墙高不足三丈,周长十五里,人口三万余人,在中原也只能算一座中县,叶县的优势并不在于城池,而在于它距离许昌较近,可以及时得到许昌援军支持,也正是这个缘故,文聘迟迟没有发动对叶县的进攻。
此时,叶县主将李典早得到了汉军离开宛城,杀向叶县的消息,他第一时间便用飞鸽传信向许昌夏侯惇报告,现在汉军距离叶县已不足三十里,而夏侯惇的援军也应该出发了,从时间上算,夏侯惇的援军最快也要明天下午才能赶到叶县,而汉军再有半个时辰后就会杀到了。
李典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他当年曾被汉军俘获,后被释放,这给他心中留下了难以抹去的阴影,也正是那次被俘,使他很难获提升,多年来一直徘徊不前,而当初与他同官职的张郃、张辽、臧霸等人都纷纷得到高升,封为乡侯、将军,而他至今也只是关内侯、中郎将。
而曹洪在宛城惨死,更是给李典带来巨大的压力,尽管他当时并不在城内,但他是曹洪副将,曹洪之死使他总有那么一点难以推卸的责任。
李典站在城头凝视着远方的官道,夜幕初降,天还没有黑尽,暮色昏明,鸦雀绕树林上空鸹噪,旷野里显得格外寂静,李典不由低低叹息一声,这种宁静很快就会被打断了。
正如李典的担忧,半个时辰后,一万五千汉军终于出现了两里外的高岗上,大片在高岗上栖息的鸦雀被惊飞,也惊动了城头的守军。
‘当!当!当!’城头的警钟声敲响,传遍全城,坐在城墙根下休息的数千曹军士兵纷纷起身,奔向城头,李典也上了城头,紧张地注视着两里外的汉军。
这时,城头士兵们大喊起来,只见一支军队纵马冲下山坡,直奔城池而来,吓得曹军士兵们纷纷张弓搭箭,李典厉声大喝:“不准慌乱!”
李典感觉这支军队似乎有点特别,竟是配双马而来,这难道是汉军的关陇骑兵?
李典却没有想到,来得并不是关陇骑兵,而是汉军中战力最强悍的重甲步兵,他们在距离城池约三百步外停住了战马。
三百步是重型投石机的射程,但汉军知道,叶县城池不宽,无法在城头安装重型投石机,只有轻型投石机,射程只有一百五十步,无法攻击三百步外的军队。
当然,蜂弩可以射到三百步外,同时蜂弩强大的铁弩矢也能射透重甲步兵的重铠,是重甲步兵的克星,只是曹军中的蜂弩数量不多,只有一千具,全部放在了合肥,也使汉军重甲步兵在不知情之下躲过了一劫。
其次还有床弩,能射出三尺长的大箭,杀伤射程两百五十步,力量强劲,也能射透重甲步兵的铠甲,在叶县城头就部署了五十部床弩,不过它们并不是用来对付重甲步兵,而是用来对付汉军的巢车和投石机。
汉军的重甲步兵已历经了数次升级,不仅是铠甲变轻变薄,而且更坚固,而且手中的斩马刀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随着铸造的工艺的进步,斩马刀经过几次改造,外形已渐渐接近后世的陌刀,全长约两丈,刃长六尺,外形如三尖两刃刀刀,可两面劈砍,也可刺杀。
重甲步兵使用斩马刀时,是以腰部之力挥动,投入战斗后,重甲步兵挥动斩马刀如墙推进,前敌骑兵皆为齑粉,是对付骑兵的最犀利的武器,但也不仅仅是对付骑兵,在攻城时也有奇效。
目前,整个天下的军队中也只有汉军装备这种使用斩马刀的重甲步兵,一方面固然是斩马刀打制艰难,是汉军的绝对机密,五百名刀匠被秘密保护。
而另一方面也是汉军主要在南方崛起有关,当年他们没有骑兵,为了对付曹操的虎豹骑,也只能利用重甲步兵,当然这也和国力有关,除了汉国和魏国外,江东军就没有配备重甲步兵的国力。
目前汉军中的重甲步兵有六千人,刘虎为主将,副将为雷铜,这次雷铜没有出征南阳,而是率一千重甲步兵留守潼关,保卫关中安全。
刘虎被誉为汉军第一刀,不是他武艺高强,而是他统领战斗力最强大的重甲步兵,使用最犀利的斩马刀,他和文聘打了赌,一个时辰内攻下叶县,此时他心中早已跃跃欲试,就在等待这个出名扬万的机会。
这时,一名士兵奔至刘虎身边道:”文都督请问将军,需要休息几时?”
刘虎傲然一笑,”不用休息,容我士兵穿戴整齐,一刻钟后即可进攻!”
士兵飞奔回去禀报,刘虎回头大声喝令道:”所有儿郎下马,准备作战!”
虽然重甲步兵不惧箭矢和滚木打击,但他们也有弱点,他们最大的弱点就是笨重,行动不便,自然不可能扛着攻城梯飞奔,所以用重甲步兵攻城,还需要其他军队替他们处理攻城前奏。
重甲步兵还在换装,但汉军主将文聘却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咚!咚!咚!”汉军巨大的战鼓敲响了,鼓声惊天动地,一万汉军士兵开始向叶县发动进攻,铺天盖地的士兵高举盾牌,扛着数百架大型跨城梯向城池冲来。
李典的脸色刷地变得苍白,汉军居然没有休息就开始攻城,他明白了汉军企图,汉军就是要利用援军未到的这段时间攻下叶县,而且还是夜间攻城。
尽管李典心中担忧军队夜战能力不足,但此时他已无暇考虑这些问题,他大声喊道:”投石机准备!”
第957章 重镇沦陷
在轰隆隆进攻的鼓声中,一万五千汉军分为三个方阵,重甲步兵列队在最后,一起向叶城前沿推进,人数密集,从高处望去,月光下的黑色汉军密密麻麻,如蚁群一般,将叶县城外的大地覆盖住了。
“前进!”在鼓声中,文聘高举战刀喝喊。
“扫平曹军,征战天下,前进!”
........
在士兵们滚雷般的呐喊声中,一万五千汉军如排山倒海般地向叶县城池推进,这一次汉军使用的攻城武器都是就地制作。
首先是垮城筏,也就是渡过护城河所用,叶城的护城并不宽,只有三丈,汉军将十棵大树困绑在一起,这些大树都是从附近树林砍伐来的杨树,又直又长,每一棵大树都长四五丈,保留其枝桠,将它们密集捆绑后,绷上一层抗火熟牛皮,便成为了临时的栈桥。
这种跨城筏不仅能使汉军冲过护城河,同时也可以用作攻城梯,在上面钉上适合蹬脚的横木条,军队便可攀城而上,非常利于重甲步兵攻城。
数十名士兵顶着一只大木筏奔行,它同时也能抵御曹军的弓箭以及投石机攻击。
在战鼓声中,一万五千汉军发动了,刀盾军、长矛军、弓弩军以及重甲步兵,浩浩荡荡的汉军汇成了一道壮观的黑色大潮,向城池奔涌而来。
城头上,曹军已经准备就绪了,东西两排二十架轻型投石机吱嘎嘎地拉开了,这种投石机高只有八尺,抛竿长两丈四尺,最远可将二十斤的重物抛出一百八十步外。
它最大的特点是占地较小,很适合叶县这种不宽的城墙,只要二十人便可操作。
四十架投石机一半用来投射巨石,一半用来投射火油陶罐,一只只皮兜里放上了装有二十斤火油的薄皮陶罐,这种圆肚薄皮陶罐经历了无数实战的考验,取代了原来的火油木桶,成为汉军和曹军必备的军事物资。
进攻的汉军越来越近,已经进入了三百步线,如果是百人挽动的重型投石机便可以投射了,但叶城的投石机偏小,射程只有一百五十步至一百八十步,负责指挥投石机的曹军牙将大声喊道:“准备发射!”
操作投石机的士兵们都紧张得双手发抖,两股一阵阵战栗,不安地等待着投射命令下达。
但主将李典此时却平静下来,他不露声色地注视着汉军的进攻浪潮一步步迫近城池,他发现没有汉军投石机和巢车,甚至没有大型云梯,令他稍稍放心,这时一名士兵大喊:“将军,敌军前锋已至二百五十步了!”
李典点点头,厉声喝道:“床弩射击!”
曹军的床弩骤然发射,一弩双箭,一百支三尺长的铁箭强劲地射向集群汉军,汉军前锋一阵人仰马翻,数十名士兵被射倒。
强烈的射击**诱惑着指挥投石机的牙将,但他手中的红旗始终没有挥下,红旗不挥下,四十名曹军指挥手便不敢下达射击的命令。
一百八十步,汉军终于进入了投石机的射程,牙将手中的红旗终于挥下了,“射!”四十名曹军指挥手几乎是同时嘶声大喊。
投石机发动了,四十根长长的抛杆挥出,将二十块大石和二十只火油陶罐向汉军砸去,巨石发出尖利的呼啸声,在空中翻滚,迅疾无匹地出现在了汉军的头顶,汉军士兵一阵大喊,纷纷向两边躲闪,尽管石头只重二三十斤,但从高处砸下,依然威力无比。
‘轰!’的一声闷响,巨石砸下,尘土飞扬,几名汉军士兵躲闪不及,被砸得脑浆迸裂,当场惨死。
而陶罐碎裂,火油泼溅而出,飞出三丈外,汉军士兵都知道厉害,纷纷用土掩埋火油。
这时一块三十斤的大石砸中了士兵头顶上的跨城筏,‘嘭’的一声震响,伴随着一连串的碎裂声,筏子上皮带被砸断了,几十根树木滚落,数十名藏身筏下的汉军士兵跌跌撞撞奔出,有人被滚落的大木砸伤,趴在地上痛苦呻吟。
第二轮投石机再次发射,这时汉军已冲进百步内,曹军发现火油没有作用,全部换成大石,四十块巨石在空中翻滚,呼啸着砸来,百支床弩大箭也迎面射来。
汉军士兵大喊着躲闪,但还是有不少士兵被砸中射中,一时间血肉横飞,盾牌破碎,排筏折断。
尽管投石机和床弩颇具威力,但毕竟数量太少,根本无法形成巨大的杀伤力,一万名汉军士兵已经奔涌到了城下,城上曹军乱箭齐发,箭如冰雹急雨,铺天盖地向汉军射去。
汉军士兵举盾相迎,不断有人中箭惨死,在箭雨中,几千汉军士兵将四丈长的跨城筏‘轰!’地搭放在护城河上,形成了二十几座临时树桥,一架架四丈高,由跨城筏改制而成的宽大登城梯搭上了城头。
一群群骁勇的汉军士兵冲上梯子,开始向上攀爬,曹军的箭雨斜射而至,滚木礌石迎头砸下,一串串汉军士兵惨叫着从楼梯上摔下,身上被箭射中,头颅被砸碎,城墙下死尸堆积如山,紧接着又有汉军士兵疯狂地攀上楼梯,不顾一切向上冲锋。
这时,急红了眼的刘虎冲到文聘面前,厉声大喊道:“都督是让我们当摆设吗?”
文聘歉然道:“我只是先试探一下敌军虚实,下面就有重甲步兵攻城。”
他喝令道:“攻城士兵退下,用弓箭压制城头!”
命令传出,汉军士兵如潮水般退下,六千士兵转为弓弩手,在百步外举弩向城头射击,压制住曹军。
这时,汉军中再次鼓声大作,震天动地,五千名全副重甲的重甲步兵出战了,他们列成五排,个个魁梧伟岸,手中斩马刀森冷锋利,一步一步向城池列队而去,他们步伐缓慢,但每走一步都是那么惊心动魄、震撼人心,仿佛他们的到来势不可挡。
“一百步.....五十步。”
曹军的箭矢呼啸而来,叮叮当当射在重甲步军的重甲上,纷纷折弯落地,城上的曹军出现了异动,这支令人生畏的军队居然不怕箭矢,令他们心惊胆战,李典也有点紧张了,汉军竟然派出了重甲步兵。
数十架包裹着厚厚牛皮的巨大攻梯搭上了城墙,铁钩挂住了城垛,重甲步兵开始登墙了,城头曹军这才反应过来,滚木礌石如雨砸下,重甲步兵用长刀拨打着巨石圆木。
一名汉军重甲步兵劈开了一段滚木,却被一块沉重的石块砸在重甲上,尽管不足以当场致命,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使他翻滚下去,斩马刀高高飞起,在空中盘旋,寒光闪闪,俨如一片飞舞的冰花。
被砸翻得汉军毕竟是少数,更多的重甲步兵列阵而上,顶着雨点般的滚木礌石,一步一步向上进攻。
李典已经大汗淋漓,他拼命想着办法,用箭射、用石砸,用火烧,他能想到的一切办法都用上了,可是在这支汉军面前,所有的手段都无济于事,他脸色惨白,仿佛看见城陷一刻。
不!一定有办法的,他的目光忽然停在巨大的木梯上,那比腿还粗的梯杆,包着厚厚的熟牛皮。
他呆立半晌,忽然,疯了似地冲上去,举起火油陶罐拼命地砸向梯子,这或许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曹军士兵如梦方醒,一齐冲了上来,将一只只陶罐中的火油泼了下去。
烈焰开始熊熊燃烧,梯上的数百名汉军重甲步兵被大火吞没,纷纷惨叫着跳下梯子,眼看重甲步兵将败在大火之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空中响起了一声霹雳般的大吼,一个巨大的黑影如狂风般地席卷而来,这是刘虎冒着熊熊烈火冲上来了。
他斩马刀一挥,顿时血雾弥漫,三名曹军士兵被砍成六段,他斩马刀上下翻飞,片刻间十几名曹军士兵被砍翻在地。
李典眼都急红了,他大叫一声,挥大铁枪冲上,和刘虎大战在一起,但重甲步兵们深受主将的鼓舞,他们不惧烈火,顶着烈火冲上城头,越来越多的重甲步兵冲上城头,开始列队和曹军激战,杀得曹军士兵节节败退。
李典和刘虎大战二十余回合,他见汉军已占领了城头,知道大势已去,便无心再战,他卖一个破绽,转身要逃,却发现他的四周已被上百名重甲步兵团团包围。
刘虎大笑,“你就算杀了我,也休想在逃出去。”
李典大喝一声,转身又向刘虎杀去,不料一张大网向他迎面扑来,将李典拖翻,李典拼命挣扎,但十几把雪亮的斩马刀却同时顶住了他的前胸和咽喉,刘虎冷冷道:“我敬你是条汉子,才不想杀你,你别自取其辱!”
李典长叹一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时刘虎仰天大吼一声,“兄弟们,跟我杀进城去!”
他一挥斩马刀,率领数千名重甲步兵沿着甬道冲进了叶县城中,曹军的这座战略重城终于沦陷了,刘虎同时也赢得了赌注,他不用一个时辰便攻下叶县。
..........
第958章 匈奴来使
九月的长安无疑是和三月一样,令人陶醉的季节,秋高气爽,粮食收获在望,人们心情也格外的愉快舒适,随着战争渐渐远离关中,随着贸易的迅猛发展,长安也重新出现了昔日汉帝国的盛景。
首先是人口迅速增长,天下各地迁往长安的富户连绵不绝,一年内就有近八千大户人家从各地迁来长安,按一户二十人来算,这就是十六七万人口的增加,还有从成都迁来的官员及其军队将领的家眷。
短短一年时间,长安人口就由十万人猛增到三十万人,尽管带来不少治安问题,但也大大促进了长安的发展和城池面貌的巨变。
事实上,连同各地来长安的寻找活计的匠人和来自天下各地的商人,以及驻扎长安的军队,长安的实际人口已突破了四十万。
整个长安城内到处是在建中的府宅和店铺,使长安城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大工地。
这天上午,一支从漠南过来的匈奴使臣队伍缓缓进了长安城,队伍由百人组成,却带着上千头骆驼,骆驼上驮满了沉重的物品,这些物品都是上好的毛皮和药材,还有不少阴山出产的白金和宝石,是匈奴单于达曼送给汉王刘璟的礼物。
达曼的特使名叫呼兰尸逐留朵,是达曼的族兄,也是匈奴的右谷蠡王,在匈奴地位崇高,尸逐留朵曾在太原生活过几年,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并给自己起汉名为刘铎,也是他匈奴名的音译,在匈奴,众人一般都称呼他为留朵大王。
留朵年约四十余岁,长得十分显老,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看起来就仿佛年逾花甲,这是留朵第二次来长安,在数月前,他曾受单于达曼的委托来和汉国谈判,要求赎回一部分被俘的士兵和匈奴妇孺。
汉国也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开价五十只羊赎一人,这个价格在匈奴人的承受范围之内,留朵答应了,不过双方都要向各自的主公禀报,留朵返回了草原,而平章台的加急快信也送去了合肥。
而这次留朵到来,就是要敲定最后的协议,并协商一些细节问题,匈奴对要回被俘的族人十分迫切,确切说,他们是渴望要回被俘的匈奴士兵,至于其余匈奴妇孺只是一种掩饰。
就在两个月前,他们和漠北的鲜卑人为争夺牧场爆发了一场激战,从前都是他们去挑衅鲜卑人,而这一次却是鲜卑人来抢占他们的牧场,尽管这次战斗他们击败了鲜卑人,但他们自己也死伤惨重。
更重要是,这是一种示警,游牧民族对于警告十分敏感,匈奴上层已感觉到了鲜卑人对他们的威胁,所以赎回被俘的匈奴士兵对匈奴人而言就显得十分迫切了。
长安大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路人大多衣裳光鲜,容光焕发,道路两边各种店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到处可见西域过来胡人,有穿着短衣长靴的河西羌人;有穿着窄袖白袍、头戴脱浑帽乌孙人;还有深目高鼻、皮肤白皙的贵霜人以及剪发齐项、头带尖顶虚帽的粟特人。
这些西域胡人几乎都是商人,牵着大队骆驼,眼中充满了发财的期盼,看起来和匈奴使臣队没有什么区别,也正是这个缘故,长安行人也把匈奴使臣队当做了一支远道而来的胡人商队,对他们点头致敬,颇有礼数。
留朵长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副使阿利道:“二十年前我来到长安,那时好像是李催之乱后的第二年,也是在这个位置,我看到的是大片残垣断壁,鼠狐成窝,到处是成群的乞丐,女人衣不遮体,卖儿卖女随处可见,令人感到十分凄凉,但今天再看长安,我竟有一种大汉帝国重现的感怀,我才理解单于为什么打算臣服汉国,刘璟真是一代雄主啊!”
阿利也点点头,“大王说得不错,今天的感觉和两个月前确实又不一样了,变化实在太快。”
正说着,对面骑马奔来十几官员,为首官员年约三十余岁,身材中等,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精明之色,留朵一眼认出了此人,正是上次接待他们的汉国鸿胪卿刘敏,留朵大喜,挥手大喊:“刘使君!”
刘敏也看见了他,催马上前施一礼笑道:“我正要出城迎接你们,没想到你们已经进城了。”
留朵呵呵一笑,“匈奴人做事讲究雷厉风行,我们没有在城外休息,就直接进城了。”
刘敏打量一下他们的行李,笑道:“王爷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留朵指着后面的一千多匹满载物品的骆驼笑道:“我带了不少草原特产,是我家单于特意送给汉王殿下的礼物。”
刘敏欣然笑道:“王爷真是辛苦了,请随我先去驿馆歇息。”
留朵心中着急,连忙拉着刘敏低声道:“现在时辰还早,我的手下可以去驿馆休息,但我想先见一见众位尚书,不知是否方便?”
“王爷也太性急了。”
刘敏看了看天色,离中午还早,便笑道:“好吧!我就带王爷去见见司马尚书,现在正好轮到他执政事笔。”
留朵大喜,“那就烦劳使君了。”
........
尽管汉王刘璟并不在长安,但他建立起来的多相平衡制度,依然使汉国的政务能够流畅而平稳的运作,只要重大军国政务,才必须由刘璟拍板决策。
而是否属于重大军国政务,则是由侍中尹黙来决定,侍中就是对尚书的监督,这就避免了尚书们擅自扩大权力。
平章台内,尚书们正聚在司马懿的官房内商议出兵并州之事,今天是司马懿担任执政事笔的第五天,所谓执政事笔也就是主相国,除了需要协商的重大事件外,其余琐碎小事务就是由主相国来决定。
执政事笔原本是十天一轮换,但从去年开始,刘璟考虑到十天不利于一件事情完满解决,所以又将执政事笔改为一月一轮换,这样在出月报时,就容易评判优劣,对执政事笔的尚书也是一种压力。
司马懿出任兵部尚书,主管兵部日常事务,这也是今年年初的改革,建立了五部九卿制,设立吏、户、兵、刑、工五部,分布由徐庶出任吏部尚书、蒋琬出任户部尚书,司马懿出任兵部尚书,董和出任刑部尚书,费观出任工部尚书,下面又各设两名侍郎为副手,轮到指政事笔时,则执政事笔尚书统管全局,最后由侍中来进行全权监督。
所以这个月就是由执政事笔的司马懿统管全局,司马懿将刘璟派人送来的快信递给了众人,笑道:“这是殿下的亲笔信,大家都看一看吧!殿下似乎要扩大战局了,不仅要打合肥,还要打叶县,进逼许昌,现在又准备出兵洛阳和并州,很热闹啊!”
众人接过信件看了一遍,徐庶笑道:“这些都应是殿下的虚张声势,向曹操施压,逼他们加强军备,借以削弱曹操的实力,我听说并州今年粮食减产,曹操的压力会很大,恐怕真会支持不住。”
旁边董和不解地问道:“关中秋粮尚且丰收,并州粮食怎么会减产?”
徐庶一指蒋琬笑道:“你问我们的财神爷吧!他比谁都清楚。”
蒋琬主管户部,掌控着汉国的财税民政,因此汉国上下都叫他蒋财神,蒋琬见徐庶当面叫自己财神爷,只得苦笑一声说:“并州粮食减产是因为河东郡大量屯田佃户都西迁关中,使河东郡近七成的良田无人种粮,我盘算了一下,今年河东郡的秋粮产量至少要减产六成,上党郡要减少三成,太原郡也差不多三成,就算曹操下令迁流民的弥补,也来不及了,还会继续影响明年的夏粮收成。”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由动容,要知道并州南部三郡从来都是曹操的粮仓,尤其是河东郡,曹军近一半的军粮来自河东郡的屯田,竟然减产七成,这当然会对魏国造成巨大财政压力。
蒋琬又继续道:“其实经过多年战争,各地人口锐减,就那么多种地的农民,我们用分田减赋的手段将大量并州农民吸引来关中,并州的农民自然就少了,除非曹操能同样实施‘分田减赋’,否则并州和中原的农民迟早都会流失殆尽。”
司马懿点点头,“我听说曹丕派人在并州和河北丈量土地,估计就是准备效仿我们分田了,只是远水不解近渴,合肥大战的军粮怎么办?殿下又在中原和并州挑起战火,魏国哪里还有钱粮备战?殿下这是以国力来决战合肥,确实是大手笔啊!”
徐庶沉思片刻,又问蒋琬,“那我们的税赋钱粮能承受得起吗?”
蒋琬沉吟一下道:”其实我们的压力也很大,荆州的粮库已空,益州的存粮也去了七成,我们甚至连祁山道上的军城存粮也全部调动了,幸亏还有不少去年的牛羊,可以支撑一下,坦率地说,就算今年秋粮丰收,我们也最多只能坚持半年,我比谁都希望合肥之战尽快结束。”
话音刚落,司马懿便呵呵笑道:“蒋尚书不必烦恼,我们有笔大买卖已经上门了。”
第960章 狙杀胡使
和走向繁盛、强大的长安相比,九月的邺都却显得有那么一点阴郁,虽是同样的秋天,同样的阳光,但邺都的秋天却是压抑而沉闷。
这不仅是合肥战事的阴云影响到了邺都朝野,同时也是因为并州秋粮减产使人们心中变得沉重,商人是最敏感,邺都的粮价已经从八月初的斗米八十钱涨到了八月底的斗米三百钱,而且还在继续上涨。
在九月的第一天,便引发了全城抢米风潮,一天之内,粮价便暴涨到斗米五百钱,后来官府的干预下,才渐渐跌回斗米三百五十钱。
粮价的暴涨对民生的影响极大,人心不宁,前途看不到希望,开始有传闻,不少邺都大户偷偷去长安买地造宅,为自己准备后路了。
天刚黑不久,大街便变得空空荡荡,最近邺都治安不好,常发生饥民抢劫伤人事件,闹得人心惶惶,天一黑,家家关门闭户,不再上街。
粮食短缺和治安不善也影响到了商业,原本繁盛的商业开始变得萧条起来,近三成的店铺关门,影响最大的却是酒馆,曹丕下达了禁酒令,已有半数的酒馆被迫歇业,这使得邺都的夜生活变得冷清起来。
邺都东城附近的三晋酒馆也受到了很大影响,不过它并没有停业,而是惨淡地经营着,每天打烊的时间也延长了,希望能尽量吸引酒客。
此时,三晋酒馆内冷冷清清,店里没有一个客人,两个酒保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打盹,期待着早点打烊关门。
这时门帘哗地掀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竟然进来了一名酒客,两名酒保立刻振奋起来,他们认出来人是御史中丞杨添,是他们这里的常客。
“原来是杨中丞,这么晚还来喝酒啊!”两名酒保异常热情道。
“嗯!”杨添鼻子哼了一声,打量一下酒馆大堂,却没见到掌柜,“你们掌柜呢?”杨添问道。
“来了!来了!”
身材肥胖的王掌柜从里屋快步走出,满脸堆笑,“杨中丞请上楼!”
杨添在这里有专门的房间,他上了二楼,直接走进了自己常用的雅室,还是按老规矩,一壶酒,五个菜,禁酒令对他没有什么约束。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地喝着,他当然不是来喝酒,而是来找李孚。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杨添扮演着双面间谍的角色,既为曹丕卖命,又和汉国暗通款曲,不过随着魏国的衰落,杨添更加偏向于汉国,他必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给汉国提供的情报也越来越有价值,比如魏国国库空虚的重要情报就是他透露出来,赢得了刘璟的赞许,也使刘璟采取了国力之战的决策。
这时,门开了,李孚快步走了进来,笑眯眯道:“这么晚了,杨中丞有急事吗?”
杨添点点头,“确实有重要情况,李使君先请坐吧!”
李孚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目光淡然地凝视着杨添,虽然李孚为人放荡不羁,但在正事上,他绝不会有半点含糊。
杨添沉思半晌道:“今天曹丕接见了一个重要的客人,可能关系到合肥战役的胜负。”
李孚一惊,连忙问道:“是什么客人?”
“是鲜卑东单于轲比能的特使,鲜卑人提出愿意用一百万只羊换取魏国的一万把弓箭和三十万支箭,曹丕很感兴趣,看得出他有答应的意思。”
李孚的神情开始凝重起来,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鲜卑和魏国达成交易,一百万只羊就会极大缓解曹军的钱粮危机,这对主公的国力之战极为不利。
李孚立刻问道:“已经达成协议了吗?”
“我听曹丕的意思,好像双方有了共识,不过曹丕要请示曹操,鲜卑使者也要回去禀报轲比能。”
李孚沉吟片刻,又问道:“鲜卑使者什么时候出发?”
杨添明白他的意思,便缓缓到:“明天一早他们离开邺都北归,使臣一行大约有二十人左右,还有三百曹军骑兵护卫,他们从幽州出塞,三百骑兵将一直护送他们到幽州地界,然后再由曹彰的军队护送他们出塞。”
说到这,杨添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递给李孚,“这是鲜卑使者的回程路线图,由曹丕亲自敲定,我凭记忆手绘,李使君自己看一看吧!”
说完,杨添起身离开了房间,披上衣服便匆匆而去,房间里,李孚打开了地图,望着地图上简单的路线图,他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
鲜卑人最早和乌桓人一样,也是东胡一支,因居于鲜卑山而得名,在北匈奴覆没后,鲜卑渐渐强盛起来,单于檀石槐曾一度统一鲜卑,成为草原上最为强大的游牧民族,占据了大半个漠北。
但好景不长,檀石槐去世后,鲜卑又再度分裂,形成了东、中、西三部,其中又以西部拓跋鲜卑和中部的慕容鲜卑较为强盛。
为了争夺地盘和领导权,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长期作战,渐渐变得衰落,变成了南匈奴的猎物,南匈奴时常出兵掳掠鲜卑人的牛羊和人口。
不过在去年,南匈奴被汉国重创后元气大伤,使鲜卑人看到了机会,拓跋鲜卑首领步度根和慕容鲜卑首领轲比能达成了和解,几个月前,两支鲜卑人联合出兵入侵阴山,在阴山脚下和南匈奴大战,双方死伤惨重,鲜卑人无法取胜,最终被迫撤军。
鲜卑人已经意识到,他们失败的原因是兵器不如匈奴人犀利,步度根向汉国提出购买三十万斤上好生铁,而轲比能则向魏国提出购买一万把弓和三十万支箭。
轲比能的使者名叫慕容祝,年约三十余岁,长得极为粗壮,他也是鲜卑贵族出身,虽然外表粗犷,心思却很细腻,他已看出魏国内部将出现的粮食危机,使他对这次交易达成更有信心。
尽管曹丕要禀报曹操,但慕容祝知道,那不过是个形式,曹军要在与汉军的作战中取胜,就必须有充足的粮食,他们无法拒绝一百万只羊的巨大诱惑。
慕容祝急于赶回牙帐向单于轲比能汇报,慕容祝一行有二十余人,另外曹丕派三百名骑兵护卫他们北归,他们将从幽州穿过燕山山脉,返回慕容鲜卑的牙帐驻地。
使臣队一路北上,经过广平郡、巨鹿郡、安平郡,进入河间郡这天下午,他们抵达了易城县,这里也是冀州和幽州的边界。
幽州是曹操次子曹彰的地盘,尽管曹丕已为世子,但他还不想与手握重军的二弟翻脸,所以他派出的军队不会轻易踏入幽州地界,护送鲜卑使者的曹军骑兵将在这里和幽州骑兵交接,将由幽州骑兵护送鲜卑使者从幽州离境。
在行至离易城县约还有十里,前方不远出现了一座驿馆,这时,一名骑兵飞奔回来,向护卫牙将禀报:“启禀施将军,前方驿馆有彰公子派来的骑兵,要与我们交接。”
护卫骑兵首领名叫施林,是一名牙将,他稍稍一怔,一般应在易城县内交接,怎么提前在了驿馆,不过他心中奇怪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这种交接没有那么严格,驿馆也是官方场所,在他们看来,县城和驿馆没有什么区别。
施林当即令道:“去驿馆休息!”
队伍加快速度来到了驿馆,驿馆内已被百名幽州骑兵占据,这时,一名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不慌不忙走出大门,拱手笑道:“在下是幽州参军从事韩平,各位可是从邺都过来的鲜卑使者?”
施林见对方举止从容,言语间官场气息很重,他不敢怠慢,连忙翻身下马,回礼道:“我们正是。”
“那就对了,我奉骁骑将军之令,前来交接使者,各位一路辛苦了。”
韩平取出书函递给了施林,施林接过看了看,是幽州官方书函,护送鲜卑使者出境,下面有曹彰的印章,确认无误,施林没有怀疑,笑道:“既然如此,后面的路程就拜托各位了。”
韩平笑了笑,“将军请进驿站休息片刻吧!”
施林见驿馆太小,容不下自己的士兵,而且早被对方的士兵占满,他便摇摇头,“我还要赶回去复命,就不休息了,让慕容使者去休息吧!”
他和慕容祝告别,便率领三百骑兵调头向南奔去,很快便在官道上消失了,韩平目光淡然地望着他们走远,这才对慕容祝笑道:“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先赶一段路,在前面的北部驿站宿夜,我已派人去安排了食宿,慕容先生以为如何?”
慕容祝倒是想休息片刻再走,不过对方催促赶路,他也不好反对,只得点点头,“好吧!就听韩参军安排!”
韩平大喜,连忙令手下骑兵准备出发,百名幽州骑兵纷纷上马,护卫着鲜卑使臣向北而去。
大约走了七八里,慕容祝发现他们走的不是去县城的正官道,而是另一条西北方向岔道,他心中有些奇怪,便问道:“韩参军,我们不去县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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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1章 三个建议
韩平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怕慕容先生见笑,县城内农民在闹事,数千乱民包围了县衙,要求县令减赋,局势非常混乱,我担心乱民会围攻各位,所以不敢走县城。”
慕容祝点了点头,他也听说这种事情在中原常有发生,难怪他们不敢走县城,他又好奇地问道:“怎么会发生农民闹事?”
韩平长叹一声,“还不是因为战争,魏公将所有粮食都调往南方备战,偏偏今年河北各地都发生了旱灾,粮食减产,魏公还要加河北三成税赋,农民们忍无可忍,便起来闹事了,你们一路北上,没有遇到吗?”
慕容祝摇摇头,“旱灾减产之事也有见到,不过没有听说农民闹事。”
“那是施将军刻意回避了,今年河北赋税加三成,农民怎么可能不闹事,战争伤民啊!”
“韩参军说得对!”
慕容祝不再怀疑,跟着幽州骑兵沿小路北上,很快他们便进入了水泽路,这里便是后世的白洋淀,不远处是白茫茫的水面,他们沿着岸边小路北上,这一带人迹罕至,道路泥泞难行,整整两个时辰,他们才走了不到二十里,这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这时慕容祝心中也恼怒起来,催马追上韩平大喊道:“韩参军,这泥路根本就不能走,你是什么意思?”
韩平脸色已经变了,他冷冷道:“很抱歉,你们的路已走到头了!”
“你究竟是谁?”
慕容祝心中不安起来,连退几步,惊疑地盯着韩平。
“我姓李,叫做李孚,当然也不是什么幽州参军,不瞒你说,接应你们的幽州骑兵还在县城内苦等,不过他们接到我的口信,以为你们不再走幽州,估计已经回去了。”
慕容祝大吃一惊,转身要逃,旁边一名骑兵狠狠挺矛刺来,矛尖刺穿了他的背心,慕容祝惨叫一声,翻身落马。
李孚大喝:“动手!”
一百名乔装为幽州骑兵的汉军斥候一起动手,水泽地里惨叫声大作,不多时,二十几名鲜卑随从全部被汉军杀死,汉军斥候动作迅速,将他们尸体全部沉入泥沼,并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幽州骑兵的证据,这才迅速沿着原路疾奔而去。
李孚当然知道鲜卑使者被杀之事迟早会被发现,不过那至少要等到明年开春之后了,而且鲜卑路途遥远,等他们发现后追查责任,弄清真相,再一来一去交涉,就算最后达成协议,那也要等明年这个时候了,汉军也就赢得了时间
曹丕将一线希望寄托在鲜卑人身上,他却不知道,曹军以羊肉为军粮的梦想已经被李孚率领的汉军斥候无情地击碎了。
曹丕在为世子之前主管政务,却不能插手军事,在他入嗣为世子后,终于获得了部分军务之权,尽管只是筹措钱粮、运输粮草、招募士兵等等后勤事务,但也是曹丕梦寐以求,他便可以利用手中权力笼络大将,获得军方支持,使地位更加牢固。
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段时间曹丕着实被汉军的巨大军事压力和粮草不足弄得焦头烂额,汉军出兵并州,已占领了河东郡,出兵洛阳,占领弘农郡并与函谷关的曹军对峙,南阳方面,叶县失守,文聘军队严重威胁许昌安全。
洛阳和太原的求援信已连续送至邺都,向曹丕要军队支援,要钱粮支援,现在邺都粮价高涨,平定粮价的粮食官府也拿不出,只能靠强制命令不准涨价。
偏偏这时,远在寿春的曹操也写来急信,令他立即筹集三十万石军粮送到寿春,巨大的财政压力使曹丕几乎要病倒了。
万般无奈之下,曹丕只能上门去拜访荀攸,寻求解决问题的良方,荀攸原本在老家颍川,出任许昌巡风使这样的闲官,不再问军事政务。
但两个月前,曹操将他调回邺都协助曹丕处理政务,虽然人到了邺都,荀攸却托病闭门不出,曹丕也感觉他根本没有协助自己的意思,便不再理睬他。
如果还有选择,曹丕是绝对不会来找荀攸问计,只是现在曹丕被逼得焦头烂额,只得放下身段来探望荀攸的病情。
荀攸次子荀适将曹丕领到内堂,恭敬道:“父亲在内堂等候世子,请吧!”
曹丕点点头,直接走上了台阶,却一眼看见荀攸坐在桌上喝茶,并不是他想象中的躺在病榻上,曹丕心中顿时有些不悦,荀攸明明没有生病,却不肯出来迎接自己,甚至还坐在堂上等自己,这是何等无礼?
心中虽然不满,但他现在有求于人,只得忍住气上前行礼道:“侄儿参见荀世叔!”
“贤侄不必多礼,请坐!”
荀攸表现得很超然,根本不把自己视为臣子,只是把自己当做是曹丕的长辈,所以也不起身向曹丕回礼,曹丕坐下,他忍住了心中的不满,脸上堆笑道:“看见世叔气色尚好,身体健朗,侄儿深感欣慰。”
“哪里身体健朗,邺都米价太贵,为叔连饭都吃不起,残喘度日罢了,不过贤侄似乎气色也不好,身体有点嬴弱,不会也是吃不起饭吧!”荀攸似笑非笑道。
曹丕狠狠咬了一下嘴唇,荀攸竟然当面讥讽自己,他几乎发作出来,但忍了又忍,曹丕只得悻悻道:“粮食都运去合肥了,我哪里有粮食平抑粮价,世叔明知魏国近况,为何要为难侄儿?”
“原来是我错怪贤侄了,很抱歉啊!”
“世叔有所不知,春天为备战合肥,我们将各地五十万石存粮都运去了寿春,原指望秋粮丰收得到弥补,不料并州秋粮将减产一半,河北又发生旱灾,各地官府皆入不敷出,仓禀无粮,偏偏各地战事不断,汉军大举进攻,兵源钱粮吃紧,父亲又要求我筹措三十万石粮食送去寿春,我简直要被逼死了。”
说到这,曹丕哀怜地望着荀攸,希望他能出计帮助自己,荀攸笑了笑,“我明白贤侄的意思了,贤侄是希望我能拿个主意,可我久不问时政,对各地情况毫不了解,又岂能闭门造车?很抱歉,我帮不了贤侄。”
曹丕黯然地低下头,半晌低声道:“世叔和父亲一起开创事业,才有今天的魏国,就算世叔不管政事,但看在与父亲几十年交情的份上,给侄儿指条明路吧!”
荀攸点点头笑道:“既然贤侄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若不表个态,就真枉为长辈了,我可以给贤侄提三个建议,具体该怎么做,贤侄可自处。”
曹丕大喜,“侄儿愿洗耳恭听世叔高论。”
荀攸笑了笑说:“第一,汉军在合肥以外的攻势贤侄不必理睬;第二,各地虽喊穷,但未必无粮,只要魏公回邺都,那么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第三,合肥之战若拖到冬天,魏国必全线溃败,就这么三点,贤侄若做到了,自然可贴席而眠。”
从荀攸府中出来,曹丕坐在车里回味荀攸说的话,他虽然有点领悟,却还是看不透,就如雾里看花,已知花的轮廓,却不见花的真颜。
回到府中,曹丕立刻命人将徐奕请来,徐奕坐下笑道:“公子有什么急事找我?”
“我刚才去拜访了荀攸,向他问计,他提示我三点,我却没有能完全悟透,特请先生替我参详。”
说着,曹丕便将荀攸的三句话告诉了徐奕,徐奕沉思片刻,慨然叹道:“不愧曾是魏公的谋主,看得透彻啊!”
徐奕连声赞叹,却忘记了等在一旁的曹丕,这时他见曹丕眼中有不满之色,连忙笑道:“并非公子不悟,而是公子经验不够,有事情不了解根由,比如第二点,实际上点破了官场暗规,以魏国的家底,当年还能支撑赤壁之战,就算赤壁大战伤了元气,但也不至于一场合肥大战就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各地官府还是有点积存,只是不愿拿出来罢了,所以不等邺都催粮,便抢先喊穷,可一旦魏公回来,谁也不敢藏私了。”
曹丕重重哼了一声,“他们分明是在欺我!”
“公子不必气恼,官场都是这样,等将来公子坐了魏公之位,也就没人敢再欺公子。”
曹丕点点头,又问道:“那荀攸的第一条和第三条是什么意思?”
徐奕叹口气道:“这就是刘璟对我们发动的国力之战,无论进攻并州还是洛阳,都是汉军在造势,逼我们应战,消耗我们国力,然后刘璟在合肥打持久战,最终拖垮我们,说到底,合肥战役必须尽快结束,我们现在虽然还可以拆东墙补西墙,但我们的财力拖不过冬天,刘璟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曹丕负手来回踱步,思索着各种信息,片刻,他又不解问道:“荀攸让我除了合肥之外的汉军进攻都不要管,可如果汉军攻下太原怎么办?还有洛阳,如果洛阳失守,许昌可就保不住了。”
徐奕缓缓道:“荀公的意思是说,汉军也只是虚张声势,我理解荀公的深意,或许是指长安兵力已空,汉军不敢在外出兵太久,一旦内部生患,汉国会有大乱。”
曹丕眉头一皱,“汉国内部皆平,会有什么内患?”
“那可说不定,或许是蛮疆不稳,或许是羌氐有异心,或许是匈奴会卷土重来,说不定马超也在等待机会裂土自立,总之,汉国并不太平,所以汉军一阵虚张声势后,必然会退兵会关中。”
“我明白了!”
曹丕点点头,他毅然下定决心道:“许昌还有十万石粮食,徐州那边还有十万石存粮,我明天就赶赴许昌,亲自押粮去寿春换父亲回来。”
“公子要去寿春?”徐奕愕然。
曹丕淡淡一笑,却没有解释,有些事情确实不能说出来,父亲在寿春病倒,三弟曹植已从许昌赶去寿春服侍父亲,他曹丕不亲自去寿春,万一父亲一时糊涂,让三弟坐镇寿春怎么办?
三弟的支持者名单至今没有交出来,那他们兄弟间的权力斗争就依然没有结束。
第962章 合肥对峙
自从刘璟在几次攻打合肥不顺后,便索性停止了对合肥的一切进攻,转而采取了对峙的策略,确切说,是以合肥为饵,拖住寿春的十万曹军,进行一场以国力为支撑的持久战。
汉军最有利的一面就是背靠长江,利用长江运输粮食,粮食运输耗费极小,不仅运来荆州粮食,甚至远至巴蜀的粮食也能通过长江运到合肥。
一条大货船,只须十名船工,便可运送多达数千石的粮食,相反,曹军的粮食从冀州、并州、徐州和豫州各郡县运至寿春,大多是通过陆运,效率极低。
首先需要征发数十万人的民夫,每个人最多只能运送两三石粮食,而路上就要消耗一半,百万石粮食运到寿春时就只剩下五十万石。
这也是曹操为什么一定要修建从寿春到合肥的运河,就是希望通过水运减少粮食的运输损耗。
但真正消耗粮食的却是士兵,平时士兵的粮食有限量,每个士兵每天只能领到一升粮食,大多只能吃半饱,但战争时期的士兵必须吃饱,谁都知道,要让士兵卖命,就必须让他们吃饱。
由于油水普遍不足,加之活动量大,士兵们饭量都极大,每人每天至少消耗两升米,一个月就是六斗米,算上霉烂和鼠虫损耗,十五万士兵一个月就要消耗近十万石粮食,而曹军之前为备战合肥蓄积了近五十万石粮食,按正常的消耗可以支撑半年。
但实际上,曹军的粮食分布极不平衡,合肥城内囤积了三十万石粮食,又支援给江东十万石粮食,寿春的存粮实际上只剩下十万石。
合肥城的粮食可以支撑守军一年,但寿春的粮食却远远不够,仅仅两个月后,寿春的粮食便快要消耗殆尽了。
这也是曹操命令曹丕尽快筹办三十万粮食的缘故,可就算筹备到三十万石粮食,除去路上消耗,运到军营也最多只有二十万石,这二十万石粮食又能支撑多久?
更何况曹丕根本筹措不到三十万石粮食,只有许昌和徐州的二十万石粮食,运到军营后也就只剩下十五万石。
战争就是这样消耗国力,没有强大的国力为后盾,谁也支撑不起长达几个月、乃至半年的大战役。
时间已到了九月中旬,从许昌和徐州运来的粮食也陆陆续续抵达了寿春,使寿春的八万曹军终于免去了断粮之忧。
这时,曹丕也抵达了寿春,劝说父亲回邺都养病,曹操的病情已延续了数月之久,合肥战事久拖不决,加之汉军四面出兵,给曹操带来巨大的压力,使他刚刚有所好转的病情又再次加重了。
和曹丕想象中情况的不同,曹植虽然来寿春探望父亲病情,但曹操却不给他任何掌兵机会,在寿春呆了十天后,曹操便将曹植打发回许昌了。
寿春行宫内,曹丕坐在父亲病榻前,给父亲讲述荀攸的三条建议,曹操身体十分虚弱,不过头脑却很清醒,他点点头道:“荀攸是不可多得的大才,只有郭嘉、贾诩方能与之比肩,他的三条建议很中肯,不过有些事情也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父亲是指什么?”
“我是指汉军出兵并州,虽然他们已经撤军,但我得到消息,河东郡已基本成为空郡,人口都被汉军掳走,河东郡剩下不足千人,上党郡人口也被掳走一半,粮食也被汉军收割走了,城池空旷,千里赤野,丕儿,我们损失惨重啊!”
曹丕默默点头,这些事情他都知道,原想隐瞒住父亲,没想到父亲也知道了,这时曹操又笑道:“不过你没有上当,没有向洛阳和太原增兵,也没有运送钱粮,使刘璟扩大战局的图谋没有得逞,这令我很欣慰,有的时候事情突然而至,会令人手忙脚乱,但只要淡然处置,不要轻易被突发情况左右,这样就会发现很多事情会自己就会消失,这次汉军出兵中原就是这样,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沉默片刻,曹丕小心翼翼问道:“父亲对鲜卑人的买卖是什么态度呢?”
曹操冷笑一声道:“输送生铁、武器给草原民族是最愚蠢之事,希望这种事你以后不要再来请示我,你是世子,应该有最起码的政治头脑,一旦鲜卑人强盛起来,必为中原大患,你明白吗?”
曹操目光严峻地注视着儿子,曹丕满脸通红,低下头道:“父亲的教诲,孩儿铭记于心。”
曹操点点头,“在这一点上刘璟就做得很好,他当初征讨氐人和羌人后,便严禁氐人和羌人采矿冶铁,所有河西工匠全部内迁,更严禁商人将生铁、火油等战略物资卖往河西和草原,违令者是死罪,丕儿,这些都是原则,无论刘璟还是我们都必须遵循。”
“孩儿记住了。”
沉默了片刻,曹丕又问道:“父亲准备就这样和刘璟对峙下去?”
曹操苦笑一声道:“那怎么办?我不可能放弃合肥,他不肯撤军,难道让我撤军吗?”
“但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能不能尽快决战,与合肥城中军队里应外合,歼汉军于城下?”
曹操轻轻摇头,“我们只有十三万军队,而汉军却有十五万,且不说能不能取胜,就算我们战力胜对方一筹,但刘璟就愿意与我们决战?我们军队过去,他就从水路撤走,甚至绕道北面偷袭寿春,把我们粮食一把火烧毁,丕儿,刘璟身经百战,极为狡猾,我们可不能有一点大意。”
曹丕半晌说不出话来,父亲的话虽然有道理,可是却不能解决合肥问题,曹丕忽然明白过来,其实父亲也不知该怎么办?
曹操闭上了眼睛,半晌,又缓缓道:“汉军是用对峙之策,留在寿春也没有意义,我还是回邺都,就由你坐镇寿春,不要轻举妄动,多听听程军师的建议。”
“孩儿明白。”
“还有孙权那边!”
曹操又叮嘱曹丕,“在两个月前,我向孙权施压,令他必须要配合我军行动,最近我得到消息,孙权已经在一个月前开始行动了,吾儿要密切关注,一旦孙权成功,合肥战役就将逆转。”
曹丕连忙问道:“江东军会有什么行动?”
曹操笑了笑,“叫做釜底抽薪之计!”
他低声对曹丕说了几句,曹丕这才明白,点了点头,“孩儿知道了,会密切关注江东军的行动,一旦汉军撤军,孩儿将大举反攻。”
“不可!”
曹操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儿子的手,“你若反攻,必会落入刘璟的圈套,他会将计就计,引你上钩,你决不能追击,就让他们撤走。”
曹丕吓出一身冷汗,连连点头,“孩儿记住了。”
曹操凝视他半晌,还是觉得不放心,又道:“任何事情必须要和程军师商议,没有程军师的同意,你绝不能擅自行动!”
曹操随即又召来程昱,反复叮嘱他,让他辅助曹丕坐镇寿春,又令诸将听令于世子,安排完诸多军中事务,曹操便启程返回了寿春。
尽管曹操离开寿春的消息连很多曹军将士都不知晓,但汉军却在第一时间探知了此事。
汉军大营内,庞统匆匆走到刘璟的大帐前,问几名侍卫道:“殿下可在?”
“殿下在,正和甘将军商议军务。”
“请替我禀报,我有要事求见殿下。”
侍卫快步进了大帐,大帐内,刘璟正和甘宁在沙盘前商议货船失踪事件,这是最近发生之事,一些货船在江面上总是无缘无故失踪,这引起了刘璟的警惕。
由于战争爆发,长江已经禁止商船和客船航行,只有军队货船和官船可以在长江上航行。
汉军的后勤船队一般是成队航行,数百艘连成一队,连绵近百里,一定会有战船护卫,可就算是这样,每次船队抵达目的地,总是会发现少一两艘,已经连续发生了三次,却不知道船只在哪里失踪。
损失虽然不大,但这种事情本身就威胁着汉军的后勤的运输,刘璟决定让甘宁亲自出面,解决这个隐患。
刘璟语重心长对甘宁道:“积少将成患,一旦后勤运输不畅,会影响整个战局,甘将军,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甘宁抱拳道:“请殿下放心,卑职会亲自跟船航行,一个月之内,找到原因,并解决隐患。”
这时,侍卫在帐门口禀报:“启禀殿下,庞军师有要事求见。”
刘璟点点头,“请他进来!”
片刻,庞统走进大帐,快步上前施礼,“微臣参见殿下!”
刘璟结束了和甘宁的商议,笑着问庞统道:“军师有什么重要之事?”
“殿下,微臣得到消息,曹操已经离开寿春返回邺都,现在寿春是由曹丕坐镇。”
刘璟顿时笑了起来,“看来他的身体确实是支撑不住了,我还以为他要和我硬撑到底呢!”
旁边甘宁忍不住道:“殿下,卑职觉得,曹操这是想让他儿子来承担战败的责任吧!”
刘璟摆了摆手,“话不能这么说,曹丕毕竟是世子,名声也很重要,曹操若有此心,还不如让曹彰来指挥,其实我能理解,你看现在曹操在各地布局,曹彰守幽州,曹洪守南阳,曹仁守徐州,曹休守青州,夏侯惇守中原,夏侯尚守并州,全部都是他家族之人,军权绝不外放,至于合肥和寿春这边,军队如此之多,自然就由他曹操亲自坐镇,他实在支持不住,当然就是由世子曹丕来接替,这不很正常吗?”
甘宁点点头,“殿下若不说透,卑职倒还真没有注意到,看来曹操已不相信外人了。”
刘璟却冷笑一声,“曹操失去了为雄主的胸襟,变成了守成之主,恐怕就算我关中无一兵一卒,他也不敢窥视半步。”
刘璟说这话是有感而发,他的军队出兵并州和洛阳,整个关中就只有三千士兵守长安,如果他是曹操,他就会立刻派兵渡过黄河,从直道杀入关中,那时汉军不战自乱,可惜无论曹操和曹丕都没有这个想法,这说明白他们已经丧失了进攻之心,只想着如何保住一点点地盘,这样的战略如何能长久?
这时,庞统道:“既然寿春变成了曹丕坐镇,我们能不能进攻寿春,试探一下曹丕的虚实?”
刘璟却摇了摇头,“不管曹操怎么变阵,我们都必须不为所动,继续和曹军对峙,一直拖到冬天,曹操自然就会向我求和了。”
第964章 落网大鱼
甘宁站在桅杆旁,目光紧紧注视着前方,他依稀看见了三艘小船的影子,渐渐靠近了他们前面的一艘货船,那是一艘满载着兵甲的三千石货船,体格庞大,它实际就是一艘用来吸引江圌贼的诱饵,船上除了一万副盔甲外,还藏有两百名最精锐的水军士兵。
这也是周不疑的建议,他几次研究细节,现了江圌贼的一个癖好,被偷走的十几艘货船都是两千石,在周围货船中最大,这说明江圌贼喜欢捡大的偷。
现在看来,周不疑的策略完全正确,江圌贼选中的,正是这艘三千石的货船,周不疑虽然有智慧,但在指挥作战上还是差得远,他也看见了三艘小船的影子,不由紧张地问道:“都督,我们可以上去了!”
甘宁却摇了摇头,“不急,等他们上了大船再说。”
又过了约一刻钟,前方货船桅杆上挂的指示灯笼闪了一下,这就是信号了,意味对方已经上船,甘宁当即令道:“放船下水!”
立刻有士兵将二十艘快船慢慢放下了水,二百名水兵先后顺着长索从大船上滑下,驾着快船向前方包抄而去,甘宁手执双戟站在最前面的一艘快船船头,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江面,这时他们已呈双扇型将这两艘大船包围。
就在这时,大船上忽然爆出一片喊杀声,叫骂喝喊,刀剑相击,夹杂着几声惨叫,只见几名黑影慌不择路地从大船上一跃跳下,纷纷坠入水中,几名黑影爬上了小船,隐隐听见有人大喊:“中计了,快走!”
三艘小船立刻调头,向南岸驶去,但只驶出数十步,便被汉军快船团团包围,百名汉军士兵手执强弩大喊:“立即投降!”
三艘小船停住了,七八名黑衣人面面相觑,纷纷举起手,可就在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忽然纵身一跃,跳入江中,立刻无影无踪,甘宁顿时大怒,他丢下双戟也一跃跳入江中,迅消失了。
甘宁年轻时号称锦帆贼,水中功夫天下无双,虽现已年过四十,但依然骁勇无比,无论水中激战还是指挥水战,都很少有人能及上他,只有江东的几名水战大将才勉强能与他比肩。
船上士兵俘虏了其余七名黑衣人,他从黑衣人身上搜出了军牌,竟惊讶地现,这些黑衣人不是江圌贼,而是江东水军。
汉军士兵顿时紧张起来,十几名水军士兵跳入江中寻找主将,其余士兵则执弩箭在江面上寻找,忽然东北角有士兵大喊:“在这边!”
十几艘快船立刻围了上去,只见水面上波涛翻滚,主将甘宁似乎在和敌人激战,片刻,水面上平静下来,‘哗!’一声水响,一名黑衣人被甩上了快船,甘宁也一跃跳上船,大喝道:“绑了!”
几名士兵一拥而上,将黑衣人紧紧绑起来,黑衣人在水中被甘宁手臂勒晕过去,好一会儿才慢慢苏醒过来,甘宁心中也暗暗吃惊,这名黑衣人在水中极为骁勇,武艺不亚于自己,只是经验略略不足,才被自己擒获,他感觉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一名士兵在甘宁耳边低声道:“都督,不是江圌贼,是江东士兵!”
甘宁暗暗吃惊,原来是江东水军,那么此人是谁?他手执火把上前,一把扯掉黑衣人脸上的鱼皮面具,一下子愣住了,这名水中极为骁勇的江东将领竟然是大将徐盛,当年孙刘两家在赤壁共抗曹军,甘宁和徐盛有过交往,两人关系还不错。
甘宁半天叹道:“原来是文向将军,难怪呢!”
徐盛低头不语,自己竟然失手被擒,令他着实感到羞愧,甘宁拱拱手道:“在江中我不能解开绳索,请徐将军见谅。”
徐盛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会是你,栽在甘兴霸手上,也算不窝囊。”
甘宁立刻意识到问题比较严重,江东军绝不会仅仅偷几条船,一定有重大图谋,他令手下押着徐盛上了大船,将徐盛关入底舱,又派人去审问其余被抓的江东士兵。
不多时,审问军官回来禀报,“启禀都督,失踪货船目前停泊彭泽湖鄱口镇,但不是四艘,是十四艘,另外有十艘是在回程时被偷,都是空船,我们根本就不知道。”
甘宁愣住了,居然还偷空船,江东军这是想做什么?他又问道:“他们偷这么多船只做什么?”
“卑职用严刑逼供,这些江东士兵确实不知道偷船做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甘宁立刻追问道。
“有一人说,他听说大将丁奉也来了,带了两千士兵。”
甘宁百思不得其解,除了徐盛,居然丁奉也率军来了,他们要做什么?
甘宁回头向周不疑望去,只见周不疑负手站在地图前,目光注视着地图上的彭泽湖,甘宁走上前,沉声道:“若司马也想不通,那我就提审徐盛。”
“不用!”
周不疑冷冷道:“我已经知道他们偷船的用意了。”
“他们是什么意图?”甘宁急切地问道。
周不疑用食指重重点了点柴桑,缓缓道:“如果我没料错,他们的目标是柴桑仓库,先在仓库内放火,趁汉军混乱时,外面的军队再杀进去接应。”
“为什么要偷船?”
“很简单,柴桑仓库周围部署了重兵,护卫严密,一般人根本进不去,但到了冬天后,受损的货船一般会驶进仓库区修复,虽然船上的船夫都必须立刻离开,不过只要藏在底舱内,也就能留在仓库区了,江东军士兵一定会躲在底舱混进仓库区,伺机放火,他们已经偷了十四艘大船,还差最后一艘,就可以凑足十五艘了,可惜他们功亏一篑。”
“为什么又必须是十五船船?”甘宁还是有点不明白。
周不疑淡淡笑道:“都督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很正常,但我是司马,这里面的规则就是我亲自制订,我很清楚他们的目的,他们先要进入柴桑水域,而进柴桑水域只有战船和货船,战船他们搞不到,那就只有货船,但单独货船是不允许进入水域,只有运输船队可以驶入,最小的船队规模必须是十五艘,这是我定下的规矩,少于十五艘就不准驶入柴桑水域,或者被严查。”
停一下,周不疑又一指芜湖和濡须口道:“或许江东还有一些货船,但汉军在芜湖和濡须口对长江双重封锁,江东的货船根本就过不来,他们就只能打汉军货船的主意,江东军一般是偷回程时的空船,因为那时汉军战船护卫较松,所以他们偷了十艘空船,由于快到冬天,回程的货船不多了,他们等不及,便开始偷载货的大船,今晚就是他们的最后一艘。”
说到这,周不疑笑了笑道:“我现在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偷两千石以上的大船了,因为货船太多,柴桑一地停不下,所以我在去年规定,冬天休航时,柴桑只准停泊两千石以上的大船,两千石以下的货船则去蕲春县停泊。”
周不疑的解释解开了甘宁心中的疑团,但此时他心中还有另一个疑问,准备偷袭柴桑的三千江东军必然已经到了,他们现在会在哪里?
甘宁沉吟片刻道:“无论如何,这件事要立刻向汉王殿下禀报。”
“确实要向汉王殿下汇报,不过这已是对方最后一艘船,我怀疑江东军已准备就绪,一旦他们现异常,很可能会突袭柴桑,我建议向汉王汇报的同时,我们要立刻对敌军采取必要措施。”
甘宁点点头,周不疑说得有道理,这种事情要向汉王汇报,但并不是非要得到指示才能行动,一定要及时歼灭敌军,消除隐患。
可是,下一步该怎么走?甘宁困惑地向周不疑望去。
周不疑明白甘宁的困惑,笑道:“找几个士兵扮作船夫,再劝降几名江东士兵,许他们予重利,驾一艘空船去彭泽湖鄱口镇,不就知道了吗?”
“可徐盛又怎么解释?”
周不疑微微一笑,对甘宁低语几句,如此这般这般,甘宁缓缓点头,这个办法倒也可行。
.......
东汉时期的鄱阳湖和现在不太一样,大片湖面分布在长江两岸,现在的鄱阳湖地区还只是一片沼泽地,没有形成湖面。
鄱阳湖在当时叫做彭蠡泽,又叫宫亭泽或者彭泽,柴桑就位于彭泽湖的西岸,鄱水注入彭泽,而鄱水的一条大支流秋浦河则注入长江。
这天下午,一艘大船缓缓停泊在鄱口镇外的河边,鄱口镇位于鄱水注入彭泽湖的入口处,虽然名字叫镇,但和传统意义上的小镇没有一点关系,河道两边都是大片沼泽,荒无人烟。
沼泽中有不少面积颇大的6地,长满了茂密的树林,也生活中极少渔民,靠捕鱼为生。
但此时在鄱水边停泊着十几艘货船,都是两千石以上,这时,船上的船夫和江东士兵远远看见了一艘大船驶来,顿时欢呼起来,这就意味着他们终于凑足了十五艘货船。
一艘小船迎了上去,船上为军官是一名江东军军侯,小船靠近大船,军侯高声问道:“徐将军可走?”
一名士兵探头笑道:“徐将军直接去柴桑了,不在船中。”
军侯诧异,也不敢多问,立刻派人去通知主将丁奉。
这次江东准备偷袭柴桑后勤重地,就是孙权半夜召见张昭而决定进行的一次冒险,当然也是在曹操的胁迫之下做出的战略,虽然江东无法参与合肥之战,但孙权心中非常清楚,一旦合肥被汉军夺取,曹军被迫北退,刘璟极可能就会动剿灭江东的战役。
更何况汉军现在已经夺取了会稽,控制了长江和太湖的水道,这令孙权无比恐惧,在内心一番斗争后,他毅然决定走这步险棋,派徐盛和丁奉率三千军队赶来柴桑行事。
这是,水泽深处出现了数百艘小船,小船上坐满了江东士兵,这是丁奉率领三千军队出现了。
第965章 顺水推舟
丁奉是这次行动的主将,在徐盛点燃柴桑仓库大火后,丁奉将率三千军趁乱突袭柴桑,彻底摧毁汉军的后勤基地,一旦柴桑基地被摧毁,汉军就将不得不提前结束合肥战役,撤离合肥。
这就是曹操的釜底抽薪之计,收益极高,当然风险也很高,三千江东士兵孤军作战,稍微不慎,就将全军覆没。
正是这个缘故,丁奉极为谨慎,率军驻扎在水泽深处,轻易不露面,而这次因为十五艘货船收集完成,他才率军露面。
丁奉听说徐盛已先一步潜入柴桑,他心中不由一怔,这样的话,谁来率领十五艘货船前往柴桑?徐盛应该给自己一个交代才对。
丁奉心中疑惑,他快步来到最后一艘大船前,这时,一名随船士兵已下了船,丁奉认出他是徐盛的亲兵,便问道:“徐将军到底怎么回事?”
亲兵上前行一礼,取出一封信呈上,“这是我家将军给丁将军的信。”
丁奉接过信问道:“我想先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
亲兵向两边看了看,低声道:“我们现了一次绝好的机会,汉军急需火油,令一支船队前去柴桑取运火油,这支船队有特别通行令牌,可以直接进入内港火油库内,我家将军便顶替了其中一艘大船,率领弟兄们直接前往柴桑。”
火油库位于仓库群的东南角,有五千军队护卫,安保极其严密,和其他粮草兵甲不同,火油一般不运到外港码头,而是直接在内港装船起运。
而火油库正是他们个目标,他们必须要弄到大量火油,才能烧毁整个仓库群。
丁奉点点头,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机会,难怪徐盛放弃了原来的计划,他打开徐盛的信,信中约定两天后的一更时分,双方同时动手,徐盛烧仓库,而丁奉则率军出,杀入柴桑库区。
丁奉看了一眼十五艘大船,虽然他们放弃了原来的周密计划,不过这十五艘大船正好可以用来运送他的士兵。
丁奉又看了看信,两天后的一更时分,还有两天时间,他还需要好好准备一下,丁奉立刻回头令道:“传我的命令,就地驻营!”
........
两天后,夜色逐渐笼罩了彭泽湖,湖面上升起一轮明月,波光粼粼,深蓝的天空和碧蓝的湖水融为一色。
在波光月色中,一支庞大的船队正缓缓向鄱口镇方向驶来,此时离一更时分还有半个时辰,在鄱口镇的江面上,十五艘大船蓄势而,三千江东军已全部上船,等待着出的命令。
丁奉站在第一艘大船船头,凝视着柴桑方向,这里到柴桑并不远,只有五十余里,若柴桑油库起大火,他们这里可以清晰看见。
今天风向偏东北,阻力较大,全航行的话,需要两个时辰才能抵达柴桑,不过柴桑仓库要彻底混乱起来,至少也要两三个时辰,也就是说,等火起再出也来得及。
丁奉耐心地等待柴桑的动静,不过他心中略有些不安,这种不安是来自原计划的废弃,而采用临时计划,而他对这种临时计划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眼前完全是一片黑,他心中的不安之感也自然而生。
就在这时,前面湖面上出现一支火箭,直射天空,格外的刺眼,丁奉顿时一愣,这是示警的信号,前方生什么事了?
不多时,一艘巡逻小船疾驶而归,刚靠近大船,小船上的士兵便大喊道:“将军,情况不妙!”
“生了什么事?”丁奉在船舷边高声问道。
“前面湖面上现汉军战船,有一百余艘,正向我们这边杀来!”
丁奉惊得心都差点停止跳动,汉军战船竟然杀来了,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徐盛失败了,是不是徐盛出卖他们,丁奉不知道,但他却知道自己必须立刻撤退。
“船队立刻启程向南!”
丁奉大声喝令,“用最快的度撤离!”
十五艘大船缓缓调头,向南驶去,他们只有在鄱阳县登6,才能顺利撤回江东,否则,被困在沼泽泥地中,就算没有被汉军歼灭,他们也会粮食断绝而灭亡。
但十五艘货船刚刚驶出不到半里,前方忽然出现了密集的汉军战船,从南面顺流而下,向他们疾杀来。
最前方的一艘货船躲闪不及,船头躲过,船身却被汉军战船激烈撞击,轰然一声巨响,巨大的船身竟被撞为两段。
货船与战船的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船身远远不如战船牢固结实,而且战船前端装有生铁撞头,在剧烈的撞击之下,货船焉能不散架。
货船断裂,船中的近两百江东军士兵悉数落水,水中一片混乱,士兵惊恐得大喊大叫,好在江东士兵大多水性不错,在一阵惊慌后,便纷纷向岸边游去。
这时,数百艘汉军战船已从彭泽湖内杀入了鄱水,从后面向江东军追杀而来,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十余艘大船已无路可走,甚至没有了指挥,谁也不知主将丁奉的去向,只僵持片刻后,船上江东士兵纷纷举旗投降。
早在第一艘大船被撞裂的同时,丁奉便知大事已去,他跳上一艘小船,带着十几名随从悄悄离开了鄱水河道,借着夜色的掩护,向沼泽地深处驶去。
在主将甘宁率领的一万汉军及三百艘战船围堵下,三千江东军士兵悉数成为汉军战俘,但甘宁很快便现,敌军主将丁奉竟不在战俘之中,不知几时逃脱了,
天亮后不久,甘宁率军押解着三千江东军战俘返回了柴桑,甘宁的战船刚刚靠上柴桑码头,只见一名从事挥舞一封信大喊:“甘将军,汉王殿下急令!”
甘宁连忙走下船,接过信细看,果然是汉王刘璟写来的一封急信,信中要求他烧毁几座空仓库,搞出声势,造成柴桑仓库区失火的假象。
甘宁点点头,这是汉王殿下在将计就计,尽管还有很多细节尚待商讨,但军令如山,他立刻喝令道:“令所有牙将军官到大帐议事。”
当天晚上,柴桑仓库区西北角的数十座仓库忽然燃起大火,火光冲天,浓烟和大火腾空三十余丈,气势壮观。
十几里外的柴桑城内,满城民众都奔上城头,亲眼目睹这壮观的一幕,很多人眼中都充满了忧虑,这显然是汉军仓库群着火了,柴桑是汉军后勤重地,这会影响到合肥前线在战事。
但也有大感兴奋者,夜色中,几羽信鸽腾空而去,向遥远的东方展翅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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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桑遭遇江东军突袭,仓库群生重大火灾,消息传出,汉军无法在合肥坚持,刘璟下令,大军撤离合肥,巢湖军码头上忙碌异常,一艘艘巨大的战船满载着汉军士兵,开始向南撤离。
刘璟立马在一座高岗上,注视着山岗之下的汉军大营,大片营帐正在消失,密集的木栅栏也被拔起装船,一队队士兵在码头上集结,开始列队上船。
在远处一座巨大的沙坑内,深红的火焰不断腾空而起,夹杂在黑色的滚滚浓烟之中,那是汉军在烧毁一切无法带走的物资,被损坏的云梯,无法拆卸的巢车,以及病死士兵住过营帐和他们的物资,数百名士兵顶着浓烟不断将一桶桶火油抛入坑中,使火焰更加炽烈。
无论是谁看到这一切,都会认定汉军将要撤离合肥了,结束对峙近半年的合肥战役,汉军走得是如此决然,没有一丝留恋。
这时,法正对刘璟低声道:“殿下虽然用计撤离,但曹军未必会上当,张辽颇有智谋,又有程昱把关,就算曹丕想追击也办不到,我们这样做,是否会得不偿失?”
刘璟知道法正的战术是极好,但权谋上却有所欠缺,而权谋最厉害的是贾诩,他刘璟也只得贾诩的一点皮毛,可惜贾诩这次没有来。
刘璟淡淡一笑道:“如果只是为了引曹军追击,我就不必如此大费周折,更不用烧毁柴桑五十座空仓,再者我们是走水路,曹军又如何追击?”
法正这才意识到刘璟的举动是有深意,他迟疑着问道:“那殿下是为了什么?”
第966章 王者之谋
刘璟深深看了一眼法正,意味深长地笑道:“曹丕不是曹操,曹操不用考虑军权控制这些问题,但曹丕就不同了,他虽为世子,但地位并不牢固,只要他一天不登位,曹植就依然对他有巨大威胁。
所以掌控军权对他曹丕而言,远远比合肥大战更重要,只是合肥战役对峙,军事压力使他无法考虑太多,所以我要撤军给他减轻军事压力,只要他得到了这个机会,他怎能不趁机进行军权的部署控制?”
法正默默点头,这种政治权谋确实是他的不足,当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要知道刘璟可是汉王,他的人一等的目光,有常人所难及的政治头脑,他在政治权谋上的思虑当然要比自己深远得多。
“殿下能否在继续开导一下我们?”旁边老将黄忠忍不住开口请求道。
刘璟回头看了看众将,微微笑道:“老将军既然开了口,我怎敢不从。”
黄忠连声说不敢,刘璟这才不慌不忙道:“曹军经过数十年的整合,现在主要有三派势力,一是曹派,以曹仁为,其次是夏侯派,以夏侯惇为,再其次是嫡派,如张辽、徐晃、张郃等人,都是曹操的嫡系,所以你看曹军的势力分布,夏侯惇在豫州、夏侯尚在并州,曹仁在徐州、曹休在青州,但合肥的主将却是张辽和徐晃,各位觉得有趣吧!”
周围大将都笑了起来,“殿下如果不说,我们真没有注意到这种势力分布。”
刘璟又道:“夏侯渊阵亡后,夏侯派遭受重挫,但这次南阳曹洪阵亡,曹派也有很大的损失,双方算是扯平了。”
“殿下的意思是说,这两派有矛盾?”法正有些惊讶地问道。
“其实也谈不上什么矛盾,不过是利益争夺罢了,只是曹操会掌握平衡,一般也掀不起什么浪头,但这次由曹丕坐镇合肥,恐怕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了,夏侯惇守许昌,我听说他和身在许昌的曹植往来颇多,虽然不知道夏侯惇是否支持曹植,不过我相信曹丕一定会十分紧张。”
刘璟见众人都听得全神贯注,不由笑了笑又接着道:“我可以告诉大家一个细节,也就是这次曹丕调粮,从许昌到寿春和从徐州到寿春,其实两边的距离都差不多,而且徐州可以走水路,调粮消耗会更少,据我所知,许昌和徐州屯粮都是三十万石,最后,曹丕居然从许昌调二十万石粮食,却只从徐州调十万石粮食,这明显就是在袒护徐州的利益,徐州是曹仁坐镇,而许昌是夏侯惇坐镇,曹丕的心思,大家明白了吗?”
众人恍然大悟,法正叹道:“若殿下不说,我们谁都想不到曹军内部斗争竟会是如此激烈。”
刘璟又继续道:“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却是暗流汹涌,曹操当然也知道,只是他的病情沉重,他很担心自己命不长久了,所以他为了平稳交权,竟然把合肥军权交给了曹丕,我明白曹操的苦心,他其实也就是默许曹丕利用这次合肥大战掌控军权,给他创造掌军的机会,但又怕曹丕胡乱指挥,导致合肥大败,所以曹操又委托程昱辅佐曹丕,只是凡事难以两全,哪有又取得战役胜利,又能平稳交权的道理?”
法正也是极为有智慧之人,只有刘璟稍稍点拨,他立刻豁然开朗,既然明白了其中的原委,法正沉吟一下便道:“或许曹操已经感觉到国力难以和我们抗衡,便有了放弃合肥的打算,所以他才离开合肥,返回邺都。”
“法军师说得对,这场合肥之战就是国力之战,双方拼物资粮食消耗,我们虽然粮食也快耗尽,但我们还有数百万只牛羊做后盾,我们完全可以再坚持一年,但曹军却连这个冬天都快坚持不住了,这场战役打不下去,最后只能谈判,让出合肥北撤,曹操很清楚这个结果,所以他才离开合肥,让曹丕第一次真正地统领军队。”
黄忠又问道:“殿下认为曹丕接下来会有什么手段呢?”
“他具体会用什么手段我也猜不到,但脉络却很清晰,曹丕一定会极力拉拢曹仁,赋予曹仁重权,至于张辽、徐晃、张郃等人,曹丕当然也会示好拉拢,如果张辽领情也就罢了,如果不领情,恐怕曹丕就会有想法了。”
正说着,远处大船敲响了钟声,刘璟对众人笑道:”我们该出了,把戏台子留给曹丕,我们只管看戏。”
他催马向山岗下奔去,众人紧跟其后,向一艘五千石的大船疾奔而去。
........
当汉军撤离合肥时,合肥城头的曹军一片欢呼,不少曹军士兵冲出合肥城,占领了北城外的土山,在土山上欢呼雀跃,欢庆胜利。
惟独张辽却心事重重,凝视着南方一言不,这时副将臧霸走上前道:“文远在担心什么?”
张辽叹了口气,“我感觉刘璟并没有撤离,他其实是在用计。”
“文远为何这样认为?”
“很简单,合肥的粮草军资已囤积极多,就算没有柴桑物资过来,汉军照样可以度过冬天,既然粮草物资充足,刘璟又何必惊慌失措,仓惶撤军离开合肥?”
“文远说得不错,汉军并没有失势,何必撤退?要知道这样撤退对军心影响很大。”
“是啊!”
张辽叹息一声说:“这几个月汉军根本就没有攻城,打的是国力之战,他们已占据上风,却因为柴桑失火而撤退,这绝不是刘璟做事的规矩,他这样仓惶撤退,必有图谋!”
“可是.....他们是走水路撤军,明知我们不会追赶,他又图什么呢?”
张辽摇摇头,“我也不知,但我相信他撤军必有深意。”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而至,将一卷鸽信递给张辽,“都督,世子急令!”
张辽打开鸽信看了看,脸色不由一变,臧霸见张辽脸色不对,便紧张地问道:“世子说什么?”
“他让我们两人立刻去寿春商议军情。”
臧霸愣住了,不由急道:“那合肥怎么办?谁来镇守?”
这着实不合常理,一般是主将离去,副将留下守城,而曹丕却令主将和副将一同去寿春,而且尚不知汉军会不会突然杀回来,这简直就是胡闹。
张辽沉吟片刻,毅然道:“合肥城不能有半点大意,我去寿春,你留下镇守合肥。”
“可是世子那边.....”
“不要再说了,就这样决定,世子那边我去解释,若真惹他不满,一切责任我来承担,绝不会连累宣高。”
张辽当即令道:“备马,我要立刻出城!”
张辽又向臧霸交代了几句,便在数百骑兵的护卫下离开了合肥城,向寿春方向疾奔而去。
就在张辽刚走,在合肥城附近监视城池的汉军斥候立刻赶去了濡须口,向汉王刘璟急报张辽北上的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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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在第一时间内接到了柴桑探子来的鸽信,知道了柴桑被江东军突袭,仓库群被烧毁,损失惨重。
这件事在曹操临走前有过交代,孙权很快能会出兵柴桑,对付汉军的后勤重地,曹操的策划果然实现了,这令曹丕大喜过望,很快他便得知汉军大举南撤的消息,这个消息令曹丕无比振奋,他关注的重点也自然开始了转变。
入夜,行宫大堂内灯火通明,曹丕独自一人,负手在大堂上来回踱步,思虑着掌权之道,他来合肥就是为了掌军权,现在机会来了,他岂能不好好利用?
这时,他的心腹侍卫迅走上前施一礼,低声禀报道:“公子,子鱼先生已到。”
曹丕大喜,华歆终于赶到了,他连忙令道:“带他去后堂等我!”
曹丕也转身向后堂走去,不多时,头戴斗笠,身着黑衣的华歆在侍卫的带领下,快步走进了后堂。
华歆是得到曹丕之令,跟随运粮队伍秘密赶来寿春,他不敢公开露面,唯恐被曹植的人现,秘密向曹操告状,那会影响到曹丕,要知道,曹操严禁曹丕和他往来。
“微臣参见世子!”华歆上前向曹丕行一礼。
华歆是曹丕最信任之人,是他的智囊心腹,虽然华歆被曹操贬去许昌,但曹丕依然和他秘密有书信往来。
曹丕请他坐下,欣慰之极地笑道:“子鱼来得简直太是时候了。”
“微臣也听说汉军南撤了,这是世子的机会啊!”
曹丕点点头,“先不说此事,说说那个人,他在许昌如何?”
曹丕指的是曹植,由华歆替他秘密监视曹植的一举一动,华歆沉吟片刻道:“从表面上看他很放荡形骸,整天喝酒吟诗,呼友狎妓,似乎在自毁名誉,但而他做得太落痕迹了,反而让人怀疑。”
曹丕冷笑一声,父亲生病,他却比谁都跑得快,跑来侍候父亲,企图在合肥接手军权,放荡形骸,机会却抓得准,这分明是有人在替他出谋划策。
“他和夏侯惇的关系如何?”曹丕又冷冷问道。
第968章 以兵换将
正如张辽的判断,汉军并没有返回柴桑,而是改驻在濡须口,遥遥与合肥、寿春的军队对峙,战争远远没有结束,汉军随时可以杀回合肥,只是刘璟看出了曹丕急于借机掌控军权,如果处理稍有不妥,极容易激起曹军内部的派系斗争,刘璟当然很乐意看到这种局面发生。
濡须口军营内,刘璟跟随着几名士兵来到一座特殊的营帐前,之所以特殊,是因为这座营帐四周被高大的木栅栏包围,近百名士兵守卫在周围,戒备十分森严。
这种营帐基本上所有的军营内都有,就是军狱的一种,一般用于软禁,而不是真正的地窖监狱。
刘璟走进了栅栏内,几名士兵先一步挑开了帐帘,只见江东大将徐盛正坐在大帐内看书,徐盛没有被枷锁禁锢,只是被软禁在军狱之中,穿一件白色长袍,头戴平巾,没有了将军的霸气,手执竹简卷,儒雅中添了几分书生之气。
“汉王殿下来了!”一名看守他的士兵低声提醒道。
徐盛连忙站起身,并不是因为他的战俘身份,而是汉王刘璟一向是他极为敬佩之人,刘璟到来,徐盛当然不敢无礼。
刘璟走进了大帐,笑道:“徐将军,别来无恙啊!”
徐盛抱拳施礼,“参见汉王殿下!”
刘璟点点头,“我们坐下说话。”
两人坐了下来,刘璟打量一下营帐道:“徐将军还有什么需要吗?比如生活上的不便。”
徐盛摇了摇头,“生活无忧,还有书卷可读,徐盛多谢殿下宽待。”
“不用客气!”
刘璟又微微笑道:“我没有记错的话,徐将军并非江东本土人,而是琅琊郡莒县人吧!”
“正是!家乡战乱,我带着父母来江东避难,建安五年加入了江东军,一晃十五年过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啊!当年我在柴桑为别部司马,和徐将军较量一番,一晃竟十余年过去了,人生如长江之水,一去就不再复返。”
刘璟的感叹也勾起了徐盛失落,当年他才二十岁,意气风发,胸怀大志,如今他已三十五岁,非但一无所成,还沦为阶下囚,想到这,他神情不由有些黯然,半晌低声道:“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我?”
“其实我放你回去也无妨,不过我放你回去,其实就是害了你。”
徐盛愕然,“殿下,此话怎讲?”
“你或许还不知道,你现已被江东军除名,列为叛逆,孙权已当众革去了你的一切军职和封赏。”
徐盛腾地站起身,怒道:“难道殿下散播了什么不实之言?”
刘璟淡淡道:“我是什么身份,会用这种下三滥之计吗?”
徐盛慢慢坐下,他心中有点明白了,应该是丁奉,他把战败的责任推到自己头上了,其实徐盛不知道,倒并不是丁奉诬陷他,而是他的亲兵欺骗了丁奉,导致江东军全军覆没,丁奉自然就以为是他投降了汉军。
徐盛抱住头,半晌,他沙哑着声音问道:“我父亲和妻儿现在怎么样?”
“他们皆已被孙权下令抓入狱中。”
徐盛痛苦地闷哼一声,不再说一句话,刘璟默默凝视他片刻,起身向帐外走去,直到刘璟走远,徐盛才慢慢抬起头,眼中迸射出极为复杂的神情。
他当然明白为何亲自来探望自己,就是希望自己投降,徐盛其实心中也没有多少抵触之情,他早看出江东大势已去,刘璟迟早会统一天下,连孙绍和陆逊都投降了汉国,为了自己前途,他为何不可以另谋出路?
只是他放不下这个面子,不想背上叛逆之名,现在他的家人又成为了孙权的阶下囚,如果他公开投降汉国,他的家人就会有性命之忧,无论如何,徐盛做不出这个决定。
徐盛长长叹息一声,他现在该怎么办?
建业,一叶扁舟从江北驶来,码头上早有士兵发现,立刻围了上来,小舟内除了老船夫外,还有就是一名三十余岁的文士,他对江东士兵微微笑道:“请转告你们吴侯,就说汉王特使秦宓求见!”
不多时,江东长史步骘匆匆赶到了码头,向秦宓行礼道:“让秦主薄久等,失礼了。”
“原来是步长史,吴侯可在建业?”
“吴侯在宫中等待主薄,特命我前来迎接。”
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驶来,步骘摆手笑道:“秦主薄请!”
“请!”
两人登上马车,在三百名骑马侍卫的护卫下,马车向建业宫疾驶而去。
孙权之所以对秦宓礼遇有加,正是他心中不安的表露,江东军突袭柴桑失败,至今汉军对江东没有任何表态,太湖水军和会稽汉军都按兵不动,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这种沉默的表态反而令孙权心中忐忑不安。
所以秦宓的到来着实令他喜出望外,是汉王特使前来,而不是汉军战船大举袭来,这便给孙权带来了一线和平的希望。
孙权负手在大堂上来回踱步,显得心事重重,又有点焦躁不安,坐在一旁的张昭很清楚孙权的心思,他心中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孙权想得太天真了,会稽和吴郡的局势已到了这个地步,刘璟有攻灭江东之心已不容置疑,在这种已成定局的情况下,刘璟当然不会在意没有成功的柴桑事件,派特使前来,并不能说明汉军从此就放弃攻吴,不过刘璟缓兵之计而已,吴侯居然连这一点都看不透。
不过张昭也不想说破这一点,让孙权彻底陷入绝望,还是留一点希望给吴侯,说不定汉军真被曹军击败,东部的局势彻底被扭转。
这时,一名侍卫在堂下禀报,“启禀吴侯,汉军特使已到!”
“快快请进!”孙权一连声地催促。
片刻,步骘陪同着秦宓快步走进了大堂,孙权亲自迎上前,握着秦宓的手笑道:“秦主薄一路辛苦了。”
“哪里!哪里!吴侯太客气了。”
秦宓的手被孙权握住,无法行礼,只得跟着他走进大堂,孙权也不需要秦宓行礼,直接请他坐下,他也与秦宓相对而坐,张昭和步骘则坐在下首,这是君主对君主的礼节,孙权竟然放在了一个特使的身上,连秦宓也感觉孙权太热情了。
秦宓躬身微笑道:“我这次奉汉王之令前来,是想和江东做一个交换。”
“不知汉王殿下想交换什么?”孙权含笑问道。
“是这样,我们手上有三千江东士兵,都是江东精锐之军,汉王殿下想把他们放回来与家人团聚,不过希望江东也要有所表示。”
秦宓说到这,旁边张昭立刻明白过来,淡淡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汉王殿下是希望我们释放徐盛的家人,是吧?”
“张军师果然非同常人,汉王正是此意!”
孙权原本热情的笑脸顿时消失了,慢慢阴冷下来,居然是为了换取徐盛的家人,这么说,徐盛真的投降汉军了,自己并没有冤枉他。
这两年孙权也是因为屡遭重挫而逐渐变得脾气暴躁,渐渐失去了从前的从容不迫和息怒不形于色的深沉,下属稍有不慎就会将他触怒,经常听见他的叫骂怒吼和摔砸东西。
此时,孙权听说对方要交换徐盛的家人,顿时将他敏感的自尊刺痛了,他双眉竖起,眼看要发作,旁边步骘连忙问道:“请问三千将士现在情况如何?”
步骘实际上就是在提醒孙权,人家可不是来要人,而是来交换,张昭也在一旁问道:“请问秦主薄,汉王现在回柴桑了吗?”
“汉王殿下没有回柴桑,就在濡须口。”
步骘和张昭的先后提醒,使孙权忽然意识到自己要失态了,他可以对江东群臣发怒,却不能对汉王特使发作,否则柴桑之事他就无法交代,现在他惹不起汉军,孙权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半晌才道:“我可以答应交换!”
秦宓立刻起身道:“如此最好,我这次就把人带走,至于江东战俘,就等候在长江之上,只要我返还江北,运送战俘的战船就会在建业靠岸。”
孙权这才意识到,原来汉军战船早已在江面上等候,这是刘璟的先礼后兵,如果自己不答应,恐怕汉军战船就会抵达建业。
孙权感到一种深深的屈辱,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对步骘道:“步长史,放人吧!”
步骘带着秦宓离去了,孙权却一动不动,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桌案,他忽然拔剑向桌案劈去,‘咔嚓!*一声,桌案被劈为两段,孙权将宝剑狠狠向地上一摔,转身向后宫走去。
张昭拾起剑,轻轻摇了摇头,他能理解孙权心中的屈辱,可这就是政治,当你实力远不如对方时,再大的屈辱也只能忍住,对方的要求除了无条件答应,再没有第二个选择,不过刘璟能放回三千战俘,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但张昭知道,刘璟并不是给孙权面子,而是给江东民众和百官面子,江东朝野都会觉得这是不错的交换,三千战俘换一家人,刘璟很慷慨大度,惟独孙权会感到深深的屈辱。
......
三天后,当徐盛的父亲和妻儿乘坐汉军战船抵达濡须口时,徐盛终于被刘璟的诚意感动,正式归降了汉军,被刘璟封为偏将军、江左亭侯,成为了汉军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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