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紧急求救
这是一场让严颜永远铭刻耻辱的伏击战,他的一万五千军队被雍闿的三万军队包围伏击,尽管严颜拼死抵抗,但因为行军疲劳和寡不敌众,巴郡军队最终惨败。
一万余人被杀被俘,最后严颜只率领数千人杀出重围,一路向东奔逃,直到天黑下来,他们才逃出雍闿军队的追击。
在一片松林内,士兵们歪东倒西躺满一地,很多士兵都疲惫之极地睡去,暂时忘记了恐惧和饥饿,一些年轻的士兵在低低的哭泣,仿佛还没有从恐惧中醒来,松林里到处可以听见伤兵的痛苦呻吟,此起彼伏。
严颜心情沉重地在松林里查看情况,他此时狼狈之极,粮食、辎重等等,所有的物资都丢失了,很多伤员伤口感染而无法医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
这时,严颜蹲在一名年轻士兵面前,看样子他只有十六七岁,他的后背中了一箭,流血过多,已经奄奄一息,严颜见他似乎有话说,便握住士兵的手,低声问道:“你要说什么?”
“太守.....求求保护我家人,不要让....他们被南蛮杀害!”年轻士兵吃力地说道。
严颜微微鼻子一酸,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的家人受到半点伤害。”
士兵勉强一笑,但笑容渐渐僵掉了,严颜将他眼皮抹下,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站起身来,所有的士兵都希望他能保护家人,可他拿什么保护,他连自己的妻女都保护不住了。
这时,张翼慢慢走到他身旁,犹豫了一下,他低声道:“太守,卑职有话想说!”
严颜指了指旁边一块空地,两人走了过去,严颜在一块大石上坐下,望着张翼道:“你说吧!”
张翼咬了一下嘴唇,“卑职觉得,我们或许还有一条路。”
严颜沉默了,他当然知道张翼所说的还有一条路是什么,向荆州军求援,也只有他们能击败雍闿,保住江州,沉思良久,严颜点了点头,“可以,我也同意。”
他看了一眼远处正在探望伤兵的彭羕,“先生怎么说?”
“这就是彭先生的建议,卑职觉得,我们和荆州军没有仇怨,只要我们开口,刘璟一定会帮我们,卑职愿意去求救。”
严颜将自己的佩剑摘下,递给张翼,“你把这柄剑给刘璟,就说,只要他肯出手救援,巴郡和巴西郡的人民都会支持他为入主益州。”
“卑职明白了,这就赶去巴东!”
张翼收起严颜的佩剑,翻身上马,带着几名骑兵向东疾奔而去,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严颜望着他的背影消失,他忽然觉得疲惫不堪,他已经两天两夜未合眼了
刘璟并没有在巴东郡停留,他留三千人守鱼腹县,水陆两路大军随即向西继续进发,向巴郡极速进军。
实际上,他和严颜军队就相差了一天的距离,当天下午他们就进入了巴郡境内,夜里五更时分,刘璟在睡梦中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什么事?”
“启禀州牧,严颜派副将张翼紧急向我们求援,人已带上船。”
刘璟坐了起来,这正是他所期待的消息,他立刻道:“带他去议事堂等我,我马上就来。”
两名亲兵端清水进舱,刘璟洗了一把脸,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禀州牧,两更刚过。”
刘璟又喝了一杯茶,便快步走出了船舱,天还很黑,江面上一片漆黑,黑漆漆的江水映照着大船的灯笼,两岸隐隐可以看见山林的影子,而后面是一望无际的船队,静静在江面上行驶,一盏盏灯笼连成一条红色的光带,就仿佛天上银河映照在江面上。
议事堂内已点亮了灯烛,张翼站在窗前静静注视着夜空,他没想到荆州军行军如此迅速,已经过了临江县,离江州只有一百余里了,这使他心中又燃起一线希望,或许江州城还能保住。
这时,脚步声传来,张翼一回头,只见一个头戴金盔的年轻将领从外面走进,他愣了一下,立刻便反应过来,除了刘璟之外,还有谁能戴金盔?只是他没有想到刘璟竟如此年轻。
他慌忙上前抱拳跪下,“巴郡张翼参见州牧!”
刘璟笑着将他扶起,“久闻张将军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是龙虎将军。”
“不敢当!”
刘璟一摆手,“张将军请坐吧!”
张翼心情忐忑地坐下,刘璟笑问道:“严将军现在可在江州?”
刘璟的问话让张翼心中发酸,他急道:“启禀州牧,我们因雍闿军队犯境,急急赶回州牧,不料路上被敌军伏击,死伤惨重,我们很害怕江州陷落,那将会出现惨绝人寰的屠杀,恳求州牧救救我们。”
说到这,张翼眼睛顿时红了,他的妻儿也在江州城,想到妻儿将被屠杀,他心如刀绞,跪下泣道:“州牧若不肯救,我们就求生无路了。”
刘璟默默注视他片刻,又问道:“严将军是什么态度呢?”
张翼连忙道:“严将军将佩剑献给州牧!”
旁边一名亲兵将佩剑递上,刘璟接过佩剑看了看,主将献佩剑,这就是投降效忠之意,想不到严颜这么一个强硬之人,竟然被逼到这个程度。
张翼以为刘璟不答应,又连忙解释道:“刘璋已死,益州无主,我们也并非要阻止荆州军入蜀,只是想趁机统一巴南三郡,只要州牧爱护巴民,我们愿将三巴献给州牧。”
刘璟点了点头,“现在严将军何在?”
“回禀州牧,太守现在西南方向牛潭镇的一片松林内,距离这里约三十里,但江州形势危急,恳求州牧先救江州。”
刘璟起身走到沙盘前,看了片刻,又问张翼,“我们现在在哪里?”
张翼走上前看了看,他一指江边的一座小县城道:“这里是枳县,我们已经过了县城大概二十里。”
他又一指前方的一座大县城,“这里就是江州城了,离我们约八十里,如果全速前进,明天一早就能赶到。”
刘璟又走到窗前,注视着窗外的夜色,两更时分,正是夜深的时刻,如果船速太快很危险,但要等到黎明,时间又太长了,他沉吟半晌,回头对亲兵令道:“传我的命令,船队全速前进!”
江州城依山而建,向南面对长江,城池周长约三十里,是巴蜀除了成都外最大的一座城池,也是曾经巴国的都城,城池修建得高大坚固,防御能力极强。
由于南方军队大举入侵,杀人抢掠,巴郡内早已风声鹤唳,江阳县的难民和郊外农民纷纷逃入城中,城中民众已达二十万人。
就在击败严颜军队两个时辰后,雍闿亲率四万大军抵达了江州城,发动对江州城的进攻,一方面是出于私怨,另一方面也是江州十分富裕,令夷人和蛮兵们垂涎已久。
雍闿知道江州城防御空虚,他率军抵达江州城下,立刻竖起攻城梯,用石砲攻城,向江州城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由于严颜率领主力进军巴东郡,江州城内的守军只有两千余人,由巴郡丞张裔率领,张裔是张翼叔父,文武双全,是巴蜀有名的老将。
此时,张裔已经得到严颜惨败的消息,而且所有降卒全部被杀,很多都是江州子弟,他不敢公布此事,下令封锁消息。
张裔又动员全城数万男女上城抗敌,江州军民都知道城陷后将被屠城,无论男女老幼,纷纷上城助战,人人拼死抵抗,依靠着军民团结一心,靠着张裔出色的指挥,竟一次次击退了雍闿军的进攻。
从中午激战到夜晚,雍闿军队始终没有攻破江州城,反而死伤近四千人,气得雍闿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
但江州军民同样死伤惨重,四个多时辰的猛烈进攻,城头军民死伤已近万人,大部分都是被弓箭射死,鲜血染红了城头,城上城下哭声一片,惨烈的死伤使普通民众心生惧意。
也就在这时,严颜兵败的消息传开了,江州人都知道夷人打仗不留降卒,对亲人的担心使江州城内哭声一片,士气渐渐开始低迷,很多守城的民夫都趁夜逃回了自己家中。
清晨,张裔忧心忡忡地在城头视察,他之所以坚守城池,一个很大的理由是因为他知道,雍闿并不是为了劫掠北上,他一定是要去支援刘纬,劫掠只是为了后勤保障,如果江州能够坚守三四天,雍闿就很可能会放弃江州了。
但眼前情形非常不乐观,民众毕竟不是军人,他们没有军人的坚强意志,面对死亡,他们胆怯了,斗志开始消失,很多开始天真地相信,只要把财物献出,雍闿会饶他们性命。
更重要是,严太守兵败的消息已经传开,使军民开始丧失信心,失去了希望,这是最关键的问题,不管是军队还是民众,没有信心和希望,那这支军队就必败无疑。
张裔心中忧虑之极,如果天亮后,敌军再像昨天一样攻城,他们恐怕连一个时辰都支持不住了。
这时天渐渐亮了,城下忽然鼓声大作,‘咚!咚!咚!’数百面大鼓一齐敲响,巨大的鼓声响彻云霄,将江州城满城都惊醒了。
鼓声俨如魔鬼的吼叫,充满了杀戮的气息,每个人都恐惧万分,仿佛死亡即将来临,女人们都抱住孩子大哭起来,老人则跪在街头,向苍天祈祷。
城头上数千士兵和民夫呆呆地望着城下,个个脸色苍白,江州城外,火把铺天盖地,每个士兵手执两支火把,形成了一片火的海洋,气势浩大,传来一阵阵波浪般呐喊。
不少年轻民夫都吓得哭了起来,扔下长矛便向城下逃去,张裔大怒,喝令左右道:“堵住他们,谁敢擅离职守,就地处斩!”
这时,一名牙将上前低声道:“郡丞,我们士气十分低迷,江州肯定守不住了,投降吧!或者能保住一命。”
张裔死死盯着他们,半晌才咬牙道:“别做梦了,投降也是屠城,里面有那么多蛮兵,雍闿管得住吗?”
军官们纷纷上前,“郡丞,试一试吧!或许可能保命。”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片低沉的号角声,“呜——”有士兵发现了异常,指着江面大喊:“快看,那是什么船队!”
张裔向城外江面上望去,在朦胧的晨曦中,只见江面上出现了一支声势浩大的战船队,张裔忽然反应过来,大喊道:“这是荆州军,荆州军到了!”
“荆州军到了!”
城头上顿时一片欢腾,人人相拥而泣,很多人欢喜得大哭起来。
“荆州军到了!”
消息迅速传出,江州城顿时沸腾了。(未完待续)
第517章 迎头痛击
雍闿年约四十余岁,身材魁梧,头大如斗,长一张粗犷的方脸,眼睛像蛇一样毒辣,此时他骑马站在一处高地上,目光震惊地注视着江面上忽然出现的上千艘战船,虽然他也隐隐感到这可能是荆州的战船,但他所在的建宁郡地处偏僻,消息闭塞,他不可能像黄权、庞羲等人一样有充分的情报。
在震惊之余,他依然不敢相信荆州战船会出现在江州,他更想不到这是刘璟亲自率领的五万荆州军主力。
“军队集结,停止攻城!”雍闿高声喝令道。
虽然他没有想到要不要和这支水军作战,但很显然,他已经无法再继续攻城了。
三万五千南方联军迅速集结,之所以叫联军,是因为这支军队中民族成分复杂,有汉族,也有夷人、蛮人,以及部分羌人等等,由于雍家作为汉朝军事贵族,在益州南部拥有强大的势力,所以益州南部的首领实际是雍闿。
这时,越嶲夷王高定催马上前问道:“大哥,这是哪里的水军?”
“我也不知,但益州没有这么强大的水军,我估计是荆州军。”
“刘璟?”高定惊讶地问道。
雍闿点点头,“除了他之外,我想不到还会有谁。”、
“见鬼!荆州军怎么来了?”
高定愤恨地骂了一声,他又问道:“我是打还是不打?”
雍闿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士兵虽然作战凶猛,但大多是穿藤甲或者皮甲,弓箭射程也只有数十步,他能战胜严颜,完全是靠伏击得手,如果是正面作战,他的四万人未必是严颜两万军的对手。
但人就是很奇怪,往往会被错觉所骗,雍闿明知他们装备不如益州军,但因为战胜了严颜军队,他便开始相信自己的实力,觉得荆州军队也不堪一击,他们的勇猛和士气一定会击败对手。
这时,牂牁太守朱褒也骑马飞奔而至,拱手道:“大哥,弟兄们不愿放弃江州!”
雍闿又看了看高定,高定沉吟一下道:“我也不想放弃江州城。”
“好!”
雍闿点了点头,“传我的命令,准备作战,务必一战全歼荆州军!”
........
江州城码头可以停泊的堤岸宽约三里,但三里长的堤岸上密密麻麻站满了黑夷兵,人数约八千人,他们身着藤甲,手执藤盾和长矛,列队在岸边,形成了一道壮观的盾墙。
刘璟站在船头,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岸上的敌军,他没有想到雍闿居然决定和自己决一死战,这很好,他需要用这些人的头颅和鲜血来奠定他在巴蜀的地位。
这时,庞羲走上前低声道:“州牧,这些都是夷人,只是一鼓作气的匹夫,只要将他们痛击,他们的士气就会迅速瓦解,不过他身上藤甲非常坚固,对弓弩的防御超过皮甲,可以用火攻。”
刘璟点点头,他们荆州军可是玩火的行家,他回头令道:“命令沈弥率部用火油进攻东面。”
有士兵驾小船去传令,这时,刘虎的乘坐小船靠近,他在船下大喊:“州牧,给我们重甲步兵一个机会吧!”
刘璟探头见他满脸期盼,便笑了笑道:“那西面就交给你们了,给我打开一个登陆的缺口。”
刘虎大喜,“遵命!”他一招手,命令士兵返回自己大船。
这时,东面传来的轰隆隆的战鼓声,这是沈弥率领五十艘战船准备发动进攻了,他们将用长蛇阵发动火油攻势,这是对付岸边士兵集群最有效的进攻阵型,五十艘千石战船在江面上首尾相连,一字排列,就仿佛一条巨大的蟒蛇在江面上游走。
五十艘战船都安装有叶轮,此时船帆已收起,船内士兵踩动叶轮,船只在江面上逆水而行,为首大船率领船队在江面上绕了一个弧圈,在距离江岸约六十步外的水面上缓缓行驶。
在河岸上防御的是夷王高定率领的八千夷人军队,以及雍闿调来的三千弓弩军,眼看荆州战船驶向岸边越来越近,高定也紧张起来,他大喝一声,“放箭!”
三千弓弩手同时放箭,箭矢铺天盖地地射向荆州战船,但箭矢逆风而射,射程都不远,对战船无法形成杀伤力,只见甲板上矗立起了一架架小型投石机,每一艘大船上都安装有十架投石机。
这种投石机体型不大,只有一人高,抛杆长三丈,只需五人便可操作,虽然和大型投石机相比显得十分短小精干,但它的弹力惊人,可以将十余斤重的石块抛掷到百步外。
四名士兵推动绞盘,绞盘吱吱嘎嘎绷紧,另一名士兵则将一只装有十斤火油的陶罐放入铁兜内,他抓住操纵铁杆,用力向下扳动,铰釦松开,三丈长的臂杆猛地挥了出去,将装满火油的陶罐向岸边敌群中砸去。
大船上的十架投石机几乎是同时发射,陶罐在空中翻滚,几只陶罐的泥口散开,火油泼洒出来,岸上的士兵纷纷闪开,十只陶罐接二连三地砸在岸上,罐体碎裂,火油流满一地。
紧接着第二艘、第三艘上的火油罐也铺天盖地砸来,十几艘大船驶过,宽约数十丈的岸边已被火油覆盖,夷人士兵从未见过这种物质,除了刺鼻的臭味外,几乎没有什么杀伤力。
很多士兵把这种淡黄色液体当成了尿液,指着大船又笑又骂,不少士兵还撒开裤子,向江中撒尿。
这时,夷王高定催马来到雍闿面前,将一只没有碎裂的陶罐递给了雍闿,“大哥,你看看这是何物?”
雍闿结果陶罐看了看,里面是一种淡黄色液体,充满了刺鼻的味道,他眉头一皱,问左右将领,“谁见这种水?”
高定笑道:“弟兄们都说是尿液,荆州军在施巫术。”
从外面看,这种液体确实和尿液极象,众将领都大笑起来,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喊:“火!火起来了!”
众人一起向江边望去,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只见从江面上射来无数火箭,岸上火势迅猛燃烧,大火瞬间便将岸上的千余名士兵吞没了,士兵们惨叫着四散奔逃,大部人身上都着了火,很多人刚跑出几步,便一头栽入火中。
凶猛的大火熊熊燃烧,烈焰冲天,浓烟滚滚,声势骇人,但江面上的船只依旧不断地将火油罐抛射到岸上,使火势更烈,直到这时,雍闿才知道他手中之物竟然是恐怖的火魔之液,吓得他将陶罐远远扔了出去。
就在岸上联军都被东面的烈火惊呆之时,在堤岸的另一边,刘虎率领两千重甲士兵也发动了登陆战,在西面数百步宽的河岸上同样部署了三千夷兵,他们没有遭到火油的冲击,勉强保持了队形。
在东面大火燃起的同时,十几艘战船向岸边迅速驶来,战船上重弩齐发,密集的铁矢射向敌军群,铁矢劲力极大,射透了夷人士兵身上的藤甲,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一群群士兵被射倒,只两轮箭后,便有三百余人惨死在箭下。
一艘大船轰然靠上堤岸,船板搭上岸边,一队队重甲步兵手执斩马刀冲上岸边,他们五人列成一排,斩马刀上下挥动,冲进了又重新聚拢的敌群之中,刀光闪动,血肉横飞,他们就仿佛一只只无比凶悍的巨鳄,所过之处,到处是残肢碎肉,血雾弥漫,人头在地上翻滚,杀开了一条血路。
一千重甲步兵打开了缺口,荆州军主力开始在西面登陆了,此时,荆州的强大实力极大地震撼了联军,烈火烧得无数人魂飞魄散,重甲步兵的血腥杀戮更让人胆寒,强烈的恐惧感迅速在联军中传播,原本嚣张的气焰消失了,士气低迷,军心动摇。
连主将雍闿也有了一丝惧意,他从不知道荆州军竟然是如此强悍凶猛,他心中开始萌生起撤退的念头,这时,负责左翼防御的朱褒骑马飞奔而至,他大声喊道:“大哥,形势有点不妙,我们撤退吧!”
对于蛮人和夷人而言,屠杀平民,抢掠财物,他们比老虎还要凶狠,可遇到真正劲敌,他们却比兔子还跑得快,绝不会去拼命,况且很多人还惦记着他们留在大营内的财物和女人,已经无心再战。
雍闿心中却有些担心,他知道现在撤军已经有点晚了,荆州军已登陆,他们撤退必然会遭到追击,可如果抵抗,他们又有几成取胜的把握,雍闿心中暗暗懊悔,早知道他就不逞强和荆州军一战。
就在雍闿犹豫不定时,率先登陆的一万荆州军发动了攻势,士气高昂的荆州士兵在主帅刘璟的亲自指挥下,杀进了部署在岸边的八千夷人军中,军队势如破竹,锐不可挡。
八千夷人军被大火烧得士气低迷,人心惶惶,在一万先登陆的荆州军和一千重甲步兵的冲击之下,不到一刻钟,防御阵型便瓦解了,全线崩溃,数千士兵恐惧得大喊大叫,撒腿向西奔逃。
他们的崩溃也带动了五千蛮人士兵的逃命,就像雪崩一样,三万多联军士兵都跟着崩溃了,没命地向西奔逃。
他们大营位于百余里之外的尾江镇,大营内有他们抢来的财物和年轻女人,就算是败退他们也不想放弃放弃钱物,很多人都抱着同样的想法,带着钱物女人回家去,不再北上为雍闿卖命了。
雍闿见军心已乱,他知道大势已去,也无心再组织军队防御,调转马头便逃,数百亲兵紧紧跟随着他,簇拥着他向西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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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三巴归心
江州城头上已聚满了人山人海,眼看凶狠的蛮夷联军溃败,城头上顿时一片欢呼,鼓声敲得震天响,为荆州军助威。
刘璟见敌军败退,他回头对大将沈弥令道:“你可率一万军追杀,不准他们渡江,给我斩尽杀绝!”
“遵命!”
沈弥率领一万大军衔尾追击而去,刘璟又对大将娄发令道:“敌军必然要从江阳县渡江南下,你可率领五百艘战船继续西进,封锁江面,不准任何船只渡江,不受降,一律杀绝!”
“末将遵令!”
娄发率领百余人返回了战船,这时,司马懿上前劝道:“其实俘虏他们加以感化,岂不是更好,州牧为何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刘璟摇摇头道:“军师不能只管夷人笑,就不顾汉人哭,他们犯境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是罪有应得,杀绝他们,可让我收服巴人之心,至于感化,我倒觉得刘璋羸弱,对他们过于宽容,以至于养成了他们的骄横傲慢,只有杀痛他们,才会让他们害怕而臣服。”
司马懿默然,他并不认可刘璟的话,虽然说一味宽容只会助长对方气焰,只有恩威兼施才是王道,可一旦血腥杀戮后,夷蛮人和官府的矛盾就不会再和解了,变成了死结。
刘璟看了他一眼,仿佛明白他的担心,他摇了摇头,司马懿毕竟是儒生,加上人还年轻,有时候不免会带一点腐儒之气,这是在巴郡杀人,和在南疆杀人完全是两回人,司马懿就不明白这一点。
这时,一直沉默的庞羲道:“夷人、蛮人出兵劫掠汉人,从来都是要女不要男,要财不要地,无论战俘还是普通民众,男人皆一概杀死,房屋则烧毁,董卓之乱后,这种情况愈加严重,刘璋无法制止,只能用怀柔安抚的手段,让刘纬娶雍闿之女为妻,也有这种因素在内,而且杀了生蛮还有熟蛮,杀了黑夷还有白夷,军师不用太担心。”
沉默片刻,司马懿轻轻一叹,向刘璟躬身道:“微臣明白了!”
这时,江州城门大开,郡丞张裔率领数百名长者出城迎接刘璟,他们跪在路边高声道:“江州城感激刘州牧救命之恩!”
刘璟连忙上前扶起张裔,笑道:“张郡丞不肯投降,率领军民坚决抵抗外侮的精神让刘璟敬佩,请郡丞放心,荆州军军纪严明,绝不会惊扰巴郡百姓。”
张裔大喜,连忙又道:“州牧的仁德天下皆知,巴郡人民蒙州牧所救,自当为州牧效命,不知州牧一路西来,有没有遇到严太守?”
刘璟微微一笑,取出严颜的佩剑,“这是严太守的佩剑,是令侄带来向我求救,否则,我如何得知江州危急?”
张裔认出了严颜的佩剑,既然佩剑都给了刘璟,那自然就是投降了,他顿时一颗心放下,又向司马懿和庞羲见了礼,对刘璟道:“请州牧进城休息吧!”
刘璟沉思片刻,回头对司马懿道:“军师先进城吧!战事未消,我要赶去江阳郡将最后的战役收尾,过两天我便回来,另外,严将军若归来,请他来江阳郡见我。”
.........
雍闿带着败军一路西逃,联军大营位于百里之外的尾江镇,他们一路烧杀抢掠,积累了大量钱财,也掳掠了无数年轻女人,他们为了抢掠江州城,便在尾江镇筑造了大营,将所有抢来的财物和女人存放在大营内,轻装赶去江州。
现在荆州军杀出断绝了所有人的发财之路,从将领到士卒,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一样,荆州军已经让他们胆寒,他们只想取回掠夺的财物和女人,立刻渡江回家。
唯独雍闿的想法和大家稍有不同,他考虑更多的是对刘纬的援助,很显然,荆州军也要参与争夺巴蜀了,无论是刘循还是刘纬,最后取胜的可能性都不大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再北上显然就是不智,雍闿也决定收兵回建宁郡,静观局势的变化。
数万败军在官道上奔逃,队伍十分混乱,后面还有追兵,士兵们如惊弓之鸟,无法停下来整理队伍,他们从上午一直奔逃到下午,士兵人数也从三万余人锐减到两万出头,其余上万士兵都被追兵所杀,一路上到处是身着藤甲或皮甲的尸体。
这时败兵退到一处山谷,这里离他们军营只有十几里,山谷长约五六里,最宽处有一里,最窄处只有数十步,只片刻,山谷内挤满了奔逃而来的南益州联军,喧嚣吵闹,人人争先向山谷外奔去。
雍闿却感觉有些不妙,这座山谷给他留有深刻的印象,他率军前往江州时便对左右戏言,若谁在山谷伏击他们,他们必将全军覆没。
当时他们势如破竹,士气高涨,这种话也只是一句戏言,但现在,雍闿却感到格外惊心,仿佛谷内充满了杀气,他不由在谷口勒住了战马。
数十年的经验告诉他,就算他们逃到大营也难逃追杀,刘璟绝不会放过他们,他心里清楚,要想逃命成功,只能离开大队。
“太守快走,后面追兵杀来了!”他们的亲兵们催促道。
雍闿向两边看了看,官道直通谷内,四周都没有道路,这时,他见北面有一片树林,树林深不可测,他一调马头,向树林内奔去,百余名亲兵都跟着跑向树林。
“太守,那边没有路!”亲兵们在后面大喊。
雍闿心中慌乱,对亲兵们的叫喊置若罔闻,他催马冲进树林,便沿着一条小溪向树林深处奔去,渐渐地不见踪影。
两万余败兵都渐渐冲了山谷,沈弥率一万追兵从后面赶来,他们没有留俘虏,追上的败军全部杀死,这时,一名军侯对沈弥大喊:“将军,看山上!”
沈弥一抬头,只见山上有一杆荆州军的赤旗在挥舞,他心念一动,忽然明白过来,回头大喝道:“全军停止前进,不准进山谷!”
他已猜到,这应该是黄忠军队抢在前面了,他们要在山谷伏击败军,应该看到了自己的军队,才用大旗提醒,想到这,沈弥又命令道:“弓弩手封锁谷口,不准任何敌军逃出。”
他话音刚落,只见山谷内爆发出一片惨叫声,远远可见看见山谷上空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山谷内果然出现了情况,沈弥率三千弓弩手排列成阵型,封锁了谷口。
山谷内鼓声大作,喊杀声震天,黄忠得到刘璟的命令,他率一万五千军绕过江州,先端了敌军的大营,又回头在这座山谷内设下了埋伏。
此时廖化率两千军堵住了山谷的另一头,黄忠则率其余军队分别埋伏在山谷两侧,乱箭齐发,射杀逃命而来的败军。
两万多败军奔逃一天,都已疲惫之极,刚刚从战场上逃出,却没想到在这里再遭伏击,他们很多人都已丢盔弃甲,手中没有盾牌和武器,大多赤手空拳,身着短衣,哪里躲得过两边密集射来的箭雨。
败兵们死伤惨重,互相践踏,哭喊着逃命,但前方已被大火封锁,烈焰熊熊,不少士兵不顾一切向冲过火海,却被火海对面的箭矢射到,活活烧死在大火之中。
这时,沈弥派出的一名士兵跑上山,找到了黄忠,躬身禀报道:“老将军,沈将军在外谷拦截,他向老将军转达州牧的命令,不留战俘,全部赶尽杀绝!”
黄忠一怔,但他也知道,这一定是刘璟的命令,他不会因为是沈弥转告而不执行,黄忠见敌军已死伤过半,箭矢的杀伤效果减弱,当即令道:“杀下山去,全部杀死!”
两边山上鼓声大作,一万多荆州军呐喊着从两侧冲下,挥舞战刀长矛杀向敌军,山谷内堆满了尸体,除了被射死,很多人都是被自相践踏而亡,血肉模糊,未断气者都被荆州士兵一刀戳死。
这时,一名荆州士兵找到了一名头戴长翎金冠的敌将尸体,在他战刀上有‘牂牁朱褒’字样,士兵高兴得大喊起来,一刀剁下了朱褒的人头。
越嶲夷王高定率领四千夷人走在队伍最后,当山谷突然遭遇伏击之时,他运气稍好,只有前队一千余人进入伏击圈。
惨烈的杀戮几乎惊破了高定的胆子,他调转马头便向外奔逃,他手下夷人士兵也乱作一团,争先恐后地向山谷入口处逃去。
但谷口已密集地排列着数千荆州弓弩手,封锁住了逃亡之路,当夷人士兵奔逃而来,沈弥一声令下,顿时乱箭齐发,密集的箭矢仿佛暴风骤雨一般,迎面向败军射去。
大片大片的夷人士兵被射倒在地,只一轮箭,便有数百人被射死在谷口,紧接着,第二轮箭又呼啸而至。
夷人士兵见后路更加难逃,走投无路,只得又掉头向谷中奔去,很多人沿着谷口的峭壁向上攀爬,摔死者不计其数,山谷内,绝望的哭喊声响成一片。
高定见后路已断,无奈之下,只得调转马头向山谷内奔逃,这时,迎面冲来一支荆州军,为首者是一名老将,身材雄壮,手执金背虎牙刀,铁甲银盔,白须飘飘,格外地威风凛凛,正是老将黄忠。
黄忠一眼看见了高定,大喝一声,“夷王受死!”他催马挥动大刀杀来。
高定认识黄忠,吓得手脚冰凉,他已无路可逃,只得摘下铁枪,迎战而上,黄忠战马如疾龙,从高定身旁飞掠而过,只见寒光一闪,血雾蓬起,高定人头飞出三丈远,尸体跟着战马奔跑几步,栽落下地。
黄忠一刀斩了高定,用刀一指夷兵,“给我杀!”
数千荆州军将士呐喊着向最后的千余夷兵杀去.......
这是一场影响深远的战役,南益州首领雍闿所率领的四万联军在巴郡遭遇到荆州军的无情绞杀,除了雍闿带着一百余人逃脱大难外,四万余人全军覆没,全部被荆州军斩杀。
这一战使刘璟彻底赢得了巴人的拥戴,同时也使南益州各部落损失惨重,他们惧于刘璟之威,纷纷派人来求和乞降,连远在建宁的熟蛮首领孟获和白夷首领罗娇凤也分别派使者向刘璟进献礼物。
荆州军虽然未踏入益州南部一步,便已经震慑住了南方各郡的不臣之心,惟独雍闿不服,他不断招兵买马,伺机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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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章 兄弟争位
成都,刘氏兄弟的州牧争夺战已经打了一个多月,双方泾渭分明,刘循以蜀郡为根基,占据成都,得到张任、董和、费观、王累等人支持,有军队两万余人,他已在成都继任了益州牧。
而刘纬也并不示弱,他以广汉郡为根基,占据绵竹,得到了黄权、刘巴、雷铜、杨沛等文武大将支持,有军队一万五千人,加上他的三千私军和临时招募士兵,也有两万人出头。
更重要是,他得到了曹操的支持,朝廷已封他为益州牧,这便使刘纬占据了法理上的优势,他才是朝廷承认的益州牧,而刘循不是,也正是这一点,使刘纬军队士气高昂,咄咄逼人,在三次交锋中胜了两次,军队攻打到了成都城下。
一个多月的争夺战使双方死伤惨重,众人逃离家园,农业生产遭受严重破坏,连工商业发达的成都也一片萧条,家家户户关门闭户,酒馆商铺纷纷停业。
夜色笼罩着成都,城头上,刘循正默默注视着三里外的军营,黑漆漆的一片,只隐隐可以看见一个轮廓,还有星星点点的灯光。
刘循心中忧虑万分,他的两万军队在两次失败中损失过半,手中只有不足一万军队,能否守住成都,他已经没有把握了,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汉中吴懿能否及时回援。
就在半个月前,他得到吴懿的快报,吴懿军队在定军山被张鲁缠住,无法脱身,只能尽量争取击败张鲁,返回巴蜀助战。
但更让刘循难以接受的是,朝廷竟然册封刘纬益州牧,这样一来,他成了乱臣贼子,愚蠢狠毒的兄弟倒继承了父业,想到这一点,刘循便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公子是在怨恨朝廷吗?”张任走到刘循身旁笑道。
刘循点点头,“父亲在去年明明向朝臣报送了世子,请朝廷册封,朝廷却视而不见,封一个无德无能之人为益州牧,这让人情何以堪。”
“这应该和朝廷无关,是曹操的意思,其实曹操也未必了解你们兄弟的情况,他是听信了黄权的一面之词。”
“黄权?”
刘循有些惊讶地望着张任,“怎么会和他有关?”
张任冷笑一声,“其实论资历,论才干,怎么也轮不到黄权接任益州别驾,当时很多人都怀疑,黄权早已秘密投降了曹操,一直便是曹操安插在益州的棋子,所以他才会被封为益州别驾。”
刘循点点头,恨恨道:“我明白了,这样一来曹操对益州的了解,就在于黄权的报告,黄权把刘纬说得贤德仁慈,把我刘循说得昏庸无能,所以曹操便听信了他的一面之词!”
张任摇了摇头,“我觉得恰恰相反,黄权给曹操的报告,一定是说刘纬昏庸愚蠢,愿意效忠曹操,这才使曹操觉得刘纬容易控制,对于曹操而言,一个刘璟已经让他头大如斗,他怎么可能允许在益州再出现第二个贤能之主,曹操承认刘纬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话虽这样说,但刘循还是感到心中郁郁不乐,半晌又问道:“将军觉得刘璟会趁机进攻巴蜀吗?”
张任没有说话,嘴角渐渐露出一丝苦笑,让他怎么回答呢?他早就知道刘璟一定会进攻巴蜀,也猜到庞羲已暗中投降了刘璟,否则刘璟不会让庞羲去守建平郡,可偏偏主公就不肯相信,而且庞羲又是刘循岳父,让他难以回答啊!
刘循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脸苦涩,心中猛地一跳,低声道:“将军的意思是说,刘璟已经西进巴蜀了吗?”
张任默默点头,沉吟一下又道:“我怀疑刘璟的荆州军已经和雍闿军队交战了,否则雍闿的援军早就该到了,公子不觉奇怪吗?”
刘循眉头微微一怔,张任这一提醒,他也觉得有点奇怪,他知道刘纬早就和雍闿勾结了,只要他一发难,雍闿就会立刻出兵,现在雍闿军队迟迟未到,虽然会有各种原因,但遭遇荆州军的可能性更大。
但雍闿不重要,重要的荆州军杀进巴蜀,他们兄弟还在这里内斗,白白给刘璟做嫁衣。
就在这时,城头眺望塔上忽然钟声大作,这是发生了情况,刘循和张任都愣住了,一齐回头向眺望塔望去。只听塔山士兵大喊:“公子,城下敌军营中有动静,有军队杀来了。”
刘循探身向远处的军营望去,果然看见军营开始混乱了,数支火龙正向大营冲击,大约有万余人的军队,这分明就是偷袭的阵势,前锋已冲进了敌军大营之中。
张任也看出这是偷营的战法,他顿时兴奋得大喊起来,“这一定是吴懿的军队,我们援军来了!”
城头上的欢呼声顿时响成一片,刘循心中激动异常,但又有一点担心,“我担心这是刘纬的诱兵之计。”
“公子不用担心,刘纬愚蠢之人,他使不出这种计策。”
说罢,张任拱手请战道:“请让卑职率军出战,前后夹击,一定会大败敌军!”
刘循犹豫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当即下达命令,命张任率八千军队出城作战。
城门大开,张任一马当先,挥动着大铁枪,率领八千士兵向刘纬的大营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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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后面突然杀进刘纬大营的军队正是从汉中赶来的吴懿军队,吴懿也并没有完全撤退,他命大将杨洪依然率军在定军山和张鲁对峙,他自己则率一万军队赶回巴蜀,帮助刘循争位。
此时,吴懿也得知朝廷册封刘纬为益州牧,这令他十分愤怒,他比谁都了解此人,贪婪愚蠢,又心狠手辣,他若为益州之主,将是益州人的不幸。
与此同时,吴懿也很担心刘璟已杀入巴蜀,如果再不平息兄弟之间的内讧,巴蜀就彻底完了。
他率领一万人昼夜行军,趁着夜色掩护,偷袭了刘纬大营。
刘纬大营内已乱成一团,许多营帐被点燃了,火势冲天,浓烟弥漫,士兵们在大营四散奔跑,一支支军队正在大营内左右突击,将军营冲得七零八落,大将高沛带领千余人和偷营的吴懿军队苦苦鏖战,黑暗中,双方很难辨清敌我,战斗打得格外混乱。
而就在这时,军营的另一面也一阵大乱,张任率领八千军杀进了敌营,两支军队前后夹击,使刘纬军队腹背受敌,在混乱中只坚持了片刻,便彻底崩溃了。
刘纬身着金盔银甲,正骑在马上指挥士兵抵御吴懿军队的偷袭,他大声叫喊:“不要混乱,军队列阵防御!”
大营内人喊马嘶,压住了他的喊声,除了身边百余人外,谁也听不见他的叫喊,眼看着吴懿军队已经杀进了大营,四处放火烧杀,刘纬又气又急,就在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而至。
“州牧,西边也有敌军杀入大营了,是张任的军队!”
刘纬一下子呆住了,敌军从两边杀来,他还能抵挡得住吗?这时,他的亲兵们都焦急地大喊起来,“州牧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刘纬调转马头便向大营北面奔去,东西两面都有敌军偷营,他只能向北面突围,在他身后跟着千余士兵。
刚奔至北营门前,营门口忽然出现一片火光,一支军队杀了进来,为首大将手执大铁枪,身高八尺有二,骑在一匹雄骏的黑马上,显得威风凛凛,此人正是号称巴蜀第一将的张任。
张任年约四十余岁,也同样是师从河北玉真子,他是俗家弟子,出道较早,但也得到了玉真子武艺的精髓,十三式百鸟朝凤枪使得如火纯青,纵横巴蜀二十年,从未遇到过对手,被称为西川枪王。
张任不仅武艺高强,也颇有头脑,他知道刘纬在情急之下,必然会向北面突围,便率三千军等候在北营门外,眼看着刘纬奔逃而至,张任再也按耐不住激动,率军迎了上来。
“二公子,投降吧!我饶你一命。”张任用长枪一指刘纬喝道,
刘纬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张任,吓得他心惊胆战,这时,他发现营门一侧的士兵不多,便回头对身后士兵喊道:“儿郎们,一起杀上去!”
士兵们呐喊着冲了上去,几十名亲兵从四面包围张任,刘纬抓住这个机会,一拨战马向营门人少处奔去,挥舞大刀乱砍,“快闪开,挡我者死!”
就在这时,他身旁传来一声冷笑,一回头,却见张任出现在自己身边,吓得刘纬魂飞魄散,挥刀向张任劈去,张任用长枪隔开,伸手抓住了刘纬的束甲丝绦,向怀中一拽,便将刘纬生擒活捉。
士兵们见刘纬被抓,都无心再战,纷纷跪下投降,张任将刘纬扔下地,喝道:“绑了!”
几名士兵冲上来,将刘纬捆绑起来,这时,张任率军杀进军营,收降逃兵,刘纬被绑在一辆牛车上,四周士兵混乱奔逃,他心中万念皆灰,低下了头心中暗忖,‘兄长不至于杀自己,罢了,当个富家翁吧!”
可刚想到这,他忽然感到背心一阵剧痛,发现一柄刀尖从前胸透出,他慢慢回头,看见了身旁站着一个黑影,隐隐看见他狰狞的笑容。
刘纬忽然认出了此人,竟是他兄长刘循的心腹侍卫,刘纬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兄长不给自己活命的机会了,他大叫一声,从牛车上落地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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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0章 仓促迎战
刘纬在混乱中被杀,这个消息传出,使刘纬的势力顿时分崩离析,大将杨沛随即献绵竹城投降,而黄权在混乱中逃出城,不知所踪,此时,荆州军全歼雍闿军队的消息已传到成都,形势顿时紧张起来。
刘循来不及清算刘纬的势力,也来不及享受胜利的喜悦,他下令赦免所有跟随刘纬的文官武将,集中兵力对付荆州军入侵。
州衙内堂之上,张任、吴懿、杨怀、王累、董和、吴兰、费观、尹黙等十几名益州文武高官会聚一堂,和刘循一起商议紧急应对之策。
“我们关键是兵力不足!”
张任忧心忡忡道:“加上援军和杨纬的降军,我们手中一共只有三万五千余人,而听说荆州军有一千多艘战船,那至少也是五六万人,更重要是,荆州军从水路进攻,我们的险关要隘都失去了作用,形势严峻啊!”
大堂内都沉默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刘璟用各种计谋手段分化削弱了益州的力量。
更重要是兄弟内讧,极大的损害了刘璋家族的威信,从各郡纷纷保持沉默,便可看出各郡县对兄弟争位的不满,要修补这种名声损害需要很长时间,但现在他们没有时间了。
刘循无奈,又问吴懿道:“吴将军,汉中的两万军队能否撤回来。”
汉中的两万军队是巴蜀精锐之军,如果能撤回来,那么他们的兵力就会立刻增加到五万余人,勉强可以和荆州军抗衡了,众人都一起向吴懿望去。
吴懿苦笑一声道:“如果能撤回来,这次我就一起带回来了,张鲁率三万军在定军山和我们对峙,如果仓促撤退,恐怕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我不敢轻举妄动。”
大堂内又沉默了,其实就算现在要求将汉中的益州军撤回来,往来至少要二十天,时间上估计也来不及了,沉默了片刻,董和缓缓道:“我们是否可以尝试一下,将各郡军队汇聚成都,加上险关要隘的军队,大概也能汇聚到两万人。”
“董太守觉得可能吗?”
王累冷笑道:“荆州军在巴郡已经亮了刀子,雍闿那么凶悍的四万军队都被荆州军斩尽杀绝,得了巴人之心,至少巴东、巴西、巴郡和江阳郡都已投降刘璟,剩下的汉嘉、犍为、广汉、东广汉、梓潼、汶川,这六个郡能凑足两万人吗?而且就是有军队,这些太守会把军队派来和荆州军作战吗?”
“或许王参军说得对,但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至少犍为郡我们能控制得住。”董和坚持自己的意见。
这时,杨怀瞥了董和一眼,冷冷地讥讽道:“其实我觉得董太守应该知趣回避才对,这个场合董太守真不该出现啊!”
“杨参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董和怒视杨怀问道。
张任也冷哼一声,应和道:“我觉得杨参军说得有道理,董太守之子在荆州为高官,在关系到荆蜀决战之时,董太守确实应该避一避,倒不是怀疑董太守有不臣之心,而是人知常情。”
“好了!”
刘循有些不满地打断了张任的话,“我们的内讧已经够多了,现在大敌当前,大家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吧!”
既然刘循开了口,众人便不再多言,董和也沉默不语,刘循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不能让荆州军那么顺利杀到成都,必须要进行有效阻拦,谁愿意领兵南下?”
“谁愿意?”
刘循一连问了两遍,没有人回答,这时吴懿道:“若公子不嫌卑职能力低微,我愿意领兵南下!”
刘循大喜,急忙道:“我给吴公一万五千人,战船三百艘,可沿岷江南下,在犍为郡阻击荆州军。”
“微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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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散去了,刘循独自一人站在地图前发呆,他听说刘璟有一台沙盘地图,将蜀中的山势河流以及城池关隘等等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而自己身为益州之主,却没有这种更清晰的地图,让他心中不由一阵黯然,自己能挺得过这一关吗?
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其实我们也并非走投无路!”
刘循回头,只见他费观出现在他身后,费观年约三十余岁,是费家的重要代表人物,他娶了刘循的长姊为妻,官任益州治中,费、刘两家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刘璋的母亲便是费家人。
费家号称成都第一世家,对益州政局有着重要影响,不仅拥有大量土地,家财雄厚,而且让人才辈出,费观、费俊、费礼都出任益州高官,连费观的侄子费祎也是益州有名的年轻才俊,和董允并称益州二杰。
费观走上前道:“其实我们现在还有三条路可走,其一是抵抗,成都有二十余万人口,存粮五十万石,绫罗金钱堆积府库,动员五六万青壮参加守城完全没有问题,如果我们守城超过三个月,或许曹操就会对荆州有行动;其二是弃蜀入京,就算公子不愿投降刘璟,去了邺都也能封侯拜官,不用看刘璟脸色。”
“那第三呢?”刘循又追问道。
费观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刘循顿时明白了,第三条路就是投降,他叹口气道:“父祖打下的基业,我怎能轻易拱手送人,尽力全力抵抗吧!如果实在守不住,那也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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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军在击溃益南联军后,赢得了巴地民众的拥戴,各郡县官府纷纷表示愿意归降刘璟,短短几天时间,荆州军轻而易举地收取了巴东、巴西、巴郡和江阳四郡。
刘璟封严颜为中郎将,又任命严颜推荐的张裔为巴郡太守,随即令廖化和蒋琬率五千军去接收巴西郡,又命黄忠率一万军为先锋,由严颜引导,先路去取犍为郡,他则率领水军主力在江阳郡县休整三天。
三天后,大军又继续乘船西进,浩荡的船队从南安县进入岷江,借着东南风向北方驶去。
犍为郡是巴蜀最为富庶的一个郡,位于巴蜀中部,北邻蜀郡,南接巴郡和江阳郡,包括今天的资阳、简阳、乐山、眉山、宜宾等等地区,郡域辽阔,土地肥沃,人口有近十万户,也巴蜀人口最多的一个郡,拿下犍为郡,整个巴蜀也就大势已去。
犍为郡有驻军七千人,一部分约两千人以郡兵的形式驻扎在各处关隘,而其余五千重兵则驻守在犍为郡郡治武阳县,由大将刘璝和泠苞率领。
就在荆州军先锋黄忠率军北上的同时,吴懿也率一万五千军赶往武阳县,双方在争相追赶时间。
犍为郡位于川西山地和川中平原的过渡地带,被岷江一分为二,西面是山峦丘陵,而东面则以平原为主,也偶然会有一些低缓的丘陵山峦。
黄忠率领的一万先锋军在低缓的丘陵之间疾速行军,有严颜为向导官,一路北上,各县官员都纷纷开城投降,荆州势如破竹,一路毫无阻挡。
一方面固然和严颜为向导官有关,但更重要的原因却是荆州军歼灭了北上的雍闿军队,大家都知道,如果雍闿军没有被荆州军歼灭在巴郡,那么他们必将遭遇最残酷的杀戮的抢掠,正是出于一种感恩之心,犍为郡各县都纷纷向荆州军投降。
这天傍晚,军队抵达武阳县以南约三十里处,这时严颜笑问道:“黄将军,我们一鼓作气赶去武阳县,还是在这里宿营,明日天亮后再去武阳县?”
或许是年轻相差无几的缘故,黄忠和严颜一路相处十分默契,尽管黄忠的军职要高严颜一级,但黄忠依然对他敬重有加,丝毫没有摆出上司的架子。
黄忠想了想问道:“严公觉得我们去了武阳县,刘璝和泠苞会开城迎接吗?”
严颜摇了摇头,“他们不是地方将领,原来是张任的部将,他们投降的可能性估计不大,而且我有一种预感,成都的军队已经赶到了武阳县。”
“既然如此,还要稳妥一点好,避免遭遇伏击。”
黄忠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打量一下周围地形,正好位于地势高处,水源充足,非常适合扎营,他便下令道:“军队就地宿营!”
在行军司马的安排之下,士兵们纷纷开始搭建简易帐篷,黄忠又派出百余探子,去四周巡哨,他则和严颜在一座简易的大帐内商量夺取武阳城的办法。
“武阳城背靠彭山,面对大江,城池高大坚固,而且城内粮草充足,如果要硬攻也可以,但至少要四倍于守军,而我们只有一万人,就算攻下城池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更何况会有援军到来,那时攻城就几乎不可能了。”
黄忠点点头,他是个很谨慎之人,不会做冒险之事,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还是等州牧主力过来再说。
这时,一名士兵在帐门口道:“启禀黄将军,启禀严将军,犍为郡姜太守派人来了。”
黄忠和严颜对望一眼,严颜立刻问道:“来人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赵竺!”
严颜对黄忠笑道:“此人是太守姜恒的书佐,是他的心腹,我见过多次,一个很能干之人,他的到来,必然带有重要消息。”
黄忠立刻令道:“请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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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1章 武阳不利
不多时,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被领进帐内,他虽然身着乡农短衣,但长得文质彬彬,显然是一个读书人乔装,他进帐便躬身施一礼,“参见黄老将军,参见严太守!”
严颜和他很熟悉,笑道:“原来是赵书佐,可是奉姜太守之命而来?”
“正是!”
赵竺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双手呈上,“这是太守给刘州牧的信,请两位老将军代为转达。”
黄忠接过信,这是给州牧的信,他倒不好随意拆看,便问道:“请问你家太守是何用意?”
“回禀黄将军,我家太守感恩于荆州军歼灭雍闿之军,愿意为刘州牧效力,只是他无法指挥城中军队,难以直接献城,愿意配合两位将军攻城。”
黄忠点了点头,又问道:“现在城内有多少军队?”
“原本有五千军队,但今天中午吴懿又率一万五千人赶到,现在城内有两万军队了。”
“两万?”
黄忠和严颜对望一眼,对方兵力是自己的两倍,这就不好取城了,他们必须要向州牧汇报,沉思片刻,严颜问道:“现在可是吴懿为主将?”
“回禀严太守,虽然是吴懿为主将,但太守也知道泠苞和刘璝都是张任的部将,他们互不买帐,在城中吵嚷争权,现在还很混乱。”
“我们知道了!”
黄忠对赵竺道:“请赵先生回去转告姜太守,军事上不需要他冒险,只要他保住府库物资,安抚城中之民,这就是立功了。”
赵竺大喜,如果是这样,他们压力就小多了,他连忙深施一礼,“卑职这就回去复命。”
他慢慢退了下去,等他走了,黄忠这才对严颜道:“对方有两万军队,莫说攻城,就算两军在旷野对战,我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我觉得还是应稳妥起见,暂不攻城,等州牧大军到来后,再商量对策,公义以为如何?”
严颜笑道:“老将军不愧是谨慎之人,既然如此,那就等候州牧吧!”
黄忠随即命人去给刘璟送信,他又令军士加强防御,不准夜间懈怠
赵竺离开黄忠军营,骑马从官道返回武阳城,他约奔出十余里,却调转马头向一条小路奔去,不多时,来到一座较为隐蔽的山谷前,就在这时,树林两边冲出数十名巡哨士兵,将他团团围住,他翻身下马,拱手道:“请转告吴将军,说赵竺回来了。”
“原来是赵书佐,请吧!吴将军正在等候,”
赵竺跟着士兵向山谷中走去,山谷很宽阔,长约十余里,宽四五里,叫做葫芦谷,只有一处狭窄的通道供出入,是一个非常理想的藏兵之地,在葫芦谷内藏有近两万军队,正是吴懿率领的益州军。
这当然是吴懿之计,因为沿途县官都望风投降荆州军,他便将计就计,让太守姜恒也假欲投降黄忠,又命赵竺送去了假消息,他则率军两万出城,准备夜袭黄忠之军。
赵竺被领到一座大帐内,大帐内灯光明亮,吴懿正和几名大将商议偷袭的计划,包括他带来的副将邓贤,武阳县原守将泠苞和刘璝,以及参军费诗。
赵竺进帐施礼道:“参见吴将军!”
吴懿笑问道:“如何,见到黄忠了吗?”
“卑职见到了黄忠和严颜,按照吴将军的话,一一告诉了他们,看得出他们深信不疑。”
吴懿笑了起来,对众人道:“最好的策略就是九句真话带一句假话,就算是严颜也不会怀疑,黄忠以为我们军中不和,他必然不会加以提防,今晚正是偷营的机会。”
众人都大赞吴懿策略高明,这时,费诗接口道:“不过黄忠是个精细之人,就算他信以为真,但他也会注意防御,不会让我们那么容易偷营得手,还望吴将军不要太大意。”
吴懿点点头,“费参军说得有理,我们确实不能大意。”
他指着地图对众人道:“黄忠扎营之地叫困龙岗,虽然地形不错,但也有弱点,那就是坡度很平缓,岗上没有任何遮拦,难以防御,尤其是西面,直接面临大江,乱石嶙峋,我们可以从西面下手,扰乱他的军营,逼他撤军。”
说得这,吴懿又指着一处山坳,对泠苞和刘璝道:“两位可率本部埋伏在这里,待黄忠撤军之时,从侧面袭击,只要荆州军乱起,便是我们的机会。”
泠苞和刘璝一起拱手道:“遵令!”
.......
黄忠军队驻扎在一座宽阔平坦的山岗上,只略略高出地面数十尺,山岗上分布着稀疏的松林,三面都是缓坡,西面则紧邻岷江,江水千万年的冲刷侵蚀,使山岗西面乱石嶙峋,一些乱石间的缝隙甚至深达一丈。
一轮弯月在灰暗的云层中穿行,时而给大地染上一层惨淡的银色,时而又钻进云层,使大地一片黑暗,在间歇的黑暗中,数十名黑影正悄悄在山岗西南角的乱石中向上攀爬,他们非常隐蔽,在距离荆州军营地还有数十步处潜伏下来,等待机会。
时间已经到了两更时分,但黄忠并没有入睡,他和往常一样,在军营周围巡视,这是他几十年来养成的习惯,每逢出征,他都会十分谨慎,要亲自巡察到三更时分才会回帐休息。
尤其是今天晚上,他们轻装行军,没有携带更多的扎营工具,比如营栅、插枪等等,使防御显得不足,只能靠外面的巡哨来事先发现危险。
“老将军,已经很晚了,回帐休息吧!”两名亲兵在旁边劝他。
黄忠没有说完,他又仔细打量一下周围,四周都是起伏的丘陵和大片森林,越过这片森林便是宽达数百里的平原地带,那边则是肥沃的土地和一座座农庄。
黄忠也感觉问题不大,转身向自己大帐走去,可刚到了数十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黄忠霍然回头,只见一名巡哨骑马奔来大喊:“发现敌情,有敌情!”
黄忠大吃一惊,立刻喝令道:“敲响警报!”
‘当!当!当!’警钟声在山岗上回荡,熟睡中的荆州军士兵纷纷被惊醒,这时,敌军已杀到山岗前,有哨兵向黄忠紧急禀报:“老将军,北面和东面都有敌军进攻!”
黄忠惊得额头上出汗了,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上了赵竺的当,益州军内部根本没有什么内讧,他这样说是为了让自己丧失警惕,偏偏他们真的放松了警惕,黄忠心中懊恼,但他并没有慌乱,喝令左右道:“不要慌乱,立刻集结防御!”
这时一名士兵奔来禀报:“启禀将军,严将军正率领一千弟兄在东面拦截,他说负责东面,请老将军安排北面防御。”
黄忠点了点头,他翻身上马,向北面奔去,只见北面人影密集,四面喊杀声震天,不知有多少军队向山岗大营杀来,忽然,有士兵指着西面大喊:“老将军,营地起火了!”
黄忠回头,却见西南角火光大作,士兵们休息的简易营帐被点燃了,火借风势,瞬间便有数十顶大帐被点燃,很快,干燥的松林也被大火点燃,火焰冲天而起,高达十几丈,许多燃烧的大帐被风卷到空中,飞落在大营中部,也点燃了中部的营帐,士兵们来不及收帐,山岗上顿时一片大乱。
黄忠已经意识到他们无法守住大营了,再不撤退,他们必将被大火吞没,他当即下令道:“军队立刻撤离山岗,向南撤退!”
“当!当……”
急促的撤退钟声敲响,正在慌乱中的荆州军纷纷撤下山岗,黄忠当先,严颜押后,一万军队迅速向南撤退。
后面追兵不止,吴懿大喊道:“弟兄们,敌军败了,追杀上去!”
在战鼓声中,一万多益州军在后面掩杀追赶,黄忠军队刚奔出数里,经过一座山坳处,忽然一阵鼓声响起,火光大作,埋伏在山坳中的泠苞和刘璝率五千士兵杀了出来,将败退中的截杀为两段,突来的袭击使荆州一片混乱。
黄忠见后方形势危急,他大喊道:“跟我杀回去!”
他又率军掉头冲杀了过来,迎面正遇到了大将刘璝,黄忠奋起虎威,大吼一声,奔马如烈虎,瞬间杀到眼前,刀光一闪,将刘璝劈为两段,他的军队顿时士气大振,跟随着黄忠反击,很快将截断他们的益州军杀开,和后面的荆州军连为一体。
这时,吴懿率领大军追到了,两军混战在一起,尽管荆州奋起反击,但寡不敌众,又再次败退了,吴懿大喜,喊道:“破敌就在今晚,儿郎们,追杀上去!”
益州军如狂波奔涌,在后面紧追不舍,此时荆州已经混乱,无法再组织起有效的抵抗,眼看即将溃败,就在这时,侧面一条山道上忽然鼓声大作,火光燃起,一支千余人的军队从斜刺里杀出。
为首一员大将,白马银枪,马如蛟龙,人似天神,战马奔突,银枪左右刺杀,锐不可挡,所过之处,益州军被杀得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瞬间,战场的形势被扭转了,益州军纷纷后撤,吴懿见形势不妙,喝令停止追击,益州军被从山道中杀来的军队堵在官道之上。
这时,吴懿认出其中一人是庞羲幕僚邓芝,而这名勇猛无比的白马银枪他却不知,他急令左右,“问来者何人?”
一人奔上去大声问道:“请问来将是何人?”
银枪大将微微冷笑一声,“吾乃常山赵云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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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2章 智取武阳
赵云原本是被派去佯攻上庸,但随后刘璟便调他入蜀,参与攻取巴蜀,赵云并没有跟随荆州主力的行军轨迹,而是在邓芝的引领下,率一千余人从江阳郡北部穿插过来,他本想在武阳县和黄忠军队汇合,不料他来得极巧,正好救了黄忠。
赵云长枪一横,厉声喝道:“不想活就上来受死!”
赵云在南郡独战曹操十余万大军,早已传遍天下,他的威名在巴蜀也极为响亮,众军见他勇猛如虎,又听说他竟然就是勇冠天下的赵云,都不由有了惧意,纷纷向后退去。
这时吴懿见黄忠军队已在迅速集结,他知道夜袭的机会已失,便喝令道:“撤军!”
益州军迅速向撤离,赵云兵势微弱,也没有追赶,一直等益州军完全撤走,这才调转马头向黄忠奔去。
此时黄忠的军队已经从混乱中渐渐恢复,正在迅速集结整队,但人数只剩下四千人左右,居然少了一半多,这让黄忠万分沮丧,这一战他竟然败得如此之惨。
旁边严颜安慰他道:“这一战时间不长,应该没有这么惨,我想应该很多士兵跑散了,慢慢收拢,应该会找回来。”
黄忠叹了口气,不管能找回多少,这一战他都输得太窝囊了,竟然被偷袭,他还从未遭遇到这种事情。
这时,赵云催马上前,拱手道:“老将军安否?”
黄忠上前还一礼,他这才想起赵云并没有跟他们入蜀,不由惊讶问道:“子龙是从哪里来?”
“我是奉州牧之命入蜀,走了江阳郡北面,原本想在武阳县和老将军汇合,没想到正好遇到战斗。”
黄忠心中愈发惊讶,他叹息一声,“这真是天意,上天将子龙送来救我们,也挽救了我的名声,请子龙受我一礼。”
说完,黄忠翻身下马要跪下行礼,赵云连忙下马将他扶起,“老将军使不得!”
黄忠见他不肯受礼,心中愈发感激,他拍拍赵云的胳膊,给他介绍严颜道:“这位是严将军,原是巴陵太守,武艺高强,勇冠三军!”
赵云欣然见礼,“原来老将军便是号称巴蜀南刀的严太守,赵云久仰了。”
严颜早闻赵云威名,在吕布死后,便被公认为天下第一将,连西凉马超都惊叹赵云在曹操十几万大军中杀出重围,自愧不如,如此,他严颜怎敢在赵云面前妄谈武艺高强。
黄忠的介绍使他心中惭愧,不过赵云知道他的名声又让他颇为得意,严颜连忙施礼道:“赵将军的威名严颜早已景仰,没想到今天竟被将军所救,严颜感激不尽。”
两人客气几句,赵云这才问黄忠道:“请问老将军,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黄忠叹了口气,“我们兵力不足,吴懿又是善谋略之辈,还等州牧到来再商量对策吧!”
赵云点点头,“先收拢散兵要紧。”
黄忠也是此意,他立刻派出二十支巡哨队,去四周收拢逃散的荆州败兵,到天快亮时,陆陆续续有散兵归来,最后整顿军队,约八千人,也就是说这一战,他损失了两千士兵,还有不少骡马物资,虽然不算惨重,但也让黄忠郁郁不乐。
黄忠不敢在武阳县停留,随即率军南下,在次日下午,他们终于等到了荆州水军主力到来。
船舱内,刘璟静静听完黄忠的述说,黄忠说完,叹了口气,又愧疚道:“卑职轻信敌军投降之言,丧失了警惕,导致被敌军偷袭兵败,请州牧处罚!”
刘璟摇了摇头,“胜败乃兵家常事,老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刘璟又对赵云笑道:“赵将军怎么来得如此之巧,正好救了黄老将军。”
赵云手一摊,笑道:“只能说是天意,我也没法解释。”
众人都笑了起来。这时严颜接口道:“启禀州牧,武阳城城池高大坚固,吴懿此人经验丰富,有重军足粮,城池难破,我们也无计可施。”
严颜刚说完,旁边司马懿微微笑道:“我有一计,取武阳城易如反掌。”
黄忠和严颜对望一眼,两人都喜出望外,连忙道:“请军师赐教,计将安出?”
司马懿笑着低语几句,黄忠和严颜连声赞好,连刘璟也微微点头,司马懿名不虚传,果然是腹有货
次日一早,荆州军的主力战船继续浩浩荡荡北上,一千五百艘战船鼓足船帆向北疾驶,船帆铺天盖地,遮蔽了江面,当声势浩大的船队经过武阳城外江面,城上的守军都骇人变色,每个眼中都露出了恐惧之色,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船队。
连吴懿也脸色大变,他眼中忧虑之极,尽管他知道刘璟率大军西征,却没有想到竟是如此浩大,船队绵延百里,这该有多少军队?巴蜀保得住吗?
这时,副将邓贤上前道:“将军,好像有点不妙啊!荆州军并不在意武阳县,而是直接去攻成都了。”
吴懿点点头,他也看出来了,对方是船队,根本不会考虑后勤被断这种事情,他奉命南下守武阳县明显失策了,如果成都失守,他们也就完了,而成都只有两万军队,恐怕守不住啊!
想到这,他对邓贤道:“我必须立刻率军回成都增援,你和冷将军可率四千军守住武阳城,若荆州军败溃,你们可拦截住他们。”
“卑职遵令!”
吴懿心急如焚,又吩咐泠苞几句,率领一万五千军从陆路疾速赶回成都。
武阳城三十里外,黄忠和严颜再次扎下了大营,这里距离他们几天前被袭击处只有三里,是一处比较隐蔽的山谷,他们藏军在山谷内,等待着武阳县探子的消息。
山谷内比较空旷,黄忠军队扎下了数百顶大帐,在其中的中军大帐内,黄忠和严颜正在听一名当地向导的讲述。
向导是一名六十余岁的樵夫,在这一带打柴近四十年,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他喝了口水笑道:“这一带山脉叫做武山,武阳便因位于山脉北面而得名,山谷沟壑极多,这座山谷我们当地叫做射鸟谷,每年秋天山谷中鸟雀很多,和前面的葫芦谷一样,都是只有一个开口的死谷。
过了武阳县,又有一条稍微低缓的丘陵山脉,叫做彭山,传说是彭祖的埋骨之地,过了这两条山脉,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了。”
这些黄忠都知道,严颜告诉了他,他耐着性子又问道:“在彭山内可有藏兵之处,象这座山谷一样。”
老向导想了想道:“有一处山谷,就叫藏兵谷,不过不在官道上,离官道有两里,从一条小道可以过去,足以藏兵万余人。”
黄忠连忙铺开地图,向导凑上前,找到了藏兵谷,“就在这里,旁边是一条废弃的官道,我常去那里打柴。”
黄忠点了点头,这个位子非常好,正是他所需要的藏兵之地,他又问道:“去藏兵谷可有别的路,我是说不经过武阳城。”
向导笑了起来,“怎么会没路,可以走小路绕过去,我至少知道三条小路。”
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跑到大帐前禀报:“启禀将军,吴懿率领大军离城了,斥候说,大约有一万五千余人。”
黄忠和严颜交换一个眼色,两人都露出了笑意,果然不出军师所料,吴懿发现屯守武阳没有意义,撤军回成都了,严颜笑道:“那下一步就该我们出手。”
武阳城原本是刘璝为主将,泠苞为副将,在刘璝被黄忠杀了后,他的部属都被张任收走,并没有交给泠苞,这让泠苞心中不快,按照益州的军规,掌五千军可升为校尉,如果泠苞接收了刘璝的部属,那他的部属将超过五千人,升为校尉,显然吴懿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当吴懿率军北归后,泠苞这才明白吴懿的用意,吴懿命他的部将邓贤为武阳县主将,而他泠苞依然为副将,因为邓贤是校尉,高了他一级,所以他只能听令于邓贤。
这就令泠苞的心中十分不满,但他又不敢将这种不满表露出来,便对军务不闻不问,随便邓贤怎么处理。
就在吴懿率军北上后的次日黄昏,泠苞却匆匆赶到城墙之上,邓贤正在城头上巡视,听说泠苞有紧急军情找自己,他心中有些奇怪,此人怎么又知上进了?
邓贤便命人将泠苞请来,不冷不热问道:“冷将军有什么事吗?”
泠苞抱拳笑道:“我刚才听说巡哨发现一支荆州辎重队过境北上了,可有此事?”
邓贤点点头,“确有此事,大约千余人,驱赶着两千辆牛车北上,在另外一条道上,不经过我们这里。”
“牛车行走缓慢,必然走不远,邓将军难道不想拦截这些牛车吗?”
邓贤眉头一皱道:“吴将军命我们坚守城池,我可不想多事,我劝冷将军也安下心来,不要胡思乱想。”
泠苞碰了个钉子,悻悻道:“送上门的买卖都不要,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
“你说什么?”邓贤怒视着他道。
“没什么!”
泠苞转身而去,望着他走远,邓贤重重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就算死了一百个刘璝,也轮不到你!”
不多时,有士兵奔来急声禀报:“启禀邓将军,冷将军擅自开了东城门,率领本部出城了。”
邓贤勃然大怒,破口大骂:“泠苞,我必杀尔!”
(未完待续)
第523章 兵临城下
泠苞率领两千士兵一路向北追赶,倒并不是他想截断牛车发财,而是他心中要赌一口气,他一心想立下大功,截下这支后勤车队,给荆州军沉重一击。
这样便可让吴懿知道,自己并不是他想打压就可以打压,让张任给他撑腰,给吴懿一记响亮的耳光。
立功心切之下,泠苞忘记了危险,一心追赶荆州军的后勤辎重队,他被立功的渴望冲昏了头脑,全然忘记了黄忠的军队。
过了武阳县,又进入了延绵不断的山脉丘陵地带,这一条山脉就叫做彭山,传说是彭祖的埋骨之地,山脉宽数十里,走出丘陵地带,前方便是一望无际的蜀中平原,山脉中沟壑纵横,有不少巨大的峡谷。
泠苞苞率领军队在山势起伏的丘陵中沿着官道疾奔,这是一条废弃的官道,虽然长满杂草,但依旧可以行走牛车,两边是低矮的丘陵和茂密的森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清冷孤寂。
队伍追出二十几里,渐渐地,在月光照耀之下,他们看到了前方的牛车,正轰隆隆向北而行,尘土飞扬,泠苞大喜,喝令道:“追上牛车!”
士兵们争先恐后奋勇追赶,离牛车越来越近,就在这时,两边树林内一声梆子响,密集的箭矢从树林中射出,泠苞军队措不及防,纷纷惨叫倒地,只片刻间便倒下了一大片,这时火光四起,从树林中冲出一支军队,为首大将正是黄忠,他大喝一声:“贼将,拿命来!”
泠苞吓得魂飞魄散,调头便逃,他们的士兵们也被偷袭射来的冷箭和敌军的埋伏吓得魂飞魄散,不等他下令,便争先恐后地向回奔逃。
这时,伏兵从两边杀来,截断了逃兵去路,益州军无心抵抗,纷纷跪地投降,哀求声响成一片。
泠苞马快,率先冲过了伏兵包围,带着数百人向武阳城方向奔逃,可刚跑出不到两里,前方火光四起,又一支军队拦住了去路。
泠苞勒住战马,四下寻找逃路,他发现不仅是前方,前后左右都冲出了伏兵,足有数千人将他们团团包围。
这时严颜从队伍中出来,对他厉声大喊道:“泠将军,连老夫都降了荆州,你此时不降,还待何时?”
泠苞走投无路,又思量吴懿待自己刻薄,何必再为刘循卖命,他不由长叹一声,翻身下马,匍匐在道边投降。
主将既降,士兵们也纷纷丢弃兵器投降,这一次伏击,黄忠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敌将泠苞擒拿归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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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苞率军去追赶荆州军辎重,邓贤在城中坐立不安,虽然他心中恨泠苞不听自己将令,但泠苞毕竟是张任心腹之将,他若出事,自己也不好向张任交代。
邓贤便派人去城外打探消息,并没有探到大队敌军北上的情报,这让他一颗心微微放下。
三更时分,邓贤刚刚入睡,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有士兵在外禀报道:“启禀将军,泠将军回来了,赶来无数牛车!”
邓贤大喜,急忙披上盔甲便向北城跑去,他跑上城探头向下张望,只见城下灯火通明,士兵们手执火把,赶着上千辆牛车,为首大将正是泠苞。
泠苞见邓贤出来,得意地大笑道:“邓将军,我满载而归,可都是好东西,我可以分给你一部分。”
说完,他掀开一辆牛车上的油布,城头士兵顿时一片惊呼,只见在火光下,牛车上满载着黄澄澄的铜钱,一枚枚铜钱都闪烁着耀眼的金属光泽,一连十几辆牛车都是上好铜钱,映照得人的眼睛都红了。
邓贤心中暗暗鄙视泠苞,不过这么多铜钱,正好可以用来犒赏士兵,他当即下令:“开城!”
城门吱嘎嘎开启,吊桥放下,泠苞命令士兵和牛车先进城,一队队士兵押搜送着牛车向城内走去。
当牛车还有最后百余辆时,忽然停了下来,邓贤眉头一皱,又探身出去大喊:“怎么还不进城,磨蹭什么?”
忽然一名士兵指着不远处大喊:“将军,有敌情!”
只见黑暗中杀出了密集的士兵,马蹄声响起,一员大将正率领无数士兵向城门杀来,邓贤大吃一惊,连声喊道:“速关闭城门!关闭城门!”
城门处被牛车堵死了,吊桥拉不起,城门也关闭不上,就在这时,城内忽然响起一片喊杀声,邓贤猛地回头,只听一名亲兵大喊:“泠将军造反了,他的士兵都造反了。”
邓贤头脑里‘嗡!’他忽然明白了,泠苞去追赶牛车,这中间必然发生了变故,泠苞投降了荆州军又前来骗城,他一连后退几步,无力地坐在城头上,心中万念皆灰,他很清楚,武阳城完了。
这便是司马懿骗城之计,他算准了吴懿不会将重兵放在武阳县,只要吴懿大军一走,他们便可以实施骗城之计。
诱引城中守军追赶牛车是其中一计,如果此计不成功,司马懿还有第二计,那就是丢几百辆牛车在路旁,等城中守军将牛车赶入城时,伏兵突袭,这时牛车必然会堵住城门,进退不得,伏兵便可趁机夺城。
只是泠苞立功心切,不用使第二计,他便中了第一计,带领荆州军骗取了武阳城。
战斗没有什么悬念,益州士兵们纷纷投降,邓贤想从西门逃跑,被西门守军抓住,押解来献功。
临时营帐内,黄忠命人重赏了抓捕邓贤的士兵,这才对邓贤笑道:“邓将军可愿意投降?”
邓贤低头不语,黄忠又劝道:“邓将军也是巴人,怎会不知刘州牧为保护巴人杀尽蛮夷之兵,连邓将军的父母亲人也得到了庇护,俗话说鸟择良木而栖,就算邓将军不想感恩,也应该知道投降刘州牧才是明智之策,何必为兄弟残杀的刘循卖命,死守即将覆灭的成都?”
每一句话都击中邓贤的心坎,他想到巴人对刘璟的感恩,如何能不动心,又想到刘循名不正言不顺,大敌当前还要兄弟相残,这样的主公真的不值得他效忠。
邓贤叹息一声,单膝跪下,高高抱拳道:“邓贤愿投降荆州,为刘荆州效命!”
黄忠大喜,连忙扶起邓贤,“我早知道邓将军是正直之人,我向将军保证,刘州牧绝不会亏待了将军。”
邓贤又施一礼,“多谢黄老将军。”
这时,一名士兵进帐对黄忠低语几句,黄忠一怔,“怎么会这样?”
“请问老将军,出了什么事?”邓贤有些不安地问道。
黄忠叹息一声,“姜太守不肯投降,全家服毒自尽了!”
邓贤黯然,半晌道:“我和姜太守素有交情,请老将军准我安葬他们。”
黄忠点点头,“可以太守之礼厚葬!”
黄忠整顿降卒两天,随即按照刘璟的命令,任命邓芝为犍为太守,并给他两千士兵,这才和严颜率领大军继续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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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刘璟率领六万荆州主力大军已经抵达了这座巴蜀第一大城,战船停满了岷江,荆州军在城池以西两里外的旷野里筑起了军营,荆州军并不急于攻城,刘璟是希望用巨大的压力迫使刘循投降。
就在刘璟率军队到来之时,蜀郡丞许靖先一步投降了刘璟,城池不远处,刘璟在数百名亲卫和十几名将领的护卫下,沿着城池巡视。
成都城不愧是巴蜀第一城,城墙高大坚固,城头宽阔,可以跑马,有射孔、探视孔和投石滑道,且修建有马面,四周有护城河,宽约四丈,是刘璟所见过最宽的护城河,用普通木板还无法搭建。
不过这却难不倒刘璟,因为护城河与外河相连,船只便可以驶入护城河,可以迅速搭建浮桥,而且护城河修得很宽,反而留下了一个漏洞。
“护城河有多深?”刘璟笑问许靖道。
许靖年约六十岁,早年与从弟许邵一起以品评人物而闻名于世,他在朝廷资格极老,在乱世中颠沛流离,投过王朗、去过交州,最后来到益州,曾出任巴郡太守,因被巴蜀本土系排挤而渐渐被刘璋冷落,出任蜀郡丞也是一介闲职。
但刘璟对他却颇为敬重,表现出了将重用他的姿态,这便使许靖有一种老骥伏枥的振奋,他连忙回答道:“今年春天才清理过淤泥,深约一丈。”
“一丈!”
这个回答让刘璟颇为满意,他扬起马鞭又一指不远处连接护城河的另一条天然河流问道:“请问郡丞,那条河流何名?”
许靖连忙又抱拳道:“此河名锦河,贯穿全城,直通岷江,入城处修建有水门。”
刘璟点点头,催马来到锦河旁,仔细打量这条河流,和护城河一样,宽约四五丈,应该是向北流入岷江,他随即命亲兵道:“试试水深!”
几名亲兵用长矛探试水深,禀报道:“水深超过一丈,约一丈二三。”
刘璟笑了笑又问许靖:“另一端入口处可有水门?”
“回禀州牧,这里是城北,在城东也有一座水门。”
刘璟对水门了解极深,他知道水门的弱点,他探身眯起眼向水门内望去,透过铁栅门隐隐可以看见里面的瓮城,竟和柴桑水城结构完全一样,他不由笑了起来,“难道这和柴桑是同一个人修建的吗?”
城头上,刘循正扶着城头注视远处的刘璟,相距不过百余步,随心所欲地观察城池,指东问西,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挑衅他,使刘循脸色铁青,他回头问道:“用箭可射他否?”
侍卫们都摇头,“公子,他的距离正好在弓弩射程之外,恐怕难以射到。”
这时,张任冷冷道:“别人不行,但我可以!”
他摘下自己的三石硬弓,从后背箭壶中抽出一支箭,张弓搭箭,猛地拉开弦,弓弦如满月,他眯眼瞄准了刘璟,弦一松,一支力道强劲的狼牙箭闪电般向刘璟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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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 激战成都(一)
张任的箭来势凶猛,瞬间便到了刘璟的侧面,想救护已经来不及,在一片惊呼声中,刘璟抽出青釭剑,后发先至,力量使宝剑陡然加速,在几乎不可能地情况下,反手一剑将偷袭之箭劈飞出去。
刘璟慢慢站直身子,脸色有些难看,他明明在弓弩射程之外,居然还有人能射如此强劲的箭矢,刘璟回头冷冷向城头望去,这时,城头上影影绰绰站着大群人,其中一人手执长弓,这是何人?
一名士兵将箭矢拾回,递给了刘璟,箭已被一劈两段,箭尖的一段上刻有名字‘西川张任’,刘璟眉头微微一皱,居然是张任射来之间,这时赵云催马上前,看了看箭杆,对刘璟淡淡道:“此人也是使百鸟朝凤枪。”
赵云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让刘璟立刻明白过来,此人和他颇有渊源,他将箭收起,回头看了城头一眼,对众人道:“回军营!”
众人调转马头,向军营疾奔而去,渐渐地奔远了。
城头之上,张任手执弓箭,目光紧紧注视着刘璟,却没有再射第二箭,旁边刘循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满地问道:“张将军还有机会,为何不射第二箭?”
张任微微欠身说:“回禀公子,刘璟已有防备,第二箭没有意义了。”
刘循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向城下走去,张任却注视着刘璟骑马远去,他心中的惊讶依然没有消失。
他刚才看得清楚,刘璟抽剑劈矢的瞬间,用的正是落凤功法,力量陡然加速,在几乎不可能地情况下劈飞了自己的箭矢,落凤功法之精深娴熟,自己也远远不如。
‘原来他真是玉真门下!’张任自言自语道……
下午,成都城下鼓声大作,赵云白马银枪,率领三千荆州士兵在城下搦战,他高声喊道:“吾乃常山赵子龙是也,张任出来一战!”
城头上站满了士兵,张任盯着赵云半晌,他回头对刘循道:“请公子准我出城应战!”
刘循有些犹豫,这可是闻名天下的赵云,自己手下大将可能是他的对手吗?
这时,旁边雷铜躬身道:“赵云也并没有三头六臂,不过如此,卑职愿出城一战。”
刘循想了想,便答应了,“雷将军不可轻敌,若不胜可及时退回。”
张任又道:“我愿为雷将军压阵!”
“可以!”
城头上鼓声大作,城门开启,雷铜手执蛇矛,纵马飞奔而出,后面跟着大队军马,旌旗飞扬,气势如龙,赵云一摆手,他的军队缓缓后退,距离城池一里稳住了阵脚。
益州军也一字排开,张任远远望着赵云,他心情有些复杂,他虽然没有见过赵云,但他知道,赵云是他的师弟,是恩师玉真子的关门弟子,张任也是家传武艺,从小由祖父替他筑基,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四十年前,玉真人云游天下,在青城山落脚,年仅十五岁的豪门子弟张任前去青城山求师,玉真子收他为俗家弟子,悉心传授武艺给他,只可惜张任自身的武艺基础和落凤功法有冲突,使他无法完全悟透落凤功法,这也成了张任毕生的遗憾。
尽管如此,张任还是凭借一身出神入化的百鸟朝凤枪纵横巴蜀四十年,闯下了西川枪王的绰号,和北地枪王张绣齐名,又因为益州世家有蜀张巴严的说法,所以有好事者将严颜和张任并列,称为北枪南刀,可事实上,张任的武艺要远胜严颜。
这时,雷铜抱拳道:“将军,卑职去迎战了!”
张任点点头,“雷将军一切小心。”
雷铜挥动四十斤重的蛇矛枪,催马向赵云奔去,雷铜之所以主动应战,是因为他之前和杨沛被黄权说动,成为刘纬的部下,刘纬败亡后他回归了成都,但一直被人非议,所以他一心想在刘循面前表现自己,今天迎战赵云也是他的一种表现方式。
雷铜也是巴蜀猛将,武艺排名第三,仅次于张任和严颜,尤其枪中带锤,非常有特色,只是他勇猛无智,不懂文略,所以一直不受刘璋重视,无法成为独挡一面的大将,只能当部将。
“赵云休得猖狂,吃我雷铜一矛!”雷铜战马疾快如飞,瞬间冲到赵云眼前,分心便刺,气势极为迅猛。
赵云眉头一皱,竟然不是张任,他前来搦战,正是想会一会张任,他也听师傅玉真人说过,早年有几个出名的徒弟,一个是北平公孙瓒,一个武威张绣,一个是巴蜀张任,赵云是重情之人,早年跟随公孙瓒,就是因为他和公孙瓒有同门之谊。
但此时赵云已不及细想,雷铜的矛尖已刺到身前,他感觉来势凶猛,眼前此将似乎也有点本事,而且他马上还挂有一柄八棱大锤,倒是从未见过,赵云不敢轻视,催马斜奔,长枪向外一挑,‘当!’一声巨响,将矛尖撞开,随即长枪一抖,平刺雷铜前胸。
雷铜被震得双臂发麻,心中暗暗吃惊,赵云手执银枪,没想到却有如此大的劲力,眼看赵云一枪平刺自己前胸,速度并不快,但一股强大的力量却罩住了他,使他躲无可躲。
雷铜毕竟也是经验丰富的猛将,他换左手执矛,右手抽出八棱紫金锤,带着风声,狠狠一锤砸向赵云的枪杆,这一锤看似平淡,其中暗含精妙,雷铜苦练十年学成的矛中锤,锤击百发百中。
但赵云长枪仿佛虚影一般,蓦地消失了,使雷铜竟一锤砸空,这是雷铜从未遇到过之事,他心中大骇,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尽管这只是一瞬间失衡,但对于赵云这种绝顶高手而言,却已足够了。
赵云反手一枪,枪杆顺势扫中雷铜后背,借力打力,加大了雷铜失衡,雷铜坐不住战马,从马上摔了下去,他正要爬起,赵云的冰冷的枪尖已顶住了他的咽喉,使他动弹不得。
“给我绑了!”赵云冷冷喝令一声。
几名士兵一拥而上,将雷铜捆绑起来,对面张任见赵云只用两个回合便挑翻了雷铜,他大吃一惊,催马冲了上去,“赵云,放了他!”张任大喊一声,挥舞大枪冲上前来,赵云银枪一摆,拦住了张任去路,他凝视着张任问道:“你就是西川张任?”
“然也!”
张任见雷铜已被士兵抓走,救之不及,他也冷静下来,打量一下赵云,莫名其妙问了一句,“你是木枪?”
这句话只有落凤门中子弟才会明白,玉真子授徒有一个特点,他根据每个人的资质,讲究五行上学,也就是分为金木水火土,每个人练习落凤功法的具体方法不同。
比如赵云是练习劈木,所以叫木枪,刘璟是在水中修炼,所以叫水枪,而张任则是练习打铁,便被称为金枪。
除了讲究五行上学,还有阴阳双修,落凤功法为阴,百鸟朝凤枪为阳,阴为内修,阳为外修,阴阳相济,才能武艺大成。
赵云笑了起来,“若师兄能敌我二十个回合,我就放了此人。”他回头用枪一指雷铜。
张任脸上一热,赵云竟然叫他师兄,但‘二十个回合’这句话又让他有些恼火,他冷冷道:“那我就领教了!”
他大喝一声,一式凤点头,直刺赵云前胸,这也是落凤门派的规矩,同门切磋武艺,第一招必须是凤点头,张任虽然恼怒赵云轻视自己,但他还是承认了他们是同门。
赵云同样枪一抖,闪出七个枪头,挑开张任的长枪,这叫七凤齐鸣,是晚辈对前辈的尊重,张任脸色稍缓,大喝一声,两人激战在一处。
就在不远处的队伍中,刘璟立马在一杆大旗之下,默默地注视着赵云和张任的大战。
事实上,让赵云挑战张任是他的提议,在益州南部,他因为成功降服了严颜,从而得到了巴地三郡乃至江阳郡的支持,如果他能降服张任,那么他就能得到蜀北世家的支持,这对他稳定住巴蜀有着重要的意义。
正是出于这个考虑,刘璟才试图从同门之谊上来化解张任的敌意,让赵云出马,要比自己更有意义。
正思索着,赵云和张任之战已经渐渐分成胜负,两人大战十六七个回合后,张任便支持不住了,张任其实心中清楚,在第十个回合时,赵云便可把自己挑于马下,但他却放过了自己,给足自己面子。
在第十九个回合时,赵云反手一记枪锤,精准地打在张任的枪尖上,‘咔嚓’一声,张任枪尖顿时断了,张任双臂酸麻,枪杆也脱手而飞,他心中大惊,拨马便逃,但他还是慢了一步,赵云一枪刺向他的后背,眼看要刺中,赵云忽然枪一收,也不追赶,眼睁睁地望着张任逃向城内。
益州军狼狈逃回城内,吊桥拉起,城门紧闭,城上乱箭齐发,阻止荆州近前,赵云长枪高高举起,三千军队顿时欢呼起来,敲着得胜鼓,缓缓撤回了大营。
张任冲入城内,心中惊魂未定,他想到赵云说的话,二十个回合内结束战斗,果然如此,由此可见赵云武艺远胜自己,这让张任心中十分沮丧。
他心里也明白,如果是换成马超或者许褚,他大战三四十个回合没有问题,可他和赵云是同门,双方知根知底,精微处的差异更容易让对方抓住漏洞,他不由低低叹了口气。
“张将军!”
张任忽然听见身后有刘循的声音,他一回头,只见刘循站在他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连忙翻身下马,单膝跪下道:“卑职无能,未能解救雷将军,请公子处罚!”
刘循冷哼一声,喝令左右,“给我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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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5章 激战成都(二)
两边侍卫一拥而上,将张任按住捆绑起来,张任大喊:“属下无罪!”
刘循冷冷道:“你当我是瞎子吗?赵云挑飞你的枪,他明明可以杀你,为什么不杀?”
他又凑近张任,咬牙低声道:“还有你们两人的枪法如此相似,你又怎么给我解释?”
张任低下头,半晌道:“我们本是一个师傅教出,自然枪法一样。”
“原来你们是同门师兄弟,我明白了,难怪你不肯射刘璟第二箭,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对!”
张任大声喊道:“我们虽是同门,却从未谋面,相差数十年,而且各为其主,这里面没有私情,公子不可冤枉我!”
这时,吴懿走到刘循身边,低声劝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公子姑且宽恕他吧!张将军应该没有问题。”
刘循冷冷看了张任半晌,一挥手,“放了他!”
士兵们给他松了绑,张任抱拳感谢,“谢公子宽恕之恩。”
“我虽放你,但并非饶你,我降你为牙将,你的部属交给吴将军,不准你带一兵一卒!”
说完,刘循翻身上马,打马扬长而去,张任望着他走远,不由低低叹了口气,吴懿上前劝慰道:“雷铜被擒,公子也很为难,张公想开一点吧!等有了机会,我再劝劝公子。”
张任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多谢将军安慰,只是他连自己亲兄弟都不能容,他还能容我吗?”
张任起身而去,吴懿愣住了,他一直以为刘纬是死在乱军之中,但张任却话中有话,难道刘纬是被刘循所杀吗?他心中有些混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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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循忧心忡忡回到州衙,他进了自己官房,幕僚尹黙迎上来笑道:“我已经核对清楚账目,府库中有粮食五十四万石,钱有八亿,黄金一万两千斤,足以让我们支持一年有余。”
“先生辛苦了。”刘循随口答应一声,回到自己位子坐下,他直愣愣地望着堂外,显得心不在焉。
“公子,发生了什么事?”尹黙小心翼翼问道。
刘循摇摇头,“是张任,令我心烦啊!”
“张任?”尹黙有些奇怪,“他不是一直很忠心于公子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以前也以为他忠心于我,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他和赵云是同门师兄弟。”
刘循抬起头,注视着尹黙道:“听说刘璟的武艺也是和赵云一脉,那么张任应该也是和刘璟同门,所以他今天射了刘璟一箭,第二箭却不肯射了,这些细微处,岂能瞒得过我?”
尹黙跟随刘循已有三年,对他非常了解,刘循没有刘纬那般的狠毒阴险,才学俱佳,胸有大志,从表面上看,他待人也很宽厚,但尹黙却知道刘循骨子里心胸狭窄,不能容人,记仇心极重,只是他平时掩饰得很好,连他父亲都没有能看出来。
而且刘璋死因不明,刘循一直指责是兄弟刘纬买通侍卫下手,但尹黙却有一种感觉,刘璋极有可能是刘循下的手,因为刘璋把汉中军权给了刘纬,让刘循心中产生了恐慌,他有杀父动机。
当然,也有可能是荆州下的手,只是他们查了半天,也找不到荆州下手的机会在哪里?至今刘璋之死依然是一个谜。
尹黙劝他道:“张任是四十年前跟师父学艺,而赵云还不到四十岁,更不用说刘璟,就算是同门,意义也不大,张任没有背叛主公的必要。”
“你此话就错了!”
刘循摇摇头道:“如果张任没有背叛我的必要,那么张松为何要背叛我父亲,欲献益州给刘备,说到底是为了家族利益,张氏家族利益才是他们效忠的对象,而绝不是我们父子,一旦刘璟承诺保护张家利益,张任必然会背叛我,更何况我还不是朝廷任命的州牧,至今没有人愿意称我为州牧。”
尹黙无言以对,沉吟片刻又道:“如果实在守不住成都,其实投降也是一个选择,至少可以保住公子和家人。”
刘循回头怒视尹黙,“你若贪生怕死,我现在就放你出城!”
尹黙吓得跪下,“属下没有这个意思,公子误会了。”
“哼!”
刘循重重哼一声,“你去吧!我现在谁也不想看见,让我安静一会儿。”
尹黙起身行一礼,慢慢退了下去,走出房门,他松了口气,摇了摇头,这时,身后传来‘砰!’一声脆碎响,只听刘循嘶哑着声音在房间里破口大骂:“都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不忠不义的混蛋!”
尹黙眉头一皱,心蓦地揪紧了
荆州大营,一群士兵将雷铜拥进了中军大帐,雷铜怒视一眼刘璟,头一扬,望向帐顶,丝毫不理睬任何人。
刘璟看了看他,一摆手,“给他松绑!”
士兵们替雷铜松了绑,他轻轻揉着有点麻木胳膊,怒声道:“不用你这般假惺惺,我不会投降,要杀要剐随你,我雷铜绝不皱眉一下。”
刘璟微微一笑,“我不杀你,也不会勉强你投降,若你不想留,那就走吧!”
雷铜一愣,侧头望向刘璟,“你说什么?”
“我说,你若不肯投降,那就走吧!我放你了。”
雷铜半晌说不出话来,“你.....真的放我?”
刘璟挥了挥手,“把他的战马和兵器还给他,放他出营!”
士兵们上前,招呼雷铜出去,雷铜低头不语,他最后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大帐,望着他走远,司马懿在一旁笑道:“他最后已经动摇了,州牧为何不再劝劝他?”
刘璟摇摇头,“此人先效忠于刘纬,后来投降刘循,他碍于面子不肯投降于我,所以我放他走,等下一次他就会心服口服地投降,所以我们不要着急。”
司马懿竖起大拇指笑道:“州牧果然洞察人心!”
刘璟眯起了眼,若不洞察人心,他能做州牧吗?他又瞥了一眼司马懿,忍不笑道:“你不用奉承我,怪肉麻的。”
“微臣是真心敬佩,并非奉承!”
刘璟摆了摆手又笑道:“还是说说破城之策吧!我想听听你的方案,不知准备得如何了?”
司马懿点点头,一摆手对士兵令道:“抬上来!”
很快,几名士兵们抬进来一座木雕城池,就是成都城的微缩模型,长宽各八尺,高三尺,城墙、城门、吊桥、瓮城、护城河,一应俱全,甚至包括锦河也有,这是司马懿亲自画了图纸,几天前命军中木匠开始制作,今天上午现场巡视了城池之后,才最终制造出来。
刘璟颇有兴趣,走上前仔细查看这座木城池,竟和他今天看到的城池一模一样,笑道:“真是难为军师了,有了这座木城,何愁真城不破?”
这时,许靖也走了进来,他向刘璟施一礼,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这座木城,他也是第一次听说用木城来研究破城之策,令他心生敬佩。
司马懿走上前,拾起木杆指着城墙道:“城墙的高度和洛阳城一样,高三丈四尺,我们最高的攻城梯只有三丈,无法使用,云梯虽然可以搭城,但云梯只有二十架,数量还是有所不足,所以攻打城墙并不明智。”
司马懿又将木杆指向水城门道:“其次是水门,因为我们拥有大量战船,攻打水门是一条捷径,但我不知水门铁栅栏的坚固程度。”
司马懿回头望向许靖,许靖微微欠身道:“水门也完全和洛阳一样,内外两道铁栅门,约两根指头粗细。”
“那和柴桑水门也完全一样。”
刘璟在一旁接口笑道:“当初凌操就是通过水门攻上了柴桑城,我至今记忆犹新。”
司马懿连忙道:“微臣的想法就是从水城这里突破,从水城门可以直抵城下,不过州牧说的应该是攻城船,目前我们还没有,需要时间建造。”
“需要多少时间才能造出?”刘璟追问道。
“最快也要三天。”
刘璟当机立断,“那好,我就再等三天!”
虽然刘璟最终决定六天后再攻城,但在此之前,他还是需要对成都施加压力。
入夜,数百辆牛车停在城东锦河边,千余士兵从马车上搬下了一桶桶火油,这里距离水门约三百步远,锦河从这里顺流入城,在城中蜿蜒曲折后,再从北水门流出,一路流向西北,最后注入岷江。
士兵将一桶桶火油灌入河中,很快,河面上铺了厚厚一层火油,顺水向城内飘去,一名士兵用火把点燃了河面上的火油,‘轰!’河面开始燃烧起来,迅速向前蔓延,冲过了水门,一直燃烧进城内,不多时,整个锦河东段成了一条火龙。
荆州军先后在河中倾倒进五千桶火油,河面上浓烟滚滚,烈焰燃烧,整个城内都被浓烟笼罩住了。
城上城下,士兵们惊恐万分,纷纷奔走相告,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水面燃烧,这种恐慌的情绪很快在全城蔓延开了。
家家户户民众都奔出家门,远远站着锦河边,望着河面上熊熊燃烧的大火,人们惊恐地议论着,很多巫师甚至认为这是荆州军在施巫术。
全城民众开始惶恐起来,很多应征守城的民夫也纷纷溜回家中,不肯再为刘循卖命,士气低迷,人心惶惶,甚至连一些名门世家也开始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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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6章 激战成都(三)
就在满城民众奔至锦河边惊恐地望着‘水火交融’奇景之时,益州治中费观也坐在一辆马车里,远远地注视着烈火焚河的壮观。
他并没有象普通民众那样惊恐,他知道荆州军手中有火油,能在水面上燃烧,但今天亲眼目睹,还是让他感到了无比的震撼。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原本月朗星稀的晴朗夜晚已经看不见了,滚滚黑烟遮蔽了一切,空气中充满令人窒息的刺鼻气息,他低低叹息一声,对车夫令道:“回府!”
马车启动,向南城的费府驶去,在成都有三座壮观的府邸,一座是位于城中间的州牧府,占地五百亩,俨如一座皇家宫。
另一座是城北的张府,原来别驾张松的府邸,占地一百二十亩,张松被杀后,府邸并没有被没收,依然住着张氏族人,张任的府邸就紧靠在一起。
再有就是城南的费府,占地百亩,是费氏家族的府邸,住着费氏家族百余口人,象费观、费诗、费祎等等,都是巴蜀有名的人物,所以成都城内又有‘费南张北中刘侯’之说。
费观的马车缓缓停在台阶前,侄子费祎连忙迎了上来,费祎今年二十岁出头,和董和之子董允并称为巴蜀双英杰,身材高大,皮肤白皙,气质温文尔雅,他是费家后备的佼佼者,被费家寄予厚望。
“二叔!”费祎上前施礼道。
“有什么事吗?”费观温和问道,他知道侄子惜时如金,不会无事站在府门口。
费祎上前一步,在叔父耳边低语几句,费观一怔,他怎么来了?费观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费祎却犹豫一下道:“我想为二叔研墨。”
费观一下子明白了侄子的意思,他也想参与会面,这样也好,整天读书,变成书呆子,董允年纪不过比他大两岁,做了刘璟的记室参军,最近又升为襄阳郡丞。
象刘敏、庞山民、周不疑、蒋琬等人,都是极为年轻的才俊,甚至连荆州牧刘璟自己也不过二十余岁,便已名震天下,成为能与曹操抗衡的一方诸侯。
在益州乱世之时,侄子是该有所行动了,费观点点头,那就一起去吧!
费府的贵客堂内,法正负手在堂上来回踱步,自从刘璋死后,他便被刘循冷落了,打发去文昌阁掌管图书,这倒不是因为他东州士的身份,刘循因为岳父庞羲是东州士领袖,所以对东州士比较宽容。
而是因为法正从前和张松密切,可以说他就是张松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刘璋不太在意这种关系,但刘循却极为忌讳。
现在荆州军已全面进攻巴蜀,兵临城下,法正心中有些急切,他想为刘璟做一些事,有利他将来的地位,想来想去,他决定从巴蜀世家入手。
成都有两大世家,费氏家族和张氏家族,对政局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左右,张家目前是张任做主,法正没有把握,他便转到费家身上,原因很简单,因为费家也是荆州安陆郡人,和东州士有着极深的渊源。
这时,堂外传来的费观笑呵呵的声音,“让孝直久等了!”
法正回头,只见费观快步走上堂来,后面跟着侄子费祎,刚才就是费祎接待了他,他聊了一会儿,他感觉费祎颇有眼光,虽然是一介书生,却令人刮目相看。
法正连忙躬身施礼,“打扰治中了!”
在益州官场上,吴懿虽是武将之首,却代行军师之职,别驾张松死后,吴懿就是益州第一号人物,是文武官员之首。
原本新任别驾黄权是文官第二位,由于黄权支持刘纬,已兵败失踪,现在治中费观便成为文官次位,比蜀郡太守董和还要高一位,所以法正对他极为恭敬也是在情理之中。
费观微微一笑,摆手道:“孝直请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费观又给费祎使个眼色,让他也坐下,费祎便陪坐在末位,费观先不谈公事,而是法正笑道:“久闻孝直有识人之才,不知是如何识人?”
法正轻捋短须笑道:“识人和医人一样,先看气表,也就是气正仪清,气质要正,为人正直,处世大义凛然,仪表要清,见而望俗,这却不是指天生皮囊,而是指读书修养的气度。
气表好,再看谈吐,是否胸有锦绣,是否见识长远,是否思路清晰,是否眼光透彻,一表一内,便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前途。”
“说得好!”
费观赞道,他又一指费祎,“请孝直看看我这侄子如何?”
法正微微一笑,“刚才我已令侄交谈几句,从他说‘新汉将兴’这四个字,我便知道令侄非同小可,他将来的成就皆在你我之上,我不妨大胆预测,令侄必是宰相之才。”
费祎连忙起身谢道:“晚辈不敢当此盛赞!”
费观也是思路极为敏感之人,从法正口中听到‘新汉将兴’四个字,他心中便一跳,暗忖道:‘此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露声色问道:“孝直三次出使荆州,觉得刘璟此人如何?”
事实上,法正只有一次奉命出使荆州,其余两次皆不是去荆州,一次出使曹操,一次出使刘备,但法正都绕道去了刘璟那里,这件事几乎成了益州官场上公开的秘密,只是没有法正私通刘璟的证据而已。
事已至今,费观也不再讳言,坦直地说了出来,法正脸上一热,连忙道:“法正眼中的刘璟,未必是费公眼中的刘璟,只能是一家之言,不敢误导了费公。”
“但说无妨!”
法正整理一下思路,他见费祎满眼热切,便向他点了点头,微微一叹说:“汉室衰微,奸贼当道,帝位不振,董卓、李催、曹操等奸雄横行朝野,可惜荆州刘表胸无大志,刘璋又是庸碌之辈,刘备孤弱无力,皆不足以担起汉室中兴大旗,环顾天下,刘姓者皆无人杰,我以为汉室必亡。
但自从建安九年刘璟在江夏崛起,十三年赤壁之战震惊天下,我等汉家忠臣又见中兴曙光,汉室复兴有望,令人万分唏嘘,我敢断言,中兴汉室者,必楚侯刘璟也!”
法正很会说话,他先把刘璟定在汉室大义之上,不说刘璟将夺取益州之事,也不说益州将来会如何?而是把目光放到天下,这就极有鼓动力,无形中便在暗示费观,若投降了刘璟,费家的收益将不再是益州,而是天下,这就是他先前说费祎是宰相之才的伏笔。
法正虽然是一种说话技巧,但他说的都是事实,并没有夸张,天下很多忠于汉室的名士都将希望寄托在刘璟身上,费观也知道,只是他有些担忧家族利益,便低头不语。
“费公难道以为我是夸大之言?”法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费观。
费观摇摇头,叹息一声道:“实不瞒孝直,我是担忧刘璟的世家之策,荆州四大世家,蔡、蒯、黄、庞,才短短几年时间,便已式微衰弱,他若入主益州,我们费家命运又如何?我怎能不忧虑。”
法正笑了起来,“去年我出使荆州,和刘璟私下谈起此事,刘璟所言让我颇有感悟。”
“他怎么说?”费观坐直了身体,关切地问道。
事关家族前途,他怎么可能不关心此事,他心中十分紧张,希望能从法正这里得到答案。
法正笑了笑说:“刘璟告诉我,荆州削藩之始,并不是从他开始,其伯父刘表时代便开始,荆州军的钱粮供给皆仰仗世家,官府岁入税赋不及世家收入的三成,自耕农几乎消亡殆尽,刘表千方百计削藩,贬张允,打击蔡氏,又不敢动世家根基,在最后几年乱了方寸。
事实上,荆州世家衰亡,却是因为外敌入侵导致,江东入侵江夏,屠尽黄祖家族,曹军南下荆州,蔡、蒯、庞三家土地消亡殆尽,这才是荆州世家衰弱的根源。”
费观点点头,问侄子费祎道:“你和董允有书信往来,说到此事了吗?”
费祎连忙躬身道:“法先生所言俱实,不过法先生意犹未尽,似乎只说了一半。”
法正笑了起来,“贤侄果然聪慧敏捷,知我心也!”
费观欠身道:“请孝直继续说下去。”
法正捋须一笑又继续道:“刘璟对世家态度很明确,既不准世家坐大,同时也要依靠世家支持,关键在一个度,他三次拜访蔡家,蔡家交出了一半土地,于是蔡琰出任襄阳太守。
蒯家也是一样,财产房宅丝毫不动,土地交出一半,蒯琪出任安陆太守,至于庞家,本身土地就不多,也就没有任何损失。
由此可见,刘璟对世家的态度就一条,保护财产,限制土地,费家又不是董卓、曹操、何进、九常侍这种动摇国本者,又何忧之有?”
费观默默点了点头,他终于被法正的话打动了
法正走了,费观回到自己书房,侄子费祎也走了进来,费观看他一眼道:“我看得出你很热切,你是想鼓动我投降刘璟么?”
费祎吓得连忙跪下道:“侄儿不敢,只是侄儿觉得法正说得很对。”
“他哪里说得对了,你起来回话吧!”
“是!”
费祎站起身道:“侄儿在想,刘璟既然志在天下,他当然希望得到士族的支持,而士族大多是世家,他至少在得天下之前,绝不会自损根基,而且巴蜀自耕农要比荆州多得多,不存在四大世家掌控荆州的情况,所以刘璟不会侵犯费家的利益”
费观点了点头,刘璟夺了刘璋的基业,也就得了刘璋的土地田产,相比之下,费家、张家真的微不足道了。
费观负手走了几步,刘璟放火烧河是一个警告,他是想和平收取成都,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希望呢?
费观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一个抉择了。(未完待续)
第527章 激战成都(四)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这三天里刘璟并没有发动对成都的进攻,而是派赵云、黄忠、严颜、刘虎等大将轮番去城下搦战,刘循不敢应战,这便是一种示弱的表现,益州军的士气也随之渐渐低落下来。
这天中午,刘璟带着数十名大将来到了锦河流入岷江的河口处,这里停泊着十几艘千石楼船,都装有叶轮,可以靠人工蹬踏前行,数百名工匠正在紧张忙碌地改装战船,将这些普通战船改装成攻城船。
所谓攻城船,就是专门针对有水门的城池,将船只加高,并安装上城排梯和箭楼、投石机、石炮等物,不用云梯,从船上便直接可以登城。
在当年第一次柴桑战役时,凌操就是利用攻城船成功地冲上了柴桑城头,那一战给刘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司马懿带着刘璟和众将走上一艘改装好的攻城船,一名年轻的工匠首领迎了上来,躬身施礼,“参见州牧!”
刘璟认识此人,是马钧的三徒弟,名叫梁治,马钧一共收了十名徒弟,个个都成为大匠,五人留在匠学继续教授新人,另外五人则成了各行业的佼佼者,梁治善于造船,成为荆州水师的首席匠官,官任辎重军侯一职。
刘璟点点头笑道:“我们特来参观梁大匠的手艺。”
“卑职不敢当,请州牧参观!”
梁治带着刘璟来到船头,船头前端装有生铁撞头,可以撞上城墙而不会损毁船只,紧靠船头修建了一座高约七尺、长宽各一丈的候城平台,士兵站在这座平台上准备登城。
正前方竖起一座排梯,梯子很宽阔,外形就像城池吊桥,可以并行六人,竖起时可以做挡箭牌,前方有铁钩,放下去便可紧紧钩住城墙,是一件攻城利器。
梁治挥了挥手,两名士兵摇动铰盘,排梯便缓缓放下,又缓缓升起,非常便利,刘璟点点头,又走到一架投石机前,这架投石机和一般投石机大不相同,低矮粗壮,抛杆较短,只要两人便可操作,船上并列安装了四座。
梁治在一旁介绍道:“这部投石机射程只有二十步,但可以将百斤重物抛出,是专门用于攻城船。”
“那箭楼呢?”刘璟又问道。
梁治回头一指身后的两层船楼笑道:“这就是了,用楼船改装为攻城船,船楼便直接改为箭楼,掩护士兵登城,上下各五十人,可以埋伏一百名弓弩手。”
看到这些极为实用犀利的攻城武器,刘璟的心也热了起来,回头对众将笑道:“大家觉得什么时候攻城!”
众人互相对望一眼,每个人的眼中都露出热切之色,黄忠拱手笑道:“如果可以,今晚不妨试一试,今天是阴天,正适合攻城。”
刘璟也笑了起来,“正合我意,那就今晚吧!”
大帐内,刘璟正站在城池模型前思考进攻之策,有士兵禀报道:“启禀州牧,司马军师求见!”
“进来!”
司马懿快步走了进来,拱手施一礼,“见过州牧。”
刘璟见司马懿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笑问道:“军师有什么事吗?”
司马懿试探着问道:“州牧真的决定要攻城?”
刘璟一怔,略略皱眉道:“军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马懿叹口气,“我的意思是,尽量让成都自己投降,这样才有利于益州的长治久安,毕竟投降是益州内部商议妥协的结果,而攻破城池对益州人的伤害就大了,就算投降也是迫不得已,恐怕会口服心不服。”
刘璟默默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也考虑过,但他不想再拖下去了,他也很无奈道:“说实话,我非常担心曹操,他必然不会眼睁睁看我攻打巴蜀,他一定会出手阻拦,我担心荆州会出事,也担心曹操出兵关中和汉中,如果此战旷日持久,被曹操抢先攻下汉中,那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司马懿想了想道:“我倒有一个方案,或许会有效果。”
“军师请说!”
“这个方案就叫攻而不取,打而不灭。”司马懿缓缓道。
刘璟明白了司马懿的意思,他思考片刻,点头答应了,“可以按照军师的方案做!”
这时,外面传来士兵的阻拦声,“虎将军,让我们先禀报州牧。”
“你们太磨蹭了,我自己禀报!”
刘虎推开士兵,大步走到帐前,瓮声瓮气道:“启禀州牧,刘虎有紧急军情禀报。”
刘璟和司马懿对望一眼,司马懿苦笑着摇摇头,他心知肚明,刘璟却觉奇怪,这家伙一不是斥候,而不是巡哨,他会有什么紧急军情?
刘璟便笑道:“进来!”
刘虎大步走进营帐,单膝跪下,将薄薄两页纸高高举过头顶,“请州牧过目!”
刘璟接过两页纸,见上面密密麻麻按满了手印,不由一愣,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重甲步兵伍长以上军官的一致情愿,恳请州牧准许,今晚由我们攻城!”
刘虎听说可能会由鹰击军攻城,他顿时急了,他知道自己说不服刘璟,便让手下军官集体情愿。
刘璟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老实告诉我,这是谁教你的办法?”
刘虎有些胆怯地看了看司马懿,司马懿苦笑道:“州牧,这是我教他的办法,我实在被这家伙缠得没办法了。”
........
入夜,阴霭的乌云笼罩着大地,没有月色星辰,黑沉沉的夜色中,十几艘千石大船沿着锦河渐渐向成都北城靠拢,这十几艘大船都装有人踏叶轮,靠人力蹬踏逆水而行,速度并不快。
每艘大船桅杆上挂着一盏防风灯笼,橘红色的灯光里充满了一种神秘而诡异的气息。
岸边,一万荆州军杀气腾腾地跟随着战船向城池进发,没有喧哗,只有沙沙的脚步声和偶然传来的兵器碰撞声,距离城池还有三里,黄忠打量一下前方的城池,回头低声令道:“加快速度!”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队伍加快了行军速度。
城头上十分安静,一队队士兵正警惕地在城头巡逻,整个城池的防御由吴懿全权负责,他也知危险在逐渐到来,因此他不敢有半点大意,每天夜里都要安排五千军队在城头上巡防,防止荆州军夜间偷袭。
尤其是今晚,夜色昏黑,正是偷袭的最好时机,吴懿亲自上城当值,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跑来禀报:“将军,弟兄们发现城外有一些奇怪的红点在移动。”
吴懿一怔,他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探身向城垛外望去,城外一片漆黑,数十步外便已看不见任何物体,但多年的战争经验使他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敏锐,他尽量让自己眼睛适应黑暗,渐渐地他能看得更远了。
吴懿也终于看见远处确实有细小的红点在移动,大约有十几个红点,形成长长的一排,正向城池这边缓缓而来,他略一思索,猛然醒悟过来,那边正是锦河,在河上方移动的红点除了战船还会有什么?
这必然是荆州军战船来攻城了,吴懿当机立断,高声令道:“敲响警报!”
‘当!当!当!’城头的警钟敲响了,正在巡逻士兵纷纷奔至北城头,无数火把将城头照如白昼,火光远远散发出去,使得远处的战船轮廓渐渐显现出来,城头上的士兵大喊大叫起来。
吴懿喝令道:“不准慌乱,弓箭准备!”
一千弓手张弓搭箭,刷地举起弓箭,斜角向上,对准了远远驶来的战船,钟声依然在城头回响,城内军营中熟睡中的士兵也纷纷爬起身,列队向城头奔来,连刘循也闻讯匆匆赶来。
这时,荆州军船队在百步外渐渐停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随着一阵激烈的战鼓声,战船又开动了,数艘战船向水门驶来,其中为首战船速度疾快,后面几艘则缓缓跟随,防止冲撞。
大船越来越近,相距不到百步,船头包裹着生铁撞头,在火光的映照下熠熠闪光,船上高高竖起一块吊桥般的木板,看不到任何士兵,吴懿大喊一声:“射!”
一千弓兵同时射出了长箭,一千支兵箭腾空而起,画出无数条弧线,射向锦河上的战船,只听见噼噼啪啪的声响,却没有听到惨叫声。
与此同时,躲在两层箭楼中的百名弩手也发射了,密集的弩矢射向城头弓兵群,弩矢呼啸而至,数十名弓兵惨叫着倒下,城头略略一阵混乱,弓兵们纷纷蹲下。
吴懿大怒,一艘船上能有多少弩兵,竟吓成这样,他冲上去喝骂道:“统统起来,不准蹲下!”
弓兵们纷纷起身,吴懿又急调一队盾牌兵高举盾牌护住城头,这时,船上的第二轮弩矢射来,大部分弩矢都被盾牌挡住了,虽然还是有十几名弓兵中箭,但比刚才却好得多。
箭矢在夜空中交织,战船却越来越近,渐渐地,船上很多细节都显露出来,吴懿心中惊得怦怦直跳,这竟是一艘攻城船,荆州军要利用水门的弱点攻城了。
这时,刘循在数百名侍卫的保护下也奔了过来,他急声问道:“吴将军,发生了什么事?”
吴懿叹了口气,“荆州军今晚要攻城了!”
刘循一下子呆住了,虽然他也知道荆州军迟早会攻城,但他却没有想到会发生在晚上,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他心中紧张,结结巴巴问道:“我们守守得住吗?”
第528章 激战成都(五)
吴懿心中苦笑一声,夜间攻城,他们没有这方面的训练,能否守住他也不知,但他却不表露出来,对刘循道:“我们有三万精兵,粮草物资充足,应该能守住,只是刀箭无眼,公子在外城太危险,请去内城督战!”
成都和其他大城一样,也分内城和外城,但毕竟成都已百年没有遭遇战火,守军没有荆州军的抗敌经验。
事实上,刘璟也是在第一次柴桑失守后,才意识到内外城相连的严重后果,从而重新修筑,而成都从未有过战事,自然也意识不到要将内外城之间进行隔断。
眼看大战将至,刘循也不敢呆在外城,便躬身施一礼,“一切有劳吴将军了!”
“公子去吧!我会尽力而为。”
吴懿望着刘循背影匆匆远去,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他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兵力粮草不足,而是民心不附,他们想招募民众,十天时间却只招募到数千人,成都民众根本不愿意为刘循卖命,说到底还是因为刘循名不正言不顺,人民不承认他是益州之主。
自从刘璋死后,益州人心混乱,各郡县都在观望局势发展,就连城中的三万军队,也都不是为刘循卖命,而是因为他吴懿和张任等人的威信尚在,一但局势明朗,军队恐怕也就分崩离析了。
正想着,忽然‘轰!’的一声巨响,吴懿只觉脚下剧烈晃动一下,险些摔倒,他一把扶住了城垛,回头望去,只见水门上方很多士兵都摔倒在地,一艘荆州军战船撞上了水门,城墙裂开了一道口子。
吴懿立刻意识到,荆州军要借助战船登城了,他厉声大喊道:“给我射箭,堵住他们登城!”
城头弓弩手纷纷向大船射箭,但毫无目标,船上看不见士兵,只有从箭楼的射孔内,无数的箭矢向城头射来,城头不断有士兵被射倒,惨叫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船头上原本竖立的登城梯开始缓缓放下了,轰然搭在城头之上,按照最初的作战计划,下一步是将大量的火油投上城,形成一片火区,然后鹰击军登城。
但今天又临时修改了计划,由鹰击军改成重甲步兵登城,就不用再投掷火油,那样会反而造成重甲步兵登城的巨大障碍。
随着登城梯缓缓放下,在排梯后面的木台上露出十名重甲步兵的身影,他们是第一波冲击,为首身材最高大者正是刘虎。
当登城梯刚刚搭上城头,刘虎大吼一声,挥动斩马刀冲上城头,长刀猛烈劈出,两名守兵的人头被劈飞出去,回刀飞旋反劈,另一名士兵被劈为两段,其余九名士兵跟着他一起杀上了城头。
十名重甲步兵都是挑选出来精锐,身高都在八尺二以上,膀阔腰圆,力大无比,瞬间便在城头杀开了一片三丈方圆的空间。
这时,十几艘大船已经陆续连在一起,两千重甲步兵咚咚地列队奔跑而来,手中斩马刀寒光闪闪,士兵们杀气腾腾,冲上登城平台,沿着登城梯向城头冲去。
吴懿眼睛都急红了,嘶声大喊道:“放箭!放箭!”
铺天盖地的箭矢向重甲步兵射去,但守军们却看到了令人恐怖的一幕,箭矢射在敌军身上,却丝毫没有作用,纷纷弹开,他们就仿佛刀枪不入一般。
这时已有上百名重甲步兵冲上城头,他们占领的城头越来越宽,他们列队搏杀,三人一排,列成两队,在城头上左右绞杀,所到之处锐不可挡,满地都是破碎的尸体,血肉横飞,头颅和肢体堆满了城头。
事实上,重甲步兵主要用来对付骑兵,他们单独作战风险很大,比如最大的弱点就是行走不便,一旦摔倒就很难站起身,敌军可以在地上布满陷阱和障碍,其次他们的重甲也并不是刀枪不入,用十石大黄弩的强劲铁矢便可以将他们射穿。
但重甲步兵屡屡得手的原因却是他们的出其不意,对方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支军队存在,而没有事先准备,至少益州军没有准备,如果是曹军或者江东军就不一样了,曹军和江东军都曾经在他们手上吃过大亏,都事先有了应对的准备。
益州军却没有任何准备,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队友如砍瓜切菜般被屠杀,死得凄惨无比,削掉一半的脑袋,横七竖八的手臂和大腿,被斩成两段的躯体,一团团内脏从断开的身体里流出,空气的血腥之气闻之欲呕,士兵们吓得魂飞魄散,斗志全消,掉头便亡命奔逃。
吴懿急得大喊大叫,不准士兵们逃跑,他一连杀了十几名逃兵,却无法阻止士兵们溃逃。
这时,他忽然发现岸边有上万荆州士兵纷纷登船,借助已经打开的上城通道正源源不断杀上城头,城头上的荆州军已经超过了益州军的人数,吴懿心中有些绝望了。
“将军,快撤退到内城,要不就来不及了!”
吴懿的亲兵大声叫喊,他们不管吴懿是否愿意,将他硬抬起来,向内城奔去,益州军在外城全线溃败了,外城门已经被打开,吊桥缓缓放下,埋伏在城外的上万军队杀入外城......
内城和外城之间相隔约两百步,没有了护城河,也没有了吊桥,军队直接冲到城门前,数百名士兵抱着巨大撞城槌猛烈地撞击内城门,‘咚——’沉闷而巨大的响声传遍的全城,城墙在晃动,士兵们纷纷站立不稳。
内城头上的刘循吓得浑身发抖,望着黑压压的敌军杀进内城,感觉到脚下剧烈晃动,城门发出即将被撞开的破刺声,刘循的腿都吓软了,扶着侍卫向城内逃跑,侍卫们见势不妙,簇拥着他下了城,向州牧府仓惶逃去。
张任和吴懿各率千人,在东西两侧的城头上拼死抵抗重甲步兵向内城进攻,中间没有隔断,只能靠血肉之躯来抵抗敌军。
此时,内城守军也知道内城大门即将被攻破,成都陷落在即,所有人心中都绝望了,连刘循也逃走了,更没有人再愿意卖命,士兵们脱去盔甲,扔掉兵器,纷纷离开了城头,逃进城内。
就在这时,外城头上忽然火光大亮,数千士兵举起了火把,将外城头照如白昼,‘咚——咚——’沉闷的鼓声敲响,就仿佛是一道命令,所有荆州军的进攻都忽然停止下来,重甲士兵不再劈杀冲刺,撞门士兵也停止了撞击,迅速后退下去。
守军们不知所措,纷纷向外城头上望去,只见一支千余人的骑兵簇拥着一名金盔金甲的大将上了城头,大旗招展,在烈烈的火光照耀下,大旗上清晰地出现一个斗大的‘刘’字,内城头上的益州士兵们略略骚动起来,这是荆州牧刘璟到来了。
刘璟在正门上方停下,他手中长戟高举,全城霎时间安静下来,只听他大喊道:“守城的弟兄们听着,我乃荆州牧刘璟,吾不愿杀戮,给尔等一次机会,放下武器投降,荆州军秋毫不犯,所有文武官员的财产一律保护,在明天正午前,若成都还没有投降,荆州军将屠城立威!”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内外城头上回荡,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守军们都纷纷低下了头,连张任也感到无比的疲惫,心中没有了斗志,低低叹息一声。
刘璟随即下令,“退兵!”
荆州军如退潮一般的撤退了,一刻钟后,三万荆州军撤退得干干净净,连阵亡士兵的士兵和伤兵也被抬走了,登城梯被铰链拉起,船队开始缓缓后撤。
吴懿望着空空荡荡的外城,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大势已去!”
.......
这一夜,成都城注定将是不眠之夜,荆州军在攻破城池最后一刻撤退了,并不是败退,而是给他们一次投降的机会,民心也已不再支持刘璋家族,八千多招募的民夫一夜之间逃亡殆尽,连训练他们的士兵也跟着跑掉了。
军心也随之溃散,从四更时开始,整营整营的士兵纷纷脱下盔甲、丢弃兵器逃入民间躲藏,到天亮时,三万军队只剩下一万余人。
东方的天空渐渐翻起了鱼肚白,天已麻麻亮,已经可以看见远方的山脉和河流,吴懿独自一人,孤零零地在外城上巡逻,剩下未逃的士兵们正在外城忙碌地清理尸体,拎水冲刷满地的鲜血。
这时,一名军官奔至吴懿面前,指着外城门道:“吴将军,外城门已经被摧毁,外城吊桥的铁链也被斩断了,至少要三天才能修好。”
吴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不要修了,随它吧!”
军官呆了一下,迟疑着离开,吴懿又看了看身旁的士兵们,士兵们都停下手中的活,呆呆地望着他,吴懿勉强笑了笑问道:“各位还想再战吗?”
所有的士兵都摇头了,一名年长的老兵道:“我们不想再战,但我们也不愿抛弃老将军逃亡。”
“我知道!”
吴懿鼻子有些发酸,点点头说:“我不会让你们再白白送死,不会让你们家人被屠杀。”
他叹息一声,转身向内城走去。
〖
第529章 成都投降(上)
天还没有亮时,成都西城门内来了一支由数百士兵组成的队伍,由大将雷铜率领,雷铜被刘璟放回后,并没有得到英雄凯旋似的奖赏,相反,刘循怀疑他已经投降刘璟,剥夺了他的一切军职,将他囚禁在军营内。
军营在昨晚发生大逃亡,连看守雷铜的士兵也逃走了,数百名雷铜的旧部将他救了出来,雷铜痛定思痛,决心投降荆州军。
队伍来到城门前,雷铜高声道:“守城军官是何人?”
西城门由三百士兵守卫,一名姓罗的军侯为守城将,他们是张任的部属,罗军侯从女墙上探头看了看,“雷将军有什么事吗?”
雷铜重重哼一声道:“奉吴将军之命,出城巡逻,你给我速速开门!”
“请问雷将军可有军令?”
“我是接受口令,你只管给我开城,否则我宰了你!”
“请雷将军稍候,城门上绞盘上已经被上了锁,我去找人开锁,马上就开城!”
城上军侯知道雷铜被囚禁之事,他哪里肯相信雷铜的话,一边哄骗雷铜,一边派人火速去向张任禀报。
“混蛋!”
雷铜勃然大怒,挥动蛇矛枪催马向城头冲去,他手下士兵跟着他一起冲上城,罗军侯见雷铜来势凶猛,吓得撒腿便逃,只跑出几步,被被雷铜追上,一矛刺穿他的背心,将他杀死在城头。
他手下士兵杀散了守城士兵,扳动绞盘,内城门吱吱嘎嘎开启了,雷铜长矛一指外城门令道:“去将外城门打开!”
百余名手下向外城头杀去,雷铜催马下城,冲出内城门,进入瓮城,此时他的手下已经抢占了城门绞盘,正在缓缓开启城门,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听张任大喝一声,“雷铜,你可是要投敌?”
雷铜调转马头,蛇矛一横,冷冷道:“我雷铜被俘,宁死不降,刘璟感我忠义,将我放回来,却不料被诬陷下狱,是我雷铜瞎了眼,竟然认刘循这个庸主,我现在已经想通,刘璟才是值得我效命的主公,张将军,请你让我走!”
张任叹了口气,柔声道:“中间可能有误会,循公子也是因为经验不足,一时不察,才冤枉了将军,请将军放弃投敌之念,我愿为将军在循公子面前要回公道。”
雷铜冷笑一声,“张将军,你自己都还被怀疑,剥夺了军权,要不是吴懿替你说话,你和我一样下场,那种蠢人,何必为他卖命?”
“我并非是为他卖命,实因先主待我不薄,我不忍弃他儿子,雷将军,先主也待你不错,你为何在危难时不顾忠义投敌?”
雷铜摇摇头,“我们把城池献给刘璟,保住满城黎民,这就是报先主之恩了,将军不愿也就罢了,但我的命运由我自己做主,我只想离去,请张将军让我走。”
张任恼火起来,“如果我不放你走呢?”
雷铜将蛇矛一横,“我杀出去!”
“那你死吧!”
张任催马疾奔,长枪直刺雷铜,雷铜挥矛相迎,两人激战在一处,二十余个回合后,雷铜渐渐不支,这时,城门已经被打开,吊桥也放下去了,雷铜虚晃一枪,拨马便向城外逃去,他的手下也跟着他向城外奔逃。
张任摘下长弓,从身后抽出一支箭,张弓搭箭,瞄准了雷铜的后颈,但这一箭他始终没有能射出,他放下了弓,眼睁睁望着雷铜逃远,叹口气对左右道:“把城门关闭了!”
张任意兴萧瑟地拨马回走,这时,吴懿也率军疾奔而至,奔至张任面前,他勒住战马问道:“听说雷铜开城投敌了?”
张任点点头,“他走了,我拦不住他。”
说完,他摇摇头,催马向自己府邸而去,吴懿愕然,半晌说不出一句话,雷铜出城投降,这对军心是何等打击,难道张任不知吗?……
在州衙主堂内便聚集了上百名益州大大小小官员,包括董和、费观、刘巴、王累等等高官,也有很多书佐、六曹等中低级官员,他们都忧虑于成都的命运,纷纷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此时已经不容官员们再两面三刀,或者走中庸之路,大堂内很快便分出了两个意见派别,一是主降派,由董和、刘巴等人率领,占了八成以上。
另一派则坚持抵抗,绝不屈服刘璟的威胁,这一派只占两成不到,主要以参军王累和从事郑度为首。
争论早已经爆发,但谁也说服不了谁,事实上他们的意见也没有意义,最后的军队掌握吴懿和张任的手中,而决定吴懿、张任开城投降之人,也只有公子刘循。
大堂上,两派人怒目而视,皆不说话,只等待刘循的消息。
内堂里,尹黙和费观在劝说刘循开城投降,则从事郑度则劝说刘循坚持抵抗,刘循坐在席上,双手捂着头,显得痛苦万分,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尹黙见刘循优柔寡断,这个时候了还犹豫不决,他痛心疾首地劝道:“公子,城陷已经是事实,内城门已严重损坏,最多两次撞击,城门就会大开,荆州军杀进城来,那时可不是投降就行了,那时将要屠城立威,公子,替满城人民想一想吧!”
旁边幕僚郑度冷哼一声道:“尹先生简直无知,你还真以为他会屠城,他还要不要益州了?”
郑度曾是刘璋的心腹幕僚之一,出任汶川郡丞,最近才刚刚赶回来,刘循命人暗杀兄弟刘纬,便是郑度的建议,他是主战派,力劝刘循抗争到底。
费观见郑度不顾人民死活,还要劝刘循顽抗,他不由火冒三丈,拍桌子斥骂郑度道:“只有你这种白痴才以为刘璟是威吓,他若言而无信,将来怎么争天下,他不屠城立威,将来谁还会投降他!他将雍闿的数万军队斩尽杀绝,一个活口不留,你以为他和你一样软弱吗?”
郑度脸色苍白,半晌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吴懿匆匆走了进来,焦急地对刘循道:“公子,情况有点不妙!”
“发生了什么事?”刘循抬起头茫然地问道。
“雷铜擅自出城投降了荆州军,结果引发混乱,西营的数千将士哗变了,要开城投降,局势已经控制不住。
刘循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无比,费观狠狠一跺脚,急得大吼起来,“公子,你还在等什么?”
“好吧!”
刘循长长叹息一声,“我同意投降。”
费观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大声叫道:“公子决定投降了!投降了!”
前堂顿时传来一片欢呼声,吴懿也知道无可挽回了,他向刘循行一礼,转身匆匆走了
离午时还差一个时辰,成都城内传来了消息,刘循愿意无条件献城投降,这个消息终于使刘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这就意味着他彻底征服了益州。
成都北城外的旷野里,八万荆州军列队整齐,旌旗招展,黑压压的士兵铺天盖地,声势壮观,沉闷的鼓声‘咚——咚——’敲响,每一声战鼓声都令城内士兵心惊胆战。
刘璟立马在荆州军旗下面,冷冷地注视着北城大门,旁边司马懿低声问道:“刘循投降,主公打算怎么处置他?”
刘璟沉吟一下道:“最好的办法是杀之,永除后患,不过恐怕会引起益州军民不满,所以暂时还不能不动他,军师有什么建议?”
司马懿低声道:“可将他安置到荆南,授予高位虚职,以安益州将臣之心,然后用烈酒美女腐蚀此人,最多两年后,他就会步刘琦后尘,益州人也不会怜惜这种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后主。”
刘璟点了点头,“军师所言是也!”
这时,内城门终于缓缓开启了,一队队降卒从城内走出,他们放下武器,脱去盔甲,被荆州军的受降士兵领到大营外集结。
这时,吴懿带领数十名武将从城内出来,他们被士兵领到刘璟面前,一齐单膝跪下,高高抱拳道:“愿意归降州牧!”
刘璟翻身下马,扶起吴懿,笑道:“各位都是忠义大将,希望大家和我共同复兴大汉,为子孙博取名爵富贵!”
众将大喜,一齐高呼道:“愿为州牧效力!”
远处荆州军队伍中的雷铜却暗暗得意,他先一步投降刘璟,刘璟许他为列侯,并封为校尉,比这些集体投降的大将要优待得多。
这时,刘璟看了一眼众将,又问吴懿,“张任将军呢,怎么不见他?”
吴懿叹了口气,“他将自己关在府中,我们劝他,他只是不理睬,说要回乡种田去。”
刘璟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这时,刘循赤着上身,将益州牧印绶挂在脖子之上,带领百官出降,他跪在吊桥旁大喊道:“刘循愿献益州给楚侯!”
刘璟命士兵拿来一领锦袍,快步上前,亲自给刘循披上,又扶他起身道:“我是听说曹贼要攻打汉中和益州,才千里赶来救我刘氏社稷,益州是我刘氏光复的根基,不能再落入曹贼之手,公子深明大义,令人敬佩,请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了公子。”
刘循心中羞愧,双手将印绶奉上,“这是益州牧印绶,请州牧笑纳!”
刘璟接过益州牧的印绶,高高举起,八万荆州军顿时一片欢呼。
第530章 成都投降(下)
益州降军交给了严颜整编,刘璟随即命黄忠率三万军队接收成都防务,司马懿和蒋琬接管益州政务,命许靖、董和与刘巴三人协助。
清理文书,盘点府库,安抚民众,所有的事务之前都有预案,一切都按照原定方案有条不紊地实施。
州衙后堂,尹黙将刘璋留下的一箱机密文书交给了刘璟,“启禀州牧,这里面有刘季玉和朝中皇族往来的书信,也有天子的诏书,还有刘季玉父子在朝中的势力,小民一一整理,一件不缺,请州牧收下!”
刘璟对这些机密文书不感兴趣,他对尹黙笑道:“先生为何自称‘小民?’”
尹黙半晌叹口气道:“为人臣不能保其疆土,不能护其子嗣,不能善其谋计,我很惭愧。”
刘璟点了点头,“尹公是诚实之人,劝刘循投降,却保全了数十万成都之民,你应问心无愧才对。”
“话虽这么说,但心结难解!”
尹黙长身施礼道:“请州牧准我与循公子同赴荆南。”
“这就不必了!”
刘璟态度很坚决,“王累宁死不降,要陪循公子去荆南,我只能准了,若尹公也要去,道义就立起来了,岂不是要逼益州百官都必须跟去荆南赴义吗?尹公何必为难于我!”
尹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刘璟又劝道:“我知尹公是大才,这样吧!我聘尹公为我私人幕僚如何?替我执掌文书。”
尹黙也知道刘璟给自己留足了面子,也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他便不再坚持去荆南,躬身道:“尹黙愿为州牧分忧。”
刘璟笑了起来,“这就对了。”
尹黙苦笑一声,又问道:“州牧能否告诉属下,襄阳和成都,州牧以后会长驻哪里?”
刘璟道:“说老实话,我一直就为此事烦恼,尹先生能否给我一个建议?”
尹黙笑了笑说:“我说出三点理由,州牧可自己决定。”
“请说!”
尹黙沉吟一下,缓缓道:“其一,益州初定,人心不稳,尤其益州各郡县和各大世家大多持观望态度,如果州牧长期不在益州,恐怕人心难定;其二,州牧虽自领益州,但毕竟朝廷没有承认,若州牧离开益州,朝廷会趁机任命新益州牧,这对州牧不利,而且曹操也会趁机在益州煽风点火,恐怕会生变故;其三,州牧的目标应该是继续北上,夺汉中,收关中,若没有益州为根基,恐怕也难以实施,以上三点理由,请州牧自定!”
刘璟大笑,“先生知我心也!”
安顿了官房,刘璟随即在大堂接见益州百官,在吴懿和费观的带领下,众人皆拜于堂下,拜见益州新主,刘璟摆摆手,对众人笑道:“益州并非我刘璟一人的益州,也是在座诸位的益州,我不仅希望大家能在益州安居乐业,更希望在座诸位的眼光要放远一点,为匡扶大汉,重振汉室社稷尽一份力量。”
在将领们面前,刘璟直言不讳,就生怕那些大老粗听不懂,但在这些心思敏锐的文官面前,他便很说得含蓄,他相信所有人都听得懂他的言外之意。
众人怎会不懂刘璟的意思,不仅会保护他们在益州的利益,更会给他们一份天下的利益,众人大喜,一齐再拜,“愿和州牧一起,为匡扶汉室社稷而竭心尽力!”
在成都北面有一片占地广阔的宅子,这里便是成都张氏的府宅,张氏家族在费氏家族得势之前一直便是蜀郡第一大世家,他们家族在蜀郡北部有着上千顷良田,有一座占地上千亩的庄园。
成都张府不过是他们家族的一座别宅,尽管如此,张府还是成为成都仅次于州牧府的第二大府邸,从前,府邸前车水马龙,拜访者络绎不绝,但自从别驾张松被杀后,张府门前顿时变得冷清下来,人人都避之不及,生怕受到张松案的牵连。
在张府旁边有一座小张府,占地约三十亩,便是张任的府宅,成都开城投降后,家家户户在门前摆香案,欢迎刘璟进城,包括张氏家族府的大门前也摆上了香案,唯独张任府邸却紧闭大门,不理不睬。
傍晚时分,数百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缓缓在张任的府门前停下,一名士兵飞奔上台阶,砰砰地敲门,片刻,门开了一条缝,“是谁?”看门人问道。
“请转告你家老爷,刘州牧前来拜访!”
足足愣了半晌,看门人才大叫一声,一阵风似的向内府奔去.......
“父亲!”
张任的长子张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口气冲到内堂院子里,院子里,张任正坐在一棵梨树下看书,梨花已经快谢了,落英缤纷,铺了满地洁白的花瓣。
张任瞥了长子一眼,有些不悦道:“什么事?”
“父亲.....刘州牧来了,在府门外要拜访父亲。”
张任微微一怔,心中也有些惊讶,但在儿子面前,他并没有表现出内心的惊讶,一板脸呵斥道:“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不用这么激动!”
张润吓得浑身一颤,连忙垂手道:“是!孩儿知错了。”
张任挥了挥手,“告诉他,我生病了,不见!”
“父亲!”
张润小声喊道,他脚步没有动,父亲怎么能这样拒绝刘璟。
张任瞥了儿子一眼,见他满眼都是期待,心中不由一软,只得拉长声音道:“请他来客堂吧!说我马上出来。”
虽然还是无礼,但比刚才不见要好得多,张润连忙转身向府门外奔去,张任内心很矛盾,一方面他为刘璟夺取了益州而感到不满,毕竟刘璋待他不薄,他张任只是张家庶子,当年张家对他无礼,刘璋便在张家旁边给他修了一座府宅,替他出一口气,这份恩情张任铭记于心。
但另一方面,刘循又着实不争气,张任也算看透了他,他若为益州之主,益州非要被他折腾得大乱不可,相比之下,刘璟的魄力和手腕又让他叹服,使他意识到,刘璟才是真正雄才大略之人,才是值得他投靠的主公,更何况刘璟还算是他的师弟,可是......
张任明白儿子那期待的目光,他心中无奈,只得起身向客堂而去。
张任吩咐儿子将刘璟迎进客堂,但张润却将刘璟一路迎进了贵客堂,他请刘璟坐下,又亲自给刘璟奉上热茶,陪笑道:“请州牧稍候,父亲马上就来!”
刘璟点点头,问道:“张公子可出仕?”
张润心中一跳,连忙道:“曾在新都县当过一年主簿,父亲说我为官无能,不能造福一方黎民,便逼我退仕了。”
他用一个‘逼’字,语气中充满了不甘和遗憾,刘璟笑着摇摇头道:“县官是否合格应该由郡里考核,报州衙决定任免,这是公事,不应该公事私办。”
刘璟的话说到了张润的心坎上,他心中的酸楚一下子涌了出来,眼睛都有点红了,“州牧说得对!公事应该公办。”
刘璟又微微一笑道:“这件事我记住了,我会让州衙再考核一下,给公子一个公平的机会。”
张润心中大喜,又十分感动,深施一礼,声音有点哽咽了,“多谢州牧关怀。”
他心中对刘璟充满了感激,他也知道,如果父亲和刘璟势不两立,那么他的仕途也就完了,趁父亲还未到,他压低声音道:“父亲感恩刘璋,很看重州牧对刘璋的尊敬。”
刘璟笑着点了点头,“多谢了!”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张任快步走了进来,他先去了客堂,却得知儿子把刘璟请到了贵客堂,只得又绕个大弯过来,张润心虚,施一礼道:“父亲,孩儿先退下了。”
张任狠狠瞪了他一眼,拉长声音道:“去吧!”
这时,刘璟起身拱手笑道:“不请自来,打扰张将军了。”
张任冷淡回了一个礼,“州牧亲自来张某府上,张某担当不起,请坐!”
刘璟坐下,张任也在主位坐下,客堂里沉默了,这时,丫鬟送了两杯热茶,张任喝了一口茶,终于打破了堂内的沉默,“张任也是成都一小民,感谢州牧没有屠城,当然,也感谢荆州军秋毫不犯。”
刘璟笑了笑道:“这也是我期待的结果,应该说循公子心恤民众,虽然失败,也不失为俊杰。”
这句话说得很客气,张任感到了刘璟的谦虚,他点点头又问道:“不知州牧准备怎么安置循公子?”
“我已封他为振武校尉,准他带领母亲及家人去公安居住,并将公安一县的税赋给他的母亲养老。”
刘璟还记得刘璋之妻,这使张任的脸色稍稍和缓,他叹了口气道:“可惜刘璋太过于平庸,这么好的天府之地却没有能利用起来,否则荆州军未必能攻入益州。”
“这话怎么说呢?这就是王道和仁道的区别,刘璋未必平庸,我觉得应该是他无为而治,只是他有弱点,他的弱点就是太体恤民众,不肯穷兵黩武,若他信奉王道,益州至少可以养活三十万大军,莫说我攻不进益州,恐怕连荆州也保不住。”
张任叹息一声,“州牧肯这样评价他,也算是公允,就不知州牧是否打算在益州招募三十万大军?”
刘璟仰天大笑起来,笑声收起,他又淡淡道:“想必张将军也领教了我的重甲步兵,这两千重甲步兵足以抵挡一万骑兵,还有荆州水军,可以说天下无敌,我还有四千精锐骑兵,还有五百鹰击军,我还准备装备六千重弩军,拥有这些军队,张将军以为我还会招募三十万军队吗?”
张任点点头,“州牧说得对,兵在精而不在众,我非常赞成。”
两人沉默片刻,张任又问道:“州牧可是玉真人之徒?”
刘璟笑了笑,“我只能算半途而学,我确实是玉真人亲授,他将我定为水枪,但他没有正式收我为徒,倒是子龙对将军一直念念不忘。”
说完,刘璟从怀中取出两物放在桌上,起身笑道:“那我就不多打扰,告辞了!”
张任没有挽留,亲自将刘璟送出府,望着刘璟远去,他又匆匆返回贵客堂,拾起刘璟留在桌上的两件物品,一件是温玉,张任一眼认出这是师父的佩玉,师父佩戴在身边有六十年了。
他捧着玉佩,双手剧烈颤抖起来,慢慢跪下,想到师父对自己的恩情,再也无法报答,他的泪水便汹涌而出,禁不住悲喊一声,“师父!”
半晌,张任才小心翼翼叫玉放入怀中,抹去泪水,又起身拾起桌上的另一件物品,竟是刘璟的一份任命书,封他为中郎将,张任不由长长叹息一声,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拒绝刘璟的诚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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