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合纵连横(上)
今天曹丕着实有些兴奋,没想到父亲最后竟然准许自己带兵攻打辽东,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父亲没有把这个机会给三弟,而是给自己,由此可见父亲对自己的重视,曹丕仿佛看见世子之位在向自己招手了。
这也难怪,曹丕现在已替父亲执掌政务,官任副丞相,如果不去考虑那个傀儡皇帝,他就是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就在这样,父亲依然没有把他立为世子的意思。
曹丕看得出,父亲非常宠爱三弟,把他派去执掌关中,眼看陈仓失守,又唯恐他有失,又将他接了回来,就拿今天来说,三弟根本没有资格参与这么重要的议事,父亲偏偏让他也参与。
想到今天的议事,曹丕忽然想起一个细节,议事时三弟是坐在左首,自己坐在右首,要知道左上右下,父亲这是什么意思?曹丕兴奋的心情顿时如被一盆冰水泼灭了,他心中象猫抓挠一样,极为不安起来。
“长公子,可以走了吗?”旁边一名侍卫小声问道。
曹丕摆摆手,“再等一等!”
他拉开车帘,向铜雀台的大门望去,这时,他看见程昱快步走了出来,曹丕连忙对手下道:“去把程军师请来!”
侍卫骑马奔了上去,片刻,程昱匆匆走来,曹丕连忙打开车门,“军师请上车。”
程昱有些犹疑,但最后还是上了马车,他有些埋怨道:“公子怎么能在铜雀台前让我上马车,这会被丞相知道的。”
“我心里有事,请军师勿怪。”
曹丕吩咐出发,马车启动,缓缓向城内而去,这时程昱笑道:“恭喜公子能带兵去辽东。”
“这是军师的功劳,我心里感激不尽。”
说到这,曹丕又忍不住叹息一声,程昱发现他神情有异,便关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曹丕神情有些沮丧道:“军师没有发现吗?今天的座位安排,我是坐在右首第一位,但三弟却坐在左首第一位,我真是不知父亲是怎么想的?他算什么!”说到这里,曹丕竟有些忍不住恼怒起来。
程昱迅速瞥了他一眼,其实他早就发现座位的安排了,显然是丞相刻意安排,至于为什么这样安排,程昱也不知道,不过程昱知道一点,曹丕太看重得失了,当然这和他的性格有关,阴冷毒辣,心胸狭窄。
程昱心中微微一叹,温和地劝道:“或许是丞相觉得有点亏待了植公子,才可以在某些方面给他一点安慰,但长公子也有收获,丞相不是让你带兵去辽东了吗?这时一场稳胜不输的战役,对于提高长公子的威望有极大的好处,相比之下,一个座位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曹丕哼了一声,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这时,程昱又继续道:“我有几点要交代长公子,第一要尊重大将,公子可以要求带徐晃和毛玠去,任命徐晃为副将,毛玠为军师,实际作战要完全信任他们。”
“为何?”曹丕不解地问道。
“原因很简单,他们二人丢失陈仓,压力极大,若公子给他们立功的机会,他们会由衷地感激公子,从而对公子忠心耿耿。”
“我知道了,还有呢?”
“还有就是带彰公子和杨修前去,给他们立功机会,在丞相面前多多夸奖他们,这是表示你对兄弟的宽容,作为一个父亲,他很在意这一点,这样他才能放心地将世子之位交给你。”
曹丕心中着实有些不情愿,带兄弟曹彰去可以,让他带杨修去,而且还要把功劳给此人,这绝不可能,曹丕半晌没有说话。
程昱看出曹丕的不情愿,他也不再多说,反正也是可做可不做,随便他吧!
这时,曹丕又想起一事,低声道:“这次刘璟出访江东,有幕僚向我建议,可利用时机刺杀刘璟”
不等曹丕说完,程昱便怒道:“这是谁出的主意,公子可斩之!”
曹丕愕然,“军师为何如此动怒?”
程昱忍住心中怒气道:“这是小人所为,公子是什么人,是要继承大汉丞相、魏公的世子,眼要高,心要宽,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丞相当初答应刘璟,饶了伏皇后一命,后来华歆劝丞相,可以将伏皇后造成病死的假象,却被丞相怒斥,这就是丞相的气度,丞相对刘璟也是一样,恨不得一刀宰了他,却又想把女儿嫁给他,矛盾吗?不矛盾,坐高位者,就应该有高位者的胸襟和政治眼光,长公子却想刺杀刘璟,如果不成功怎么办?公子考虑过后果吗?”
曹丕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这其实是他的想法,没有谁劝他,只是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刺杀刘璟,然后嫁祸给三弟,却没想到触怒了程昱,曹丕苦笑一声,不敢再说下去了。
程昱也猜到了这是曹丕自己的想法,以他心性,他很可能会这样做,只是程昱心中叹息一声,如果有一天曹丕真的登位了,未必是好事啊!
程昱心中很乱,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竟隐隐有了一丝后悔之意。
........
时间渐渐到了七月,一年中最热的时刻到了,无论将江东还是荆楚,都一样地骄阳似火,太阳如喷火一般将热浪抛向大地,空气已成半透明状,在田野和树林中流动,人们都躲在家中不愿出来,只偶然可以看见吐着舌头的野狗从田地间窜过。
长江之上,一队由五十艘大船组成的船队正列队在江面上疾驶,延绵数十里,这正是刘璟前去江东的船队,由三千最精锐的将士护卫着刘璟。
在为首的五千石楼船上,甲板上也格外安静,看不见一名水手,江面上不仅和田野中一样的炙热,更多了水汽的蒸腾,仿佛置身于蒸笼。
在楼船四层一间通透的船舱内,空气流动,稍带一丝凉意的江风从船窗吹来,孙尚香身着一件薄薄的淡红色的丝织长裙,象只猫一般懒精无神地趴在地板上,感受着凉风吹过身体那一霎时的舒畅。
她眯着眼,眼角余光不时瞟向船舱一角正在伏案批阅文书的刘璟,用一种慵懒而又娇嗔的语气道:“这次可不是我要回江东,是你逼着我来,不给我吃饭,还用刀剑敲我的头,还有这么热的天,动一动浑身都是汗,我简直要热得死掉了,喂!你有没有听我说。”
刘璟停住笔,有些没好气道:“第一,我没有不给你吃饭,是你嫌热不肯吃;第二,我没有用刀剑敲你的头,而是你用刀剑敲我的背;第三,这里是我书房,你赖在这里做什么?”
孙尚香双眼微弯,媚笑道:“谁愿赖在这里了,本夫人无聊,找不到人说话,要不你到我的舱里去,我调冰镇果浆给你喝。”
“算了吧!从巴蜀说到江东,我什么时候喝到你调的冰镇果浆?”
“都是你自己动作慢,让我受不了诱饵,自己喝掉了。”
说到这,孙尚香坐起身,拉了刘璟一把,撒娇地央求道:“来嘛!陪陪我,这次保证不骗你了。”
刘璟无奈,只得放下了笔,他刚站起身,一名侍女在门外禀报道:“老爷,江东的鲁都督求见!”
鲁肃要见自己,刘璟无奈对孙尚香笑了笑,孙尚香不满地撅起了嘴,将脸伸了过去,刘璟在她脸颊上亲一下,转身便笑着离开了房间
鲁肃也住在同一艘大船上,他和陪同刘璟前去江东的司马懿住在二楼,三楼是刘璟处理军政事务以及心腹侍卫们的住处,此时在三楼的议事舱内,鲁肃正和司马懿坐在舱内谈论着江东这两年的情况。
这时门外侍卫高声道:“州牧到!”
脚步声响起,刘璟快步走进了船舱,“让两位久等了!”
鲁肃和司马懿连忙起身行礼,刘璟请他们坐下,他从楼上走来,已浑身是汗,刘璟坐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道:“这个天气实在太热,让两位一路奔波受热,真是很抱歉。”
鲁肃欠身笑道:“在江东也差不多,南方河流纵横,是要比北方闷热些。”
司马懿也道:“以前在荆州就是这么闷热,巴蜀也一样,不过听说陇西那边要好一点。”
“陇西很凉快,不过冬天去很冷,我就给将士们开玩笑说,在陇西度夏,在巴蜀过冬,将士们都深有同感。”
鲁肃和司马懿也笑了起来,这时,鲁肃又道:“这两天我和仲达谈起孙刘两家联盟之事,听仲达说,州牧准备让出一些地盘,估计吴侯会问及此事,所以我想和州牧再确认一下。”
“确实如此!”刘璟笑道:“我是打算把衡阳和长沙两郡送给江东,或者把蕲春郡还给江东,两者任由江东挑选,当然,前提是孙刘两家同心协力,共同进攻中原,不过我想知道,江东现在军力恢复如何?能否请子敬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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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6章 合纵连横(中)
鲁肃是诚实之人,不会说谎,他犹豫了片刻,便道:“江东虽然遭遇合肥之败,但并没有动其根本,还有十余万大军,粮草也充足,坦率地说,江东的问题不在实力,而在于官场。”
刘璟也早听说江东官场派系林立,内斗激烈,却没有想到鲁肃能坦白告诉自己,这让刘璟对鲁肃又增加了几分好感,他点了点头道:“江东的官场内斗,来自于孙氏家族内斗,其实和孙权的基础不稳有密切关系,两次西征皆惨败而归,赤壁大战虽胜,却没有得到足够的利益,合肥之战也是先胜后败,可以说孙权败多胜少,这样自然动摇了他的权力根基,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挑起派系斗争,才能稳固他的地位,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将来江东之败,恐怕也是败在官场内斗之上。”
鲁肃半晌没有说话,刘璟用最犀利的方式,直接挖出了这些年江东衰弱的根源,鲁肃也知道江东衰弱是因为官场内斗,但刘璟却一语点出了官场内斗愈演愈烈的原因,根子就出在孙权身上,孙权为了维护他的权力地位,刻意挑起内斗。
鲁肃不由周瑜临终前对他说的话,‘识人不明,愧对伯符’,周瑜说得识人不明,就是指孙权,这让鲁肃心中格外难受,难道江东真的会毁在官场派系斗争之上吗?
刘璟感觉到了鲁肃的情绪不稳,便安慰他道:“子敬若不愿参与江东内斗,不妨给吴侯明言,可以代表江东长驻成都。”
鲁肃苦笑着摇了摇头,旁边司马懿笑道:“州牧是在开玩笑吧!吴侯怎么会让江东的大都督去成都长驻。”
刘璟却没有一点笑意,他注视鲁肃道:“子敬还记得多年前第一次出使柴桑,我在码头上对你说的话吗?如果还记得,那些话今天依然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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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肃自己也不知道是几时回到了船舱,他恍若梦游一般,站在船窗前呆呆地望着滔滔江面,他不由又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幕,当他第一次抵达柴桑时,刘璟亲口邀请他留在柴桑,成为柴桑的军师,当时他不屑一顾地拒绝了。
但今天刘璟又提到了那件事,却使鲁肃无限感慨,只是他还可以选择吗?鲁肃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难言的苦笑。
当初周瑜为大都督时,是确实掌握了军权,孙权也没有办法,但周瑜去世后,孙权任命自己为大都督,军权却没有一并给自己,而是被他自己趁机收回去了。
说白了,自己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大都督,实际军权却握在孙权手上,甚至自己的实权连陆逊都不如。
“难道江东真只是三世而亡吗?”鲁肃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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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肃离去了,船舱内刘璟依然和司马懿在商议此次和江东的谈判,具体的谈判刘璟不会参与,由司马懿全权负责。
司马懿叹口气道:“我们在过夏口时听到一个消息,曹操已在中原全面部署军队,说明曹操已看透了我们联系江东的企图,我就有点担心,如果北攻中原失败,我们却给江东让出了这么大的利益,尤其是长沙和衡阳,一旦失去,很可能湘东和桂阳两郡也保不住,我们是否得不偿失?”
刘璟微微笑道:“仲达多虑了,无论长沙还是衡阳,它们都不是粮食,不是吃掉就没有了,它们是土地,不管过去多少年,土地永远不会丢失,只要我们想要,随时可以拿回来,就算是整个荆南给他们也无妨,他们吞下去也消化不了,就当我们是暂时放在江东那里,将来总会有一天,不光长沙和衡阳,整个江东都会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停一下,刘璟又道:“至于曹操在中原部署军队之事,这在我的意料之中,足足部署了二十五万大军,坦率地说,这正是我要的结果。”
司马懿一怔,“州牧这话是何意?”
刘璟笑了起来,“如果没有和孙权的联合,仲达觉得曹操会出兵多少?会出兵二十五万吗?不会,最多出十万大军,南阳五万、汝南五万,如果中原曹军兵力不足,关中那边我们还是没有机会。”
司马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州牧的战略目的是要把曹操的主力牵制在中原,他这才终于明白过来。
刘璟走到窗前,负手望着江面,半晌,他淡淡道:“无论如何,这次和孙权的谈判一定要成功,除了粮食和实物不给他们,他们提出的一切土地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先以重利诱惑,等以后再收拾他们!”说到这,刘璟的目光变得十分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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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汉军船队终于抵达了建业,船队停泊在江中,刘璟的大船则缓缓靠岸,岸边,孙权率领百余名文武官员已等候多时了。
当刘璟携带孙尚香缓缓走下大船时,孙权迎了上来,他老远便笑道:“贤弟,别来无恙乎?”
两人大笑,紧紧拥抱了一下,刘璟打量孙权一下,也笑道:“兄长好像比从前胖了很多。”
“不光是胖了,人也老了,我们有四年未见了,这四年变化很大啊!”
“兄长说得不错,不知我岳母身体可好?”
孙权点点头,“她身体虽然不算太好,但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昨天她还念着你们几时才能到,贤弟,我母亲很喜欢你。”
这时,孙尚香上前给兄长见礼,孙权微微一笑,“小妹是先去见母亲,还是先跟我们一起进城,晚上再一起去见她老人家?”
孙尚香回头向刘璟望去,这要她丈夫来决定,刘璟便笑道:“你先去见母亲吧!不要她等急,下午我再去拜见她。”
孙尚香见丈夫体贴自己,心中欢喜,便对兄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见母亲。”
孙权点了点头,立刻安排马车,令侍卫送妹妹去长干宫见母亲,望着孙尚香的马车远去,刘璟这才一一和江东百官们见面寒暄,也坐上孙权的马车向建业城驶去。
建业城只是官城,城池并不大,里面是官衙和秣陵宫,周长只有十里,而普通民众则住在四周的石头城和丹阳郡城,孙权特地下令绕道丹阳郡城,让刘璟感受江东民众的热情。
此时,尚香公主和刘璟来江东探亲的消息早传遍了江东,丹阳郡城内的大街上已是人山人海,街道两边挤满了前来欢迎刘璟的人群,上万江东士兵在两边维持秩序,个个满头大汗,当刘璟所乘坐的马车进城时,大街上十余万民众沸腾了,人民振臂大喊,欢呼声响彻云霄。
望着一张张万分激动的脸庞,刘璟心中也被感动了,他仿佛回到了收复襄阳的那一年,民众也是这样的欢呼激动,这时,孙权在一旁淡淡道:“贤弟可知他们为何如此激动期待?”
“我也很困惑!”
刘璟笑道:“莫非是欢迎江东女婿的到来?”
孙权摇了摇头,“不完全是,真正的原因是贤弟已名满天下,已是大汉复兴的希望,如果贤弟不信的话,有机会去一趟洛阳或者长安,我相信一样会受到如此盛大的欢迎,当然,这也和贤弟当初释放数万战俘回江东有关,人心啊!”
孙权微微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也很羡慕贤弟。”
“兄长过奖了,我想真正的原因不是我,而是兄长在我身边。”
孙权呵呵一笑,拍了拍刘璟的肩膀,“好好休息,晚上母亲会举行家宴欢迎你们,你们到来,我真的很高兴。”
鲁肃在侍卫的带领下快步走过了宫殿内长长的走廊,一直来到内堂,侍卫先进去禀报,不多时,侍卫走出道:“吴侯请都督进见!”
鲁肃整了整衣冠,走进了内堂,只见内堂上,孙权正和张昭及顾雍在说着什么,不知为什么,鲁肃心中竟有一种莫名的抵触情绪,张昭是江北派系的领袖,而顾雍是吴越派系的领袖,使他想起了刘璟在船上的话,江东之败,必祸起于官场内斗,而官场内斗,根源则在孙权。
鲁肃心中叹了口气,上前向孙权深施一礼,“微臣参加吴侯!”
“鲁都督辛苦了,请坐!”
孙权笑眯眯请鲁肃坐下,对他道:“我们都很关心这次刘璟东来,子敬能否告诉我们,他这次东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鲁肃是宽厚之人,尽管他对张昭和顾雍都很反感,但还是向他们点点头,这才不急不缓对孙权说:“确实如我们之前的推测,这次刘璟来江东,就是为了孙刘联合,一起北进中原,当然前提是消弭上次合肥之战两家的一些不愉快。”
“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之事!”
鲁肃刚说完,张昭便在一旁愤然道:“他以为来访问一次,笼络一下江东人心,江东军队就会替他卖命吗?利益呢?他能给江东什么利益!”
饶是鲁肃心宽,也终于忍无可忍了,他脸色一变,怒斥张昭,“张军师言必称利益,难道在军师心中,人和人之间除了利益就没有别的关系吗?”
张昭没想到鲁肃竟如此无礼,斥责自己,他顿时脸色极为难看,重重哼了一声,孙权见气氛尴尬,连忙打圆场道:“子敬一路辛劳,加上天气炎热,心中难免有些烦躁,咱们慢慢谈,子敬请放宽心,不必着急。”
鲁肃克制住心中的不满,对孙权欠身道:“微臣也问过司马懿,司马懿说,为了表示荆州的诚意,可以把长沙和衡阳两郡划给江东,或者把蕲春郡给江东,我们可任选其一。”
孙权和张昭、顾雍对望一眼,他们眼中都露出了惊喜之色,尤其是孙权,听到刘璟要把长沙郡和衡阳郡给自己,他顿时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起身快步走到墙边,刷地拉开了帘子,墙上是一幅巨大的江东荆州地图。
孙权负手注视地图,长沙郡是荆南仅次于南郡的第二大郡,衡阳郡又是战略之地,如果能得这两地,也就阻断了荆州军南下之路,那么下面的湘东郡和桂阳郡也自然成为了江东囊中之物,荆南六郡一网得其四,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疆土啊!
孙权霍地转身,对张昭道:“刘璟必然是用司马懿来谈判,此人多有谋略,江东的谈判主官,非子布不可,尽最大可能给我江东争取更多的利益。”
鲁肃心中不由叹息一声,又是利益至上,偏偏这次是从孙权口中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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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7章 合纵连横(下)
长干宫是孙权母亲吴老夫人的住处,也是整个建业城中风景最优美的一座府宅,这两年吴老夫人身体不好,在去年还一度病势垂危,最终挺了过来,不过她身体也极为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佛堂中度过,对外界的事情已不闻不问。
但女儿女婿的到来却令她极为欣慰,一大早便命令侍女和家仆清扫宫殿,准备房间,她当然认为女儿和女婿应该是和自己住在一起,当女儿到来时,她喜极而泣,久久拥抱着女儿,母女俩谈论了近一个时辰的家常。
“我最担心就是你的子嗣问题,我上次就告诉你,要尽早怀上孩子,下次来时带给我看,可你还是一个人过来。”
吴老夫人最揪心的就是女儿无子,她语气中有些埋怨,数落女儿,“如果说是你夫君的问题,可是人家陶氏也能生,我估计就是你自己的问题,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放在心上,整天大大咧咧,还和从前一样,你啊!什么才能明白,孩子是女人生命的延续。”
孙尚香被母亲数落,也不生气,她拉着母亲撒娇道:“娘,别再说了,保证下次来,我一定抱一个白胖小子给你看。”
“哎!又说下次,你到底让我担心到几时,对了,你请医吃药没有,我听说张机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你有没有找他看看?”
“请他看过了,他说女儿没有问题,水到自然渠成,也吃药了。”
“胡说!你的药在哪里?拿给我看看,你从小就怕吃药,一定是不当回事,把药丢在一边了,是不是?”
孙尚香只觉一阵阵头大,她想见母亲,但每次见到母亲,又害怕她说孩子之事,对自己不依不饶,她只得求救似向大嫂望去,大乔就坐在一旁,抿嘴偷偷地笑,她和孙尚香关系极好,见小姑子向自己求援,便对吴老夫人笑道:“母亲,等会儿吃饭时提醒一下姑爷就行了,我觉得给姑爷说一句,比给尚香说一万句都管用。”
一句话顿时提醒了吴老夫人,“嗯!你说不错,给我女婿说。”
孙尚香心思其实很细腻,她生怕母亲说出让丈夫难堪的话,连忙给大嫂使个眼色,大乔会意,又笑道:“母亲,还不能直接说,毕竟姑爷是一方雄主,得给姑爷面子,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来安排一下。”
吴老夫人是明事理之人,知道分寸,她点了点头,又轻轻敲了女儿一下,“看见没有,你大嫂多能干,若都象你一样糊涂,我非要被你这个死丫头气死不可。”
孙尚香吐了一下舌头,感激地向大嫂眨眨眼,这时,一名侍女在门口道:“老夫人,酒筵时辰到了,吴侯和姑爷都来了,在大堂里。”吴老夫人点点头笑道:“别让我女婿久等了,我们走吧!”
孙尚香连忙扶起母亲,和大嫂一起向前面大堂而去
大堂内灯光辉煌,酒筵已布置好,两边各摆放了一排桌子,铺有软席,后面站着伺候的侍女,虽然是家宴,但器具菜肴方面一点也不含糊,金杯玉盏,银壶玉液,菜肴也以清淡为主,但做得都极为精致,令人不忍下箸。
这时,刘璟和孙权都已经来了,还有孙权的几个妻子以及女儿、儿子,另外还有孙策的儿女,孙翊和孙匡的妻儿,连同当初做媒的乔国老和吕范两人也一并请来,和司马懿坐在一桌,在下首,小乔带着儿女也来了,大堂内济济一堂。
刘璟还是第一次见到小乔,见她虽容颜俏丽,但明显有些憔悴,看得出周瑜去世后,她过得并不好,刘璟向小乔拱手道:“刘璟和公瑾是挚交,公瑾早逝,刘璟也哀痛之致,只是今天刘璟来得匆忙,不及去吊唁公瑾,明日一早,我一定登门吊唁公瑾。”
小乔神情黯然,连忙起身施礼,“多谢刘州牧牵挂先夫,小乔感激不尽!”
她又命儿子向刘璟磕头行礼,刘璟点点头,“不必客气,请坐吧!”
这时,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大群侍女簇拥着吴老夫人、以及孙尚香和大乔缓缓走来,众人连忙跪下行礼,“参见母亲!”
“孩子都起来!”
吴老夫人笑着摆手,这时她看见了刘璟,连忙上前虚托,扶起女婿,“贤婿不远万里前来探望老身,足见是情深意重之人,着实令人欣慰之极,我女儿有你这样的夫婿,真是她的福气,请安坐!”
“多谢母亲!”
刘璟起身,取出一串紫檀木做的念珠,呈给吴老夫人,“这是小婿孝敬岳母的心意,请岳母收下。”
东西虽然不贵重,但这份心意却让吴老夫人十分感动,她接过念珠笑道:“多谢贤婿,我非常喜欢。”
她又将女儿拉过来,吩咐她道:“和你丈夫坐在一起,给他斟酒。”
在一片笑声中,孙尚香略略脸红地紧靠丈夫坐下,她轻轻掐了刘璟一下,低声问道:“你准备了念珠,怎么不告诉我?”
“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天太热,忘记了。”
“晚上再找你算帐!”
虽然说算帐,可孙尚香眉眼中却笑意盈盈,丈夫居然给母亲准备了礼物,这份心意足以让她感动和惊喜,她拎起酒壶,给刘璟耳杯里倒了一杯酒,嫣然笑道:“母亲让我给你斟酒,那今晚你喝多少酒,就由我来决定,非把你灌进桌底不可。”
“把我灌趴下,丢脸的可是你。”
“那先喝一半,晚上咱们关上门继续喝。”
这时,坐在一旁的大乔轻轻咳嗽一声,孙尚香这才醒悟,母亲要说话了,众人都在望着他们呢!她的俏脸蓦地一红,瞪了刘璟一眼,低下头去。
吴老夫人深深看了他们一眼,这才柔声对众人道:“今晚是家宴,欢迎尚香和吾婿归来,大家尽管放轻松一点,我虽然不主张饮酒,但今天例外,来!我们举杯,庆祝今晚团聚的一刻。”
吴老夫人端起耳杯笑着向刘璟和孙尚香示意,众人纷纷举杯,欢迎他们二人归来
宴罢,有侍女送他们来到准备好的寝房,是一栋三层的小楼,也是整个长干宫最精致的楼房,紧靠湖边,凉风习习,格外地凉爽,刘璟和孙尚香走到二楼时,孙尚香却搂住了他的脖子,撅嘴道:“我走不动了,抱我上去!”
刘璟抄起她的腿弯,将她横抱起来,孙尚香咯咯直笑,“这样才乖,把本公主伺候好了,今晚就饶你一壶酒。”
刘璟吻了吻她的唇,笑道:“我把你扔进湖里去!”
他快走几步,来到二楼窗前,做势要把他扔出去,孙尚香吓得惊叫一声,刘璟大笑,直接抱着她冲上三楼,一进寝房,两人都愣住了,只见寝房的床榻周围摆了一圈屏风,屏风上全是小儿嬉戏图,百子迎春图,各种各样活泼可爱的孩子呈现在他们眼前,栩栩如生。
孙尚香这才明白大嫂说得含蓄安排,原来是这个意思,她眼波流动,瞅了一眼刘璟,搂着他脖子,在他耳边娇声道:“夫君,你明白了吗?”
刘璟苦笑一声,“我明白了,看来今晚我要改姓牛了!”
“那么我们还喝酒吗?”孙尚香娇媚地笑道。
“先春耕,然后喝酒,喝完酒再夏种,最后再秋播冬垦,反正这次一定要让你母亲如意。”
“那还等什么?牛大哥。”
刘璟哈哈一笑,忽地吹灭了灯,钻进屏风,两人笑着倒在床榻之上
次日一早,刘璟梳洗完毕,在数百骑兵的护卫下,乘车来到了周瑜的府邸,此时周瑜去世已经一年,府邸早已恢复了平静,听说刘璟到来,周瑜长子周循连忙迎了出来,周循已经十六岁,长得酷似其父,俊雅飘逸,一表人才,目前在宫中当侍卫。
他昨晚听母亲说,今天刘璟要来拜祭父亲,他便特地请假,等候刘璟到来,周循跪下,磕头施拜礼,“晚辈周循拜见州牧!”
刘璟连忙扶起他,“贤侄请起,我今天是特来拜祭你父亲。”
“我已听母亲说起,请州牧跟我来。”
周循请刘璟进府,来到父亲的祠堂前,“州牧请吧!”
刘璟走进祠堂,望着墙上周瑜的画像,他轻轻叹息一声,在周瑜灵前跪下,低声道:“公瑾在上,刘璟从成都而来,拜祭公在天之灵,忆往昔激情岁月,叹公早逝,江东英豪不再!”
刘璟敬了香,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周循在旁边磕头回礼,拜祭完,刘璟来到主堂,这时,小乔也出来见礼,她见刘璟果然履约前来,心中感动,哽咽道:“州牧百忙之中还来拜祭先夫,妾身感激不尽。”
“夫人客气了,公瑾是我挚友,和我并肩抗曹,只恨相隔万里,无法最后见他一面,今日来拜灵,也算是了我一桩心愿。”
小乔“多谢州牧关心!公瑾生前也常说,他一生最佩服两人,一是伯符,其次就是州牧,可怜他早逝,还望州牧将来多多关照他的几个孩子。”
刘璟点了点头,“公瑾之子也就是我的后人,以后夫人有任何要求,尽管对我说,只要刘璟能做到,绝不推辞。”
刘璟见小乔憔悴,楚楚可怜,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怜惜,又柔声道:“夫人应该出去走走,心情就会开朗,如果夫人愿意,不妨来蜀中一游,我和尚香会象家人一样欢迎夫人。”
这句话触到小乔的心事,她的眼睛有些红了,她悄悄拭去眼角泪水,点点头,“我一定会来!”
稍坐片刻,刘璟便起身告辞,小乔和周循一直将他送出府邸,望着刘璟马车走远,小乔不由低低叹了口气,她想到昨晚尚香娇颜艳丽,而自己却老了很多,或许刘州牧说得对,自己是要出去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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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8章 最后的收获
就在刘璟去拜祭周瑜的同时,在建业宫勤政堂内,张昭代表江东和司马懿开始了谈判,江东这边除了张昭外,顾雍和虞翻也在坐,而对方只有司马懿和刘敏两人,刘敏作为司马懿的助手,也坐在下首。
“张军师,这是我们第二次打交道了吧!”
司马懿笑道:“希望这一次和上次一样,能够顺利达成共识。”
张昭淡淡一笑,“我们两家是兄弟之邦,关系亲密,更有秦晋之姻,不过俗话说,亲兄弟尚须明算账,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坦诚一点,司马使君觉得如何?”
司马懿点了点头,“我很喜欢张军师的‘坦诚’二字。”
“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我们想知道,刘州牧为何要求江东出兵中原?”
“不能说要求,‘要求’这个词太强硬了,我们无权要求江东做什么,而是希望江东出兵,目的当然很简单,削弱曹操的实力,无论是对荆蜀,还是江东,都有好处。”
司马懿很清楚张昭的意思,就是想要把这件事定为汉军求江东帮忙,然后在条件上就可以狮子大开口了,所以司马懿一定要回避这一点,他要让江东明白,不仅是汉军得好处,江东一样有好处。
张昭摇了摇头,“坦率地说,我们暂时没有北征的计划,尤其合肥失利后,江东上下军民对北征很抵触,我们是打算南征,现在刘州牧有了要求,姑且就说希望吧!希望我们出兵中原,且不说调兵遣将,准备物资,更重要是,吴侯必须先说服文武百官,还要改变南征计划,这些我们都要耗费很大的人力物力,希望贵方能明白这一点。”
张昭伶牙俐齿,将司马懿的后路一一堵死,更重要是他知道对方是来求江东,连刘璟都亲自来江东,可见对方对江东出兵的期待,既然如此,他就要利用这种期待,为江东谋取最大的利益。
司马懿点了点头,“我们也知道江东的难处,所以荆州会给江东一定补偿,鲁子敬应该告诉了吴侯,我们打算把长沙郡和衡阳郡划给江东,作为出兵的补偿,我想张军师也应知道吧!”
“可是我们听说还有蕲春郡。”张昭似笑非笑地望着司马懿。
“蕲春郡只是一个选择,如果江东不要长沙郡和衡阳郡,那么可以另选蕲春郡。”
“张军师,我是一个坦率人,我觉得我们两家之间应该坦诚相见,我们可以出兵,不过条件和贵方略有不同。”
司马懿望着张昭那掩饰不住的得意,他心中已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条件,他不露声色道:“我愿洗耳恭听!”
“条件很简单,不仅是长沙郡和衡山郡,蕲春郡我们也要,也就是三郡都要归江东,另外,还希望荆州能负担这次江东军北征的军粮,条件就这么多,可能答应吗?”
司马懿心中顿时怒火中烧,简直太过分了,竟然要荆州的三郡,不仅如此,还要荆州负担军粮,司马懿冷冷道:“当年我们将数万江东将士放回江东时,可没有任何条件,江东为何如此苛刻?”
张昭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微微叹了口气,“我很抱歉,但江东这些年屡屡受挫,士气低迷,民怨沸腾,财力也逐渐困苦,请司马军师能理解我们的难处。”
司马懿当然理解他们,尽量利用这次机会为江东榨取最大的利益,他克制住心中的不满,对张昭道:“把长沙郡和衡阳郡划给江东已是最大的诚意,如果江东还不满足,那我们只能说声抱歉,至于其他条件,荆州不可能答应。”
司马懿态度鲜明,毫无妥协的余地,这次谈判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最终还是无果而终,双方无法达成妥协。
结束完谈判,张昭立刻赶回了建业宫,他向孙权施一礼道:“启禀吴侯,正如我们之前的预料,对方不肯接受我们的条件,依然坚持原有条件,态度非常坚决。”
孙权笑了笑问道:“那他们有没有提到,不需要江东出兵这样的话?”
“这倒没有提到,他们还是希望我们能出兵。”
“这就对了!”
孙权冷笑一声道:“他们骨子里还是希望我们出兵,只要抓住这一点,就不怕刘璟不妥协,我所料不错,出兵中原关系到他的关中之战,对他很重要,既然这么重要,他当然得付出必要的代价。”
孙权负手走了几步,又道:“谈判暂时停一停,我相信稍微向后拖一拖,刘璟妥协的可能性更大。”
一辆马车迅速驶向长干宫,马车上,刘敏忧心忡忡道:“把衡阳郡给江东,我觉得不妥,失去了衡阳郡,我们就无法支援湘东郡和桂阳郡,实际上也就失去了湘东和桂阳两郡,这个代价太大了。”
司马懿微微一笑道:“你的担心虽然有道理,但你要明白一点,这件事州牧已经深思熟虑,他心中非常明白,包括贾诩,他也替州牧仔细斟酌过,既然提出这样的条件,自有他的道理,你就不用太担心了。”
刘敏默默点了点头,他确实有点多虑了,很快,马车抵达了长干宫,在长干宫会客堂内,刘璟接见了司马懿,听取他关于谈判的汇报,等司马懿说完,刘璟摇了摇头,明确表态道:“在来江东的路上我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任何物资的条件都不能答应,至于他们还想要蕲春郡”
刘璟回头注视着司马懿道:“我的原则是要江东向南走,军师明白吗?”
司马懿默默点了点头,“我明白。”
“既然军师明白,那就不用我再说了,不过有一点要明确,他们必须出兵合肥和徐州后,才可能拿到我让出的利益,不能像上一次,只是名义上的出兵,这一点绝不能含糊。”
“微臣会和们明确这一点,另外出兵时间需要再明确。”
刘璟沉思片刻道:“我们也需要时间部署,就十一月上旬吧!北方开始结冰后,双方一起出兵。”
在连续三次谈判后,孙刘两家最终达成了妥协,江东放弃了军粮的要求,同时也放弃对蕲春郡的要求,作为利益补偿,刘璟答应将长沙、衡阳、湘东和桂阳四郡划给江东,双方达成了一致,江东将出兵八万进攻中原,而荆州将出兵十万,从南阳和汝南两个方向向中原进攻。
十天后,刘璟结束了对江东的访问,准备返回荆州。
建业城外的长江码头上,孙权再次率领百官和刘璟告别,而孙权的谢夫人等一群女眷也在向孙尚香告别,在码头外围,数万江东民众自发赶来,送刘璟和尚香公主西归。
“兄长就不用远送了!”
刘璟抱拳笑道:“希望我们冬天的合作能够圆满成功,也祝愿江东能顺利夺取徐州和合肥,希望这是一次双赢的合作。”
孙权笑得有些勉强,曹操哪里会把中原让给他们,他心里如明镜一般,迟早还得撤军,若不是为了荆南四郡,他怎么也不会答应这次北征,不过客气话得说,孙权呵呵一笑,“这是我们双方共同的希望,我也希望贤弟这次江东之行没有白走,贤弟一路保重!”
江东众官也一一施礼,“刘州牧一路顺风!”
“各位保重,有机会再见!”
刘璟向众人施一礼,便转身向大船而去,这时,孙尚香也告别完毕,在几名女兵的护卫下快步走来,她对刘璟嫣然一笑,挽住他的胳膊,回头向兄长和百官挥挥手,便和刘璟一起向大船上走去。
“夫郎,明年我们家里可能有客人要来。”走上船,孙尚香笑道。
“是谁?”
“小乔要来,她说在江东非常压抑,想出门走走,我就邀请她来成都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
刘璟笑道:“不过明年我们可能会搬家了。”
“回襄阳吗?”孙尚香惊讶地问道。
刘璟向岸上送别他们的民众挥了挥手,又对孙尚香笑道:“只是可能,还没有确定,明年再说吧!”
孙尚香的目光也投到数万名送他们的民众身上,她微微叹息道:“上次也是,这一次他们还是这样热情,我何德何能,能承受他们如此大的期待?”
“你太妄自菲薄了,你知道嫁给我,江东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吗?”刘璟轻轻搂住她肩膀笑问道。
孙尚香眨了眨眼问道:“噢!莫非夫郎在打江东的主意?”
“迟早有一天,天下要统一,我希望最大程度上保住孙氏一脉,我得给我夫人一个面子。”
刘璟低头在孙尚香的面颊上亲了一下,又笑道:“不过现在,我更关心的是,我们这些天的春耕冬垦是否有收获了。”
孙尚香将头靠在他肩上,低声道:“说真的,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可能明年,我就要教我的宝贝女儿练武了。”
“你有了?”刘璟惊喜地望着她。
“不知道,只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孙尚香抱住他的胳膊,调皮地笑嘻嘻道:“恐怕耕作的力度还不够,还需要夫郎再努力,才会有更好的收获。”
刘璟捏了她鼻子一下,“拿你没有办法,走吧!我们回舱去,好好探讨一下生命的真谛。”
孙尚香虽然感觉白天不妥,但最终还是半推半就地跟着刘璟向船舱里走去。
船队离开了建业城,浩浩荡荡向荆州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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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9章 交州统一
交趾城,这座士家最后的一座城池已经被交州军包围了二十天,在长达近四年的交州争夺中,刘备军队从弱到强,从势力居下风慢慢转到上风,势力范围一步步向西推进,而军队也从最初的一万余人慢慢增加到六万余人。
相对而言,士燮的军队却因为屡战屡败,从最高峰时的七万人一次次被削弱,已不足一万士兵,势力也只剩下交趾一城。
诸葛亮亲率五万大军包围了交趾城,一旦拿下这座城池,刘备也就统一了交州。
在北城外的一座土岗上,诸葛亮正远远眺望这座交州第一大城,交州的炽热的阳光使诸葛亮的皮肤变得很黑,头上也生出几簇白发,不过他精神非常好,神采奕奕。
他穿着一件白色绘有太极图的道袍,头戴芙蓉冠,手执羽扇,面带笑容地望着远处的交趾城,他回头对参军陈震笑道:“我几次建议主公将都城迁来交趾,这座交趾城可比番禹城大得多,人口也有十几万,可主公就是不肯。”
陈震沉思一下道:“我估计主公是想北归,从番禹可通过水路直达零陵郡或者桂阳郡,而交趾相比之下,离荆南太远了。”
“你说得不错,主公的心思确实很容易猜到。”
正说着,一名将领疾奔而来,年约十六七岁,是张飞的长子张苞,他高声喊道:“启禀军师,军队已做好进攻准备,随时可以发动进攻。”
诸葛亮点了点头,今天一战,他们必须要拿下交趾城,胜负就在此一战,他当即令道:“可以攻城!”
“遵令!”
张苞调转马头向军队中奔去,诸葛亮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叹息一声,当年来交州,他还只是一个孩童,现在已经成长为大将了。
还有关羽的次子关兴,也已十六岁了,江山代有才人出,一晃数年过去,晚辈们已经长大了。
就在这时,交州军中鼓声大作,‘咚!咚!咚!’鼓声震天动地,平静了仅仅两天,刘备大军再次对交趾城掀起了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主将关羽从东、西、北三个方向投入了五万大军,向交趾城发动了潮水般的攻势。
鼓声如雷,士兵如奔潮,云梯、巢车、攻城槌依次出现,城头上,投石机长竿抛出,一块块巨石呼啸着划过天空,砸向密集的士兵,尘土飞扬,血雾弥漫,一片片士兵骨断筋折,或被砸成肉饼.....
但巨石阻挡不住铺天盖地的士兵,军师的许诺仿佛还回荡在士兵的耳边,‘率先冲进城者,赏金五百两,官封牙将,杀一名敌军士兵,赏钱五千,杀死军官者,赏钱一万。
重赏之下,刘备军如疯如狂,他们悍不畏死,奋力向交趾城攻击.....
城头上,八千士燮军拼死抵抗,二十天来杀退了刘备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他们已死伤过半,却始终未能彻底击败刘备军,士气渐渐低迷,军心开始涣散,已经露出败相。
太守士燮在城头大声叫喊,心中害怕之极,他已经死守城池二十天,可是他已经没有援军了,城池眼看着就要被攻陷。
他很清楚自己最后的命运,除了一死,他已别无他途,刘备一定会斩草除根,绝不会放过他。
望着铺天盖地杀来的刘备军队,他只觉得两腿发软,手提长剑,跌跌撞撞向城下跑去,正好迎面遇到了儿子士徽,也是防御城池的主将。
他带领士兵去继续动员民夫守城,却收效甚微,他之前动员的三万民夫已战死一万,城中民夫再不肯为士家卖命,他跑了两天,才征到了不足三千民夫,其中一半还是强迫征来。
这让士徽极为忧虑,现在刘备军又再次大举攻城,他还守得住吗?更重要是他们粮食已快耗尽,最多只能再守两天,这是他们的天大秘密,一旦被敌军识破,他们就彻底完了。
“父亲,你怎么了?”
士徽发现父亲神情不对,连忙上前扶住父亲,士燮摆摆手,“我心口疼,要回去休息一下。”
士徽立刻命令两名亲兵道:“扶太守回去休息!”
他望着士兵走远,又奔跑上城,这时,刘备军攻势如潮,士徽紧咬嘴唇,大声命令道:“敌军又进攻了,准备投石机,准备霹雳车!”
“杀啊!”
刘备军士兵如大潮汹涌,东城和西城的战役渐渐停止,攻势转到了北城之上。
北城是进攻和防御的重点,诸葛亮在北城投入了三万大军,而士徽也在北城投入近六千守军,长达十几里的城头站满了士兵,箭如雨下,滚木礌石砸下,一架架云梯被掀翻,死伤无数。
诸葛亮显然吸取了前几次攻城失败的教训,云梯减少为十架,而巢车却增加到了五十部,轰隆隆由健牛拉拽,向城头缓缓进发.....
但守军也有了准备,士家组织城内工匠在二十天内制造了一百八十部大型霹雳车,原理和床弩一样,只不过发射的不是箭矢,而是石块,每架霹雳车可将三十斤重的石块射出去百步远,在五十步内,摧毁力极大。
这种霹雳车对人员的杀伤力远不如投石机抛出的巨石,但它却是大型攻城武器的克星。
五十步内直线射出,目标精准,石块呼啸射出,疾飞如流星,划出一道低平抛物线,‘轰!’的一声,几块石头从几个方向同时击中了一部巢车,顿时支架断裂,先后三辆巢车散架了,轰然坍塌,车内一百余名士兵死伤惨重,哭喊声、惨叫声一片。
城头守军的霹雳车发挥了极大的威力,一个时辰内,攻打北城的五十架巢车被摧毁二十架,刘备军损失惨重,死伤近五千余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南城上的数百守军纷纷惊恐地向远方望去,只见在数百外,一座黑黝黝的庞然大物正缓缓向城墙靠近,它身高四丈、体长十丈,是一架庞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破城槌。
槌身是千年巨木,体长八丈,直径一丈,前端包有精铁,呈锥形,而承挂这根破城槌的木架更是巨大无比,所用木头比人的大腿还粗,数十根百丈长的铁链子吊坠着槌体,下面的底盘上装有十八只一人高的巨型木轮。
这是诸葛亮耗时一年制作成功的攻城槌,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是准备用来攻克交趾城的秘密武器,今天上午才刚刚从水路运抵交趾。
整座攻城槌重数万斤,由数十头大象和三千士兵操控,这就是诸葛亮的出其不意,他集中兵力攻打北城,此时南城空虚,正是攻城的千载难逢之机。
南城头警钟敲响,有士兵急向主将士徽禀报,士徽有些惊呆了,他疲惫地坐下,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之感涌入心中。
尽管已经无兵可派,但士徽还是从北城守军中各抽出一千人急赴南城应战。
交趾城周长二十余里,北城的援军赶到南城最快也需要一刻钟,刘备军就这样打一个时间差,等他们赶来时,已经晚了。
年轻小将关兴指挥着军队推动攻城槌,巨大的攻城槌像山一般缓缓推进,距离城门只有五十步了,数十头拉拽的大象已经被牵走,三千刘备军在两边推动着它前进。
城头上的数百守军箭如雨下,射在攻城槌上丁丁当当作响,却毫无意义,两边的刘备军早有准备,数百人高举巨盾,掩护其他士兵推动攻城槌。
攻城槌的目标并不是城门,边疆城门的结构和中原不同,它是单城墙,城墙最宽处只有两丈,非常单薄,因此这座攻城槌目标是城墙,它的锥形撞头也决定了它破城的威力巨大。
一千援军依然在城上奔跑援驰,最近的援军距离南城也还有数里,但巨大的攻城槌已经到了城下,停止了,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停止了,城上的士兵都停止了没有效果的射击,用石块砸也无济于事,士兵们呆呆地望着攻城槌体慢慢向后拉起。
两千刘备军士兵在关兴的率领下拽动铁链,一阵阵巨大的鼓声响起,八丈长的粗大槌体越拉越高,忽然鼓声停止,铁链哗啦啦地松开了。
黑黝黝的槌体刮起了怪异的风声,疾荡冲下,以一种撼天动地的气势,猛烈地撞上了城墙.....
“咚!”一声沉闷的巨响,响声传遍全城,很多人都感觉到脚底在颤抖,数万斤的力量在瞬间传递到城墙之上,南城墙剧烈地晃动,上面千余守军立足不稳,纷纷跌倒。
城墙外壳碎裂了,万斤槌体加上几丈高的势能,猛冲之下,形成了十几万斤的冲击力,全部集中在几十块墙砖之上,它们难以承受这撼天之力,被打进了城肚中,出现了一个五尺见宽的黑洞。
又是一声呐喊,万斤槌体又吱嘎嘎被拉高了,两千士兵猛地松开,惊天动地的撞击再一次砸在城墙之上,‘轰隆’一声,城砖坍塌了,里面的泥沙倾泻而出,瞬间淹没了攻城槌的底盘,露出了长宽数丈的大洞。
刘备军所选择的这一段是城墙是宽度最窄之处,城宽只有一丈,当攻城槌再一次高高被拉起时,城上士兵的心中都涌出了一种死之将至的恐惧,丢下武器向城下奔去,就连来支援的士兵也纷纷丢盔卸甲逃匿了,士家大势已去,没有人再肯为他们卖命。
“轰!”
又一次猛烈的撞击,但这一次撞击不再沉闷,而是一种穿透千钧的破城之响,城墙上数千块墙砖破裂,碎石四溅,俨如巨龙之头的槌头已经穿透到城内,墙砖彻底垮塌,瞬间出现了一段百丈宽的缺口。
南城外的大营内忽然喊杀声震天,从东西两面赶来的两万刘备军精锐汹涌杀出,一千骑兵在张苞的率领下飞驰在最前面,两万大军如狂涛奔涌,从南城塌陷的大洞涌入了交趾城
城内士家府邸的飞象楼上,士燮绝望地将火把扔进了木材堆中,火势燃起,越烧越猛,最后吞没了整栋小楼,士家终于结束了他们在交州十几年的统治。
交趾城被刘备军攻占,也意味着刘备终于统一了交州,刘备开始进入修养生息,而就在这时,刘璟和孙权达成妥协的消息传来,桂阳郡、衡阳郡等荆南四郡即将归属于江东。
刘璟居然放弃了大半个荆南,让给了江东,这让刘备渴望北归的心再一次熊熊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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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0章 许昌夜话
刚下过雨,在许昌北的官道上,一支绵延十几里的牛车队满载着粮草正缓缓而行,大车吱吱嘎嘎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而行,不时有牛车陷进泥潭里,后面数十名士兵齐声呐喊,用肩扛,用手推,将牛车顶出了泥坑。
官道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粟田,粟米已经成熟,俨如一片金黄色的粟浪,一千名护卫粮草的曹军士兵在粟田边小心翼翼行走。
曹军对于保护农田极为严格,践麦者死罪,就算攻打到襄阳时也是一样,其实不仅是曹军,汉军、江东军,甚至刘备的交州军也是一样,格外注意保护庄稼,这是一种农业社会正规军队的本能。
这时,一队骑兵疾驰而来,大声喝喊,皮鞭无情地抽下,“闪开,闪开道路!”
吓得牛车纷纷向一边躲闪,让出了半条官道,不多时,数千骑兵从远处滚滚而来,杀气腾腾,在骑兵中间有一辆由八匹健马拉拽的马车,被数百名执戈铁甲骑兵团团护卫着,这是曹操的马车,他亲自赶来许昌视察,
在马车后面,数十名谋士幕僚骑马跟随,另外远处还有一辆稍小的马车,那是专门给程昱乘坐,他年事已高,骑马已不太适合。
车窗,曹操目光凝重地注视着两边一望无际的粟田,半个月前,他长子曹丕和徐晃在辽东大败袁氏余孽,斩杀叛军三万余人,活捉了袁绍漏网之子和军师荀谌,俘虏依附袁军的妇孺四万余人,彻底剿灭了袁氏余孽。
这次辽东大胜在关键时刻振奋了曹军士气,也提升了长子曹丕和他本人的威望,让曹操十分欣慰,正是有了辽东胜利,使他对这场中原战役也有了几分信心。
曹操的脑海中在思考着这场中原战役,其实曹操很清楚刘璟为什么要联合江东打这场中原之战,明显是为了关中,但就算知道,曹操也无可奈何,只得被动应战。
曹操叹了口气,从建安九年他准备取荆州开始,便和刘璟作战,一晃已快十年,非但没有将他消灭,反而越来越强大,他能容许刘璟统一南方,却绝不能接受他北征,可不接受又能怎样,刘璟攻下陇西,打开了关中大门,一旦攻下关中,昔日的秦帝国又再次出现了,这令曹操忧心忡忡。
尽管关中危机四伏,他又不得不将精力转到中原来,如果说关中真的被攻占,他只得认命,那么中原地区他却绝不能有失,关陇虽然重要,但中原才是他的核心利益。
曹操低声叹了口气,随着年事增高,精力大不如前,他已越来越力不从心,当初刘璟对他的话真的快要成真了,他的年纪和刘璟拼不起,最终他会输掉,如果他去世,他的儿孙会怎样,他的家族会怎样,曹操简直不敢多想。
队伍向南疾行,一个时辰后抵达了许昌,曹操并没有进城,而是去了许昌东面的曹军主力大营,大营占地数千亩,有营帐四千多顶,驻兵十万,粮草军资更是不计其数。
队伍来到大营前,夏侯惇率领文武百官出营门迎接曹操到来,在曹操的四条战线部署中,夏侯惇是负责南阳和汝南两线,曹仁则负责合肥和徐州两线。
夏侯惇向曹操行了礼,又道:“卑职要向丞相情报汉军的情况!”
曹操摆摆手笑道:“进营再说吧!大家都有点疲惫了,我也需要休息片刻。”
“卑职已经安排好了营寨,请丞相和各位先生进帐休息。”
曹操带着众谋士幕僚进了大营,他们一路跋涉,早已筋疲力尽,纷纷去各自的营帐中休息,曹操也入帐睡了一觉,直到晚上才恢复了体力。
大帐内灯火通明,曹操站在地图前,面沉似水地听夏侯惇汇报,尽管夏侯惇将食宿安排得非常周到,但眼前这张地图却让曹操很不满。
曹操几个月前就要求制作一台完整的中原地区的沙盘,但迄今为止,只有南阳和襄阳地区的沙盘,别处都没有,这让曹操怎么高兴得起来。
夏侯惇神情尴尬,他知道曹操沙盘生气,但他也没有办法,制作一台沙盘至少需要一年时间,需要大量的斥候去实地探查,现在才几个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既然曹操不提,他也只能佯作不知,硬着头皮禀报道:“目前汉军也在大举调动军队,襄阳的军队约六万人,以文聘为主将,安陆郡的军队约五万人,以甘宁为主将,这就是十一万人了,据可靠情报,刘璟正率领三万军队在前来襄阳的路上,届时,汉军将有十四万之众,我不担心江东那边,我担心汉军这边的压力。”
曹操没有表态,又问道:“江东那边情况如何?”
江东是曹仁负责,按理不应该问夏侯惇,但既然曹操问及,夏侯惇只得禀报道:“卑职只是听说江东内部依然有分歧,好像是主导权之争,张昭的江北系和顾雍的吴越系都想统领这次北征,最后是孙权强行任命,由江北系主将吕蒙负责徐州方向的进攻,吴越系主将陆逊负责合肥方向进攻,兵力一样,各率四万人,由孙权统一率领,另外,听说荆南那边也有情况。”
“什么情况?”曹操好奇地问道。
“孙权任命步骘为荆南都督,率两万军赶赴荆南。”
夏侯惇刚说到这,大帐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这是刘璟的毒计,孙权自以为占了便宜。”
曹操回头,只见程昱走了进来,他向曹操行一礼,“请恕微臣擅自入帐。”
“这是我的特许,仲德不必有歉意。”
曹操又问道:“为什么是刘璟的毒计?”
程昱向夏侯惇点点头,这才冷笑道:“微臣知道刘备去交州也是迫不得已,他在番禹无时无刻不想北归,但惧于汉军的实力,他不敢轻举妄动,但现在荆南四郡变成了江东军,而江东路途遥远,难以救援荆南,实力远远弱于汉军,刘备岂能不动心。”
“可是刘备军正和士家军队争夺交州,他怎有精力北顾?”夏侯惇不解地问道。
程昱摇了摇头,“这就是元让消息不及时了,刘备军已经完全击败了士燮,士燮只剩下交趾一郡,这是半年前的消息,现在刘备军队应该统一交州了。”
曹操沉默片刻,问道:“仲德是说,刘璟把荆南四郡划给刘备,是为了挑起刘备和江东的战争吗?”
“一定是这样,我一路就在思考此事,孙权谋荆南已久,刘备也渴望回荆南,他虽惧怕刘璟,却不惧怕江东,我相信刘备一定会寻找时机向北发动进攻,江东也不会轻易放弃荆南,这样就被拖进去了,用一个小小的荆南,最后拖死江东,我真的很佩服刘璟的手段,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我现在开始怀疑刘璟这次挑起中原战役的真正用意了。”
“江东也有高人,难道他们看不出刘璟这步棋?”曹操疑惑地问道。
程昱微微一笑,“问题不在于江东有没有高人,而在于江东的情报是否及时准确,如果江东知道刘备即将统一交州,他们就不会轻易吞下这个饵了,现在看来,江东并不了解交州的情况,做出错误的决策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曹操负手在大帐中来回踱步,他心中很杂乱,程昱这番话在他心中豁然开启了一道口子,但又看不清晰,他需要理一理思路,程昱却很清楚曹操的心思,他在一旁小心翼翼提醒道:“丞相是在考虑利用刘备吧!”
曹操醒悟,与其自己再慢慢理清思路,不如请教程昱,他一定在路上考虑清楚了,他连忙道:“请仲德教我!”
程昱沉吟一下道:“我们可以支持刘备,扶持其壮大,只是在短时间内我暂时无能为力,不过丞相可以派人去和刘备见面,表达丞相对他的支持,将来一定会有机会与刘备携手。”
说到这,程昱又笑了笑,“当然,丞相也不要对刘备抱有太大的希望,我们只是稍微利用他,介于刘璟的强大,刘备所起的作用也是有限,最多在某个时候牵制一下刘璟,给我们赢得时间。”
曹操点了点头,“这样就足够了!”
他又对夏侯惇道:“元让先下去吧!”
夏侯惇行一礼,快步退了下去,大帐内只剩下曹操和程昱两人,两人坐下,沉默半晌,曹操缓缓道:“现在朝廷内有风声,很多大臣都要求我晋封魏王,甚至包括长公子,不知仲德怎么看?”
程昱非常了解曹操,如果曹操无意,他根本就不准这种声音起来,更不会来问自己,现在他来请教自己,很明显是他自己也动心了,他实际上是来问晋封的合理性。
程昱和荀彧及荀攸有所不同,程昱对汉朝并不忠诚,他忠诚于曹氏,而且他善于变通,也是他最后能善终的一个主要原因,不过程昱却比较冷静,能更理性地看待问题。
他沉思片刻道:“丞相若要进封魏王不是不可以,微臣也完全支持,但我觉得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不能仓促。”
程昱的话使曹操听得顺耳,他微微笑道:“仲德说的从长计议是指刘璟吧!”
程昱点了点头,“现在我们还需要集中精力和刘璟对阵,但刘璟这样连连征战,他的民力财力也吃不消,我觉得他一定会和我们罢战,用三五年的时间以修养生息,这时,丞相就要把精力转到政治上来,晋封魏王、明确世子,就算丞相现在不考虑,那时也无法回避了,这就叫水到渠成。”
曹操欣然笑道:“仲德之言,大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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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1章 家事风波
成都州牧府中,陶湛和往常一样来到了孙尚香的院子里,自从江东回来后,孙尚香便开始有了变化,不时觉得胸闷干呕,有经验的陶湛立刻意识到可能是有喜了,她请府医诊断后,果然不出她的所料,孙尚香终于怀孕了。
这可是刘府的大事,陶湛立刻重新安排了孙尚香的院子,将她安排在自己相邻的麒麟院,便于照顾,又给孙尚香增加了八名侍女和十名护卫女兵,将成都最有经验的产婆接到府中,不仅如此,陶湛还说服刘璟,派人去江东给孙尚香母亲报喜。
陶湛考虑得很周到,将孙尚香照顾得无微不至,不过有一件事,她却最终表现出了作为刘璟正妻强硬的一面,那就是对蔡少妤的态度,蔡少妤可以长期住在州牧府中,但休想得到任何名份。
陶湛态度很明确,蔡少妤曾是刘璟的二嫂,且刘琮还在邺都,不管他们之间有过多么复杂而扯不清的恩怨,他们都无法回避这一事实,一旦刘璟纳她为妾,这对刘璟的名声将是重大打击。
她知道丈夫在某些方面心肠较软,会一时糊涂纳了蔡少妤,但陶湛不糊涂,之前她只是碍于刘璟的面子暂时不提此事,随着时间推移,当刘璟终于冷静下来时,陶湛便挑明了此事,她坚决反对刘璟纳蔡少妤为妾,态度非常强硬,毫无商量余地。
这就是自古以来的法礼,男人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但想把女人领进家门,就必须要得到妻子的同意。
正是陶湛的强烈反对,最终使刘璟不得不暂时打消了纳蔡少妤为妾的想法,只得好言安抚蔡少妤,让她安心住下去,将来会给她一个说法。
陶湛走进院子里,就听见孙尚香发脾气地叫喊道,“这种该死的干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陶湛会心地笑了起来,孙尚香的妊娠反应很严重,以她的性格,当然是难以忍受,不过女人都有这一关,熬过去就好了,她走进房间笑道:“怎么了,今天好像心情不好!”
孙尚香半躺在榻上,见陶湛进来,她连忙坐起身,眉头紧皱道:“上午起来才一个多时辰,我已经干呕了四次”
刚说到这,她忽然捂住嘴,冲到屏风后面,干呕不止,两名侍女连忙端着水盆过来,半晌,孙尚香漱了口,这才扶住侍女慢慢走回来,脸色通黄,精神萎靡不振,陶湛连忙扶住她坐下,又递热茶给她,半晌,孙尚香才叹口气道:“我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份苦楚,早知道生孩子这么痛苦,我才不期盼呢!”
陶湛笑着安慰她道:“都是这样过来的,当初我生致儿时,反应比你现在还严重,白天折腾,晚上也起夜多少次,现在想想都感觉害怕。”
“我晚上还好,基本上平静,就是上午特严重,下午也会好一点,大姐,她们说要三四个月后就会不再干呕,是这样吗?”
“去了一个旧的痛苦,又来新的痛苦罢了,七八个月以后,晚上睡觉就是个麻烦时,只能平躺,不过呢!女人都要经历这一关,没有生育的痛苦,就不会有做母亲的快乐。”
“就想明天就生了。”孙尚香小声嘟囔着。
陶湛一笑,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只听蔡少妤在院中笑问道:“尚香,今天好点没有?”
“蔡姊请进!”
蔡少妤快步走了进来,手中拎着一个食盒,“我给你熬了一点粥”
她一下停住了脚步,没想陶湛也在屋里,她顿时感到有些尴尬,陶湛笑道:“少妤有心啊!还炖了粥,我就想不到,是什么,让我看看。”
“就是一点乌鸡莲子粥,襄阳女人生孩子的良方,可以减轻反应。”
蔡少妤慢慢走了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勉强笑了笑道:“大姐是几时来的?”
“我刚到,少妤快坐下!”
虽然陶湛坚决反对丈夫纳蔡少妤为妾,不过她本人并不讨厌蔡少妤,对她还颇为同情,诚恳地挽留蔡少妤住在府中,蔡少妤也无处可去,再加上刘璟还是给她一点希望,她便安心住了下来。
陶湛的亲热让蔡少妤尴尬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她笑了笑,打开食盒,将粥碗递给孙尚香,“快趁热喝吧!”
孙尚香慢慢喝粥,心绪也平静下来,她并不知道陶湛反对刘璟纳蔡少妤为妾一事,这件事很隐秘,只有三个当事人知晓,陶湛自然也不会告诉她,倒不是不能让孙尚香知道,而是孙尚香胸无城府,为人大大咧咧,很容易说走嘴,传出去对刘璟名声不利。
这时,孙尚香想起一事,对陶湛道:“上次将军给我说过,说以后我们可能明年会搬家去长安,会这样吗?”
陶湛微微一笑,柔声道:“或许有这个可能,上次搬家来成都,他就说成都只是暂时住几年,我问过贾军师,贾军师说,将来搬去长安是肯定的,只是具体什么时候,他也说不准,不过将军既然告诉你,明年搬家,那肯定是有所指。”
孙尚香叹了口气,“我不喜欢北方,太冷了。”
“少妤,你想去北方吗?”陶湛回头笑着问蔡少妤道。
“我?”
蔡少妤慌忙摇头,“我不知道!”
半晌她又低声道:“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时,蔡少妤心中有些不舒服,便起身道:“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陶湛也对孙尚香笑道:“我也回去看看孩子,等会儿再来陪你聊天。”
她起身跟着蔡少妤走出了院子,蔡少妤明白陶湛的意思,脚步放慢下来,她们两人沿着柳树小道缓缓并肩而行。
“你很生我气吗?”陶湛淡淡问道。
蔡少妤点了点头,继而又摇摇头,苦笑一声说:“开始有点,不过想想也就理解了,毕竟”
“你想说什么?”陶湛瞥了她一眼问道。
蔡少妤叹口气道:“毕竟我已风风光光嫁过刘琮,满城都看见了壮观的婚礼场面,这是我犯下的错误,就应该承担它留下的后果,所以我想通了,也就能理解你的态度。”
“你能理解就好,如果是外人,我不会反对,偏偏是他堂兄,少妤,我希望你能嫁一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再嫁出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蔡少妤咬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陶湛又道:“当然,你如果不想嫁,愿意留下来,我非常欢迎,随便你住多久,我会把你当做自己姐妹看待,只是我不能保证以后。”
蔡少妤点了点头,“我明白!”
说到这,蔡少妤又笑了起来,“其实我也想通了,作为一个女人,最大希望的就是能有一个依靠,有个安身养命之所,我住在这里很开心,真的不想离开,只要大姐肯容纳我,我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大姐放心吧!我不会再提让大家都感到为难之事。”
陶湛笑着点了点头,她很高兴蔡少妤有这样的觉悟,她轻轻挽住蔡少妤的胳膊,两人挽臂缓缓而行,“少妤,我想给致儿换个师父,你觉得我该怎么向将军提这件事?”
“我觉得最好把你的想法给贾军师说一说,让他们来和将军谈,毕竟给致儿换师父是件大事。”
“你说得对,不过还是等他这场战役打完再说,我现在不想分他的心。”
“大姐,将军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也不知,只希望新年时他能回家看看。”
两人边说边走,渐渐地走远了。
.......
长江水面上,一支由五百艘千石大船组成的汉军船队顺江而下,浩浩荡荡向夏口方向进发,延绵百里,声势壮观,这是赶去安陆郡的三万汉军,由刘璟亲自率领。
在为首大船的演武堂内,刘璟和司马懿在沙盘前讨论这次北征中原的一些具体细节,按照汉军和江东军达成的协议,北攻中原的战役将在十月上旬打响,今天已是十月下旬,秋收已过,天气渐渐寒冷,最多还有半个月,大战序幕也将慢慢拉开。
“从江东送来的情报来看,这次江东军出征并不顺利,内部有很大的分歧,据说顾雍、虞翻、陆绩等吴越系官员坚决反对北征,军队内部也有分歧,以黄盖为首的部分老将也不赞成北征。”
说到这,司马懿叹了口气,又道:“我很担心江东内部不团结,会影响到这次北征战役。”
刘璟却笑了笑说:“不用太担心,这次北征,我并不是要夺取多大的利益,我的根本目的还是要向曹操施压,能够圆满地在关陇收官,所以只要江东出兵,牵制住曹操的兵力,那就足够了,至于江东是胜是败,对我们影响不大。”
司马懿一直有一种感觉,州牧并没有完全把这次北征战役的真实用意告诉他,很多事情都是他事后才醒悟,比如将荆南四郡让给江东,司马懿得到刘备统一交州的消息后,他才猛然醒悟刘璟的深谋远虑。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自己有未知的情报,比如中原战役怎么向曹操施压,如果胜了或许可以施压,如果败了呢?尤其是江东,内部不靖,又是北上中原和强势的曹军作战,取胜的机会不大。
可州牧的表态,似乎江东胜负影响不大,这就让司马懿百思不得其解了,他沉吟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州牧在关陇究竟是如何布局,能否先告诉微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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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2章 一触即发
安陆郡位于江夏郡以北,由于北方有淮阳山地的阻隔,便将安陆郡与中原地区分隔开,形成了安陆郡的半封闭状态,在多年的南北大战中,除了赤壁之战外,其余战役对安陆郡的影响并不大。
安陆郡的北部虽然山地众多,但大多属于丘陵,并不想祁山那样崇山峻岭,丘陵之间也有不少通道,可以穿过丘陵山谷直上北方。
义阳县是安陆郡最北面的一个县,也是大将魏延的祖籍,这里是桐柏山区,地势西高东低,在义阳最东面,却是一片宽达百里的平原,淮河从这里蜿蜒流过,将这片平原分为安陆郡和汝南郡。
此时在平原上的淮河以南,矗立着一座占地数千亩的巨大军营,这是汉军耗时近两个月筑成的一座板墙式军营,营墙高两丈,并每隔百步修建一座哨塔,大营紧靠淮河,站在哨塔上,可以清晰地看见淮河对岸的安阳小县。
安阳县已经被汉军占领,作为汉军北伐的前哨,由于义阳县是淮河的发源地,淮河在这一带并不宽阔,渡江比较容易,汉军为此在淮河上修建了三座浮桥,将汝南郡和安陆郡紧密地联系起来。
这一次安陆郡将成为汉军北伐的主战场,汉军在义阳县先后增兵至八万人,刘璟也亲临安陆郡坐镇,而曹军也意识到了汝南将成为主战,曹cāo也先后向汝南郡增兵至十万,曹cāo本人也亲自赶赴安城,指挥这场即将爆发的中原大战。
时间渐渐到了十一月上旬,中原地区已进入寒冬,淮河上游开始结冰,不过冰层很浅,不能直接在冰上行走,但在汝南境内的大小河流都结了厚厚的冰层,寒风凛冽,大地一片萧瑟。
在安阳县以北约五十里外的一片丘陵地带,分布着大片树林和农田,在一座山坳背风处,一支由十名骑兵组成的斥候巡哨队正躲在一片树林内休息吃午饭。
众人点了一堆火,炙烤着他们猎到的一头小野猪,野猪肉烤得噼啪作响,金黄流油,香气四溢,士兵们早已忍不住,纷纷用刀割下一块肉,坐在火堆旁大快朵熙。
为首的骑兵斥候屯长名叫王兴,就是安陆郡人,他带领的这些斥候手下也基本上是本地人,对周围的环境非常熟悉,他们的任务就是监视曹军是否南下。
王兴正在啃一只野猪后腿,他一抬头,却发现十名手下都在烤火吃肉,他有些不满,踢了一名士兵一脚,“吴四,轮到你当值了,快去放哨!”
士兵无奈,只得又割下一块肉,一边吃一边向山坳外走去,这时,另一名士兵笑道:“屯长,这么冷的天,你觉得曹军会南下吗?”
王兴抹了一下嘴上油说:“这可说不准,咱们现在就在汝南郡,在人家的地盘上,要是出现一支曹军,我一点也不奇怪。”
“屯长,你说干嘛要在冬天打仗?”另一名士兵含糊着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估摸着是想攻打许都,听说新野那边也有五六万大军,两边夹攻,就像蝎子的两只大钳。”
“不可能打许都,否则江东出兵又有什么意义?”
众士兵争论起来,这时屯长王兴不高兴地骂道:“别放屁了,快吃肉,吃饱了巡哨去,要是漏了曹军,大家小命难保。”
就在这时,刚才跑去放哨的士兵慌慌张张跑来,“我看见曹军了,有很多军队。”
众人吓得跳了起来,顿时乱作一团,也顾不上吃肉,熄灭了火堆便纷纷上马,催马向山坳外奔去。
在山丘上的一片树林边,十名斥候骑兵向远处张望,他们果然看见了一支曹军,约五千余人,正沿着远处官道疾速向南行军,很明显是向安阳县方向而去。
“吴四,你带四名弟兄继续监视曹军,其余跟我走!”
屯长王兴调转马头,带着四名骑兵催马奔下丘陵,走小路向安阳县疾奔而去
此时,刘璟就在安阳县视察,安阳县是一座小县,人口数百户,修建在淮河北岸的高处,城墙距离淮河不足百步,城池狭小,周长十余里,城墙也颇为破旧。
县城本身没有什么军事战略价值,但因为三座浮桥紧靠县城而建,安阳小县便成了桥头堡,对三座浮桥起着保护作用,它的军事作用便人为地制造出来。
安阳县目前有驻兵五千人,由校尉廖化统帅,此时廖化正陪同刘璟在县城内视察,他指着城墙道:“安阳县大约在建安五年时被黄巾军刘辟摧毁,后来又简单修筑,经过十几年后已经破旧不堪,卑职进行了部分修葺,将一些坍塌的城墙补全,破碎的城砖也换了,但要彻底重修,那至少要半年时间,时间上来不及。”
刘璟点了点头说:“靠一座安阳县想挡住曹军主力,显然不现实,安阳县的作用是保护浮桥,不过曹军主力到来,就算他们不烧浮桥,我们也要烧掉,我们的战略是要和曹军对峙,而不是作战,你首先要明白这一点。”
“卑职明白!”
虽然廖化并不真正明白刘璟的意思,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只要他忠实地执行刘璟的命令就够了,至于为什么要那样做,那就不是他考虑的事情。
就在这时,有士兵来报,“启禀州牧,有骑兵斥候回来了,说发现敌情!”
刘璟一怔,便吩咐道:“带斥候来见我。”
城门开启,几名斥候骑兵进了城,为首的王兴很快被带到刘璟面前,刘璟笑问道:“发现了什么敌情?”
王兴没有想到会遇到刘璟,他心中有些紧张,连忙单膝跪下禀报:“约五千曹军正沿官道向南而来,现在应该在二十里外。”
‘五千曹军,和安阳县的兵力相当,曹cāo这是什么意思?’刘璟想了想,便对王兴道:“继续去探查,尽量探查远一点,有情况随时禀报。”
“遵命!”
王兴行一礼,起身快步而去,这时廖化道:“卑职估计曹军是来试探我们的虚实?”
刘璟点了点头,“如果我所料不错,在他们身后一定还有大队骑兵,一旦安阳守军迎战,曹军骑兵就会从后面包抄,摧毁安阳县和浮桥,声先夺人,歼灭江北的五千汉军,提振曹军士气。”
“州牧的意思是,卑职以不变应对敌军,守安阳城不动。”
“我也只是猜测,不知敌军的真实意图,还是以防御为好,不过浮桥那边需要加强防御,若情况不妙,可随时放弃安阳回撤!”
廖化抱拳道:“卑职明白了,也请州牧立刻回南岸。”
刘璟翻身上马,在数百亲兵护卫下,奔出城门,沿着浮桥向南岸而去
五千曹军先锋在大将于禁的率领下迅速杀到了安阳城,确实如刘璟的猜测,曹军的目的就是要全歼安阳城的五千汉军,用第一战的胜利来提振士气,于禁只是先锋,他的任务就是烧毁浮桥。
而在于禁的背后,三千曹军骑兵已经准备就绪,一旦城中汉军出城和曹军激战,曹军就会迅速杀来,配合于禁军队歼灭汉军。
这时,于禁率领五千曹军已经逼近了汉军的第一座浮桥,位于安阳城东面一里处,由五百士兵守卫,五百士兵手执军弩,埋伏在掩体后,紧张地注视着曹军缓缓杀来。
于禁率领的五千曹军已排列成攻击阵型,一千士兵手执大盾排成两排,组成盾墙缓缓向前推进,在刀盾军后面则是一千弩兵,再后面是三千长矛兵。
于禁在弩兵中间,他挥动战刀大喝:“压上去,摧毁浮桥!”
随着曹军战鼓声隆隆敲响,曹军开始奔跑起来,五百守军一齐向曹军阵型中放箭,密集的箭矢腾空而去,shè向敌群,但收效并不大,曹军的盾阵顶住了汉军弩兵的第一轮shè击,中箭者不到二十人。
与此同时,曹军弩兵也开始放箭,铺天盖地的箭矢shè向桥头掩体,将五百汉军死死压住,眼看着曹军越来越近,汉军军侯大喊一声,“撤退!”
桥头的五百汉军纷纷离开掩体,沿着浮桥向南奔去,跑在后面的十几人被乱箭shè中,惨叫着倒地,曹军士兵如大cháo冲过了掩体,彻底占领了第一座浮桥,很快,熊熊烈火在浮桥上燃烧起来,浓烟滚滚。
城头上,廖化注视着远方被烧毁的浮桥,眼看着曹军又掉头向第二座浮桥杀来,他捏紧了刀柄,不能这样被动下去,一旦三座浮桥被烧毁,他们也回不去了,但究竟是出击,还是撤退,廖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斥候骑兵王兴再次从北方奔回,在城下大声道:“速禀报廖将军,有紧急敌情!”
廖化快步走到城头,探头问道:“发现了什么?”
“发现曹军主力,约十万之众,正向这边浩浩荡荡杀来,已不到三十里。”
廖化大吃一惊,他一回头,曹军已经占领了第二坐浮桥,形势极为危急,廖化当即令道:“立刻出城,向南岸撤离!”
第703章 第三次会晤
一场激战后,双方互有伤亡,汉军控制了浮桥,最终得以撤退,数千汉军在廖化的率领下迅速向南岸撤离。
曹军围上了浮桥,这时有曹军士兵准备向浮桥上泼洒火油,于禁却拦住了他们,“不可烧毁这座浮桥!”
于禁目光yin冷地望着南岸,丞相虽然命令他烧毁三座浮桥,但那是为了歼灭北岸的五千汉军,现在汉军已逃过浮桥,留下一座浮桥也能向丞相有所交代。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指着远处喊道:“将军,我们大军到了!”
于禁回头望去,只见远处出现了一条黑线,绵延十几里,这是丞相到了,于禁立刻吩咐一名牙将,“先去占领安阳县!”
他调转马头,带着几名骑兵向曹军主力方向疾奔而去
这支到来的军队正是曹cāo亲自率领的十万主力大军,曹cāo原本在安城,他是希望刘璟的主力能够渡过淮河北上,去安城和他对垒,但曹cāo也渐渐发现刘璟并没有和他决战的意图,只是和他对峙,曹cāo便改名了计划,主动率大军南下,准备相隔淮河和汉军对峙。
十万曹军距离淮河已不到十里,可以清晰地看见远处的安阳县,这时,于禁从南面疾奔而至,奔至帅旗前向曹cāo拱手施礼,“参见丞相!”
曹cāo点了点头问道:“安阳县汉军情况怎么样?”
“回禀丞相,在我军到来之前,刘璟就在安阳县内,他识破了我们策略,汉军事先已有撤离准备,我们和汉军在桥头展开激战,但他们还是撤走了,我军杀敌五百余人,自伤不到三百人。”
听说刘璟竟然在城内,曹cāo心中有些懊恼,早知道他先派骑兵来偷袭浮桥多好,但这种懊恼转瞬便消失,他又问道:“浮桥情况怎么样?”
于禁已听出丞相口气,心中暗暗庆幸自己留下一座浮桥,连忙抱拳道:“回禀丞相,三座浮桥烧毁两座,但最后一座卑职没有下令烧毁,等丞相发落。”
曹cāo脸上终于有一丝笑意,“你做得很好,我现在要去看看浮桥!”
曹cāo翻身上马,在数千士兵的护卫下向淮河岸边奔去,不多时,曹cāo便来到了淮河岸边,只见淮河已经结冰,一座两丈宽的浮桥直通对岸,这里的淮河并不宽,只有五十余丈,可以清晰地看见对岸汉军大营。
这时,对面也出现了大群骑兵,于禁眼力极好,他一眼认出了骑兵群中的刘璟,便对曹cāo道:“丞相,卑职看见了刘璟。”
曹cāo点了点头,他沉思片刻,便对于禁笑道:“于将军,你能否替我去给刘璟说一声,我想和他说几句话,就在浮桥上。”
于禁心中苦涩之极,他又不敢拒绝,只得硬着头皮道:“卑职愿往!”
他调转马头,带着两名随从,牵马向对岸走去,这时,旁边夏侯惇‘噗!’地笑了出来,曹cāo回头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夏侯惇忍住笑,低下了头,曹cāo回头对众将冷冷道:“我知道你们在嘲笑于将军屡败在刘璟手中,可我们不也一样吗?和刘璟交战多少次了,我们又胜了几战?当年于将军在穰山放过了刘璟,我何尝不是,谁又知道将来的事情,以后谁再敢奚落于将军,我必重责。”
众将连忙躬身道:“不敢!”
曹cāo又对一旁的程昱道:“仲德,你说这一战我们打得起来吗?”
程昱沉思片刻道:“从汉军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们是想和我们隔淮河对峙,不过微臣也有一点疑惑,为什么刘璟会选在寒冬季节和我们作战,要知道他们是南方军,在冬天作战,南方军居于劣势,而且河水结冰,也发挥不出他们水军的优势,说实话,我不思不得其解。”
曹cāo点了点头,“军师的疑虑有道理,我也深感困惑,不过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于禁过了淮河,老远便对岸边的汉军道:“不要放箭,我封丞相之命,有口信给刘州牧。”
刘璟缓缓催马上前,他一眼认出了于禁,笑道:“原来是于将军,我们多年未见了,于将军神采一如往昔。”
于禁苦笑一声说:“多谢州牧关心,我奉丞相之令来转告口信,丞相想和州牧说几句话,州牧愿意否?”
“可以,我也很期待和丞相一会。”
刘璟马鞭一指浮桥,笑道:“就在浮桥上说话吧!感谢于将军没有烧毁这座浮桥。”
“我这就去禀报丞相!”
于禁心中紧张,调头要走,刘璟却又叫住了他,“于将军请留步!”
于禁慢慢转过身,“州牧还有事吗?”
刘璟笑了笑,“我一直视于将军为故人,我们虽然有过很多恩怨,可现在想起来,却是一种缘分,我有一句话,请于将军务必记住。”
“州牧请讲,于文则洗耳恭听。”
刘璟缓缓道:“于将军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我相信于将军在将来还会有重振雄风的一天。”
于禁浑身一震,他明白刘璟的意思了,他默默躬身行一礼,牵马转身而去。
一直望着于禁走远,刘璟这才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这个于禁已经被自己的话打动了,或者说,他对曹cāo的信心已有不足,于禁是这样,那别的曹军大将呢?
半个时辰后,刘璟和曹cāo各带十几名侍卫走上浮桥,在浮桥中间相会,此时浮桥中间一段已被拆除,双方相距五丈,两边侍卫虽然都没有带gong弩,但依然jing惕望着对方。
“贤侄,别来无恙乎!”曹cāo爽朗地笑道。
刘璟抱拳行一礼,“丞相年事已高,却要亲自出征,这么寒冷的天气,望丞相保重身体。”
和上一次子午谷内相遇时刘璟的讥讽不同,这一次刘璟却说得很诚恳,关心曹cāo的身体,就像晚辈关心长辈一样,竟让曹cāo心中有一丝感动。
他叹息一声,“我犬子无能,不能替我出征,只能老骥伏枥,不过这么冷的天气出征,却是贤侄的责任啊!”
“我只是不想伤农,这二十几年战乱不断,天下民众深受其苦,我很希望能尽快结束战争,统一天下,后轻徭薄赋,让我大汉子民能休养生息百年,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曹cāo点了点头,也叹息道:“贤侄的志向我能理解,其实我是汉相,我和先祖皆久蒙汉恩,我也是希望能汉朝能延续下去,更希望能有再一次的文景之治,当年我就提出,愿拥立贤侄为帝,我们君臣二人励jing图治,中兴大汉,留千古美名,怎奈贤侄不肯接受,我遗憾至今。”
刘璟淡淡一笑,“我可以接受丞相的美意,不过丞相能接受成都的相制乎?”
曹cāo脸sè一变,他当然知道刘璟的意思,就是要自己接受多相制,放弃权力,怎么可能,他心中冷笑一声,脸上故作遗憾道:“我非恋权,实在是我结怨甚多,我若失势,恐怕yu杀我而后快者将挤破我的家门,为保命,不得不握剑在手。”
“丞相此言不妥,只要我不杀丞相,天下人谁敢动丞相一根毫毛,若丞相肯放权,我保丞相无恙,保曹氏满门无恙,若丞相执迷不悟,恐怕将来天下再无曹姓矣!”
曹cāo勃然大怒,手按剑柄怒视刘璟,“你是在威胁本相吗?”
“我并非威胁丞相,只是坦率之言,丞相年事已高,还能掌权几时,这个时候,丞相应该多考虑考虑自己的身后之名了。”
曹cāo盯着刘璟,半晌咬牙道:“当年穰山未杀你,是我毕生之恨。”
刘璟哈哈大笑,他笑声一收,冷冷道:“这就是天意,上天让我刘璟来光复大汉,我有一句忠言,请丞相谨记!”
“你说!”曹cāo强忍住怒火,从牙缝中迸出这两个字。
刘璟向他拱了拱手,“丞相的家事也是天下事,我若是丞相,我会立植公子为世子,忠言逆耳,丞相自重吧!”
说完,刘璟转身向南岸大步而去,曹cāo却没有发作,他望着刘璟的背影,反复咀嚼刘璟最后一句话,立植公子为世子,他意识到,这不是刘璟的危言耸听,有很深的意思,这时,曹cāo叹了口气,他忽然觉得自己仿佛老了十岁。
曹cāo疲惫地摆摆手,“走吧!”
他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向北岸蹒跚而去
曹军在北岸立下了大营,上万士兵正忙碌地挖取土木构筑板墙,在曹cāo后帐内,士兵们已点燃了火盆,使帐中温暖如chun,曹cāo身着厚袍坐在软榻上,手执史记正在默默诵读,可他心思却不在书卷上,依然在想着他和刘璟的会面。
这一次会面,刘璟的气度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尤其刘璟的自信给他带来很大的冲击,也让曹cāo感觉到了刘璟那种君临天下的霸气,令他一阵阵心悸。
曹cāo还在考虑刘璟的最后一句话,‘家事也是天下事,请立植公子为世子!’
这句话有很深的含义,曹cāo心中也明白,刘璟其实是在暗指长子曹丕的野心,这让曹cāo不由产生了深深的顾虑,任何一个人劝说都不如刘璟的一句话对曹cāo影响更大,毕竟这关系到他的身后之名,关系到曹氏满门。
这时,曹cāo又想到了刘璟的另一句话,‘丞相年事已高,还能掌权几时,这个时候,丞相应该多考虑考虑自己的身后之名了。’
当时他的怒火中烧,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使曹cāo蓦然心惊,他站起身,负手走到帐门前,远远眺望西北方向,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程昱的声音,“我有急事要见丞相,速替我禀报!”
曹cāo挑开帐帘走出来,“仲德,有什么急事?”
程昱快步上前施一礼,满脸焦急道:“丞相,微臣已经想通刘璟发动这次中原战役的真正战略意图了,情况恐怕不妙。”
第704章 奇兵出击
十一月的黄河已经结冰,凛冽的寒风使河床上结了厚厚的冰层,刚下过雪,白茫茫的大雪覆盖在冰面上,一眼望去,俨如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
这里是关中冯翊郡的夏阳县,黄河对岸便是著名的河津渡,就在这片被茫茫大雪覆盖的黄河冰原上,一支约三万人的军队正疾速向东行军,士兵穿着厚厚的皮靴,在干雪上踩得吱嘎作响,战马也用干草包上四蹄,肚子上紧裹厚麻布,防止被冰原的寒气冻伤。
大军一路向东,旌旗招展,汉军的赤旗在寒风中猎猎飞舞,为首大将正是赵云,按照刘璟之前的统一部署,在中原大战打响后,赵云将率军直插并州,夺取太原。
阳光照在白雪上,格外地闪亮刺眼,赵云打手帘向远方眺望片刻,只见远处一名骑兵正向这边急速奔来,这应该是斥候骑兵来了。
片刻斥候骑兵奔至赵云面前,在马上抱拳施礼道:“启禀都督,河津渡的五百曹军已被王平将军歼灭,没有走脱一人。”
赵云大喜,回头对法正道:“法军师,王将军没有让人失望啊!”
法正知道赵云尤其器重王平,将他视为自己的接班人,也笑道:“以王将军的能力,小小的河津渡口自然不在他话下,关键是没有走漏消息,这便为我们夺取太原创造了最好的条件。”
赵云点点头,当即下令,“传我的命令,以最快速度渡过黄河,在河津驻营休息。”
三万军队加快了速度,向黄河对岸奔去
并州也就是河东地区,今天的山西省,原来也是袁绍的地盘,由外甥高干出任并州刺史,袁绍被灭后,高干也一度投降曹操,后来又造反,最终被曹操诛杀,目前并州刺史由原司隶校尉王琰担任。
并州原本有三万驻军,由于汉军进攻关陇,曹操便将两万并州军调去关中,使并州兵力减少到一万,其中五千人驻扎在太原,由名将牵招统帅。
太原是并州州治所在,也是并州第一大城,城池高大坚固,周长三十余里,有人口近二十万,也是北方地区与长安、洛阳、邺都、许都齐名的五座雄城之一。
并州由于地域的缘故,受黄巾起义的冲击较小,加上土地肥沃,民间普遍比较富庶,商业也十分发达,太原便是并州的商业中心,城内各种店铺林立次比,酒肆、旅舍、青楼、赌馆等等随处可见。
尽管关中和中原同时爆发了两场战役,但因战场较远,太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每天商业繁忙,城中民众忙忙碌碌,过自己的生活。
这天上午,一支骡马队满载着货物从南城外走来,这是并州地区很常见的商队,一般都是由十几支小商队拼成,这支商队也不例外,足有数百匹骡马,十几个商人,一百余名伙计,也算是一支大商队。
当这支商队出现在城门时,一名守城军官带着几名士兵迎了上来,“哪里来的商队,可有商引?”
商引是出发地官府开具的一个经商证明,上面会有缴税记录,防止重复征税,商队到达目的地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向当地的市署报验商引,缴纳税钱,这样才能合法卖货。
一般而言,守城门的官兵并不需要验证什么商引,这其实是一种索贿的暗示,为首商人将一卷绢纸递给他,陪笑道:“这是我们的商引。”
军官打开商引看了看,似笑非笑道:“哦!原来是从南阳过来,一路跋涉,很辛苦吧!”
“我们不辛苦,哪有将军守城辛苦。”
说话时,一锭十两重的黄金已悄悄塞入军官手中,军官心领神会,这些商人看来很懂规矩,他便将商引还给他们,笑问道:“可带违禁兵器?”
“当然不会有,只有一些普通刀剑防身,随处可买到的民间武器。”
军官大致打量一下众人,没有看见违禁长兵器,便道:“既然已缴税,那就是合法商人,我们不会刁难,进城吧!”
他一挥手,对守城士兵喊道:“放行!”
商队催动骡马,开始浩浩荡荡入城,就在他们入城不久,太原主将牵招率领一支巡哨路过,他问守城军官道:“是哪里的商队?”
“启禀将军,是从许昌过来。”
军官十分狡猾,不敢说南阳,南阳靠近荆州,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牵招点了点头,有嘱咐道:“最近关中爆发战役,虽然离太原较远,但还是要当心,要严格盘查,不能掉以轻心。”
“将军请放心,卑职绝不会让可疑人混入城内。”
牵招点点头,又吩咐几句,便调转马头向西城门而去,待主将走远,军官捏了捏怀中沉甸甸的黄金,心中欢喜,对手下士兵们道:“打起精神来做事,晚上我请大家喝酒。”
.........
商队进了城,并没有着急去找店铺商贾卖货,而是直接来到太原西南角附近,这一带人员比较复杂,鱼龙混杂,原来是无主坟场的集中地,荒凉破败,野狐出没,但自从大量河北流民为逃避黄巾之乱进入太原后,官府将荒凉的西南角划给他们居住,流民们便在搭建窝棚住下,使城池西南角成为太原贫民的集中之地。
商队走过一条脏乱的小街,来到尽头一家旅舍前,为首商人看了看旅舍招牌,便对众人道:“就是这里了,大家进去吧!”
旅舍里走出几名伙计,他们认出为首的商人,连忙将众人领了进去,这时,一名伙计低声对为首商人道:“吴将军,请随我来。”
这支商队正是由汉军精锐鹰击军乔扮,为首商人是鹰击军副统领吴班,他是受赵云的派遣提前进入太原,事实上在他之前,已经有几批鹰击士兵用各种方式化整为零地进入了太原城,吴班是最后一批。
这座旅舍是汉军设在太原城的联络点,特地设在西南角的贫民区,一是地方较大,其次是官府不太过问,只要花钱买通这一带的无赖泼皮首领,基本上便可平安无事了。
吴班跟随伙计快步走到后堂,一名中年男子迎了上来,向他施礼道:“参见吴将军!”
中年男子是这家旅舍的掌柜,名叫章渠,是汉军中的一名文官书佐,五个月前被派来太原,买下这座旅舍,建立了联络点,吴班点了点头笑道:“章使君不必多礼,我身负重任,我们进屋谈吧!”
“吴将军请!”
两人走进内堂坐下,吴班先问道:“之前来的两百弟兄怎么不见?”
章渠笑了笑道:“他们被分散到太原城各处,主要是现在牵招查得很严,数百人长期呆在一处,会被怀疑,我便租赁了几座府宅,将他们分散居住,随时可以聚集起来。”
吴班点了点头,又道:“还有兵器盔甲问题,可解决了吗?”
章渠起身对吴班神秘一笑道:“将军请跟我来!”
他们走进内室,这里看样子是一间书房,章渠推开了一排书架,后面露出一扇小门,章渠打开门,带吴班进了这间密室,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石室,房间宽大,摆放着十几排架子,架子放满弓弩、盾牌、战刀和盔甲,屋角竖放着大捆的长矛。
“虽然太原城不准带违禁武器入城,但那只是最近的规定,事实上只要有钱,各种盔甲兵器随便可以买到,都是正规军队的兵甲,这里有五百套兵甲,将军可随意取用。”
吴班上前取过一支长矛,挥舞两下,点了点头放回原处,又拾起一只军弩,弩弦已经去掉,只要装上,随时可以使用,这让他非常满意,回头对章渠笑道:“有了兵器,我一颗心就放下了,章使君准备得非常好,大功若成,我会上奏使君的功劳。”
“多谢吴将军美言!不知什么时候动手?”
“快了吧!我过来时,汉军已经夺取了河津,正向太原方向开来,我估计三天之内大军将抵达太原。”
说到这,吴班又令道:“时机要到了,烦请章使君通知所有弟兄今晚在这里集中,我要安排任务了。”
“将军放心,我立刻派人去通知。”
三天后,从河津杀来的三万汉军过了离石郡,进入了太原郡境内,黄昏时分,三万汉军终于抵达了太原,军队绵延十余里,旌旗招展,声势浩大,在距离太原城约十里之处缓缓放慢了速度。
汉军的到来使太原一带的民众都恐慌起来,家家关门闭户,不敢出门,官道上和旷野里空空荡荡,看不见一个人影,就在这时,一队汉军斥候疾奔而来,他们带来了一名信使,是吴班赶在在城门关闭之前派出的手下,信使很快被领到赵云面前。
“参见都督!”信使躬身行一礼,将信物令牌呈上。
赵云看了看令牌便笑问道:“吴将军现在怎么样?”
“回禀将军,我们已经准备就绪,在城池西南角,我们将在今夜夺取西门,时间是两更时分,希望都督能派军队配合。”
鹰击军是刘璟的直属军队,不属于赵云管辖,所以吴班可以要求赵云配合,更重要是,太原城门已关闭,信使回不去了,也只是是城外汉军按照吴班方案来夺城。
赵云点了点头,“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他命士兵带信使下去休息,这时法正上前笑道:“既然是夺取西门,那我们应该在东门扎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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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5章 严密搜查
此时太原城内已是风声鹤唳,汉军突然杀至,使太原城内陷入了一片惊恐之中,店铺关闭,酒馆停业,家家关门闭户,大街上冷冷清清,只偶然会有一队士兵列队跑过。
不仅普通民众人心惶惶,军队也异常紧张,五千军队除了五百人维持秩序外,其余军队全部上城防御,尽管如此,还是车水杯薪,远远不能满足守城的需要,从上到下,守城的军官和士兵们都没有什么信心。
太原刺史官衙内,刺史王琰、并州都督牵招以及长史辛评正在紧急商议对策,三人心情都十分沉重,怎么也没有想到汉军会突然杀至,这令他们极为被动。
牵招叹口气道:“听说丞相在汝南和汉军对峙,关中那边的战争还没有平息,现在汉军又突然杀到太原,曹军顾此失彼,被刘璟牵着鼻子走,简直太被动了。”
“牵都督!”
刺史王琰有些不满地拖长了声音,“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现在我们在商议对策,该怎么应对汉军的突然袭击?”
“对策?”牵招冷笑一声道:“关中之战调走了大部分并州军队,整个并州只有一万两千人,雁门郡四千,河东郡三千,太原城也只有五千人,而对方至少有三万人,这一战怎么打,我是不懂!”
牵招语气中充满了抱怨,当初他强烈反对将并州军调去关中,王琰却告诉丞相并州问题不大,现在后果出来了,却要靠他的五千军队来应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他有通天的才能也无法和三万军作战。
这时辛评在一旁小心翼翼道:“我提一个方案吧!”
王琰冷冷瞥了牵招一眼,问辛评道:“说说看,什么方案?”
辛评想了想说,“我们可以动员民众参与守城,另外紧急向邺都求援,我估计汉军长途跋涉而来,并没有什么攻城武器,就算临时制作攻城武器也要几天时间,我们再坚持两三天,或许邺都的援军就到了,两位看怎么样?”
“这是最好的方案!”
王琰赞道:“这样的话,我们就有时间守城,而且城内钱粮不缺,完全可以用来招募民夫。”
说到这,他脸一沉,又问牵招,“牵将军觉得呢?”
牵招虽然心中充满怨恨,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抱怨之时,必须全力应对危机,他想起了三天前看到的那支百人商队,沉吟一下道:“我也支持辛长史的建议,我还担心城内已经有汉军的奸细,守城最害怕里应外合,尤其我们兵力不多,一旦有百人以上的内应,城池就危险了。”
“既然如此就搜城!”
王琰当即立断道:“所有旅舍、酒馆、青楼、商铺,以及所有出租大宅都要全部搜查,不准放过一人,牵将军,我会让官府配合军队,从现在就开始搜城。”
虽说军政各自独立,但牵招无论在资历还是官职上都远低于王琰,王琰的命令他也不得不执行,他立刻起身道:“我这就去安排!”
王琰又对辛评道:“发鸽信也慢了,先用烽火示警,再发鸽信求援!”
天刚擦黑,太原城北的烽燧点燃了,浓烟夹杂着烈火腾空而起,向邺都方向发出警告,向东而去,一座座烽燧随即点燃,太行山上的烽燧也燃起了警示的烽火。
与此同时,牵招调动两千军队,在三百名衙役的配合下,开始在太原城内挨家挨户搜查,太原城内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南安旅舍的掌柜章渠匆匆赶回自己的旅舍,一进大门便吩咐道:“关闭店门,停止营业!”
他心事重重来到后院,正好迎面遇到了吴班,吴班见他神情有异,便问道:“章使君,出了什么事?”
章渠有些紧张道:“军队开始搜城了,街上到处是士兵,刚才泼皮头子牛二告诉我,这次搜城很严厉,牵招亲自带队,塞钱也没有用,结伴十人以上的外乡人都要抓走,马上就要搜到我们这里了。”
章渠很担心,他的旅舍内有三百鹰击军,很容易被查到,这可怎么办?他想了想又道:“要不让兄弟们先躲进密室,挤一挤,委屈半个时辰,然后就没事了。”
吴班沉思一下问道:“是挨家挨户搜查?民宅也要搜吗?”
“出租的大宅要搜,普通民宅不搜。”
吴班看了看夜色,便笑道:“这样就问题不大了,我有办法应对,使君只管去除我们住过的痕迹,然后从容面对就是了。”
章渠心中狐疑,他这是要做什么?“
半个时辰后,数百曹军士兵终于搜到了西南角贫民区,无数支火把将街道照如白昼,牵招骑在战马上,脸色阴沉,搜查了一个多时辰,抓走几百人,但他感觉并没有找到真正的汉军奸细,尤其三天前看到了百人商队,至今没有找到,也没有他们出城的记录。
直觉告诉他,那些人一定有问题,而且他们就在城中,“搜查仔细一点,地窖也要搜查!”牵招大声令道。
这时,十几名士兵砸开了南安旅舍,士兵也不解释,百余人如狼似虎地冲了进去,翻天倒地搜查起来,牵招也走进了旅舍,他打量一下这家旅舍,占地很大,房舍也多,显然能藏很多人,他心中起了疑心,便对搜查的牙将吩咐道:“这家旅舍尤其要给我搜查仔细一点,特别是要看看有没有地窖、密室之类。”
“遵令!”
牙将带领士兵开始仔细搜查,牵招在旅舍内走了一圈,他发现旅舍居然没有客人,这让他更加疑心了,就在这时,有士兵奔来禀报:“将军,我们发现一间密室。”
牵招精神一振,快步跟随士兵向后院走去,这时,数百士兵集中在书房内外,剑拔弩张,严阵以待,书房内的书架也被移开了,牙将正喝令章渠打开门,章渠再三解释道:“这间密室是原东家用来避难的,与我无关,里面都是杂物。”
这时,牵招大步走进书房,士兵们纷纷闪开,牵招瞥了一眼密室门,冷冷道:“撞开它!”
三名士兵上前,一齐用力向小门踹去,‘砰!’的一声巨响,密室门被踢开了,里面黑洞洞一片,数十名士兵同时向密室内放箭,半晌,才有几名士兵举火把走了进去,牵招也走进密室,密室颇大,里面堆满了各种破烂箱柜床榻,没有任何违禁物品,更没有人藏在里面。
章渠解释道:“我说过了,真的都是杂物,你们就不信。”
牵招转身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恶狠狠道:“我来问你,你的旅舍里为什么没有一个客人?”
章渠故作惊恐道:“原本有几个从中原来的客人,听说汉军杀来了,他们都吓跑了,小店本小利薄,原来又是坟场,哪有什么客人愿意住这里。”
这时士兵们已将各处搜完,回来禀报道:“启禀将军,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牵招这才放开他的衣襟,恨恨道:“先饶过你,若有情况,立刻向军队汇报!”
“一定!一定!”
牵招一挥手,“去下一家!”
数百士兵离开了旅舍,又砸开不远处一家低级妓馆的大门,章渠长长松了口气,幸亏吴班不肯躲密室,要不就完了,其实他不知道,就算被搜到了,三百鹰击军士兵,对付这些曹军也绰绰有余,只是吴班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就在隔壁的民房里,吴班和数十名士兵躲在房间里,民房主人一家蹲在墙角,吓得瑟瑟发抖,吴班见曹军已经走了,这才对主人道:“我不杀你们,但你们胆敢报信,我杀你们全家!”
男主人吓得哆嗦道:“我们不敢说,就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就对了!”
他开了门,带领士兵们又翻墙回了旅舍,但吴班还是比较谨慎,留下几名士兵看守这家人,两更时分动手,再过两个时辰就到了
鸡飞狗跳的搜索持续到一更时分,这时城外忽然传来军情,东城外发现汉军在用沙袋填护城河。
突发的情况使牵招不得不停止军队搜城,率领军队上了东城,城头上,千余名曹军正密集地向下放箭,但夜色昏黑,看不清下面的情况,士兵们只能随意放箭,几乎没有任何效果。
就在这时,汉军五千弓弩兵赶到,一齐列队向城头射箭,密集的箭矢铺天盖地射来,射得城头当当作响,将曹军士兵压制住了。
牵招快步走上城头,在十几名士兵执盾的掩护下,小心翼翼探头向下张望,黑暗中,只见无数黑影向护城河赶来。
护城河本身已经结冰,但因为水面太浅,和两岸有一定落差,不方便巢车、攻城槌等大型攻城器具行动,因此必须要用沙袋将河面填平,至少要填出一条平整的路来。
牵招心中十分担忧,难道汉军带了大型攻城器吗?极有可能,在攻打陈仓时,汉军就是临时组装的巢车等重型攻城器,或许汉军会连夜组装,否则他们不会这么着急填平河面。
怎么办?明天汉军就要攻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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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6章 太原失守
就在汉军集中兵力在东城外填平护城河时,在西城门的一里之外,赵云已率一万军队悄悄地埋伏在一片树林内,耐心地等待西城门的开启,他对吴班很有信心,对鹰击军更有信心,他很清楚三百鹰击军的强大战斗力,不压于三千军队。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距离二更时分还有半个时辰,赵云回头低声喝喊:“传令下去,不准懈怠,做好随时进攻准备。”
太原城西南角的南安旅舍内,三百名鹰击军士兵已全副盔甲穿戴完毕,每人一根长矛,一把战刀,一副弩箭和一面圆盾,十几名士兵还背负着长索,士兵们精神抖擞,列队成六排,吴班对众人道:“赵云将军已经在城外等候,我们的任务是夺取西城门,要快,要狠,要干净利落,不准有怜惜之心,不准怠慢军令,违令者斩!”
“遵令!”士兵一声低喊,声音整齐有力。
这时,章渠匆匆跑来道:“吴将军,街上的巡逻士兵过去了。”
吴班点点头,一挥手,“出发!”
三百名鹰击军精锐士兵迅速向外奔去,他们的服饰完全和曹军一样,队伍整齐,行动迅速有力,小跑着向西门奔去,街道上极富节奏的响起了‘咔!咔!咔!’的脚步声。
就在快接近西城时,正好二十几名换岗的曹军士兵从城头下来,他们个个疲惫不堪,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迎面走来。
“你们是谁的部下?”为首军侯问道。
吴班冷笑一声,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杀!”
三百鹰击军一起举弩疾射,箭矢密集强劲,二十几名曹军士兵纷纷惨叫倒地,全部被射杀,一个活口没有留下,但曹军士兵的惨叫声惊动了城头的守军,十几个人纷纷趴在女墙上探头向下张望,由于夜色昏黑,看不清下面的情况,只是感觉有点混乱,一名军官高声问道:“下面出什么事了?”
吴班答应道:“没什么事,有弟兄失足摔倒了。”
他给军队张劲施个眼色,低声道:“我去开城门,你带两百弟兄准备抢入瓮城!”
吴班带领百人快步向城头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声道:“奉王刺史之命来接管城门,你们撤离吧!”
城上的几十名士兵都愣住了,军队都是由牵将军掌管,几时由王刺史过问,只是这支军队都是曹军盔甲,他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吴班大步走上城头,大喝一声,“动手!”
他手起刀落,将为首军官砍死在城头,身后手下猛扑上去,将二十几名曹军士兵迅速包围,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二十几人皆被乱矛刺死。
有几名士兵跑去扳动城门枢纽,下面的城门缓缓开启,早等在城下的两百鹰击军士兵在军侯张劲的率领下,冲入瓮城,向外城门奔去。
就在这时,内城上的警钟声忽然当当地敲响了,声音刺耳响亮,在夜空中回荡,吴班一回头,这才发现一名曹军士兵躲过一劫,敲响了警钟,吴班大怒,奋力将手中长矛投掷而去,长矛刺穿了曹军士兵的胸膛,将他钉死在地上。
但报警声却惊动了东城守军,有士兵急忙向牵招禀报,牵招顿时呆住了,他忽然意识到,汉军是在声东击西,在东面填护城河,吸引守军的防御,他们的真正目标却是西城。
牵招忽然想起没有抓到的汉军奸细,他急得一跺脚,喝令道:“跟我来,他翻身上马,率领近两千士兵向西城门奔去。”
西城的守军有四百余人,绝大部分都集中在外城上,此时不需要警钟,外城的士兵已经遭到了鹰击军的猛烈冲击。
在上城的甬道上,一百五十名鹰击军士兵手执盾牌和长矛在和曹军激战,甬道很窄,宽不到一丈,三百名曹军士兵居高临下,兵力占优势,却被鹰击军杀得节节败退,尸体堆满了甬道。
二十名鹰击军士兵在下马放箭,箭法精准,一箭射出,必有一名士兵中箭倒地,只片刻间,便有六七十人中箭,吓得其余曹军士兵纷纷后退,眼看着敌军即将杀上城头,三百余名曹军士兵已死伤过半,剩下士兵心惊胆战,军心迅速崩溃了,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快逃啊!”
城头上的曹军士兵四散奔逃,汉军鹰击军占领了城头,开启城门,放下吊桥,高举火把示意。
赵云远远看见了城头上的火把,顿时大喜,他翻身上马,纵声大喊:“弟兄们,杀进城去!”
“杀啊!”
一万汉军士兵发动了进攻,呐喊着,铺天盖地向城内杀去,片刻间冲到城下,赵云一马当先,冲进了城门,后面汹涌的汉军士兵如大潮般涌进了西城门。
而这时,牵招率领军队正急急赶来,距离西城还有两百余步,他停住了战马,目瞪口呆地望着汹涌的汉军杀进了西城,半晌,他调转马头向北城方向奔去,他知道太原已失守,就看他能不能从北城逃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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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汉军黄昏时分抵达太原,到两更时分通过里应外合夺取太原,前后时间不到四个时辰,而此时,邺都才刚刚确定,烽火是从太原方向传来。
曹丕负手在房间里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他心中焦虑之极,太原传来烽火警示,一定是汉军进攻并州了,这时他该怎么办?父亲调动二十五万大军云集中原,关中还有六万大军,另外在幽州及辽东一带部署了三万军队,而邺都及河北只有五万军队镇守。
难道他要率领这五万军队去救太原吗?且不说他无权调动军队,就算他能调动,他把军队调去太原,那邺都怎么办?
曹丕心中烦乱,又停下脚步望着屋顶叹气,这时,有士兵禀报,“辛长史在府外求见!”
辛长史是谋士辛毗,官任丞相长史,曹操命他辅佐曹丕,是曹丕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也是曹丕的左膀右臂,曹丕听说辛毗来了,连忙道:“速速请他进来!”
不多时,辛毗快步走进内堂,辛毗正是为太原之事而来,他之所以如此关心急切,因为他兄弟辛评在太原为官,他着实担心兄弟的安危。
“参见长公子!”辛毗躬身行一礼。
曹丕连忙摆手道:“长史请坐!”
辛毗坐下便道:“长公子可知太原烽火之事?”
“我怎会不知!”
曹丕叹了口气说:“现在我心烦意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请长史教我。”
“很简单,长公子当立刻出兵,命徐晃将军率两万人赶去救太原。”
“可是”曹丕犹豫一下道:“我没有动兵之权,长史忘记了吗?”
“我知道,但公子有丞相的金牌,可动用金牌调兵去太原。”
曹丕有点为难,父亲临走时是给了他一面金牌,这是防止再出现类似伏完之乱之时的紧急调兵令,只限于邺都,现在是太原出事,关系到天下大局,他在没有禀报父亲的情况下擅自出兵,这行吗?
辛毗知道曹丕为难之处,沉声劝道:“公子不必顾虑,并州已属于中原腹地,对于邺都而言,甚至比关中还要重要,若并州不保,邺都和太原只隔一座太行山,汉军随时可以杀来,若我们被迫迁都,河北就不保了,所以太原战略地位极其重要,若公子非要等丞相命令,一旦贻误战机,造成严重后果,对公子的地位将影响巨大,不亚于上次的袁氏余孽之乱。”
曹丕心中乱成一团,他也脑海里一片空白,半晌,咬了一下嘴唇道:“让我再考虑考虑。”
“公子不要再考虑了!”
辛毗蓦地起身,瞪着曹丕厉声道:“现在正是考验公子决断之时,烽火示警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公子还拿不定主意,这岂不是显得公子优柔寡断,迟早要调兵,不如现在就调兵,就算救不了太原,但至少还显得公子的决断,使丞相不会责怪公子救援迟缓。”
“好吧!”曹丕终于被辛毗劝服了,他取出金牌,披上一件衣袍道:“我们这就去军营!”
曹丕和辛毗走出府宅,翻身上马,两人在数百士兵的护卫下疾速向城外军营奔去,不多时,他们便奔至军营大门前,这时徐晃已得到消息,率领军官们出营门来迎接。
“卑职参见长公子!”
曹丕和徐晃一起北征辽东,结下了很深的情谊,也赢得了徐晃对他的支持,他翻身下马,快步上前亮出了金牌,“徐将军,我命令你立刻率领两万精锐赶赴太原,现在就走,不得有半点耽误。”
徐晃愣住了,调动他军队去并州必须要有虎符,光有金牌可不行,金牌只限于邺都城内调兵。
不过徐晃也知道太原出事,形势危急,他看了看曹丕手上的丞相金牌,低头沉思片刻,毅然道:“卑职遵令!”
徐晃回头对副将臧霸道:“我亲率两万军赶赴太原,你可率军留守邺都,一切听从长公子命令。”
“末将遵令!”
徐晃快步走回大营,和臧霸迅速交接了军权,半个时辰后,徐晃率领两万精锐曹军连夜离开邺都,一路向北行军,向太行山井陉方向急速行军而去。
此时是夜里两更时分,曹丕和徐晃都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汉军已经攻入太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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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7章 全面被动
曹军在淮河北岸构筑起大营,与淮河南岸的汉军大营相对峙,入冬的第一场大雪不期而至,铺天盖地的雪花扯絮般从天空飘落,大地很快便披上了厚厚的雪袄,整个天地间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大雪阻隔了视线,就连百步外的淮河也看不清楚了。
在纷飞的雪片中,程昱步履匆匆来到曹操的大帐,许褚上前,用食指在唇边低低嘘了一声,将程昱请到一旁小声道:“昨晚丞相一夜未睡,刚刚才睡着,军师等会儿再来吧!”
程昱点了点头,心中暗叹一口气,虽然他终于看透刘璟真正策略,但还是晚了一步,太原终于失守,并州官府望风而降,丞相遭到了沉重打击,把自己关在大帐里已有两天了。
他又问道:“那丞相可吃东西?”
许褚苦笑一声,“就喝了几口粥,听送粥的侍卫说,丞相仿佛一夜老了十岁。”
程昱摇摇头,丞相年事已高,这样下去可不行,他又对许褚道:“假如丞相醒来,立刻通知我,我来劝劝丞相。”
“我知道了,我会通知丞相。”
许褚话音刚落,大帐内便传来曹操疲惫的声音,“外面是仲德吗?”
程昱和许褚面面相觑,皆无奈地苦笑起来,程昱只得上前道:“正是微臣!”
“外面寒冷,请进吧!”
“丞相再休息一会儿吧!微臣等会儿再来。”
“仲德请进!”
无奈,程昱只得走进大帐,许褚也不放心地跟了进去,只见曹操披了一件大氅,坐在火盆旁,用火棍拨弄着炭火,在炭火的映照下,他双眼通红,神态疲惫,尤其头发更加斑白了,看得出他确实苍老了很多。
程昱连忙躬身施礼,“参见丞相!”
“仲德请坐!”
曹操请程昱坐下,又对许褚道:“我忽然想喝点鸡汤,炖一只**!炖烂一点。”
“卑职这就去!”
许褚挑帐飞奔出去,曹操摇了摇头,叹口气对程昱道:“仲德说说看,为什么我们总是这么被动?被刘璟牵着鼻子走。”
程昱沉吟片刻道:“刘璟以长江汉水为壑,以巴山秦岭为阻,又有强大的水军为辅,他的防御根基很牢固,加上荆州有刘表打下的基础,益州他宽柔相济,不损蜀人利益,且用人得当,虽然荆蜀之间也有矛盾,但在天下这个大利的诱惑下,荆蜀势力也暂时能相安无事,齐心合力助汉军北征,微臣认为这是刘璟最大的基础。”
“那我呢?”曹操又问道:“我的弱点在哪里?基础又在哪里?”
程昱跪下行一礼,“丞相恕臣无罪,微臣才敢说。”
“我赦你无罪,你尽管说实话,我现在就想听实话。”
程昱叹口气道:“丞相有三败,才导致了今天的被动局面。”
“再说详细一点,哪三败?”曹操神情凝重,专注地望着程昱。
“第一败是南征过早,刚刚灭掉袁氏就急于南征,却不知袁绍施恩于河北,高干在并州极得军民之心,丞相灭袁氏,杀高干,本身没有错,但应该彻底稳住河北和并州后再南征,结果丞相心甚过急,赤壁一败,北方就不稳了。”
“我也知道须稳定河北和并州,甚至迁都邺城,减免赋税,过了六七年后才开始大举南征,难道还不够吗?”
“丞相虽然施恩于河北,免税于并州,但一场南征却又加倍剥削并州和河北,为造渡江之船,黄河沿岸的民宅几乎拆毁殆尽,征粮征夫,十倍予之,百倍索回,所以袁氏余孽一起,河北呼啸应和,原因就在于此,汉军奇袭太原,并州各地却望风而降,汉军兵锋未至,郡县就已易帜,这其中的缘由,丞相明白吗?并州人不满丞相久矣!”
曹操点了点头,虽然程昱说得坦率,针针见血,但他并没有发怒,而是默默接受了程昱的指责,他叹息一声,“仲德说得对,我虽统一北方,但北方并不稳,仓促南征,以致刘璟坐大,可谓一步错,步步错,请仲德再说第二败。”
“丞相的第二败是寒门法家之败,丞相立寒门贬世家,崇法家,压儒家,杀边让,诛孔融,令名门世家寒心,其实刘璟做得也不好,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和丞相一样崇尚法家,只是他含蓄一点,儒为皮,法为骨,但是他‘不分士庶,唯才是举’这一条,就令名门世家十分反感,不过他略加变通,在先照顾世家的基础上,再说公平,又稍稍笼络了世家的心,另外,在赤壁之战后,他释放了十几万战俘,赢得了北方大族的感恩,这就为他今天进攻北方打下了基础。”
曹操长叹一声,“你说得对,我杀孔融,确实是失策了,现在悔之晚矣。”
这时,帐帘挑开,许褚带领几名侍卫抱了一罐鸡汤进来,又带来几样小菜,许褚动作极快,不等曹操反对,便摆上了碗筷和菜肴,又给曹操盛了满满一碗浓浓的鸡汤。
曹操端起鸡汤喝了一口,点了点头,对许褚道:“给军师也倒一碗。”
许褚给程昱也倒了一碗,程昱喝了一口笑道:“许将军很有心啊!”
许褚脸微微一红,他的心思被程昱看透了,这已经不是纯粹的鸡汤,里面有山药和人参捣溶后混在一起,曹操心里也明白,他本来没有心情吃饭,但程昱给他解开一点心结后,他也有了胃口,着实感到饿了,喝了一碗汤,又吃了一碗粥,这才命许褚收走东西。
这时,曹操又问道:“请军师告诉我第三败。”
程昱犹豫良久,“这第三败,微臣不想说。”
“你一定要说,我想听!”曹操肃然道。
程昱默默点了点头道:“这第三败就是丞相在政治上之败。”
“仲德是说我封魏公,加九锡之事?”
“不仅如此,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在法理上是赢了,但在道义上却输了,刚开始群雄并起,天下割据,丞相尊王攘夷,以天子之名讨伐四方,统一北方,这个时候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大家都能接受,也会支持,认为是从权之举,但长久却不行,尤其统一北方后,丞相又以天子之名讨伐宗室刘备和刘表,其实政治上就输了,现在刘璟打出复兴汉室之大旗,又称呼他的军队为汉军,旗帜鲜明,目标明确,在政治上占据了优势,若非如此,汉军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就杀到太原,沿途的官府民众都不反抗骚扰吗?”
“仲德说得对啊!”曹操无奈地叹息一声。
“其实卑职也是事后才慢慢想明白,当时微臣也一样糊涂,南征荆州,不就是微臣极力主张吗?微臣也很后悔,没有能劝丞相晚几年再征荆州。”
“现在说这些后悔话又有什么用呢?关键是我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困局,刘璟攻占太原,并州危急,邺都危急,我却无法撤军,仲德教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程昱笑了笑道:“丞相还记得和刘璟在浮桥一会之事吗?”
曹操点点头,“我当然记得,又如何?”
程昱意味深长道:“我反复琢磨,感觉刘璟其实是在暗示丞相,他是希望和丞相以谈判方式结束这场纷争,我也说过,刘璟连年征战,他恐怕也快支持不住了,这次攻打太原,包括联合江东北上中原,我觉得他真正的目的是要逼丞相谈判,当然,他是为了获得最大的利益。”
其实曹操也意识到了刘璟是想和他讨价还价,以刘璟现在的实力,他做不到三面进攻,所以才把江东也拉下水,进攻太原也是用偷袭方式,未必能真正占领并州。
曹操沉思片刻道:“我可以把关陇给他,但他必须退出并州,军师觉得可能吗?”
“微臣也不知,不过可以试试看,如果丞相同意,微臣愿代表丞相去和刘璟谈判。”
曹操负手在大帐里走了几步,最终长叹一声道:“仲德所说的三败着实令我坐立不安,我要竭力弥补,也罢,仲德替我去吧!这场战争我也不想再打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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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8章 达成妥协
赵云率军攻克太原的消息也同样传到了汉军大营,汉军满营欢腾,将士们无不欣喜若狂,刘璟遂下令犒劳三军,杀猪宰羊,又赏每人一瓶酒,将士们吃饱喝足,士气大涨,大将们纷纷请缨,要求进攻曹营,再立新功,刘璟只是笑而不许。
这天上午,刘璟正和司马懿在大帐内商议应对曹军之策,司马懿笑道:“估计曹操也得知了并州之事,他应该明白我们的真实用意了,就看他能否知趣地让步,挽回眼前的困局,我估计很快曹操就会派人来求和。”
刘璟也叹道:“我的原意只是想用并州来换取关陇,并不想要并州,没想到并州各郡官府纷纷表态支持我汉军,这倒令我有些为难了,若我放弃并州,岂不是让他们失望,也会连累他们。”
司马懿劝刘璟道:“曹操的问题就是占据地盘太多,却没有相应的实力控制,才导致今天处处被动,这是前车之鉴,州牧要吸取教训,切不可贪多,不切实际,至于那些官员,大多和当地世家有千丝万缕关系,他们未必是拥戴州牧,只是对曹操不满罢了,我想有州牧在一旁虎视眈眈,曹操也不敢过分清理并州官场,最多是亡羊补牢,笼络并州世家,稳住官场,州牧不必对他们有什么歉疚。”
刘璟也知道现在他还没有吞并河东的实力,操之过急反而令他被动,必须脚踏实地,一步步来,知道进退才是王道,刘璟笑道:“虽说如此,但让他们失望,也令我心中歉疚,这是人之常情。”
司马懿想了想又道:“如果州牧觉得过意不去,可以让赵将军和他们谈一谈,请他们理解,并非是要抛弃他们,这样他们就能心服口服了。”
“说得不错,这是个好办法。”
两人正说着,一名侍卫在大帐门口禀报道:“启禀州牧,曹操派使者前来,好像是程昱。”
刘璟和司马懿对望一眼,刘璟忍不住笑了起来,“居然把军师派来谈判,看来曹操是真的急了。”
司马懿连忙道:“让微臣和他谈吧!”
刘璟点点头,笑道:“但礼仪还是要,程昱是我敬重之人,我要亲自去迎接他。”
程昱只带了一名随从走浮桥过来,他负手而立,望着远处白雪皑皑的世界,大雪足有一尺厚,这样的天气两军怎么打仗?刘璟明显没有进攻中原的意思,只是施压罢了。
这时,营门大开,鼓乐齐鸣,程昱微微一怔,回头望去,只见一队队礼仪士兵列队而出,排成了两排,数十名将领簇拥着刘璟从营内走了出来,程昱连忙上前施礼,“州牧亲自出迎,程昱担当不起!”
刘璟向他拱手回礼笑道:“仲德先生乃天下名士,闻名遐迩,刘璟也是景仰已久,先生今日亲自前来,刘璟怎敢无礼,先生请随我进营。”
刘璟虽然很客气,但意思却很清楚,他亲自出迎,并非程昱是曹操的军师,而是因为敬重程昱的名声,这让程昱颇为感动,也有点得意,他捋须笑道:“州牧如此客气,程昱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程昱跟随刘璟走进了汉军大营,只见大营内营帐整齐,地面干净,士兵们行走有序,两人成排,三人成行,绝没有单独行军者,从这些细节便可看出汉军训练有素,不愧是曹军劲敌。
程昱暗暗点头,跟刘璟走进了中军大帐,两人分宾主落座,司马懿和甘宁分左右相陪,不等程昱开口,刘璟就先把话题引开了,笑道:“听闻赤壁之战后,先生就不谋军事了,一直在辅佐政务,我也觉得可惜,先生谋略军事才是所长。”
程昱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便勉强笑道:“丞相年事已高,日常政务都交给了丕公子,我这几年一直在辅佐丕公子。”
“原来如此!”
刘璟又问道:“先生觉得丕公子和植公子,谁为世子更加合适?”
程昱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刘璟是要和自己谈一谈曹操的后继问题,或许是想借自己的口向曹操转达什么,他淡淡一笑,不露声色道:“这是丞相家事,为人臣者不宜多问。”
“非也,丞相世子,关系到魏国兴亡,怎会是家事?再说,先生不是安排了丕公子征辽东吗?怎说没有过问?”
说到这,刘璟似笑非笑地望着程昱,程昱心中暗呼厉害,这件事居然被刘璟看透了,难道丞相处处被动,程昱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微微一笑问道:“我听丞相说,州牧在上次会面时劝丞相立植公子为世子,这是为何?”
“其实曹丕是什么样的人,程先生比我更清楚,他不会只甘心做一个小小的魏公,从我的利益而言,我倒是巴不得他废了当今天子,立魏代汉,然后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汉统,只是那样一来,曹氏离灭门不远矣,我敬佩曹丞相统一北方,有功于社稷,所以我才劝他,不要再向前走一步了,再走一步就是万丈深渊,程先生是丞相心腹,也是丞相知音,应该时时劝丞相爱惜身后名声,这才对得起丞相的知遇之恩,先生以为呢?”
这一番话,刘璟说得很诚恳,令程昱心中也有点惭愧起来,他确实没有替丞相考虑身后之名,极力支持曹丕也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在这一点上他不如荀攸,荀攸始终不肯参与丕植之争。
程昱叹了口气道:“州牧金玉之言,我会转告丞相,这次我来汉军大营,是想谈一谈两家罢兵之事,不知”
不等程昱说完,刘璟便打断了他的话头,摆摆手笑道:“正事下午再谈,现在时间已近午,我要先招待先生,以尽地主之谊。”
吃罢午饭,程昱又休息了片刻,这才有人来请程昱去谈正事,程昱走进大帐,却不见刘璟,只有司马懿一人在帐中,程昱这才醒悟,刘璟不和他谈,而是司马懿和他谈判,他不由苦笑起来,自己真是糊涂了,刘璟都已和丞相平等想见,怎么会和自己谈判?
程昱相通这一点,一颗心也放下,至少刘璟肯和他谈了,这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他连忙走上前拱手笑道:“让司马军师久等了。”
黄昏时分,程昱回到了曹营,曹操立刻命侍卫将他请进自己大帐,两人坐下,曹操便有些急不可耐地问道:“怎么样?”
“总的说来没有让丞相失望,至少我们猜的不错,刘璟准备以谈判方式结束这场战役,只是细节处还需要双方再斟酌,尤其他的一些条件,我担心丞相难以接受。”
“说说看,他有什么条件?”曹操冷静下来问道。
“一个是并州,刘璟不想撤军,其次曹军从关陇撤军,以潼关为界。”
曹操的脸色明显阴沉下来,第一个条件他就无法接受,刘璟居然想占据并州,怎么可能?半晌,他冷冷问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政治和经济上的条件,有三条,第一是请天子封他为汉王;第二是丞相必须保证伏皇后的绝对安全,不准废皇后;第三是完全开放贸易,扩宽澄水,疏通汝水和淯水间的河道。”
曹操负手在大帐内慢慢踱步,此时他已完全冷静下来,刘璟的后三个条件,前两条根本不成问题,第一条上次他让儿子曹植出使成都就已表态,愿意册封刘璟为王,只是刘璟自己不答应;至于第二条,保证伏皇后的安全,他也在上次荆州撤军时答应过刘璟,也是旧话重提,关键是第三条,放开贸易,开拓水上通道,这一条才是关键,前两条不过是为了掩盖这第三条。
曹操很清楚放开贸易后情形,也清楚荆州钱在北方流通的后果,当初江东不就是这样被荆州盘剥,吸走了大量的物资,尤其是铁矿,上等精铁大都流入了荆州,如果自己开放贸易,恐怕也会遭遇同样的盘剥。
曹操迟迟不语,这时,程昱又劝道:“其实丞相也不必太担心贸易之事,北方不是江东,没有这么容易被盘剥,而且开放贸易是双方的事情,南方的物资也同样会流到北方,况且刘璟已占领关陇之地,已不算是南方诸侯了,他也要为北方考虑,所以微臣觉得刘璟提出第三条并非是了盘剥北方。”
“那他是何意?”曹操回头问道。
“我和司马懿为这件事探讨过,司马懿的意思是说,刘璟是想通过贸易增加南北交流,扩大南北间的往来,为将来天下真正的统一融合打下基础。”
“原来如此!”曹操这才恍然,这个刘璟果然是有雄才大略,明白这一点,曹操的担心也就消失了,他也支持南北交流融合,这符合他的天下思想,在南北统一方面,曹操一直是积极的倡导者,不管将来是谁坐天下,但曹操的政治理念却不会改变。
曹操又沉思片刻道:“后三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他,但他必须撤离并州,这一点不容含糊,双方以黄河和潼关为界,兵甲归库,与民休养生息。”
“微臣明白了,微臣明天再去和刘璟谈判。”
经过三轮的谈判,刘璟和曹操终于达成了妥协,曹操承认刘璟对关陇的占领,汉军则撤离并州,双方以黄河和潼关为界,另外,曹操将表奏天子封刘璟为汉王,保证伏皇后安全,同时曹刘两家放开贸易,至于疏通淯水和汝水之间河道,可由双方具体协商。
就在双方达成一致后的第三天,刘璟和曹操分别在和解协议上签字,暂时结束了双方长达近十年的战争,各自退兵,开始了休养生息,但随着江东势力的西扩,荆州和江东的关系开始出现了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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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9章 陶政的新官
安陆郡大雪纷飞,积雪厚达一尺,但江夏郡却只下了一场小雪,黛山碧水之间,俨如半老徐娘的发鬓,只略略染上霜色。
八万大军撤离了安陆郡,在夏口军营中休整,而刘璟并没有立即赶回成都,而是利用这个机会视察江夏,这天一早,刘璟的坐船缓缓靠拢了蕲春县码头。
蕲春郡太守陶政早已率领一群官员在码头上迎接州牧的到来,陶政原本出任蕲春郡长史,在三年前,蕲春郡正式归属荆州后,陶政便正式由长史升为太守,他在蕲春郡一呆便是四年。
他在蕲春郡口碑极好,去年准备调任南郡太守之时,蕲春郡父老不准他离去,硬将他留在了蕲春郡,他的政绩刘璟也看得很清楚,经过他三年治理,蕲春郡竟由一个人口稀少,城池破旧的落后小郡,逐渐成为荆州排名第五的产粮郡,仅次于襄阳、江夏和南郡和长沙,甚至超过了零陵郡。
为此,将军府特地派人去蕲春郡暗访,这才知道,蕲春郡的人口已由一万户增加到三万余户,近二十万人口,人口主要从庐江郡和豫章郡流入,在蕲春郡,扬州迁来的民众耕者有其田,每户皆有一百余亩上田,官府无偿提供耕牛,并且可免除劳役,孩童读书由官府提供食宿,这样便吸引了大量的扬州民众迁入,人口急剧增加。
与此同时,陶氏商行将全部仓库都转到了蕲春郡,船队也全部停靠在蕲春郡,官府每年可得到大量收入,普通民众也能很容易找到工作挣钱。
事实上,蕲春郡的崛起主要是依靠陶家的财力给了蕲春郡极大的支持,这是荆州官场心知肚明之事,陶政也由此得到了别人十年才能做成的业绩,不过只要刘璟默许,也没人对这种‘特殊业绩’说什么,毕竟蕲春郡是确确实实崛起了,并没有造假。
刘璟快步走下船板,陶政带领众官迎了上来,一起躬身施礼,“参见州牧!”
这时,刘璟身后的几名侍卫都‘噗!’地笑出声来,刘璟这才发现,十几名官员都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官袍,有的官袍上还打着补丁,显然经过了商议。
刘璟又好气又好笑,对众人道:“各位也不用太纠结怎么迎接我,我只是来探望一下我的大舅子,大家请随意一点。”
众人互相打量一下官袍,确实有点过分了,众人都不好意思笑了起来。
刘璟翻身上马,在众人簇拥下向县城里走去,他上一次进蕲春县城还是很多年前,和孙权在这里签订共同应对曹军的协议,随即爆发了赤壁大战,在刘璟记忆中,蕲春县内破旧而杂乱,地面泥泞不堪,而此时的蕲春县内却令他眼前一亮。
一排排房屋整齐有序,显然都是新造,两边长满了树木,地面铺上青石板,街道宽阔而干净,两边孩童也大多白胖,家家户户都开着门,在门口摆上香案,跪拜迎接自己进城。
陶政看出刘璟眼中的赞许之色,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大概是四年前,我将全体县民集中起来商议,大家定下了规矩,房舍都造成一样,屋前屋后都要种树种花,垃圾不准随意乱扔,更不准随地便溺,大街小巷的石板都是全县民众一起动手铺成,石料也花不了多少钱,经过几年的努力,蕲春县大变样,从扬州迁来的移民,进了县城就不想离去了。”
刘璟对眼前的街道景色确实很满意,尤其喜欢这种干净整洁,他又笑问道:“假如违反规矩怎么办?我是说,你是改掉一些民众的脏乱恶习?”
“很简单,规矩是大家决定的,每家每户都按了手印,假如不遵守就严惩,第一次当众责打五十棍作为警告,第二次再犯,就全家逐出蕲春县,赶到附近的乡里去住,不准再进城,不过到目前为止,只责打过十几人,没有一户人家被赶出城,大家都很喜欢这种干净清爽,所以就会自觉维护。”
刘璟点了点头,他还是得承认,陶政确实很有能力,不仅仅是因为是自己的大舅子。
其实刘璟一直很关心陶家在官场中的发展,现在陶家已不仅仅是商人了,在官场上也逐渐有了分量,除了陶政出任蕲春太守外,阴平郡太守杨亮也是陶胜的妹夫,另外还有四五名陶家子弟出任郡县官员,就连陶胜本人也因陶家对荆州军的卓越贡献而被封为乡侯。
不过最让刘璟满意的是,陶家子弟的低调务实,从无任何欺压民众的劣迹,反而倍受乡人尊重,在官场上也清廉自律,当然,这和陶家的豪富有关,他们只会向外贴钱,而不屑于向家中捞钱,陶政就是一个简朴务实的良官,年年考评都是上上。
刘璟走进了郡衙,和众人寒暄几句,众人都很知趣地退下,房间里只剩下刘璟和陶政两人,刘璟微微笑道:“这次我来蕲春郡,主要是和你商量一件事,确切说是想让你做一件事。”
陶政并没有因为他是刘璟的大舅子而忘记上下礼仪,他恭恭敬敬躬身道:“请州牧吩咐,微臣自当遵从。”
刘璟点点头,又沉吟一下道:“是这样,我打算调你去长安,出任京兆郡太守兼长安令,你能接受吗?”
饶是陶政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震住了,出任长安主官,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前是蔡琰出任襄阳太守兼襄阳令,后来是董和出任蜀郡太守兼成都令,但董和现在五相之一,将来迁都长安,他就是京城的主官,陶政没有感到欣喜,而是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知道这个职务的份量。
半晌,他低声道:“我就担心能力不够,最后让州牧失望。”
刘璟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你需要明白一点,若没有陶家的高位,未来的汉王妃,地位恐怕会不稳。”
陶政浑身一震,他忽然明白,刘璟这是要给妹妹建立外戚势力了,他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惶恐,“感谢州牧对陶家的重视,我就担心资历不足,出任长安令会让人非议。”
刘璟笑了起来,“你觉得会有人非议吗?”
“微臣明白了,我绝不会让州牧失望。”
刘璟点点头,“这就对了,伊籍明后天就来接任蕲春太守之职,你交接后直接去长安,贾诩会当众宣读我的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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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璟在蕲春县只呆了两个时辰,吃罢午饭,他便乘船来到了长江对岸的江夏铜矿,绿铜山一直便是荆州乃至整个南方最大的铜矿和金矿产地,也是铸造荆州钱铜料的来源地,在整个荆蜀政权里具有举足轻重的左右。
目前,铜矿有驻兵六千人,约十万人在这里从事采矿和冶炼,除了一万余人是在当地招募的劳工外,其余八万余人都是荆、益两州的罪犯和战俘,利用战俘来挖矿已经是荆州多年的规矩,无论曹军还是江东军的战俘,若不愿加入汉军,那就需要在矿山服役三年,期满后则释放回乡。
不过随着汉军和曹军签署了和解停战协议,战俘大量激增的情况将被扭转,随着战俘不断被释放,从而会出现矿工人数减少的现象,刘璟这次来视察矿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和八年前相比,现在的绿铜山已经变化很大,原来是利用一条小河运出矿石,最多只能航行百石的拖船,但现在河道拓宽拓深,已经能航行五百石的货船,矿石的运出能力也大大增强,甚至不需要在西塞湖中转,直接运去夏口。
不过现在运出的并不是矿石,而是在矿山已经冶炼好的粗铜坯和金块,江夏郡早在五年前便在矿山里建造了冶炼场,有数十座高炉在这里昼夜不停地从矿石里炼出粗铜锭,再转送到夏口进行进一步的精炼并铸钱。
刘璟在矿监邓芝和校尉张翼的陪同下,走进了占地宽广的矿工营,邓芝是去年出任矿监,负责整个铜矿的开采和冶炼,也负责矿工的管理,而张翼则率领六千驻军,负责铜矿安全,并监视战俘。
矿工营占地数千亩,四周构筑了板墙包围,每隔百步就有一座哨塔,戒备森严,整个矿工营内有五千顶大帐,营帐排列整齐,道路宽敞干净,一共分为十个区进行管理,每个区之间都用一人高的围墙进行分隔。
邓芝一边走,一边给刘璟介绍道:“启禀州牧,目前每顶大帐内住二十人,设一个什长,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旬休息一日,作息非常有规律,治安也良好,在微臣出任矿监期间,没有发生过暴动,只发生过两起逃跑事件,抓捕了三百余人,按照惩罚措施,将服役期延长为五年。”
刘璟点了点头,又问道:“伙食如何?”
“伙食和军队差不多,能吃饱,三天能吃到一顿肉,按照规矩,这些战俘也有月钱,每月一百钱,在释放时一并折算为金子支付,差不多每人能挣一斤黄金回家,罪犯也一样。”
这时,他们来到了东三区,这里是释放区,凡准备期满释放的战俘,在一个月前就会搬到这里居住,由一千顶营寨组成,每帐只住十人,大多数时候只住五六人,但这一次却全部住满了。
这是矿工营建立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释放,将一次性释放一万四千人,这是因为汉军在占领关陇后,将关陇籍战俘全部释放,真正满三年期的战俘只有不到三千人,其余全部是关中或者陇右籍贯的战俘,
刘璟刚走进东三区,便听见一片激烈的喧哗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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