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谋士之争
时间又过了三年,建安十二年初chun,有异星出现在北斗星座,天下人议论纷纷,是年必有君主亡故。<-》
二月初,荆州传来消息,荆州牧刘表病重,恐不久于人世。
邺城,这里原是袁绍都城,曹cāo在建安九年夺取邺城后,为了控制河北,遂迁都于邺城。
刘表病重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邺城,而曹cāo刚从淳于返回邺城,大封功臣二十余人,这就意味着河北大局已定。
此时,曹cāo正考虑东征乌桓,但荆州传来的消息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丞相府大堂之上,曹cāo紧急召集数名心腹谋士商讨荆州对策。
此时河北袁氏兄弟已平,但隐患尤在,袁尚、袁熙兄弟尚未被彻底歼灭,他们勾结乌桓,企图借乌恒之力席重夺河北。
曹cāo准备东征乌桓,却遭到了众将的一致反对,众将们皆说,袁氏兄弟不过是逃犯,乌桓是寡恩薄义之徒,岂会受袁氏兄弟利用,若大家远离中原,一旦刘备乘虚攻打许都,大军救之不及。
众说纷纭,就在这个时候,南方出现了机会。
大堂内,曹cāo显得有点焦躁不安,背着手来回踱步,按照他的计划,他必须要完全平定河北之患后才考虑南下荆州,现在刘表病重,必然会引发诸子争位,正是攻打荆州的千载难逢之机。
他忍不住又取出蔡瑁写来的信,‘刘荆州病重,蔡氏执掌军权,瑁愿献荆州于丞相,望曹军早ri南下,不复为盼。’
很显然,趁现在蔡瑁掌权之时南下,可以以最小的代价夺取荆州。
可乌桓不灭,袁氏不除,又必会生成后患,那如何选出一个最好的方案,三面皆能顾及呢?
曹cāo目光投向众谋士,先落在程昱身上,他见程昱面带微笑,手执羽扇,显得胸有成竹,便笑道:“仲德先说说吧!”
程昱在所有人中,年纪最大,但jing神却最好,红光满脸,jing神抖擞,和身旁的郭嘉形成鲜明对比。
程昱微微一笑,“自古以来皆是北强南弱,刘表虽然病重,是可能引发荆州内乱,可在我看来其实意义不大,就算刘表康健,荆州弱小之地,又怎能抵挡北骑王师,相反,乌恒有数十万铁骑,在袁绍时期便虎视河北,袁氏兄弟求助于他们,实则引狼入室,还有辽东公孙康,也是野心勃勃之辈,丞相舍强而谋弱,只怕刚得荆州,又失河北,得不偿失也!”
旁边荀彧也道:“仲德说得极是,我们其实并不担心袁氏兄弟,担心是乌桓,十年前,乌桓人趁中原大乱,趁机掳掠汉民十余万户,极有可能袁氏兄弟与其达成共谋,乌桓要子女金帛,袁氏要河北土地,一旦我们南顾,乌桓铁骑必然趁虚而入,席卷河北,丞相悔之晚矣。
而蔡瑁分明阿谀之徒,企图背主求荣,说话多有夸张,他所谓执掌军权,不过是襄阳之兵,南郡在刘琦手中,江夏被刘璟所占,长沙实控于刘磐,蔡瑁如何能献荆州?
不如就等他们内讧,丞相利用这个时机征讨乌桓,彻底稳住河北局势,回头再考虑荆州,或许荆州势弱,只须一支奇兵便可占领荆州,何须丞相劳师远征?”
荀彧是曹cāo的心腹谋士,同时也是汉室王朝的忠诚维护者,这便是他和曹cāo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关系。
这次曹cāo大封功臣,尤其重视荀彧,不仅食邑增加一千户,同时还要加封他为三公,远远高于其他谋士,甚至高于程昱和郭嘉。
荀彧心知肚明,与其说这是曹cāo对自己的封赏,不如是曹cāo对自己的试探,他坚决不受封赏,先后推辞了十余次,才最终让曹cāo撤销了这个决定。
正是荀彧对朝廷有一种特殊的忠诚情节,所以在荆州和乌恒之间表现得格外坚定,支持曹cāo对异族的征讨,反对攻伐荆州。
曹cāo很明白荀彧的心思,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又将目光落在后座的贾诩身上,他见贾诩虽然一言不发,但脸上神情明显不太赞同,便点点头笑道:“文和不要总是沉默,不妨也谈一谈。”
曹cāo帐下四大谋士是荀彧、荀攸、郭嘉、程昱,这四人也是他的心腹,对他们言听计从,而贾诩虽然有谋,但还不属于曹cāo的心腹,加上他的旧主张绣尚在,所以曹cāo对他的信任略有不足。
不过贾诩虽然不能和四大谋士相比,但他熟悉荆州,又在建安七年参加了新野之战,恰好荀攸去许都催粮,所以曹cāo把贾诩找来共商军机大事,顶了荀攸的位置。
贾诩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资历还不足以跻身核心决策圈,尤其在新野兵败后,他自觉惭愧,所以这几年表现得很低调,一般都不会参与军务决策,即使偶然参加,也尽量不发表意见。
但此时他被曹cāo点名,而且含蓄地批评他总是沉默,贾诩不得不起身道:“诩言恐怕会误丞相决策,所以不敢言。”
“文和这话就不对了,我有什么话不能听?且说说看。”
贾诩只得硬着头皮道:“荆州局势也不是我们想的那样简单,刘琦、刘琮兄弟乃懦弱无能之辈,蔡瑁也不必放在眼中,臣担心是刘璟和刘备,这两年刘璟励jing图治,兵jing粮足,又和江东和解。
而刘备野心勃勃,暗助刘琦,迟早会吞并南郡之兵,若丞相不早图谋,被此二人坐大,再加上江东联盟,那时再攻荆州,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贾诩的话拨动了曹cāo的一根心弦,那就是刘璟,曹cāo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个在乱军中逃脱的少年在进入荆州五六年后,竟然成了荆州最强大的力量。
他得到荆州的情报,刘璟已拥有jing兵一万八千人,战船千艘,其中两千jing锐骑兵和一支五百人的重甲步兵。
而刘琦虽然拥有三万军队,战斗力却不如刘璟,不过有关羽父子替刘琦cāo练兵马,南郡军队也不容小觑。
贾诩说得也对,一旦丧失机会,让刘璟和刘备坐大,再打荆州也不那么容易了。
这让曹cāo心中又有了一点纠结,这时曹cāo感觉贾诩并没有完全尽言,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
他看了一眼程昱,发现程昱眼中明显有了不悦之sè,他心中顿时明白了,恐怕贾诩是不想和程昱、荀彧等人发生矛盾。
曹cāo点点头,对众人笑道:“这件事让我再考虑考虑,大家先回去吧!”
众人纷纷起身告辞,曹cāo待众人散去,又悄悄命令侍卫把郭嘉和贾诩找来。
书房里,郭嘉和贾诩先后坐下,今天郭嘉在大堂上没有发言,这和他身体虚弱有关,从去年冬天郭嘉便病倒了,虽然稍有起sè,但依旧没有痊愈,身体十分虚弱。
贾诩似乎明白丞相找自己来的意图,他坐在一旁微笑不言。
这时,曹cāo先问郭嘉,“奉孝觉得是先征乌桓,还是先征荆州?”
郭嘉微微一笑道:“丞相yu征荆州,请问有多少擅水战的军士?”
这一句话便将曹cāo问住了,北人不擅水战,一旦刘璟距江而战,恐怕兵力再多也无济于事。
郭嘉又接着道:“工yu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丞相南下,并非对付荆州一家那么简单,正如文和所言,刘璟和江东交好,我们极可能会遇到孙刘联军,这种情况下,若仓促南征,胜负难料,属下建议,南征还是从长计议更好。”
沉思半晌,曹cāo叹息道:“诸将皆不同意北征乌桓,奈之如何!”
郭嘉又淡淡道:“诸将不过是征战疲劳罢了,不肯再远征,其实丞相也不用耗费钱粮大举出征,属下闻易县粮草颇多,可以易县为后勤重地,兵贵神速,丞相可率轻兵千里突袭,打乌桓措手不及,属下向丞相推荐田畴为向导,此人熟悉乌恒地形,有他在,胜机可先占一半,打完乌桓也就是夏天,正好休息士卒,cāo演水军,明年初可南下荆州。”
曹cāo默默点头,郭嘉的建议说到他心坎上去了,这就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沉思良久,曹cāo又问另一件让他担心的事情,“可刘备会不会趁机袭击许都呢?”
郭嘉冷笑一声道:“仅凭刘备一己之力,偷袭许都纯属痴人说梦,除非他能说动刘表,可刘荆州身体康健时尚不肯出荆州一步,现在快死了,又怎肯将军队外派,襄阳兵力空虚,南郡、江夏趁机偷袭襄阳怎么办?丞相根本不用考虑偷袭许都的可能。”
这时,贾诩在旁边接口道:“刘表是不会,但刘璟难说,军师别忘了他手上有两千骑兵,听说都是jing锐的河西战马,从夏口北上,一路都是平原,三天便可抵达许昌。”
郭嘉脸sè一变,回头对贾诩道:“只要沿途多加jing惕,及时防御,骑兵来了也无意义,他们无法攻破许昌城,况且刘表病重,刘璟心思应在襄阳,不会顾及许都,甚至刘备也不会考虑许都,文和过虑了。”
贾诩依然摇了摇头,“这是因为军师不了解刘璟此人,他的心思可不在襄阳,他的心思是在天下,军师实在是小看了此人。”
“文和误会了,我并非小看此人,实在是偷袭许都事小,征讨乌桓事大,岂能因小而废大?”
“我并没有误会,是奉孝太小看偷袭许都了,就算拿不下许都,拿下陈留如何?或者拿下洛阳,到时刘璟振臂一呼,就怕中原震动,引发军心不稳,甚至有不满丞相的异心者趁机兴风作浪,使中原再陷战火。”
曹cāo见两人意见不一,便笑道:“先不要争论,各说各的理,奉孝请继续说下去。”
言外之意,就是要贾诩暂时不要打断郭嘉,贾诩心中冷笑一声,不再多言,他发现无论程昱、荀彧还是郭嘉,都没有把刘璟放在心上,都有轻视之意,倒是丞相很看重此人。
郭嘉也意识到了问题严重,他沉思片刻道:“或许可以这样,我们增兵南阳,牵制荆州之军,也包括牵制刘璟,若形势危急,直接绕过新野,攻占樊城,兵指襄阳,刘表必然会向刘琦、刘璟求援,这样,许都无恙也!”
曹cāo点点头,又问贾诩,“文和以为呢?”
贾诩沉思片刻道:“拿下樊城可以,我赞成奉孝之谋!”
“好!”
曹cāo慨然应允,对郭嘉道:“我命曹仁为主将,李典、于禁为副将,乐进为先锋,增兵三万于南阳,同时征发三十万民夫在邺城北挖掘玄武池,三个月内必须完工,奉孝看如何?”
郭嘉笑了笑,“武略足矣,尚缺文济!”
曹cāo恍然大悟,又笑着向贾诩望去,贾诩心里明白曹cāo之意,只得躬身道:“臣愿为丞相效力!”
曹cāo点点头,“文和可为参军中郎将,辅佐曹仁,若能牵制住刘璟骑兵北上,大功一件。”
“臣遵令!”
等贾诩退下,房间里只剩下郭嘉和曹cāo两人,郭嘉这才低声对曹cāo道:“丞相yu伐刘表,朝廷内必有异动,属下建议先肃整朝纲,再议南征之事。”
曹cāo眼睛眯了起来,缓缓点了点头,他心里明白,荆州是朝中很多人最后的希望,他确实需要杀鸡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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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商船出事
建安十二年的武昌城和三年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人口却少了,有近两成的人迁去了新落成的夏口城。<-》
夏口城实际上是一座军城,城内大部分居民都是军队家属,而城外的大部分土地都是军田,以几乎为零极低的税赋维持着江夏军队的荣耀。
刘璟的军队早已突破了三年达成的妥协,达到一万八千人,仅仅靠一个江夏郡,是养不活这么庞大的军队,关键还是依靠陶家的支持。
可以说,一座夏口城完全是由陶家支援建筑起来,在江东军撤离武昌时,掠走了官仓所有的库存钱粮。
陶家庞大的商船队活跃在漫长的长江线上,西至巴蜀,东达余杭,每年获取滚滚利润。
而这些利润大部分都源源不断兑换成粮食运回江夏,支撑着刘璟巨大的军队和民夫开支。
黄昏时分,一支从夏口驶来的军船队正缓缓地抵达武昌码头,码头上,梳着堕马髻,穿着一身淡紫sè长裙的陶湛正翘首以盼。
成婚三年,在爱情的滋润下,陶湛变得更加美貌艳丽,更多了几分少妇特有的娇媚,她的身材依旧是丰满而不失苗条,肌肤白腻,富有弹xing。
不过陶湛也有心事,那就是他们至今没有孩子,她已经十九岁,正是生育孩子的最佳年龄,对孩子的期盼,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
随着大船靠岸,在码头上做事的船工顿时忙碌起来,旁边小包子指着几名下船的人,兴奋得高声大喊:“夫人,我看见了,公子下来了!”
如果要评比驻颜有术奖,小包子无疑可以获得最高金奖,她今年十五岁了,可模样儿还是和五年前没有区别,白胖胖的圆脸,又圆又大的眼睛,圆润的小口,xing格也没有变,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不过她倒长高了一截,身材也有了少女的起伏和丰满,略略有了一点心思,她不准别人再叫她小包子,必须叫小包娘,但刘璟却叫她小包子习惯了,改不过来,她也无可奈何。
汉朝对女子一向宽容,女子可以出门,可以去公共场合,可以和男子交往,更重要是,可以离婚或者丧夫后改嫁,对方也毫不嫌弃。
比如焦仲卿只是小吏,他被迫休妻后,他的妻子甚至可以改嫁给地位更高的太守之子。
再比如三国演义中,赵范愿将寡嫂许给赵云为妻,这其实是很正常之事,赵云可以嫌其貌不美,可以嫌对方年纪大,但就不能嫌对方失节,那只能是作者的个人之见。
再比如平阳公主,尽管她已连嫁二夫,但还是可以三嫁给大将军卫青,这固然有公主身份的因素,但更多是社会习俗使然,皇室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平民百姓。
就连千古传诵的文君夜奔,她的身份也是寡妇,同样嫁给尚未娶妻的司马相如。
不过社会宽容并不等于女子可以随意交友,不管名节,尤其是有身份的女子,在成婚后,一般都不会再和异xing男子往来,这也是对自己丈夫的尊重。
只是不像后世那样,整天被关在家宅中,她一样可以去走亲访友,一样可以出门远游,这种对女子的宽容一直延续到唐朝,甚至北宋,直到南宋程朱理学兴起后,才最终禁锢了女人。
陶湛是太守之妻,她自恃身份,自然有她的礼仪,这次刘璟去夏口和柴桑视察城池防御,足足去了一个月,她相思益重,得到丈夫要回来的消息,她便亲自来码头迎接。
刘璟也一眼看见了妻子,他心中欢喜,快步走了上来,上前拱手笑道:“让娘子久等了。”
陶湛抿嘴一笑,“夫君是要先去郡衙看看,还是直接回家?”
刘璟看了看天sè,已是傍晚了,尽管他有事要找苏飞商议,但估计他现在也应该回家了。
“娘子亲自来接,怎么能不回家?”刘璟笑嘻嘻道。
陶湛知道他是因为天sè已晚才跟自己回家,不过她没有说破,笑着走到马车前,刘璟扶她上了马车,马车向府宅驶去。
马车里,刘璟长长伸了个懒腰,闭上眼睛笑道:“外面跑了一个月,着实有些累了。”
“夫君是有点变黑了。”
陶湛取出手巾给他擦擦汗,笑道:“这可是初chun,夫君居然能变黑,我可以想象,一定天天在阳光下直晒。”
“可不是,城池要增加防御武器,事关重大,马虎不得,所以亲力亲为,忙了一个月。”
“嗯!好像蛮辛苦的,还瘦了几斤,晚上炖只老母鸡给你补补。”
“不用炖鸡,用你来补补就行了。”刘璟有些暧昧地笑道。
陶湛轻轻掐了他一把,刘璟这才忽然想起,小包子就坐在后面,他连忙转移话题,“娘子这段时间在家忙什么?”
陶湛依偎在刘璟怀中,轻轻叹息了一声,虽然她没有说,但刘璟却明白,一定和求子之事有关,他心中歉然,紧紧搂了搂妻子的肩膀。
这时,陶湛坐直身子,低声道:“有一件事,我想问问夫君同不同意?”
“什么事?”
“前天父亲来找我,说祖父和长沙太守张机有旧交情,祖父想请张机来替我诊脉,不知夫君是否同意?”
张机就是张仲景,他医术自然高明,只是刘璟知道,这种事情往往是出在男人身上,看得出,陶家也为陶湛无子之事非常着急。
刘璟笑了笑,“如果张太守愿来,当然可以,不过应该是先替我诊脉,九娘,不要再为这件事烦恼了,顺其自然。”
陶湛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这种事关系到女人一生的幸福,她怎么能不烦恼,不过心里虽烦恼,她也不想表现出来。
陶湛又勉强一笑问道:“这次夫君回家,暂时没有再出去的打算吧?”
“暂时应该没有!”
刘璟话音刚落,一名士兵从远处奔来,急声禀报道:“启禀太守,陶家商船出事了!”
陶湛惊得‘啊!’的一声,紧紧握住了刘璟的手,刘璟拍拍她的手,安慰她一句,随即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好像是有商船被荆州水军击沉,具体情况小人不明,魏将军请太守去军衙。”
“我马上就来!”
刘璟心中既十分恼火,同时也有几分不解,三年来,他们和荆州水军一直相安无事,今天水军居然对陶家动手了,这是什么缘故?
他又对陶湛道:“我要去一趟。”
“夫君快去吧!估计我父亲也在那里。”
刘璟下了马车,翻身上马,催马向军衙疾奔而去。
江夏军衙和郡衙已经分开,军衙位于城东,全称是江夏督都军事府,刘璟从前年开始也兼任江夏都尉,以都尉名义掌握了军权。
片刻,他来到了军衙,翻身下马,快步走进大堂,只见陶胜俨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魏延和徐庶则在一旁低声安慰他,已经派人去通知太守,太守很快就到。
“岳丈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刘璟快步走进了大堂。
陶胜急忙上前道:“贤婿啊!就是上次所谈种马之事,我们从河西搞到了十几匹上等种马,不料在宜城县被荆州水军拦截,抢走了种马。”
三年前从河西贩来一批战马,但羌人却使了心眼,将所有的公马阉割,尽管军队中的战马确实是需要阉割,但羌人的目的却是不想让种马外流。
接下来的三年中又陆陆续续买来数百匹战马,都是阉割后的马匹,刘璟一心想要几匹上等种马,便将此事托付了陶家。
不料种马千辛万苦才弄到,却被荆州水军拦截了,刘璟当即脸sè大变,回头问魏延道:“不是有军船护卫吗?”
魏延叹息一声,上前禀报,“我们派出的十艘护卫战船也遭到荆州水军围攻重创,五艘战船被击沉,三十几名弟兄阵亡,还有不少弟兄落水,下落不明。”
刘璟捏紧了刀柄,心中杀机迸发,好一个张允,竟敢杀他的人,抢他的马,活得不耐烦了。
他回头对参军董允令道:“董参军,传令立刻点兵,备两百艘战船,五千军队!”
旁边魏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劝道:“太守,此事来得突然,对方用意不明,或许就是引我们出兵,不可鲁莽行事。”
刘璟点点头,“我知道,此事我会先礼后兵,张允若拒不认账,那只好兵戈相见了。”
这时,一直不吭声的徐庶对刘璟使了个眼sè,刘璟会意,他安慰陶胜几句,命人将他送回陶府,这才跟徐庶进了内堂,又把魏延和董允一起叫来。
董允仅仅只在江夏书院呆了不到半年,便正式成为刘璟幕僚,接着又担任徐庶的助手,在去年出任督都府咨议参军,相当于刘璟的秘书,他进屋在一旁坐下,一言不发。
徐庶沉吟一下,对刘璟道:“州牧病重,在这个时候张允突然发难,太守有没有考虑过更深层次的原因?”
刘璟默默点头,他其实在路上就考虑过,这或许是蔡瑁的诱兵之计,想在刘表病逝前挑起战争,陷自己于不义。
但十五匹上等种马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他必须要夺回来,这件事他很难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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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来历不明的道士
“无论如何,十五匹种马必须夺回!”
刘璟沉思片刻道:“至于其他深层次的问题也要考虑,要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这时,董允在一旁道:“太守,属下以为对方目的无非有三点,其实我们可以应对。”
刘璟回头笑道:“休昭请说下去!”
董允欠身道:“一是部署伏兵,诱引江夏军钻入他们布下的圈套,其次就是为了损害太守名誉,逼太守动手,让世人以为太守在州牧病重期间出兵争位,从而损害太守在荆州的声望,第三便是张允事先得到情报,知道是运送种马,他心起贪念,擅自拦截。”
董允的思路很清晰,刘璟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第一个部署伏兵,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没什么意义,但还是要提防,可以多派斥候,我不多说;第三个是张允擅自拦截,我觉得倒有可能,前提是有人向他通风报信.....”
董允话没有说完,便被魏延打断了,“这第三条可能性也不大,我问过陶家主,这次运送种马非常机密,都是心腹伙计,而且他们是到最后一刻才知晓,不可能事先报信,另外,逃回来的士兵也说,这次伏击张允已有准备,应该说伏击是有蓄谋,但截走种马却是巧合。”
董允笑了笑,“那这样说起来,第二条的可能性最大了,不过也无妨,我们可以事先派人去荆州各地,把这件事真相到处宣扬,就说张允水军拦截江夏军粮,这样我们就是被迫出兵,相信稍有头脑的人都会明白真相。”
这时,徐庶也接口笑道:“董参军的方案不错,可以事先宣扬,把理占到上风,不过我再加上一条,太守可以先发牒文质问州衙,为什么张允要拦截并击沉荆州军船,一定要把理占住,然后再收拾张允。”
说到这里,徐庶又意味深长道:“如果我们宣传得成功,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出兵只是为了报复,那么我们为何不趁机兵发宜城,击溃荆州水军呢?”
徐庶的最后一句话说到了刘璟的心坎上,他正愁没有借口出兵,张允却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刘璟点了点头笑道:“各位说得有理,这次就照大家的方案来办,我就再忍耐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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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璟终于接受了众人的方案,暂时放下连夜出兵的念头,他写了一份紧急文牒,命人送去襄阳给蒯越,又让徐庶安排百余名得力军士去襄阳宣扬此事。
一直忙到天黑尽,他才办妥了此事,此时他已经有点筋疲力尽,便在数十名亲兵的护卫下,离开军衙回府了。
大概在一个月前,刘璟得到消息,刘表病情加重,拖不了几个月了,应该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一直以为刘表只剩下两年的性命,没想到他还是拖了三年。
刘表病重,也就意味着荆州权力争夺的关键时刻即将到来,他也为此也准备了三年,现在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在曹操未南下之前统一荆州,集荆州之力联手江东抗曹。
刘璟战马在铺着石板的大街上哒哒地行走,武昌和襄阳不同,武昌的商业相当发达,他所走的这条街便是武昌县的主要商业区,酒馆、店铺、青楼、旅舍随处可见,尽管到了夜间,依旧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这时,刘璟忽然听见不远处有声音传来,“可笑荆州人皆鼠目寸光,只图一州一郡弹丸之地,却不知天下之宽广,可笑!可笑之极!”
刘璟一怔,勒住了战马,他抬头看了看,在他旁边是一座叫做醉风楼的酒馆,刚才的声音就是从二楼临窗处传来。
他忽然看见有一个道士,一边喝酒一边自言自语道:“不怀天下,何以谋一域?”
刘璟心中疑惑,他感觉此道士就是针对自己而发,立刻命左右,“把这个道士给我抓来!”
士兵们冲进了酒馆,片刻,将这名道士抓了下来,刘璟看这名道士也就四十岁出头,留一尺长须,相貌堂堂,目光清亮,从外表看,是一个正直之人。
刘璟冷笑一声道:“你是哪里来的道士,敢在这里装神弄鬼!”
这名道士不慌不忙说:“我只是一个游方道士,从北方而来,路过武昌,只因感怀时事,刘太守为何抓我?”
“哼!游历北方的道士,黄巾之乱后,还有几个道士敢在北方游历?还有你既然是路过武昌,为何会认识我?”
“我是山阳郡人,多年前在山阳郡曾见过公子,在更知道刘太守的威名?再说现离黄巾之乱已有二十年,刘太守年纪轻轻,为何还有这种古董想法?”
刘璟心中暗笑,简直是一派胡言,但他见此人从容不迫,嘴角还带着微笑,心中暗忖道:‘此人言语非同寻常,倒不是一般人。’
刘璟见四周不少人围了上来,便对手下士兵令道:“把此人带回府去!”
刘璟马鞭轻轻一抽,战马哒哒起步,向自己府邸小步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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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璟和荆州所有的高官一样,有外书房和内书房两间书房,外书房位于中堂,他很少去,更多时间是呆在内书房。
内书房是私密之地,除了娇妻外,一般不准外人进入,是他休憩和思考问题之处,晚上他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内书房里度过。
而所谓外书房,其实就是一个升级版的会客堂,布置成书房模样,再冠以书房之名,这就给客人一种被重视感和荣耀感。
刘璟换了一件长袍,在外书房坐下,又喝了一口热茶,这才命左右道:“把那个道士带上来!”
尽管他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但那名道士说的那几句话,令他心中若有所感,触动了他的心事。
很快,道士被推了上来,他挣脱士兵的手,轻轻摆了摆袖子,又整理一下头上的竹冠,头一扬,负手而立,不理睬刘璟。
他这几个细微的动作让刘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哪里是道士,分明就是读书的习惯动作。
还有他的食指和拇指中部磨了一层老茧,这应该长年累月练字的结果,从这些细节处,刘璟便判断出,这是一个假道士,应该是一个读书人。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刘璟很客气地问道。
男子还是昂头不理,旁边亲兵大怒,刚要斥骂他,刘摆摆手,止住了亲兵的发怒,依然笑眯眯道:“我这间外书房,一共只有三个人进来过,徐长史、苏郡丞,还有魏将军,你是第四人,你以为我会让一个游方道士进我书房吗?”
这句话面子十足,男子知道刘璟看破自己了,脸上终于和缓下来,躬身行一礼道:“在下李孚,巨鹿人,曾是袁尚主薄,袁尚被曹军击破,我藏身在邺郡,现刚从邺城过来,打扮为道士,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李孚这个名字,刘璟在《三国演义》上读到过,虽然事迹没有详细描写,但他能穿过曹军大营进入邺城,同时又能从邺城出去,看得出他是一个极有胆略之人。
刘璟便笑着摆摆手,“请坐!”
李孚也不客气,坐了下来,坦率地说道:“我本想投靠刘荆州,却听说刘荆州病重,不见外客,又转而去投蔡军师,却被他命人轰了出来,丢下一句话:荆州人尚食不饱,北方人又来抢食!”
说到这,李孚叹了口气,苦笑道:“鼠目寸光之人,不投也罢,听闻太守曾说‘无论贵贱出身,择优而仕’,所以特来试一番,果然和蔡军师大不同,居然请我进了书房。”
刘璟其实也有点轻视,听他这一席话,心中惭愧,起身行礼道:“酒楼听李公之言,大有深意,刘璟请公明示!”
李孚点点头,“我是来告之曹贼的情况,使君可愿听否?”
“刘璟洗耳恭听!”
李孚这才捋须缓缓道:“我出来时,曹贼正动员二十万民夫在邺郡北挖掘玄武池,使君可知他的意图?”
刘璟略一沉思,忽然醒悟道:“他是要练水军,准备南下!”
李孚微微一笑,“确实是为了练水军挖掘,但未必会立刻南下,他即将亲自率领大军东征乌桓,这里面的机会,不知使君是否想得到?”
刘璟确实知道,建安十二年,曹操东征乌桓,刘备曾提议偷袭许都,但被刘表否决。
现在历史已经有所改变,刘表病重,自然不会考虑偷袭许都,但又多了他刘璟这号人物,那么历史脉络该怎么走?
刘璟也考虑过用骑兵偷袭许都,但又感觉不是太靠谱,他的两千骑兵孤军深入,补给后勤是个大问题,更关键是,曹操手下谋士如云,他们会想不到吗?
毕竟刘备没有出兵袭击许都,不知曹军应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刘备是主张荆州大军进攻许都,而绝不是偷袭,否则他自己就去了,何须劝刘表。
曹军必有防备,一旦自己的骑兵在许都全军覆没,这就得不偿失了,想到这,刘璟沉声道:“曹操东征乌桓致使中原空虚,这确实是一个机会不假,但凭我一己之力北伐中原,恐怕力不从心,而且江夏若空虚,蔡瑁必然会趁机入侵,刘璟根基丧失,便如冬日枯叶,飘零无所托,最终成腐泥。”
李孚捋须笑道:“不用倾兵而出,我听闻使君有两千精锐骑兵,可从安陆郡北上,进攻汝南,安城县守军不足一千,若占领汝南,再兵指颍川,必天下震动,一些有异心之人必会乘机蠢蠢欲动......”
不等李孚说完,刘璟便冷冷道:“河北袁氏又可卷土重来,李主薄便为袁尚立下了丰功伟绩,对不对?”
第232章出兵反击
刘璟目光凌厉地注视着李孚,李孚的最后一句话露了马脚,使刘璟忽然醒悟,此人千里迢迢跑来荆州,并不是为了投靠新主,而是为了千方百计复兴袁氏。。
诚然,刘璟承认他确实有眼力,看到了曹操东征的机会,但刘璟却不喜欢成为别人的嫁妆。
李孚脸色一变,就仿佛被一记闷棍打蒙,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他脸上慢慢露出一丝苦笑,叹口气道:“我承认我是有私心,希望袁氏能够趁乱世复起,但这对使君一样有助益,一旦曹操肃清后方压力,下一步必然大举南征,覆巢之下,江夏安有完卵?请使君三思!”
刘璟冷哼了一声,“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但我刘璟不容被人欺骗和利用,来人!”
刘璟一声厉喝,几名亲兵快步走进,这时刘璟克制住了不满,淡淡吩咐道:“赠李主薄黄金五十两,送他出府!”
李孚深深看了刘璟一眼,最后叹息道:“虽然在使君这里获得礼遇,却不得前途,奈何!”
刘璟一言不发,阴沉着脸望着李孚被士兵请了出去,房间里又剩下他一人,刘璟心中颇为烦乱。
此时他心中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焦虑,他并不是一个看客,可以坐在高楼上品茶欣赏暴风雨的壮丽,他是一个参与者,会在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中博弈,就像一只在闷热气流中焦急寻找栖息地的燕子。
在这场暴风雨中,他如何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就仿佛一片极度干涸的土地,暴风雨并不可怕,反而令人期待,当大雨倾盆,土地可以畅饮上苍赐予的甘露。
刘璟闭目沉思,他到底要不要远袭汝南和颍川?他负手站在墙上的地图前,久久沉思不语。
这时,陶湛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参汤快步走了进来,她没有打扰丈夫,而是把参汤轻轻放在桌上,刘璟惊觉,回头看了看妻子,歉然道:“事情太多,也没有时间陪陪你。。”
陶湛嫣然一笑,又把参汤送到丈夫面前,“你趁热喝了,我再和你说话。”
刘璟接过参汤,咕嘟咕嘟一饮而尽,陶湛见他喝得爽快,心中欢喜,这才牵着他的手,还没开口脸就红了,刘璟会意,坐了下来,将她坐进自己怀中,搂着她的腰笑道:“说吧!什么事?”
陶湛脸更加红了,嘴凑在刘璟耳边小声道:“我算了日子,就这两天。”
刘璟脸上的笑容变得暧昧起来,故意问道:“这两天怎么了?”
陶湛的贝齿轻轻咬一下嘴唇,在他胳膊掐了一下,“你明知故问!”
刘璟和妻子分离一个月,心中早热了起来,尤其搂住妻子丰满动人的身体,他如何能把持得住,刘璟抄了陶湛腿弯,将她横抱了起来,笑道:“走!我们造人去。”
陶湛忽然想起这是外书房,会有丫鬟来打扫,会把他们这种不雅的模样看去,又听丈夫声音太大,唯恐别人听去,急得她小粉拳连敲刘璟肩头,“别人会看见的,快放下我!”
刘璟哈哈一笑,放下了她,拉着她的手,快步向内宅奔去。
........
宜城县位于襄阳以南,汉水西岸,紧靠江夏,是襄阳郡一个重要的战略支点,同时它也是一座人口众多的大县,县城周长二十余里,人口四千余户,商贸繁盛,是汉江上仅次于樊城的第二大港口。
不过宜城对于荆州的重要,并不是因为它的贸易或者农业,而是它是荆州北水军的驻地,荆州一共有三支水军,一支是位于宜城县的北水军,一支是位于江陵县的南水军,还有便是江夏水军。
当南水军被刘琦控制,江夏水军属于刘璟后,荆州北水军就显得格外重要,目前北水军校尉正是张允,从建安八年底,他复出掌管水军,至今已经三年多。。
或许是因为有过一次贬黜的经历,使他吸取了教训,他变得忠心耿耿,不折不扣地执行刘表的命令,三年前,刘表不准他拦截往来于江夏的船只,他忠心地执行了命令。
三年来,无论是陶家的商船,还是江夏官船,在汉水上都畅通无阻,只有宜城游缴所的船只时不时拦截一下商船,照例检查一番,勒索点油水,除此之外,经过宜城县的商船都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但随着刘表病重,荆州局势当即变得复杂起来,张允开始有了心思,他开始和蔡瑁密谋,准备全面控制襄阳军权。
早在多年前,张允便因为有着蒯越这个共同政敌,和蔡瑁关系密切,这种关系触怒了刘表,张允因此被贬黜,但他复出后,又因为刘璟的缘故,他和蔡瑁又结成了新的联盟。
而在去年,张允更是在黄射的策反之下,秘密投降了曹操,被曹操许诺封为亭侯,水军大都督,有意思的是,张允并不知道蔡瑁也已投降曹操,而蔡瑁也不知道张允被黄射策反。
就在半个月前,张允前来襄阳探望刘表,其间,他和蔡瑁秘密商议,挑起刘璟和襄阳的新矛盾,逼刘璟出兵,以便抓住刘璟趁州牧病重叛乱的口实。
张允便在十天前拦截了陶家一支有江夏水军护卫的陶家商船队,这是蔡瑁的计策,因为光拦截商船队,还不足以激怒刘璟,只有击沉他的军船,刘璟才会忍无可忍。
但张允却很清楚,这种商船队必然是运送重要物资,果然,他截获十五匹极为宝贵的西域种马,这让张允喜出望外,同时动了贪念,将这十五匹种马私藏起来,占为了己有。
水军军衙内,蔡瑁派长子蔡逸赶来了宜城县,蔡逸一脸凝重,向蔡瑁讲述襄阳发生之事,刘璟的反击已经开始。
“启禀世叔,最近几天,襄阳大街小巷都在流传运送江夏军粮的船只被荆州水军伏击,数百江夏士兵被杀,不仅如此,蒯越也将一封刘璟的控诉信交给了州牧。”
张允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他舅父已经神智不清,信给他又有什么用?他用一种嘲讽的语气笑道:“州牧一定很重视吧!一定大发雷霆,要将我解职,是不是?”
蔡逸摇了摇头,“州牧当然什么都不会知道,但蒯越意不在此,他发起了官员请愿,谴责世叔拦截江夏商船,杀死江夏士兵数十名蒯党成员纷纷签名,这件事在襄阳官场内影响很大,几乎人人都在议论是我父亲和世叔向刘璟下手了。”
张允这才明白过来,这样一来,就是自己理亏在先,如果刘璟出兵反击,那也是在报复他劫船,和趁州牧病重造反没有任何关系了,他和蔡瑁商议的计策也就等于失败,这个刘璟倒是很有手段。
“那你父亲是什么态度?”张允眉头一皱问道。
“父亲很担心刘璟的报复只是借口,实际上是趁机攻打襄阳。”
张允一怔,“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我们反而弄巧成拙,给了刘璟一个出兵的借口。”
蔡逸脸上露出尴尬之色,点了点头,“正是这样,父亲担心荆州水军的安危,特命侄儿赶来送信,请世叔务必小心。”
张允冷笑一声道:“我看你父亲是被刘璟打怕了,他出兵很好,我正等着他呢!”
张允话音刚落,有士兵疾奔而来,急声禀报道:“启禀校尉,大江之上发现了江夏水军战船,有数百艘之多,正向宜城县杀来!”
张允霍地站起身,刘璟果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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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之上,三百艘江夏战船三字排开,战帆如云,千桅如林,杀气腾腾驶向宜城县,主船船头,刘璟身着盔甲,手执温侯戟,威风凛凛,他目光凌厉地注视北方江面,等待着即将出现了荆州水军战船。
这一战,他已不是为了要回种马那么简单,他要借这个机会击败荆州水军,占领宜城县。
在他身旁是水军别部司马李俊,当年在游缴所便跟随着他,至今已有五六年,现掌管武昌水军,是刘璟的得力干将。
李俊身材高大魁梧,脸庞瘦长,左脸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这是当年柴桑大战中留下的纪念。
他掌军严厉正大,士兵一旦触犯军规,他绝不宽容,甚至刘璟说情也没有用,士兵们无人不怕他,再加上他从来不见笑容的冷峻脸庞,士卒们背后都叫他冷面虎。
李俊也并非天生冷峻,而是他心中有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尽管已经多年没有触动那个包袱,但他知道,迟早有一天,那个包袱会被揭开。
“李司马,你说我们此战,胜负各有几成?”刘璟在一旁淡淡地问道。
李俊沉思片刻道:“启禀太守,根据这几年对荆州水军的观察,这一战我们胜负五五开,张允此人操练水军不错,颇有章法。
而且对方有两万水军,兵力远超我们,如果硬拼,我们除了火油优势吗?其他都居劣势。
但张允一向寡恩薄情,苛待将士,他的士卒们未必肯替他卖命,属下觉得这一点是我们取胜的关键。”
刘璟笑着点点头,“兵者,诡道也!硬拼作战,那是迫不得已才所为,我辛辛苦苦练出的军队,也不是为了荆州内讧。”
就在这时,桅杆上眺望兵忽然大喊:“前方发现敌船!”
刘璟极目远眺,果然发现在江面出现了一片密集的小黑点,荆州水军出来了。
他冷笑了起来,回头对李俊道:“按照我的计划行事!”
第233章牛刀小试
江夏水军停止了前行,迅速在江面上列成雁阵,所谓雁阵,就是主战船居中,辅船和小船在两翼,这种阵型最有利于包围和反包围,在水战采用较多。◎◎
水战的主要兵器还是以弓箭为主,同时还是石砲、火攻等等辅助手段,但自从江夏军率领使用火油后,火油已经成了江夏军最犀利的武器,并陆续推出了火罐、火瓶、火泥盆和滚火球等等火油武器,使江夏军如虎添翼。
不过在江东军和曹军之中,也先出现了火油,只是他们火油没有经过提炼,远不如江夏军犀利。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到了傍晚,不利于水上大战,荆州水军也停驻在数里外,和江夏水军对峙,荆州水军主船之上,张允冷冷地望着对方船队,他经验丰富,看出对方只有三百余艘战船,便推断出兵力最多五六千,而自己有两万水军,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
这时,别部司马冯毅心中担忧,便上前劝道:“校尉,江夏军火油犀利,大江之上对我们不利,卑下建议关闭水寨大门拒战,等江夏军粮食耗尽,他们自然退兵。”
如果冯毅是在出兵前劝张允,或许张允还会考虑一下,但现在大军已经出来,在龟缩回去,这对士气影响极大,张允怎么可能听从,他摇摇头,“既已出兵,不战怎么能退?”
“可现在已是黄昏,正好可以作为退兵借口。”
张允一摆手,极不耐烦道:“不要再说了,我已决定之事,不容反对!”
冯毅无奈,只得退了下去,这时有士兵大喊:“校尉,敌船出击了,只有三艘!”
张允搭手帘望去,只见从江夏战船群中驶出三艘两千石战船,排成一字队列,正缓缓向荆州水军驶来,这可以理解为一种水上单挑,就是战船间小规模战斗。
这种情况往往是一种互相试探,在陆地战场上极为常见,但水中也是一样,除了试探,在一些特殊情况下也会出现,比如今天已近黄昏,进行大规模夜战并不现实,要么双方对峙到天亮,要么进行小规模战斗,给已方将士鼓舞士气。
一方挑战,另一方可以不接战,不理睬,但这种情况比较少,因为不迎战,任对方在自己阵列前耀武扬威,对己方士气不利,一般情况下都会迎战。
张允当即对副尉陈朔令道:“陈将军可率五艘战船迎战,小心火油,务必击败对方!”
“遵令!”
陈朔下了大船,乘小船上了另一艘两千石战船,令旗挥动,五艘同样的两千石战船从荆州水军中驶出,迎战江夏军战船驶去。
在三年前,刘璟北上襄阳时,曾经用火油重创张允,那一战给张允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使张允意识到了,火油在水战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或许正是因为江夏军的火油,使张允安静了三年。
不久之后他便打听到了火油的产地,并派人去购买,只买到了极为少量的一点点,火油已被江夏军队严密控制。
但在去年,他却从当地人口中得到了一个防火油的办法,那就是用沙子掩盖,经过几次试验,确定了这种办法成立。
正是河滩上一堆堆无比廉价的沙子,筑起了张允拦截江夏战船的胆量,只是不知道沙子筑成的东西,能够支撑多久?
张允盯着五艘战船以一头双翼的小雁阵型向江夏水军疾速驶去,他心中也有一点忐忑不安,毕竟三年没有交手,江夏会不会出现更加犀利的武器。
其实这也是张允决定迎战的主要原因,他不希望在进行大规模战役时,江夏忽然拿出让他无法接受的武器,令他一败涂地。
而对江夏军也同样如此,与其说小规模出战是江夏军一种试探,不如说这是江夏军的一次试验。
毕竟荆州军不是曹军,是荆州的宝贵资源,刘璟不想进行大规模的歼灭战。
三艘江夏战船由李俊率领,在江面上呈‘品’字形分布,静静等待着敌军的到来。
李俊手执一把三十斤重的长枪,他的武艺虽然不是很高,但他思路慎密,做事滴水不漏,而且统帅能力很强,刘璟这次带他出来,就是要让他打江夏军的第一次水战。
李俊深知自己所担负的重任,第一战只能胜不能败,尽管两边战鼓隆隆作响,但李俊心中却异常冷静,他对眺望兵厉声喝道:“五百步时唤我!”
他又回头令道:“投石器准备!”
主船两侧六架小型投石器开始‘吱嘎嘎!’拉起,在投兜内装上了火泥盆和火罐,所谓火泥盆是一个好听的名字,事实上就是将火油和泥土混合成稀泥状态,加大火油的黏性。
使用时装在陶盆里,点燃后用投石机砸出,可以粘在船帆和船壁上,这是一名老水军想到的办法,非常具有实用性。
而火罐就是盛有火油的陶罐,用投石机抛出,在对方甲板上碎裂,这几年,江夏军提炼大量的火油,他们的火油已经不再像从前一样粘稠乌黑,而是提炼后的淡黄色清亮火油。
这时,眺望兵在桅杆上大喊:“李将军,敌军主船已到五百步外!”
李俊又再次喝道:“两百步外唤我!”
他又下达了命令,“弩手准备!”
战船上,两边船舷又出现了密集的水兵,端着军弩,注视着渐渐靠近的大船。
“将军,两百步已到!”眺望兵在桅杆上大喊。
李俊早已看得很清楚,敌军主船出现在左侧方,距离不足两百步,而另一艘战船在右侧方约四百步的距离外,很显然,对方是想左右夹攻自己所在的战船。
荆州主战船已顺水漂到百步外,有军士大喊:“收帆!”
船帆迅速落下,这是为了防止对方用火油烧帆,三年前的火烧船帆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教训,进入百步内,必须要收帆。
就在这时,只听‘砰!’一声闷响,一块滑石从荆州战船中射出,划出一道弧线,落入水中,先发制人,荆州军主船率先发动了进攻,箭矢顺风如雨点般射来。
大江之上,以弓箭为主,相距一百余步,便正式进入了攻击范围,不仅是箭如雨点,安装大船上的石砲也同时发射出滑石。
这种石弹重十余斤,打磨得十分光滑,可射出一百余步远,可击碎敌船船壁,不过要真正具备破坏力,必须在六十步以内,荆州水军在抢夺种马时,击沉了五艘护卫的江夏战船,便是用这种石砲。
李俊并没有下令反击,他的战船在逐渐接近敌船,两只船越来越近,已经相距不到五十步。
这时,‘砰!’一声巨响,一块滑石击中了船舷,将船舷打出一个缺口,木屑四溅,船舷后的一名士兵躲闪不及,头颅被滑石击碎,软软倒地。
紧接着又是几声撞响,滑石击中了船壁,这时,桅杆上传来一声惨叫,藏身在上方的眺望兵被流矢射中,从三丈高的桅杆上摔下,口鼻喷血,当场惨死。
江夏军没有接到进攻的命令,被敌船箭矢死死压制住,江夏军一时间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李俊神色冷峻,丝毫不被眼前的颓势所动,但为了避免主船被夹击,另一艘江夏向右面敌船迎了上去。
敌军主船和江夏军主船形成了一对一的局面,两船相距只有二十余步,眼看两船即将相撞,荆州军主战船略略偏向,要从对方侧面掠过,李俊等待地就是这一个机会,他当即下令,“发射火泥盆!”
士兵们用火把点燃了盆中的火油泥,三架投石机同时发射,三只被点燃的火盆掠过空中,向敌军主船射去,两艘大船士兵一片惊呼,荆州军战船的士兵也停止了射击,仰头望着天空飞射而来的火球。
副尉陈朔暗叫一声不妙,他们就是害怕对方的火油进攻,果然来了,他急声大喊:“准备沙子扑灭!”
数十名士兵抱着沙子桶从船舱中冲出,这时火泥盆已经落地,一只火泥盆射偏落入江中,而另两只火泥盆都准确命中目标,一只火泥盆落在甲板上,油泥浆泼洒而出,使甲板上燃起一片大火,士兵们纷纷用沙子倾倒在火上,手忙脚乱,混乱成一团。
而另一只火泥盆击中船壁,粘稠的泥浆沾在船壁上,烈火焚烧船壁,浓烟滚滚,船上顿时一片大乱,陈朔急得大喊:“将船壁上的东西刷掉!”
十几名士兵向船壁着火处伸出长杆布,企图刷掉船壁上的油泥,这时,李俊下达了射箭的命令,江夏军战船上乱箭齐发,箭矢强劲地射向敌船,十几名执长杆的士兵纷纷被箭矢射中,惨叫着掉下江下。
紧接着,又是三只火泥盆呼啸着射来,敌船船壁又有一处着火,随着接二连三的火罐落在甲板上,陶罐破碎,火油流满船只,战船上已是一片火海。
李俊冷冷地笑了,这还只是刚开始,他当即高声令道:“拍杆准备!”
..........
第234章攻心为上
这时三十名士兵解开绑在甲板上的绳索,牵引出一根细长而粗壮的木杆,这也是江夏水军的一种新式战船武器,名叫拍杆。
也就是当两船交错时,大船会砸下一根长杆,利用自身的下坠力量重击对方战船,这种拍杆对木质的要求极高,必须坚韧且沉重,才能对敌军大船造成伤害。
这种特殊要求的木质在江夏无法寻到,而陶氏商行为这种木质寻找了整整一年,最后在豫章郡找到了一种木料,木质细腻,十分沉重,而且极为坚韧,弯曲成半圆不折,木型细长而笔直,非常适宜用做拍杆。
拍杆长约六丈,重愈千斤,一头固定在船上,平时横放,绑缚在甲板上,攻击时用绳索控制,且有专门的放木槽,防止落下时伤着自己的船只,这其实是一种战船近身肉搏的武器,实用且犀利。
隋王朝南征陈朝时,隋朝水军就是用这种拍杆击沉了无数陈朝战船,一举摧毁了陈朝水军。
在一片混乱中,两船相擦而过,相距只有一丈,陈朔心急如焚,急声大喊:“用盾牌防御!”
距离太近,极容易被江夏军抛掷火油攻击,混乱中,数十名荆州水军举起了盾牌,迅速在船舷边形成一道盾墙。
就在这时,有士兵惊恐地大喊起来,“快闪开!”
陈朔一抬头,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只见一根又细又长的黑影迎头砸来,不少士兵吓得跌跌撞撞奔逃,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沉重的拍杆砸在甲板上,船体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击,上方咔嚓裂开一条大缝。
陈朔被一名士兵及时拉开,重重摔倒在甲板上,他这才看清楚了眼前可怕的物体,竟是一根黑黝黝的长木杆,长达六七丈,另一头在对方大船上。
长木杆上有绳索,吱嘎嘎又高高竖起了起来,陈朔大惊,他知道要发生什么了,他也顾不上士兵,连滚带爬向船尾奔去。
刚跑出几步,拍杆再次猛地砸下,来势凌厉,又是一声巨响,战船再也支持不住,只听见船体连续传来‘咔嚓!’的断裂声,裂缝一直延续到船底,大量江水涌进底舱。
陈朔已经跑到船尾,这时又是一声巨响,这是第三击,大船剧烈晃动,并高高翘起,陈朔重重摔倒,他一回头,惊得心都要停止了,船体已经断成两截。
士兵们惨叫着纷纷落水,船体断裂处已经沉入水中,使大船两头翘了起来,陈朔身体向下滚落,他一把抓住了船舷,大喊一声,奋力跳入了江中。
船只沉入江中时会引起巨大漩涡,将周围的人和物体一起卷入江底,陈朔深知这一点,他拼命划水,不顾一切地向岸边游去。
此时天已快黑了,半明半暗的暮色笼罩在大江之上。
战场上胜负已分,荆州军主船被拍杆砸断成两截,渐渐沉入江底,另一艘战场燃烧起大火,士兵们都已跳江逃亡,其余三艘战船也被烈火点燃,混乱中向荆州军水寨逃去。
江夏军派出了十几艘小船,在江面上搜寻落水的荆州水军士兵,江面上到处是呼救声,皆被江夏小船一一救起。
荆州水军一万余士兵都目睹这一场战役,除了惊呼外,此时一片寂静,江面上燃烧的大船在夜幕下格外明亮,渐渐开始下沉,这一幕场景使每个人的心中都沉甸甸的,胆怯和沮丧如瘟疫般在军中蔓延,士气十分低迷。
张允的心情变得格外沉重,江夏水军除了火油外,又出现了一种长杆重击武器,更加犀利,让人难以置信,可是他却真真切切看见了,两船交错,只须三下,战船便被砸断。
这样的水战,就算他拥有十倍于对方的战船和兵力,也不一定能战胜对方,张允不由低低叹息一声,他心中第一次有了懊悔之意。
这时,一名军侯奔上前,请示张允道:“启禀校尉,天色已暗,水军是继续对峙到天明吗?”
张允摇摇头,“不用对峙,传我的命令,后队变前队,船队返回水寨。”
江面上,荆州水军开始缓缓撤退,刘璟站在大船上,凝视着荆州船只后撤,这时李俊上了大船,单膝跪下施礼,“属下向太守交令!”
刘璟夸赞他道:“打得很好,时机抓得很准确,此战记你头功。”
“谢太守!”
李俊迟疑一下又问:“现在荆州军中士气低迷,我们是否可以趁势进攻,一举击溃敌军。”
刘璟摇了摇头,“他们不是敌军,我们的敌人只有张允一人,现在击溃他们,就像砸毁家中的值钱之物,我可不想那样干,还是按照原计划来做,贾云混进去了吗?”
“回禀太守,贾军侯扮作逃生士兵跟随陈朔逃上岸了。”
刘璟脸色露出一丝冷笑,“那么我也该上岸了,水军就交给你!”
“属下遵令!”
.........
荆州军水寨利用了一片天然湖泊,水寨位于宜城县南十余里的宜南湖内,这是一片面积约百顷的中等湖泊,和汉水连为一体。
湖口宽约百丈,可并行数十艘大船,平时有三道铁索拦住湖口,不准外船进入,同时设立了两座岗哨,不断有哨船来回巡逻,荆州水军的千余艘战船便静静停泊在宜南湖内。
军营却在岸上,占地近千亩,由一千余顶大帐组成,位于宜南湖北岸,军营以西紧靠汉水,由于水军长年驻扎在这里,所以宜城县的居民大部分都是水军将士的家眷。
夜幕中,拦住湖口的铁索放下,一艘艘战船缓缓驶入了宜南湖内,大船陆续靠岸,水军士兵们纷纷下船。
很多士兵连午饭也没有吃,加上天色已晚,他们早已饿得饥肠咕噜,一个个争先恐后向军营奔去。
张允尽管也是心烦意乱,疲惫不堪,但他是主将,很多事情他必须考虑周全,江夏水军就在汉水内虎视眈眈,士兵可不能放休息。
张允随即命令一半水军及三百艘战船部署在湖口一线,防止江夏水军突入水寨,另外派出二十支巡哨队,在宜南湖附近巡逻,监视江夏军从陆路进攻水军大营。
水军大营内一片喧哗,一群群士兵正聚在帐外用晚餐,一支支火把照亮了营盘,人影晃动,叫骂声、狂笑声混杂在一起,使大营内变得格外嘈杂混乱。
一名屯长打扮的军官快步走过一座座大帐,来到西南角的一座大帐前,大帐门口站着两名士兵,军官对士兵拱手笑道:“这里是冯将军的大帐吗?”
两名士兵上下打量他一眼,问道:“你是什么人?”
“在下姓曹,是冯将军同乡,我和他一同长大。”
士兵听他口音和冯司马一样,便点点头,“你等着!”
一名士兵进去禀报,很快,帐帘一掀,别部司马冯毅快步走了出来,他一眼看见军官,大笑道:“果然是你,五郎,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上前亲热给了军官肩窝一拳,两人又激动地拥抱一下,军官笑道:“二哥,我们有十年未见了吧!”
“是啊!我离开家乡十年,那就是十年未见了,来!我们喝一杯。”
冯毅拉着他进了大帐,这名军官名叫曹云,是魏延的心腹,也是义阳县人,正好和冯毅同乡,且从小一起长大,交情极为深厚,他这次是奉刘璟之命前来套冯毅的交情。
两人进帐坐下,冯毅从箱子里取出一瓶酒,笑道:“虽然战时不准喝酒,但管他娘的呢!喝两杯无妨。”
他找了两只耳杯,倒了两杯酒,端起酒杯道:“来!干了它。”
两人一饮而尽,冯毅又倒了两杯酒,忍不住恨声道:“今天一场水战看得人万分沮丧,张允也真他娘的愚蠢,竟然去截刘璟的货物,现在人家杀上门了,一把火烧得荆州水军屁滚尿流,想想就窝囊。”
曹云听出他的语气对张允异常不满,他微微一笑,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取出十锭黄金,每锭黄金重二十两,放在桌上推给了他。
冯毅惊得站了起来,“贤弟,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刘太守知道二哥家境不太好,特地让我送给二哥,给伯父看病!”
冯毅眼睛瞪大了,猛地拔出刀,指着曹云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曹云摇摇头笑道:“我是什么人,二哥还不知道吗?”
冯毅盯着他看了半晌,刀慢慢收了起来,但眼中依旧惊疑,“贤弟,你难道是江夏军?”
曹云笑了起来,“江夏军不就是荆州军吗?我们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我武昌,你在宜城而已。”
话虽这么说,曹云也知道今天他们是敌军,他又从怀中取出刘璟的亲笔信,放在桌上推给了冯毅,“这是太守给二哥的亲笔信,你先看看吧!”
冯毅坐了下来,慢慢拾起信,手却在微微颤抖,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是刘璟看上自己了,才派同乡曹云来劝降,他打开信看了一遍,果然是刘璟在劝自己去江夏。
冯毅低头不语,虽然他也极为讨厌张允,也对蔡瑁和刘琮不感冒,但这毕竟是大事,遇到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一口答应,心中的纷乱也是在情理之中。
曹云又劝他道:“现在荆州的局势大家都很清楚,我也不多讲,但是有一点,如果曹操大军南下,蔡瑁张允必然会投降,而北方士兵不习水战,曹操一定会用我们为前锋,也不会怜惜,我们迟早会拼死,与其成为曹军之奴,还不如跟随刘太守保卫家园,而且我没有记错的话,二哥的兄长可是死在曹军手上。”
冯毅浑身一振,他的大哥是个小商人,在徐州经商谋生,结果在徐州被曹军所杀,大嫂和侄儿也不知所踪,想到这,冯毅的拳头慢慢捏紧了,他抬起头对曹云道:“你说吧!刘太守要我做什么?”
第235章偷梁换柱
副尉陈朔在逃江逃生时受了轻伤,额头被一块碎木片擦破了皮,尽管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伤,陈朔的心情却极坏,推说受了重伤,不肯去替张允防御湖口,额头上也夸张地包扎起来。[本文来自]。
营帐内,陈朔躺在一张床榻上,双手枕在头下,目光怔怔地望着帐顶,他脑海里不断出现让他难以忘怀的那一幕:沉重的木杆猛然砸下,木屑四溅,船体裂开,断成了两截,就俨如被拦腰斩断,那犬牙交错、触目惊心的断裂面,如烙印般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海,他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那一场景。
陈朔轻轻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这噩梦般的场景,几时才能从他头脑中抹去?
“仲仁兄在吗?”这时帐外传来了别部司马冯毅的声音。
荆州水军最高统帅是校尉张允,其次就是副尉陈朔,再其次就是五名别部司马,其中冯毅和陈朔交情最深,他们从前都在吴巨帐下为将,有十年的交情。
陈朔知道冯毅是来探望自己,便起身道:“进来吧!”
冯毅走进大帐笑道:“听说仲仁受了重伤,我特地前来探望。”
看冯毅一脸笑容,陈朔便知道他不相信自己受了重伤,他苦笑一声道:“你不用这么可怜,我没有受伤,只是心情不好,不想去防御找个借口罢了。”
停一下,他又自嘲地笑了笑,“如果老弟说我是被江夏军吓坏了,也可以!”
“仲仁从军二十年,怎么可能被一次作战吓坏,应该是感到震惊才对,就像我一样,说实话,今天这一战让我心中很慌,感到很茫然。”
陈朔点点头,“坐下说话吧!”
两人坐下,冯毅小声问道:“你觉得刘璟会放弃继续攻打我们吗?”
陈朔冷笑一声,“千辛万苦弄到的十五匹西域良品种马被拦截,刘璟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再说,他在襄阳已经做好了宣传,人人都知道张允理亏,准备如此充分,这一战必然会打到底!”
“那仲仁以为,胜负如何?”
陈朔叹了口气,“我们必败无疑!”
两人都沉默了,半晌,冯毅又沉声道:“仲仁,我不想为张允卖命。。”
“我也不想!”
一语既出,陈朔忽然觉得不对,冯毅的这句话不是随口而说,倒像是深思熟虑后的结论,他有些惊疑地看了冯毅一眼。
冯毅仿佛明白陈朔的心思,他默默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为张允卖命!”
陈朔注视他良久,这才叹息一声,“那你准备怎么办?去苍梧找吴太守吗?”
冯毅摇摇头,“我打算去江夏!”
“你....要投靠刘璟?”
“是!”
陈朔又沉默片刻,苦笑道:“虽然我险些死在江夏军手上,但我不得不承认,你的选择是明智的,荆州人都在说,刘琮蠢、刘琦弱,刘磐平淡如白水,唯有刘璟可挑山,说实话,我也希望荆州由刘璟来继承,至少我们不会那么窝囊。”
“我也是这样认为,一旦曹军南下,我们跟随蔡瑁刘琮等人投降,曹军必然会驱使我们去做替死鬼,与其死后背个叛逆之名,还不如轰轰烈烈和曹军打一仗,就算死了也值,至少我儿子会说,父亲是为保卫家园阵亡。”
陈朔也被打动了,可以说冯毅这番话戳中了要求,不仅是冯毅、陈朔被这番话说动,任何一个荆州士兵都会考虑,毕竟这是一个大是大非的问题,关系到人格和荣誉。
“你觉得刘璟会重视你吗?”陈朔又低声问道。
冯毅从怀中摸出两封信,他看了看,把其中一封信递给陈朔,“这是璟公子写给我的亲笔信。”
陈朔吃了一惊,他接过信,匆匆看了一遍,刘璟竟然如此重视冯毅,他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嫉妒,自己远比冯毅地位高,为什么没有自己的份?
这时,他忽然想到什么,目光盯住了冯毅手中的另一封信,那是给谁的信?
冯毅把手中之信递给了他,笑道:“这是璟公子写给你的亲笔信,如果你愿意看的话。。”
“你怎么不早点给我!”陈朔有些恼羞成怒地一把夺过了冯毅手中之信。
........
在宜南以南,一望无际的树林内,一支军队正沿着树林内的小道,无声无息地向北行军,这支军队约由五千人组成,除了三千步卒外,还有两千骑兵,这支骑兵便是江夏军最精锐之军,和刘虎率领的五百重甲步兵,合称为龙虎二军。
步卒由魏延率领,而骑兵统领是廖化,但此时,骑兵则由刘璟亲自率领,他把水军交给了李俊,水军并不是这次战役的主力,骑兵才是。
刘璟位于骑兵队的前方,骑在宝马的卢之上,手执重达九十一斤的温侯战戟,他是在前年突破了力量的束缚,使他的力量又上了一个台阶,不仅将百鸟朝凤枪法练得出神入化,而且将落凤功法的精髓领悟得淋漓尽致。
更关键他又有所创新,将黄忠教他的刀法和戟法精髓加入到百鸟朝凤枪中,由十三式变成十七式,多了劈砍拍砸等刀法和戟法的招式。
又经过两年的磨练,他武艺已日臻成熟,去年甘宁和他大战五十余回合,最终甘宁败在他的手中,黄忠也称赞他的武艺可和当年的小霸王孙策并肩。
树林内异常安静,可以听见密林深处传来夜枭咕咕的叫声,这时前方不远处扑愣愣一阵翅膀风响,一只夜枭飞上夜空,只见一名年轻如风一般飞奔而至,很多士兵举弩对准他,但又随即放了下来。
来人便是刘璟帐下最得力的斥候军侯刘正,刘正也就是当年的侯五,他今年已经十七岁,但身材只长高了那么一点点,初见他的人,都会以为他是**岁的孩童。
尽管身材瘦小,他却有着很多人望尘莫及的本领,他有着追踪和搜索的天赋,有着惊人的奔跑速度,并且攀山越岭,爬树飞跃,如走平地,在江中,他也能像鱼一样畅游自如。
正是这些超乎常人的本领,他被公认为江夏军的斥候之王,并得到一个绰号,‘土行孙’,不过大家都习惯地叫他五郎。
今晚他是怕惊动树林中的鸟雀,才不敢像猴子一样窜树而来,而是在地上飞奔,他一直奔到刘璟战马前,单膝跪下道:“启禀太守,我们抓到两名巡哨敌军。”
“起来吧!”
刘璟没好气笑道:“要不是人人皆知你的身材,你这样没头没脑跑来,早就被射杀,我说了你多少年,你怎么就记不住?”
刘正挠挠头,笑嘻嘻道:“每次都说要改,可一急起来,什么都忘了。”
刘璟拿他也没办法,也懒得骂他,便问道:“你抓的敌哨在哪里?”
“就在我后面!”
他一回头,影子都不见一个,不由愣住了,又挠挠头骂道:“他***,人呢?”
过了半天,一队斥候才押了两名敌哨气喘吁吁跑来,刘正上前骂道:“你们这群犊子,就不能跑快点吗?”
几名士兵低声抱怨道:“你老人家就不能跑慢点吗?”
刘璟催马上前,看了看两名敌哨,两名敌哨吓得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刘璟看了他们一眼,吩咐身旁的亲兵:“把他们带下去盘问。”
亲兵将两名哨兵带了下去,不多时上前禀报道:“他们都说了,一共两万余人,其中一万人依然在船上,在湖口一带警戒,负责拦截江夏战船,另外一万人在军营。”
刘璟沉思片刻又问道:“宜南县有多少驻军?”
“大约千余人!”
刘璟一招手,把刘正叫来,附耳对他说了几句,刘正点点头,转身飞奔而去,片刻不见了踪影,刘璟又命人将廖化和魏延找来,对他二人笑道:“上兵伐谋,这一战咱们就来个谋攻之策!”
两人大喜,知道刘璟已胸有成竹,一起躬身道:“请太守下令!”
.......
荆州水军大营最北面是仓库区,所有粮草和军械都存储在这里,被巨大的木栅栏隔开,由近两千士兵看守,进出仓库十分严格,必须有张允的令箭或者副尉陈朔的令牌。
约一更时分,一支由两百余士兵和三百多辆大车组成的队伍来到仓库区大门前,为首军侯名叫夏志,是副尉陈朔的心腹,他骑马来到大门前,将陈朔的令牌高高举起,“奉副尉之令,来取一批粮草!”
守军辨认了令牌,便开启了大门,队伍轰隆隆进了仓库区,库区内很安静,没有什么人,夏志低声对一名军官道:“你们去运粮草,我另外有事。”
军官带人走了,夏志带领五十名骑兵,向仓库的西北角奔去,仓库的西北角是一座**的建筑,有士兵看管,这里是张允的私人仓库,放置一些张允的私人物品,并有十名亲兵在这里看守。
张允之所以把私人仓库放在这里,因为这里是大营的最北面,一旦大营出事,便可以立刻携带物品从后门逃离,而且这座仓库的身份极为隐秘,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它是张允的私人仓库。
仓库门口站着四名士兵在放哨,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情况,这时,从仓库身后冲出七八名黑影,将这四名士兵按倒在地,手起刀落,果断地杀了四人。
仓库大门开了一条缝,黑暗中,夏志一摆手,几十名手下冲进了仓库,随即大门关闭,四名士兵在外站岗,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仓库内,夏志带领手下杀死了另外六名熟睡中的守军,他们牵着一群马,一路飞奔到了仓库最里面,他们奔至尽头,推开了一扇隐蔽的小门,里面豁然另有天地。
这是一处通风十分良好的空间,布置成了一座临时马厩,十五匹上等种马正静静地站在马厩内休息。
两名马夫惊恐地望着冲进来的士兵,随即被士兵们按到在地,夏志一摆手,“把马换了!”
手下们牵出十五匹种马,又把他们带来的马匹放进了马厩内,夏志连同两名马夫一起抓走,很快便离开了这座仓库。
第236章夜来铁骑声
就在十五匹种马被偷梁换柱之计换出仓库后不久,冯毅带着几名心腹手下跟着刘正出了军营,骑马一直向西北方向奔去。◎◎
冯毅心中暗暗惊疑,刘璟这个时候找自己做什么?
还有眼前这个少年,虽然没有骑马,却奔走如飞,速度能和战马相比,听曹云说此人是江夏军最厉害的斥候,看来确实名不虚传。
“刘军侯,我们去哪里?”走出十几里,冯毅终于忍不住问道。
刘正没有问答他,他轻轻一纵身,跳上一株大树,向四周凝望片刻,一指西面,“就在前面!”
众人又向西走了数里,眼前出现一条隐蔽的小路,就在这时,一声唿哨响,几十名哨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将他们团团包围,举起弓弩对准了他们,为首屯长大喝:“你们是什么人?”
刘正上前行一礼,取出一支令箭,笑嘻嘻道:“是我啊!我找魏将军!”1
江夏军上下都认识他,而且还有令箭,哨兵收了弩箭,把他们带向树林深处,很快,一行人便看见在小路上密密麻麻坐满了正在休息的士兵。
旁边不远处,一片空地里有一座小帐,众人一直来到小帐篷前,哨兵进去禀报,很快出来道:“魏将军请你们进去。”
冯毅进了小帐,小帐内光线昏暗,正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铺了地图,一名身材魁梧的大将正在仔细查看地图,冯毅知道眼前此人就是刘璟手下大将魏延,他上前躬身施礼道:“参见魏将军!”
魏延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堆出了笑容,上前拍拍他肩膀笑眯眯道:“咱们都是义阳人!”
两人口音完全一样,顿时让冯毅有一种他乡遇同乡的亲切,他也笑道:“在下是黄桥乡人。”
“我知道,你和曹云是同乡人,我是麻坡人,知道吧!就在黄桥东面。”
“知道!小时候社日时常去,那里有一株参天大树,号称树王,在铁匠铺旁边,我至今记得很清楚。”
魏延呵呵一笑,“那棵树王就在我家附近,那时,我常和黄桥来的少年打架,咱们年纪相仿,说不定我们年少时还打过架!”
“很有可能!”
两人一起大笑起来,关系立刻变得亲密起来,魏延这才将他拉到桌案前,用小萝卜般的食指重重敲了敲桌上地图,“这里是宜城县,冯将军,我奉太守之命今晚拿下宜城县。”
‘宜城县!’冯毅暗吃一惊,连忙道:“水军大部分将士的家眷都在宜城县,一旦宜城县开战,张允恐怕会立刻派援军赶来!”
“这个我知道,太守更是清楚,所以太守才要请冯将军帮忙。”
“我?”
冯毅一怔,心念一转,他忽然有些明白过来。
........
宜城县和柴桑县一样不是郡治中心,城门只有两座,东城门和西城门,其中东城门紧靠汉水,是宜城县的主城门。
而西城门则是辅门,由陆路和北方襄阳联系,同时水军大营和宜城县联系,也主要是通过西城门,而且相距并不远,只有十里的路程。
宜城县守军约有八百人,主要就是守卫两座城门,白天江夏军和荆州军交战的消息已经传到宜城县,使宜城县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宜城县的防卫是由一名牙将负责,而蔡逸在天快黑时也赶到了宜城县,他准备在宜城县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出发去襄阳。
夜色深沉,此时正是初春,春寒料峭,夜风依然带着一丝寒意,冻得城头上的守军直打哆嗦,几名士兵低声嘟囔着,“早知道带床被子上城,裹在身上也暖和点。”
“被做梦了,让你裹被子上城,你不睡觉才怪。”
“睡觉也不错啊!现在会有什么事呢?”
“什么事?你不知道水军那边已经开战了吗?”
“开战关我屁事,有本事多给我一点钱粮。”
几名士兵在城头上斗嘴,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响动,众人都停住了,目光投向城外,不多时,一支荆州军出现在城外,大约千余人,为首一员大将,正是别部司马冯毅。
“城上士兵听着,我是别部司马冯毅,奉张校尉之令前来支援县城防御,速开城门!”
当值屯长认识冯毅,连忙喊道:“冯将军稍候,我立刻派人去禀报马将军!”
有士兵飞奔跑向城楼,赶去向牙将禀报,负责守卫宜城县的牙将名叫马赞,是张允心腹,今晚由于发生了水军交战之事,他不敢回家,就在城楼内睡觉,他刚刚睡着没有多久,便被士兵叫醒。
“马将军,有事禀报!”
“什么事?”马赞恶狠狠问道,他这几天睡眠不好,好容易睡着又被人叫醒,使他心中格外恼火。
“水军那边来了一支军队,说是增援县城防御。”
马赞一下子坐了起来,“是谁带兵?”
“是冯司马,带来大约一千余人。”
“怎么是他?”
马赞眉头皱了起来,他知道冯毅和陈朔其实都是苍梧太守吴巨的人,并不是张允的心腹,张允一般不会派他前来,而应该派杨先过来才对,更重要是冯毅是别部司马,而自己只是牙将,低了他半级,难道校尉是要让自己听命于冯毅吗?
虽然心中有些不满和疑惑,但他还是穿了鞋,快步来到城门上,他看了看城下,果然是冯毅,后面还跟着一千余士兵,便高声问道:“冯将军,可有校尉令箭?”
冯毅取出一支令箭,这是江夏军仿制,和真令箭完全一样,而且增兵只需令箭,如果是换防,不仅要令箭,还需要兵符,而兵符只有张允和马赞知道是哪一种,那就很难仿制了,所以增兵就简单得多。
城上放下一个篮子,冯毅命士兵将令箭放进篮子里,篮子拉了上去,其实马赞并没有怀疑冯毅有诈,他只是不想让冯毅进城,成为自己的上司,所以找各种理由拖延,但冯毅的令箭完全正确,他就没有借口了。
马赞干笑一声道:“冯将军勿怪,因为听说下午江面上交战,所以要严格些,例行公事而已。”
冯毅也笑了笑道:“无妨,校尉就是担心江夏军偷袭宜城县,所以命我来增加防御,本来应该是杨司马过来,但他下午受了伤,所以陈副尉便提议让我来协防,防御之事还是由马将军负责,我只有在江夏军攻城时才出面。”
马赞这才恍然明白,原来是陈朔提议,难怪!不过冯毅不管防御,让他终于放心下来,便令左右道:“开城!”
吊钱吱嘎嘎放下,城门缓缓开启,宜城县的战役地位虽然重要,但战略支点是水军,而不是县城,因此县城稍微简陋,没有瓮城,穿过城门便可直接进入县城。
冯毅注视着城门开启,他低声令道:“进城!”
他催动战马带着士兵们缓缓进了县城,马赞已经下了城,在城门处迎接他,尽管他心中极不欢迎冯毅的到来,但表面上还是装出几分客气,拱手笑道:“冯司马辛苦了!”
不料冯毅突然翻脸,喝令:“给抓起来!”
身边几名军士猛扑上前,将马赞按倒在在地,长刀架在他脖子上,这个变化太突然,令所有人都措不及防,突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马赞被按在地上大喊:“冯毅,我有何罪?为和抓我!”
“你自己心里明白!”
冯毅又举起一支令箭对城上城下守军高喊道:“宜城守将马赞勾结曹军,企图出卖荆州军,校尉有令,立斩无赦!”
“你放屁!”
马赞一句话刚骂出,雪亮的战刀便凶猛地劈了下去,一声惨叫,马赞斗大的头颅滚出一丈远,鲜血从脖腔里喷了出来,城上城下数百人都鸦雀无声,每个人都被震慑住了,马赞就这么被宰了吗?
冯毅随即下令,“城池防御由我来接管,所有士兵回军营!”
他又暗令手下将马赞的二十名心腹抓来,一个都不准放走,很快,魏延率领其余两千余人进了城,接管了东城门,将宜城县控制得如铁桶一般,一个人都没有能逃出去。
这时,他们却得到一个意外收获,几名士兵将五花大绑的蔡逸推了上来,向魏延禀报:“启禀魏将军,此人想逃出城,被弟兄们抓住,才知道他竟然是蔡瑁之子。”
魏延一愣,随即大笑,“蔡公子,你父亲送来的好一份大礼啊!”
蔡逸恨恨地呸一声,扭过头去,他心中懊恼到极点,早知道自己不在宜城县过夜了。
冯毅快步走上前,笑道:“魏将军,宜城县完全控制住了。”
“好!”
魏延点点头,那就该施行下一步行动了,他当即下令,“点烽火求救!”
........
荆州水军大营内十分安静,此时一更已过,大部分士兵都已入睡了,但张允却无法休息,江夏的战船还在江面上虎视眈眈盯着水寨,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发动袭击。
各种担忧就俨如沉甸甸的一块秤砣压在张允心中,令他坐立不安,他已经紧急写了一封求援信,命人连夜赶去襄阳。
张允坐立不安,不时走出大帐,眺望长江方向,心中估摸着江夏军的动向,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一阵轻微骚动,让张允一愣,随即有士兵北方大喊:“校尉,宜城县烽火!”
张允一回头,只见远方宜城县处燃起烽火,这是遇到危险时求救,张允大吃一惊,宜城县遇到危险了吗?马赞怎么没派人来?
张允心乱如麻,水军的大部分将士家属都在宜城县,如果宜城县失守,对军心的打击不堪设想,他急得来回踱步。
就在这时,几名哨兵带着一名受伤士兵奔来,受伤士兵举起玉豹兵符,跪在地上气喘吁吁道:“禀报校尉,江夏军三千人围攻宜城县,马将军和蔡公子拼死守卫,快要支持不住了,马将军恳求校尉立即支援。”
张允接过半只玉豹兵符,正是他交给马赞的兵符,他又急问道:“蔡公子怎么在宜城县?”
“蔡公子本来只歇息一晚,明天早上赶路,不料被包围在县城中了,他也恳请校尉支援。”
说到这,士兵又取出一把匕首,“这是公子让我交给校尉。”
张允认识这把匕首,确实是蔡逸的贴身匕首,蔡逸是蔡瑁长子,是蔡家的下一代家主,身份地位非同寻常,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张允就无法向蔡瑁交代。
张允不再犹豫,立刻喝令道:“速点齐五千军队!”
这时,陈朔一瘸一拐过来,问道:“校尉,是不是宜城县出事了?”
张允点点头,心中烦躁地说道:“马赞派人来报信,有三千江夏在围攻宜城县,蔡公子也在县城内。”
陈朔大惊失色,“校尉,宜城县若丢,江夏军押军属来哭喊,军心会立刻崩溃,绝不能丢失,不如卑职率军去救援?”
张允见他腿上有伤,不能骑马,而且头上看起来伤势也颇重,便摇了摇头,“你不能急行军,还是我亲自去救援吧!你负责镇守军营。”
陈朔当即应允,“属下遵令!”
一刻钟后,五千军队排列就绪,张允也骑上战马,手执长枪,披甲贯盔,杀气腾腾地注视着远方十里外的宜城县,这时一名大将奔来禀报:“启禀校尉,军队已集结完毕!”
“出击!”
张允恶狠狠一声令下,催马而行,带领五千军队向宜城县疾奔而去。
陈朔望着他们走远,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冷笑,按照刘璟的计划安排,本来是由他带兵前往宜城县,然后半途佯装被伏击,再向张允求救,不料张允心急如焚,亲自带兵去了,这再好不过。
陈朔一直等张允军队消失在一里外,这才脸色一变,冷冷下令道:“传我的命令,所有屯长以上军官全部来中军大帐集中,商议防御计划。”
他又对自己心腹将领低声道:“等军官入帐后,你可率一千兄弟包围中军大帐,不准一人逃脱。”
“遵令!”
陈朔得意地笑了起来,自己送了这份大礼,刘璟无论如何也该好好地重谢自己。
第237章宜城收官
张允心急如焚,率五千军向北疾奔,从水军军营到宜城县相距约十里,一路之上都是大片密林,他们穿越林中官道,快步奔跑,张允不断催促士卒,“快!再加快速度!”
他根本没有心思顾及路上是否有埋伏,一路飞奔,半个时辰后,五千大军终于抵达了宜城县西门,此时已是三更时分。(百度搜)
宜城县西门外是一片宽约三四里的旷野,四周被树林包围,远处是低矮起伏的丘陵,在旷野北面的一片树林中,刘璟亲自率领两千骑兵已经等待多时了。
在敌军北上过程中,他有无数个机会伏击张允的五千军队,只是树林不利于骑兵作战,刘璟才放弃了伏击,将最后的伏击地点安排在西城门外。
刘璟远远注视着五千敌军向西门奔去,这时,刘正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刘璟身边,把刘璟身边的亲兵们吓了一跳,一起向他怒目而视。
刘正挠挠头,扮个鬼脸似地向众亲兵眨眨眼,上前对刘璟低声道:“太守,我看得清楚,这支援军的主将正是张允本人。”
刘璟点了点头,居然是张允,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回头对骑兵喝令:“传令下去,准备出击!”
两千骑兵顿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战马也扬蹄轻踏地面,蓄势待发,这将是江夏精锐骑兵的第一战。
张允从树林出来,一眼看到宜城县时,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县城外安安静静,根本没有任何攻城的迹象,城门大开,看不见一个人影,他心中充满了狐疑,犹豫良久,他还是下令军队进城。
张允战刀一挥,“进城!”
五千军队浩浩荡荡向县城杀去,眼看靠近县城,离县城还有不到百步时,陡然间鼓声大作,城头上出现了无数士兵,乱箭齐发,密集的箭矢呼啸射来,荆州水军措手不及,纷纷中箭倒下,惨叫声响彻夜空,荆州水军顿时一片大乱,
刘璟见时机已到,长戟高举,厉声大喝:“出击!”
马蹄声骤然大作,两千骑兵从树林中杀出,黑暗中,战马如群奔的鬼影,长矛飞舞,战刀雪亮,马蹄卷起滚滚黄尘,以一种撼天动地的力量向荆州水军席卷而去。
被城头伏击的混乱还没有平息,敌军骑兵又突然杀至,骑兵气势仿佛山崩地裂,荆州水军士兵吓得魂飞魄散,士气在瞬间崩溃了,无数士兵扔下兵器,调头便逃,张允急得大声叫喊:“不要慌乱,长矛集结队形迎战!”
可无论他怎么喊,没有一个人听从他的号令,他的喊声很快被淹没在士兵惊恐的叫喊声中,几名亲兵见形势危机,大叫道:“校尉,快走!”
张允心已胆寒,调转马头便逃,这时,江夏骑兵呼啸杀来,瞬间冲进了荆州水军中,以百人为一队,将荆州水军零碎分割,杀得敌军人头滚滚,尸横遍野,荆州水军哭爹喊娘,四散奔跑。
刘璟见敌军已溃,又再次下令:“投降者免死!”
数十名骑兵飞奔而去,举令箭在队伍中奔跑大喊:“太守有令,投降者免死!”
“太守有令,投降者免死!”
命令迅速在队伍中传播,江夏骑兵开始改变了作战方式,不再杀戮突击,而是向两边布网,截断荆州水军退路,将他们包围在西城外的旷野里,旷野里到处大喊:“投降者免死!投降者免死!”
荆州水军奔逃无路,纷纷跪地投降,黑夜中,跪满了数千名投降的荆州水军。
但张允却逃脱了战场,他拼命打马向南奔逃,企图逃回军营,他根本不管自己的亲兵,早已将他们甩得无影无踪,就在这时,战马忽然急停,前蹄高高扬起,月光下,一株大树倒下,拦住了去路。
就在战马扬蹄的一瞬间,一个瘦小的黑影从旁边大树上一跃而下,将张允从马上扑倒在地,张允刚要挣扎爬起,埋伏在树林两边的十几名士兵猛扑上来,将张允死死摁倒在地,用绳索将他捆绑起来。
........
黎明时分,刘璟在三百骑兵的严密护卫下,缓缓骑马进了荆州水军大营,此时水军大营内大势已定,二十几名效忠于张允和蔡瑁的将领被关押起来,其余将领纷纷表示,愿意转为江夏军,效忠于刘璟。
不仅是军官,包括一万五千水军和近千艘战船也一并投降了江夏军,早在四更时分,李俊已经率领数百艘江夏战船已经驶进了宜南湖,江夏军完全控制住了水寨。
刘璟进入了军营,副尉陈朔率领两百多名将领迎了上来,众人在陈朔的带领下一起单膝跪下行礼,“参见太守!”
刘璟连忙翻身下马,将陈朔扶了起来,笑着安慰他道:“陈副尉不必多礼,请起!”
陈朔叹了口气道:“末将看不清形势,迟迟未能为太守效力,深感惭愧。”
刘璟笑了笑,“我们都是为州牧效力,说到底都是一家人,陈副尉不用这般自责,说起来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另外我还要谢你为我保全了十五匹种马,那对我可是至关重要。”
陈朔心中暗喜,连忙道:“末将只是举手之劳!”
刘璟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又走上前对众人拱手抱拳道:“各位将军既然愿意跟我刘璟混,那我只有一句话,从今以后,大家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我刘璟绝不会让大家失望,升官发财、荣华富贵,该有的,大家都会有。”
刘璟望着众人兴奋的脸庞,又缓缓道:“但一切都一个前提,那就是恪守军纪,说白了,就是按规矩办事,大家都是军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众人轰然答应,“愿为太守效力!”
刘璟心中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帮军油子,自己在谁规矩,他们却表示效忠,难道自己的规矩就是效忠吗?
估计张允的规矩是这样,这还是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刘璟也不再多说,又安抚众人几句,便码头走去。
此时天色清明,从码头上可以清晰地看见整个大湖,湖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战船,这个结果令刘璟非常满意。
军队他虽然很在意,但他更看重这些战船,夺取了荆州水军战船,一旦曹军南下,他们就将无船可用,就算造船也需要一年的时间,这就给他争取到了机会。
这时,一名亲兵匆匆赶来,躬身道:“徐长史来了!”
刘璟大喜,有些事情他正要和徐庶商议,没想到徐庶便来了,他立刻道:“请他到大帐相见!”
不多时,徐庶带着几名文官快步走来,见到刘璟便笑道:“太守,那十五匹种马追回来了吗?”
刘璟点点头,指着旁边陈朔笑道:“追回来了,多亏陈副尉事先安排,我就害怕被张允送去襄阳,或者在乱军中失踪,是我运气好。”
这时,身后几名文官向刘璟躬身施礼,“参见太守。”
为首文官正是马良,他已被任命为从事,为徐庶得力助手,而原来的从事卢升,已出任夏口县令,他的职务便由马良来替代。
后面还有三人,一个是刘先外甥周不疑,一个是庞德公之子庞山民,另一人也是刘先从侄刘敏,是水镜先生司马徽之徒。
这三人都暂时出任书佐,参赞军务,实际上也是刘璟的幕僚。
刘璟对众人笑道:“大家来得很及时,正好要烦请大家替我整理水军资料文书,辛苦各位了。”
众人纷纷表示愿意尽心效力,刘璟便请陈朔带众人去了,他这才和徐庶进了大帐。
两人坐下,徐庶先问道:“太守是想保持宜城水军,还是撤回江夏?”
“我考虑先撤回江夏,襄阳军队离这里太近,而且占领宜城会落下口实,战船和水军还是转移去江夏比较好。”
徐庶笑了笑,“其实我也是这个想法,现在战船至关重要,一旦曹军发现这一点,他们就会不顾一切来进攻宜城县,还不如直接迁往江夏,这是上策。”
徐庶提到了曹军,这也是一个问题,刘璟得到南阳探子快报,曹军有增兵南阳的迹象,不过具体情况不明,所以刘璟也暂时不想谈此事。
他将话题转到了今天的正事上,“元直,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太守尽管说好了。”
刘璟沉吟一下道:“就是关于蔡逸和张允,这两人都被我抓住,元直以为我该怎么处置他们?”
“蔡逸很简单,可以用他来和蔡瑁交换一些条件,比如这次吞并荆州水军,可以要求蔡瑁保持沉默,相信他为了儿子的性命,会这样做。”
“那张允呢?”刘璟又问道。
徐庶想了一下又反问道:“太守想怎么处置他?”
刘璟眉头微微一皱,“此人带水军确实有一点才干,我想杀了他,以除后患,但杀了他,又觉得有点可惜,他应该还有其他利用价值,所以心中颇为犹豫。”
徐庶微微一笑,“太守太高看他了,张允为水军校尉,不过是因为他是州牧外甥,其实擅长水战的将领很多,只是没有出头的机会罢了,就像李俊,他从前不过是游缴所小吏,如果没有遇到太守,他今天还是一小吏而已,怎么可能发挥出他水战的才华,所以张允的带兵才能无足轻重。”
“元直的意思是让我放了他?”刘璟有点听懂徐庶的意思了。
徐庶缓缓点头,“我建议太守放了他,他其实是一匹劣马,而且是有后台有权势的劣马,有他在,迟早会把襄阳的良马统统赶走。”
刘璟想到了襄阳的文聘和王威,不由大笑起来,“既然元直这样断言,那我就听你的建议,先放了此人,也罢,让他替我给蔡瑁送一封信。”
..........
第238章书房秘谋
襄阳蔡府,蔡瑁这几天有些心烦意乱,他没有想到刘璟的反击竟是如此犀利,不仅在道德层面上占了上风,让荆州人都知道,是张允动手在先,而且刘璟已经发动了对荆州水军的进攻。※※
现在蔡瑁也不知道战况如何,张允能不能支持住?更重要是他的儿子蔡逸也在那里,他会不会出什么事?
种种没有答案的疑问和担忧扰得蔡瑁坐立不安,他今天想派兵前去支援张允,却遭到了文聘和王威的坚决反对,也遭到了众多荆州官员的反对。
现在刘璟只是为了个人恩怨才出兵宜城水军,一旦襄阳发兵,荆州内战就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尽管现在刘表病重,暂时由刘琮代理荆州政务,而蔡瑁又掌握军政大权,但毕竟没有大到一手遮天的地步,蒯越和刘先等人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尤其是直接掌军的文聘和王威,这两人才是蔡瑁的心腹大患,他知道这两人只是效忠于刘表,现在刘表病重,他们按兵不动,可一旦刘表病逝,他们又是什么态度?
从今天他们二人坚决反对增兵宜城,便可看出一点端倪,他们名义上借口防止内战爆发,可实际上还是暗中偏向刘璟,一旦刘表去世,他们会怎么做?
蔡瑁已经想到了最可怕的结果,如果不是他们直接用武力夺权,就是他们把军队带走,去江夏或者去南郡,襄阳一样完蛋。
目前襄阳控制有九万军队,包括张允统帅的三万水军,其余六万人分别掌握文聘、王威和蔡瑁手上,文聘率两万军驻扎在汉水北岸,配合刘备防御曹军。
而王威则率两万军驻扎在襄阳以南,主要是防御南郡,其余两万军队,除了襄阳城由蔡和率领一万驻军外,还有一万人则分散驻扎其余郡县,也是由蔡瑁控制。
本来张允的水军是负责防御江夏,一直最被蔡瑁重视,但今天王威和文聘的联手反对出兵支援宜城,使蔡瑁感到了另一种潜在的危机。
相比之下,张允可能的兵败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除了他儿子的安危之外。
就在这时,门外有家人禀报,“老爷,鹿公子有紧急之事求见!”
蔡瑁微微一怔,他有什么事?蔡瑁还是点了点头,“请他进来!”
所谓鹿公子就是黄射,三年后他一直躲在幕后,替曹操拉拢荆州官员,替蔡瑁出谋划策,他就像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会窜出来噬人,片刻,黄射快步走了进来,进门便急道:“世叔,张允全军覆没了!”
蔡瑁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张允逃回来了,在我那里,还带回来一封刘璟的信。”说完,黄射取出一封信交给蔡瑁。
蔡瑁心中苦涩,水军还是完蛋了,他不由又有些茫然,张允为何跑到黄射那里去,还居然带来一封刘璟的信,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是被俘虏,再被刘璟放回来,应该是这样,否则他怎么可能给刘璟送信。
蔡瑁慢慢坐下来,打开信看了一遍,果然是关于他的儿子,儿子已经落入刘璟手中,刘璟要求他在张允惨败一事保持沉默,否则他儿子性命堪忧。
蔡瑁沉默不语,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一刻他心中忽然对张允恨之入骨,张允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的儿子?可是一转念,连张允自己都被抓了,怎么可能保住逸儿。
无奈地叹息一声,蔡瑁又问道:“张允现在如何,为何不来见我?”
黄射摇摇头道:“他全军覆没,又被刘璟俘虏,满心惭愧,无颜来见世叔。”
“哼!他居然会惭愧,难以置信。”
蔡瑁心中恨极,此时他也不想再见这个无用之人,拥有优势兵力,却被刘璟杀得大败,全军覆没,此无能无用之人,死了最好。
黄射却阴阴一笑道:“世叔不觉得张允回来得正好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世叔不是一直深恨文聘和王威二人吗?张允回来,正好可以换掉其中一人,尤其是文聘,他驻扎樊城,是曹军南下的最大威胁,世叔以为如何?”
蔡瑁眼前一亮,这倒是一个极好的办法,不过……他沉思片刻道:“可是可以,但张允是败兵之将,让他替换文聘或者王威,恐怕人心不服。”
“世叔有点糊涂了,只要是州牧的调令,文聘和王威敢不听从吗?如果世叔担心把这两人逼急了,不妨借口加强对江夏的防御,从文聘和王威手中各抽一部分军队,交给张允,这样文聘和王威也不会反应激烈,世叔以为呢?”
蔡瑁沉思片刻,他可以利用蔡夫人搞到刘表的调兵令,这确实是一个办法,可以缓解文聘和王威的威胁,如果再加上蔡和的一万军队,他完全能控制住襄阳。
蔡瑁点点头,“可以,就这么决定了,张允那边你去和他谈,如果他有不解,让他直接来找我。”
“世叔,小侄还有一事!”
“你说,还有什么事?”
“我只是想提醒世叔一下,世叔应该知道,丞相已经下令向南阳增兵了,曹军最近很可能会有动作,世叔......”
不等黄射说完,蔡瑁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你提醒,我心里有数。”
黄射干笑两声,“世叔心里有数就行,那小侄告辞了。”
“去吧!”
这一刻,蔡瑁忽然很是厌恶这个黄射,曹操有什么事,直接派人来找自己便可以了,为什么事事都要通过这个黄射,难道将来黄射还要压自己一头吗?
他也不送黄射,冷冷望着他的背影走远,他又有点心烦意乱起来,几天前他便知道曹军向南阳增兵的消息,他感觉这是曹军要向襄阳进攻的前兆,但曹军什么都不和他联系,让他感觉曹操并不信任自己,如果得不到曹操信任,他前途堪忧啊!
沉思良久,蔡瑁叹了口气,对左右令道:“准备马车,我要去州牧府!”
........
黄射离开了蔡府,他化名鹿射,在城东有自己房子,但他却没有返回自己住处,而是翻身上马直奔北门。
他昨晚接到南阳曹仁发来的两个重要任务,一个是让他想法削弱樊城防御,这一点已经和蔡瑁谈妥,用分兵给张允的方式,削弱文聘的兵力,而另一个命令就有点麻烦,曹仁令他想办法搞五百艘战船。
如果张允没有兵败,倒是可以轻而易举搞到,但现在张允全军覆没,荆州战船都落入了刘璟之手,让他去哪里搞五百艘战船,蔡瑁也没有办法。
就在黄射心烦意乱之时,昨晚却从贾洪那里得到一个重要情报,江夏有一人,或许能帮他完成这个任务。
黄射快马加鞭,向襄阳码头疾奔而去。
........
刘表是在新年过后没有多久便突然病倒,昏迷了五天后才慢慢苏醒,下半身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一天中几乎一半的时间都处于昏睡之中,就算醒来,也是时而糊涂,时而清醒,而且极易发怒,下人稍有不慎就被拖出去重打,连蔡夫人被经常被他下令拖出去打死。
不仅是神志不清,更重要是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垮了,八尺身高的人只有百余斤中,干瘦如骷髅一般,谁见到他,都看得出他已油尽灯枯,支持不了几个月了。
刘表在年初晕倒苏醒后,便下令立刘琮为世子,将政务大权移交给刘琮,又命蔡瑁、蒯越、刘先、庞季等人辅佐刘琮,诸事共商,由刘琮批准后实施,但实际上刘琮也不过是个傀儡,他不出府门一步,所有决定都必须经蔡夫人同意,他才颁布实施。
尽管刘表把政务大权交给了刘琮,但调动军队的虎符,刘表却始终没有交给刘琮,依然捏在他手中,或许这是出于一种防范兄弟相残的想法,但事与愿违,刘表根本没有能力掌握住兵符,兵符已经事实上在蔡夫人的控制之中。
夜幕初下,刘表的小妾罗氏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慢慢走到刘表病房前,病房门口站着八名刘表的心腹侍卫。
刘表也颇为警惕,他知道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神志不清之中,所以他只准医正张容和小妾罗氏进入他的病房,连妻子蔡夫人都不准进入。
罗氏是刘表前妻陈氏的陪嫁丫鬟,三十岁左右,给刘表生了一个儿子刘修,今年已十四岁,极为病弱,就是一个药罐子,药吃得比饭还多,从来就足不出户,几乎所有医匠都认为他活不到成年。
也正是这样,刘表虽然有第三个儿子,但谁也没有考虑他的继承权问题,就仿佛没有这个人存在。
罗氏虽然年长色衰,从不得刘表宠爱,但在最关键之时,她反而成为刘表最信任之人,也是因为她没有任何家族背景,只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
罗氏端着托盘慢慢走到门前,侍卫们立刻闪开,她推门进了屋,一直走到里屋,刘表正处于昏睡之中,他头发已全部掉光,戴着软帽,脸似骷髅,面如金纸。
罗氏放下漆盘,犹豫一下,从刘表枕旁慢慢取过一只玉盒,小心打开,里面放着八只玉雕的兵符和一枚玉牌,兵符外形是龙、虎、豹、麒麟、鹰等等,都是只有半只。
凭这个兵符和军师蔡瑁签发的调兵文牒,便可调动荆州所有军队,甚至包括刘璟和刘琦的军队,可以要求他们协防。
而玉牌也很关键,上面记录谁用哪一枚兵符,这是只有刘表和掌军人知道的秘密。
罗氏心中紧张得怦怦直跳,她掀起裙裾,裙裾里面缝有袋子,她从袋子里取出另外八枚仿制的兵符和一枚假玉牌,将玉盒中的兵符玉牌换掉,藏入裙裾之中。
又将玉盒放回原处,她便转身出去了,侍卫们都习惯她的出入,没有任何人盘问,罗氏一直回了内宅。
来到内堂,蔡夫人正坐在桌前等着她,罗氏将兵符和玉牌取出放在桌上,低下了头,”夫人,都在这里了。”
蔡夫人欣喜万分,一一查看,果然是刘表最重要的兵符,她对罗氏笑道:“放心吧!我绝不会食言,不管将军将来如何,我会保证你儿子的一切开支。”
“多谢夫人,小婢要去伺候老爷。”
“去吧!过两天我会命人把黄金给你送去,让你心安。”
“谢夫人!”
罗氏慢慢退下,蔡夫人心中得意异常,把兵符和玉牌放入已经准备好的一只玉盒里,把盒子抱在怀中,立刻令道:“来人!”
一名丫鬟从外面走进,蔡夫人吩咐她道:“准备马车,我要回蔡府!”
第239章拦路再献计
夏口,一艘艘大船满载着从宜城迁来的水军,缓缓靠岸,一群群士兵从大船冲下,抬头惊讶地望着山顶上的黄鹄楼,那是一座军事城堡,修建得高大坚固,最高处是一座五层的眺望楼,站在楼顶,长江尽收眼底。[本文来自]。
四周的城堡上安装有重型投石机和石砲,可以将巨石发射到码头,摧毁一切靠岸的船只。
夏口码头上挤满了从宜城过来的水军士兵,他们迅速列队,不少人心中颇为担忧,毕竟家眷都在宜城县,尽管上面再三安抚,襄阳不敢动他们的家眷,但众士兵心中总是不太踏实,但也无可奈何。
这时,鼓声在东面响起,这是出发的命令,一队队士兵迅速向东奔去,绕过黄鹄山,前往夏口城以东新建的水军大营。
在码头西面一角,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夏口民众,李孚站在人群之中,目光复杂地望着一艘大船靠岸,尽管几天前他被刘璟扫地出门,但他并不气馁,他感觉刘璟心里很明白。
尤其当他得知刘璟率军前去征伐荆州水军时,他这才明白当时刘璟是在考虑荆州水军之事,无暇顾及北征,那么现在呢?宜城战役已经结束,他会不会再考虑。
李孚始终不甘心,他不想放弃这个恢复袁氏河北的机会,这时大船缓缓靠岸,他看见刘璟走下了船板,人群中顿时骚动起来,十几名夏口的官员及随从挤出人群迎了上去。
李孚动作迅速,混进了随从中,也跟着迎上去,一名士兵见他服色不对,正要拦住他,他眼睛一瞪,“我乃江夏兵曹参军李孚,有紧急军情向太守禀报,耽误了军情,你担待得起吗?”
他是袁尚帐下主薄,自有一种官威,士兵愣了一下,便放他一起过去了。
刘璟从大船下来,面对一群欢迎他的夏口官员,他勉强笑了笑,和众人一一见礼,就在这时,一名男子从官员队伍中扑了出来,跪在地上大喊:“刘太守,何不再听我一言!”
旁边亲兵大惊失色,猛扑上去,将这名男子死死按倒在地,官员们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自己人中居然出现一名陌生人。。
刘璟认出了李孚,喝止住亲兵,他上前冷笑道:“李主薄难道想行刺我吗?”
“不敢!我有言不说,如鱼鲠在喉,不吐不快!”
“你无非是变作法儿劝我出兵,救你们河北袁氏罢了,还能说什么?”
“我想说安陆郡!”
刘璟脸色一变,凝视李孚半晌,吩咐左右道:“带他上船!”
士兵们推着李孚上了大船,刘璟又向官员客气几句,也随即转身上了大船。
宽敞的船舱内,李孚被亲兵推了进来,刘璟摆摆手,让士兵们都出去,他这才一指坐榻,淡淡笑道:“请坐!”
李孚也不客气,坐了下来,他也不等刘璟先问,直接说道:“我刚听到一个消息,曹军在向南阳增兵,不知是否属实?”
“属实怎么?不属实又怎样?”刘璟注视着他问道。
“属实的话,那就证明曹军确实是惧怕江夏军北上,所以先下手为强,出兵南阳,牵制住江夏军?”
“为什么是牵制江夏军,而不是荆州军呢?”
“很简单,刘荆州是空谈之人,就算身体康健也不会出兵许都,何况他现在病重,更不可能出兵北上了,而刘备兵力不足,有心无力,如果真有人出兵北上,只能是江夏,所以曹军出兵南阳,这样襄阳必然会向江夏求救,使太守之军无法北上。”
刘璟点了点头,此人思路还算清醒,见解比较靠谱,他也是认为曹军现在并不打算进攻荆州,增兵南阳,实际上是防御。。
“那你说的安陆郡又是怎么回事?”刘璟不露声色问道。
李孚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太守主要是担心出兵北上劳而无功,空耗兵力,其实我倒有一计,可以让太守北上及利益兼得。”
“什么计策?”
“很简单,太守出兵攻占汝南,随即骑兵北上威胁许都,若曹军有防备,立刻掉头返回安陆郡,这样就做出了随时北伐的姿态,可事实上,太守却成功占领了安陆郡,这其实就是假道灭虢之计。”
刘璟注视他半晌,忽然笑道:“如果李主薄愿意跟我打一个赌,我就同意你的计策。”
李孚大喜,连忙起身施礼,“愿闻其详!”
“很简单,如果袁氏未灭,我将出兵汝南,并威胁颍川,算是给你的人情,我会重金送你出境,可如果半年内,袁氏兄弟被曹操所杀,袁氏灭绝,那你必须效忠于我,我继续任你为江夏军主簿,你愿意打这个赌吗?”
李孚沉思片刻,如果袁氏灭亡,他也无处可去了,而且刘璟是个很不错的主公,值得自己效忠,他便毫不犹豫道:“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好!我们一言为定。”
...........
李孚退下去了,刘璟负手站在小窗前,凝视着北方,久久不语,他知道从夏口一路北上,可以直达许都,历史上刘备曾劝刘表趁曹操远征乌桓之机进攻许昌,但刘表最终没有采纳。
没有采纳的原因无人知晓,或许正如郭嘉所言,刘表好空谈,乏实干,但也许是刘表担心荆州兵力空虚,被江东趁虚入侵。在没有和江东达成和解和某种默契之前,确实有这种可能。
那么自己呢?现在他刘璟面临这种机遇和选择,他该怎么做?如果倾兵北上,那么回来后江夏便不再是他的江夏,甚至他分兵一半北上,都极有可能被蔡瑁乘虚入侵。
或者就如李孚的建议,只派两千骑兵以高速机动的进兵方式北上,突袭汝南郡和颍川郡,在中原掀起巨大影响,迫使曹操退兵。
可是这样一来,整个河北迟早会被乌桓彻底摧毁,百万汉民都将被掳掠,沦为悲惨的奴隶。
这才是刘璟一直迟疑不定的真正原因,在某种程度上,他是支持曹操对乌桓的剿灭,尽管曹操是他最大的敌人,但如果把胸怀扩大到天下,而不是荆州一域,那么曹操北伐乌桓也符合他的利益。
不过李孚的假道灭虢之计倒让他颇为心动,他一直在考虑谋安陆郡,只是他一时找不到理由,虽然想到了不少计策,比如佯装曹军进攻安陆郡,江夏军前往救援等等。
但这些策略都有缺陷,一旦被揭破,会让他刘璟名誉扫地,得不偿失,而李孚的方案却完全避开了这些风险,是正大光明的出兵及回旋,沉思良久,刘璟回头令道:“请魏延、陈朔和廖化三位将军前来。”
不多时,魏延、陈朔和廖化先后来到刘璟的船舱,刘璟请他们坐下,先笑着问陈朔道:“怎么样,弟兄们对夏口军营的条件还算满意吧!”
陈朔点点头,“条件很好,大家都很满意,只是弟兄们有点担心宜城县的家眷,万一襄阳用将士们的家眷来威胁,我怕军心不稳。”
刘璟笑了起来,“你不妨回去告诉将士们,蔡瑁的长子在我手中为人质,蔡瑁无论如何不敢打宜城县的主意,而且有冯毅将军率一千军队驻守宜城县,完全不用担心。”
陈朔也松了口气,笑道:“我倒忘了蔡逸在我们手中,那就无妨了,其实我们也是怕军属迁来迁去,劳民伤财。”
“你能理解就好,这件事好好给士兵们讲清楚,我承诺会保证他们家眷的安全!”
“有太守的承诺,还有什么不能相信,属下马上去和士兵们谈话。”
刘璟笑了笑,又把话题转到另一件事上,他对陈朔笑道:“江夏军有一个传统,加入江夏军时,必须要进行一个月的训练,荆州水军也不例外,所以我把你和魏将军找来,就是要和你们商量一下训练之事。”
陈朔默默无语,他当然知道江夏军的训练是怎么回事,就是整顿军队,将所有的士兵和将领全部打散,彻底摧毁水军中的势力派别,训练完以后,水军就将变成一支全新的军队。
尽管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当它真的到来时,还是令陈朔有些黯然,不过他也明白,既然刘璟将他和魏延一起找来商议此事,那就是告诉他,他依然会是这支军队的主将。
陈朔缓缓点头,“属下没有意见!”
“好!此事就这么定了,具体怎么训练,魏将军有丰富的经验,由他全权负责,陈将军协助,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们二位了。”
陈朔心中有点苦涩,由魏延全权负责,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他了,但他又无可奈何,只得点头答应,“属下会全力配合魏将军!”
魏延起身告辞,两人随即离去,船舱里就只剩下刘璟和廖化二人,廖化已经意识到刘璟将有重要任务交给自己,他腰挺得笔直,神色肃然。
半晌,刘璟这才缓缓对他说:“确实有一件大事要交给你做,你率两千骑兵去一趟汝南,然后....”
.........
第240章痛惜
宜城战役结束后,江夏水军返回武昌城休整,李俊下令放假三天,大量士兵涌入城中购物休息,使武昌城内格外热闹。。
黄昏时分,黄射催毛驴进了武昌城,他略略化了妆,贴上假胡子,头戴竹笠,穿着半旧的青色长袍,骑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驴,看起来就像一个落魄的江湖艺人,黄射也是迫不得已,武昌城的民众几乎人人认识他,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认出而抓起来。
黄射走进这座阔别数年的城池,他曾经是这座城的主人,可现在,他却被这座城池抛弃了,黄射心中无限怅惋,想到三年前之败,更使他心中充满了仇恨和失落。
但仇恨和失落没有任何意义,必须要用切实的手段来复仇,来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包括这座城池,城中所有的人,所有女人都是他黄射的私有财产。
这时黄射的目光死死盯住一座大宅,那是刘璟的官宅,就在那座宅子里住着一个女人,一个曾经让他梦萦魂牵的女人,他一定要得到她,快了,曹军的铁蹄即将响彻荆州,那时就是他黄射重新杀回来的时候。
黄射将仇恨压在心中,他催促毛驴继续前行,不多时,来到另一座宅子前,这里是江夏水军别部司马李俊的府宅,府宅不大,占地只有八亩,李俊和妻子,以及几个儿女住在这里,另外还有几名仆佣丫鬟。
黄射来到宅前,看了看镶嵌在墙上的铜牌,上面有‘李宅’二字,就这里了,他跳下毛驴,走上前台阶向一名看门的老者拱手道:“请转告李将军,他老家来人。”
老者慢慢吞吞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听口音不像啊!”
黄射无奈,只得取出一块铜牌,递给老者,“请把这个转交给李将军,他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是什么人?”
黄射一回头,只见他身后站在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目光凌厉地盯着他手上铜牌,老者连忙起身笑道:“老爷回来了!”
黄射这才恍然,原来此人就是李俊,他慢慢转过身,将铜牌托在手上,笑吟吟地注视李俊的眼睛,李俊脸色渐渐变得异常苍白。。
一直困扰他多年的一刻终于来临了,无数个夜晚,他就是为这一刻而难以入眠,但不管他内心如何逃避,这一刻还是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并不是恶梦,而是真真实实地发生了。
李俊的内心忽然变得无比软弱,他点点头,“跟我来吧!”
李俊心事忡忡带着黄射进了内堂,黄射却异常得意,当他知道堂堂的江夏水军主将竟然是曹军安排在刘璟身边的探子,简直令他喜出望外,这样一来,他完成五百艘战船的任务就轻而易举了。
不过黄射心中也明白,这个李俊隐藏得这么深,曹军未必肯让他轻易暴露,不过为了五百艘战船,他也决定豁出去了。
两人坐了下来,黄射又取出一面银牌,放在桌上,“这是我的令牌,李屯长看看吧!”
李屯长是李俊在曹军中的职务,只是一名低级军官,而他黄射可是校尉,黄射语气中明显带有以上凌下的态度,这个时候,他也不准备再伪装自己,他摘下斗笠,撕下了脸上贴的假胡子。
“是你!”李俊一下子愣住了,他可是见过黄射,没想到居然是他。
黄射得意洋洋道:“没想到吧!李屯长,我现在可是曹军水武校尉,丞相亲自加封。”
他特地将屯长和校尉两个官名咬得特别清晰,似乎在提醒李俊他们之间身份差距,李俊无奈,只得单膝跪下,高高抱拳道:“末将李俊参见黄校尉。”
黄射得意万分,几乎要忍不住仰天大笑,他故作姿态道:“李屯长请起,不必这般大礼。。”
李俊默默坐下,黄射见他不吭声,便主动说出自己的来意,“李屯长应该知道曹军屯兵南阳之事吧!”
“我不知。”李俊摇了摇头。
“当然!江夏这里比较闭塞,情报缓慢也是正常。”
黄射表情有些尴尬,只得又解释道:“丞相已增兵三万至南阳郡,南阳郡现有五万大军,准备横扫荆州,但渡江战船不足,曹将军希望你能率江夏水军倒戈。”
“是哪个曹将军?”
“都亭侯曹仁将军。”
李俊沉思良久道:“黄校尉,并非我不相信你,但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谨慎从事,我希望看到曹仁将军的手令。”
黄射哪里拿得出曹仁的手令,这件事本来就是他擅自所为,不过他也有准备。
黄射取出了当年曹操给他的一支令箭,放在桌上,推给了李俊,阴阴笑道:“实不相瞒,这件事实际上丞相的命令,只不过是口令,这是丞相的令箭,你应该认识吧!”
李俊接过令箭,顿时脸色大变,他认出这是曹操的令箭。
李俊背着手慢慢走到窗前,久久凝视着窗外,他想起当年受命来江夏时的情形,他的母亲被曹军监视了,那是曹军的手段,以家人为人质,逼迫他们忠心于曹军。
他又想起这些年和刘璟患难与共,一步步发展壮大,训练军卒、打造战船、远航试船,那一幕幕往事刻骨铭心,就仿佛发生在昨天。
还有刘璟对他的绝对信任,把江夏水军交给了他,甚至准他自主带兵远航训练,这些都在李俊心中,如涟漪般一一泛起。
不知过了多久,他没有回头,眼中闪过一道杀机,缓缓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让我再考虑考虑,明天一早答复黄校尉,可以吗?”
“当然可以!”黄射爽快地答应了,
李俊沉吟一下,又回头道:“这些天江夏在严查襄阳探子,尤其晚上,盘查极严,黄校尉就在我府中住下吧!还有校尉的随从,最好一并接来,不可有半点大意。”
黄射摇摇头笑道:“就我一人,这次没有带随从,也是为了保密起见。”
李俊点点头,把桌上令箭递给他,“这可是丞相的令箭,要收好了。”
“当然,我一向很小心!”
黄射笑着伸手去接,就在这一瞬间,李俊手中出现一把匕首,猛地一挥,寒光闪过,血光迸起,黄射措不及防,右手被齐腕斩断。
黄射惨叫一声,重重向后倒地,他的武艺本身比李俊要高,但他太自信,做梦也想不到李俊会骤起发难,吃了大亏。
李俊大吼一声,猛扑上去,这时黄射已反应过来,一脚踢在李俊腰上,将他踢倒在地,他转身要爬起,却忘记自己已无右手,一下子撑空,再次摔倒,断腕重重戳在地上,疼得他几乎晕厥过去。
就在此时,五六名士兵从外面冲进,乱刀齐下,黄射重伤之下,难以防御,竟被乱刀砍死在房间里。
黄射在荆州混迹三年,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死在李俊的手上,这也是他判断失误、急功心切所致。
李俊站起身,注视着黄射的尸体,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
武昌码头,刘璟座船缓缓靠岸了,不等士兵下船,李俊拎着一个小包袱,快步上了船,脱去外裳赤着上身跪在甲板上。
“不忠不孝之罪臣李俊,向太守求死!”
刘璟从船舱里出来,惊讶地看着李俊,他没有上去扶他,而是对左右亲兵道:“带他进船舱来。”
船舱里,刘璟面色凝重地听完李俊的述说,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霍地起身,负手在船舱内来回疾走,又是失望,又是愤怒,他怎么也想不到,跟随他已有五年的李俊竟然是曹军卧底。
这是他最信任的心腹,在游缴所时就跟随着他,原来他竟然.....
刘璟忽地又停下脚歩,胸膛剧烈起伏,心中充满了被欺骗的羞耻感,这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强烈感情,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就像一把刀在割他的心,割得他内心鲜血淋漓,令他难以接受。
他赫然扭头盯着李俊,眼睛瞪得血红,终于忍不住怒吼:“你怎么向我解释?”
“你真是对得起我!”刘璟又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泪水从李俊脸上流了下来,他重重磕了三个头,悲声道:“我自知罪该万死,愿以一死赎罪,恳求太守看在多年交情份上,不要为难我的妻儿,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他一咬牙,从腰间拔出匕首,向自己脖子抹去,刘璟大惊,眼疾手快,一脚将他的匕首踢飞,但还是稍晚一步,锋利的匕首已割伤他的咽喉,鲜血汩汩流出。
刘璟扶住他,回头大喊,“快去找军医!”
李俊捂着伤口,满脸流泪道:“母亲在曹军手中,忠孝不能两全,唯有一死....”
话没有说完,他竟晕厥过去,刘璟心急如焚,撕掉一块衣襟替他包扎伤口,这时,几名士兵带着军医冲了进来。
众人手忙脚乱救治李俊,刘璟慢慢站起身,拾起李俊带来的小包,抖开来,里面竟然是一颗人头,再仔细看,刘璟认了出来,正是黄射的人头。
刘璟呆立半晌,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负手走到窗前,凝视着天空的白云和蓝天,良久,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此时,他心中涌出了千百种滋味。
第241章刘备西逃
一艘大船从对岸樊城驶来,缓缓靠上了襄阳码头,船头上,刘备目光注视着几名船夫将船板搭上码头,他眼中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焦虑,当船板刚刚搭好,他便立刻登上船板下了大船,后面刘封等几十名士兵牵马先后跟着下了大船。。
三年前,赵云请假回去给父母扫墓,刘表便任命义子暂时接替赵云之职,为自己的贴身护卫。
但这临时接替一做就是三年,没有成为正式,也没有换回赵云,而赵云则跟关羽去了南郡,替刘琮操练士兵,一去也是三年。
刘备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向襄阳城奔去。
这次刘备来得很急,南阳紧张的局势像火一样灼烧他的内心,曹军大举向南阳增兵,总兵力已达五万之众,这明显就是有南侵的意图,令刘备心急如焚。
刘备打马疾奔,片刻便来到了州牧府前,他翻身下马,快步跑上了台阶,对一名守门的侍卫道:“请转告州牧,就说刘备有急事求见!”
守卫认识刘备,连忙躬身施礼道:“皇叔,很抱歉,州牧已不见任何客人。”
“这上次我还见了州牧,怎么现在又不行了?”
刘备焦急地说:“我确实有紧急军情,能否替我通报一下!”
侍卫摇了摇头,“这是夫人的命令,州牧见客较多,使病情恶化,再说,州牧大多时候都在昏睡,难以见客。”
或许是出于对刘备的仰慕,侍卫又压低声音道:“皇叔不妨先见一见琮公子,他代行州牧之权。”
刘备知道刘琮是个傀儡,见他无用,不过或许能通过他见到州牧,刘备便拱手道:“那烦劳通报琮公子。”
“皇叔请稍候,我这就去通报。”
侍卫进去了,刘备背着手在门口来回打转,事实上,他已经写了三份求援军报,皆如泥牛入海,没有了消息,他猜十有**被蔡瑁扣住了,蔡瑁是军师,这些求援信是要先到他那里,他怎么可能转给刘表。
心中正焦急,侍卫又跑了出来,“皇叔请跟我来,琮公子有请!”
刘备心中微微有些不悦,自己是长辈,刘琮最起码应该出门来迎接,居然让一个侍卫带自己进去,连最起码的礼节和尊重都没有。。
但此时他有求于刘琮,只得忍下这口气,回头对刘封嘱咐几句,这才跟着侍卫进了州牧府。
刘琮现在是以世子身份暂理州事,按理,他应该坐镇州衙才对,但蔡夫人认为他应该同时照顾父亲,尽人子孝道,加上蔡瑁支持他尽孝,所以刘琮只能坐镇府中,一边尽孝,一边处理州务。
刘琮的办公之处位于西宅,这里原本是客房,但刘表病重后,州牧府不再留任何客人,这便改造为刘琮的官房。
自从三年前刘琮被刘璟绑架后,刘琮和蔡少妤几乎完全决裂,刘表也知道他们的关系有了矛盾,只要维持表面和睦,他也眼不见心不烦,懒得理会了。
刘备很快被带进了刘琮的官房,一进房间,刘琮便迎上来跪下,恭恭敬敬磕头行礼,“侄儿刘琮叩见叔父!”
刘琮的这份恭敬令刘备暗暗一怔,既然如此恭敬,为何不出来迎接自己,他心中狐疑,又见刘琮目光有异,不由向四下望去,蓦地发现屏风下面有一双绣花鞋。
刘备立刻明白了,蔡夫人躲在屏风后面,刘琮当真成了傀儡,不过刘备想到刚才刘琮目光有异,其实是在暗示自己,那么说明刘琮也不甘心为傀儡,刘备立刻想通了这一点。
他不露声色,上前扶起刘琮笑道:“贤侄请起,不必多礼!”
“叔父请坐!”
刘琮热情地招呼刘备坐下,眼角目光又忍不住瞥了一眼屏风后面的绣花鞋,他也渐渐难以忍受这种做傀儡的滋味,每天收到州衙转来的各种文牒,他只能按照第二页上蔡瑁的意思批阅,蔡瑁反对他就只能否决,蔡瑁赞成,他就必须同意。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想到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力却被蔡家攫取,刘氏荆州变成了蔡氏荆州,他心中就一阵愤恨,包括屏风后面的女人,他一样充满仇恨,他从头到尾都是被这个女人利用了。。
尽管心中愤恨,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除了愤恨,他心中更多的是惧怕,蔡夫人掌握了他秘密下毒的证据,如果他不听话,蔡夫人便可以轻而易举毁了他。
“皇叔有什么急事吗?”
刘备点点头,急道:“情况紧急,曹军大举增兵南阳,粮草已齐备,不日就将南侵,我们必须立刻部署兵力,贤侄,此事万分紧急,不能再拖延下去。”
刘琮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我理解皇叔的焦急,也能理解局势紧张,只是我只负责政务处理,调动军队方面我也无能为力。”
刘备沉吟片刻,“那能否替我通报一下州牧,我想见见他。”
刘琮咬一下嘴唇,他刚想答应,蔡夫人却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虚伪地笑道:“原来是皇叔来了,妾身不知,失礼了。”
刘备连忙起身行礼,“备来得唐突,打扰大嫂了。”
“唐突倒没有,只是不凑巧,州牧刚刚服药睡下,不好再打扰,抱歉了。”
“可是大嫂,备有紧急军情。”
“这个恐怕不行!”
蔡夫人摇摇头道:“我是妇道人家,不懂这些官场之事,我只关心州牧的身体,现在州牧眼看一日病重一日,作为家人,作为下属,都是千方百计保他的健康,而不是打扰他休息,损害他的健康,皇叔,你说呢?”
蔡夫人似笑非笑地望着刘备,刘备一时语塞,蔡夫人又淡淡道:“州牧将军务之事交给军师,若有军情不妨去蔡军师商议,如果情况紧急,蔡军师也可以做出决定,不一定非要找州牧。”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备也无可奈何了,只得行一礼,“既然如此,刘备告辞。”
“皇叔慢走!”
蔡夫人毫不挽留,刘备只得匆匆离去,望着刘备背影消失,蔡夫人脸一寒,回头冷冷对刘琮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希望不要再让我提醒你第三遍,你应该知道后果!”
蔡夫人转身走了,刘琮僵立在堂上,他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两只拳头慢慢捏紧,暗暗地咬牙切齿,这时,他的贴身书童上前道:“公子,该吃药了!”
刘琮忽然想起一事,拉过书童,附耳对他低语几句,书童点点头,转身飞奔而去,刘琮冷笑一声,“你也休想得逞!”
........
半个时辰后,蔡瑁亲自将刘备送出州衙,满脸堆笑道:“皇叔请放心,我们是唇亡齿寒,绝不会见死不救,皇叔先回去备战,我再和蒯参军、刘别驾他们商议一下,如果大家意见一致,我们会立刻出兵北上,防御曹军。”
刘备虽然并不相信蔡瑁的诚意,但恰好治中邓义不在襄阳,而庞季又去了隆中,这两个和他关系极好的人都不在,蒯越虽然在,但因为刘琦之事,蒯家和他矛盾甚深,自然不会帮他。
刘备无奈,只得告辞而去,刘备刚走,蔡瑁脸色一变,眼中迸射出杀机,刘备居然在襄阳,这个杀他的机会自己怎能放过,蔡瑁立刻对左右低声令道:“速找蔡中来见我!”
刘备意志消沉,骑马在襄阳大街上缓缓而行,他也不知该去哪里?又怎么解决南阳危机,想来想去,只能去隆中找庞季商议,就在这时,刘琮的小书童阿林飞奔而来,气喘吁吁道:“皇叔,琮公子让我告诉你,蔡家要杀你,你快走!”
刘备大吃一惊,他连谢都来不及说,猛抽一鞭战马向北奔去,刘封率领亲兵紧紧跟在后面,离北门还有数百步,忽然听见城头传来关闭城门的鼓声,只见北城门缓缓关闭。
一队士兵向北城门奔来,刘备额头上的汗下来了,他心里很清楚,码头必然已被封锁,再不离开襄阳城他就完了,刘备又调转马头向西门奔去,西门一向是最迟关闭。
一行人奔至西门,正好看见西门准备关闭,刘备心中大急,大喊道:“稍等片刻,让我出去。”
守军认出他是刘备,犹豫了一下,刘备骑的是刘璟送他的赤血马,马速极快,风驰电掣般冲出了西城门,冲出城门,刘备见身后没有追兵,这才稍稍松一口气。
这时,刘封也赶来了,他大声道:“父亲,不如我们调头向南,去王威将军的军营!”
刘备沉思片刻,现在还是必须回新野,襄阳回不去,只能请求庞家庇护,从隆中过江,想到这,他对刘封道:“可让一人假扮我,你们护卫他向南奔逃,我去隆中找庞季,从隆中过江北上。”
刘封犹豫一下道:“怎能让父亲一人前往!不如孩儿陪同父亲。”
刘备焦急地一挥手,“我的马快,你跟不上,反而暴露目标,你们快走!”
停一下,刘备又道:“再告诉你二伯父,让他和子龙速命率军北上,准备迎战曹军。”
刘封无奈,只得带领手下向奔去,刘备调转马头,快马加鞭,沿着官道风一般向隆中方向奔去,前面便是檀溪大桥。
........
中午时分,刘备赶到了鹿门书院,此时他又饥又渴,累得筋疲力尽,他翻身下马,牵着马向山门走去,这时,身后有人笑问道:“这不是刘皇叔吗?怎么一人前来?”
刘备一回头,只见是水镜先生司马徽,刘备居荆州多年,常和荆州名士往来,司马徽是荆州仅次于庞德公的大儒,刘备岂能不认识,他连忙施礼道:“备刚从襄阳来,蔡氏欲不利于我,一路逃到隆中。”
司马徽是颍川阳翟人,也是避难来荆州,他是北方名士中的代表人物,在荆州不问官场之事,闭门收徒,教书育人,也从得罪任何人,凡事都说好,便成了荆州有名的‘好好先生’。
司马徽笑眯眯道:“逃出来就好啊!”
刘表知道他凡事都说好,不愿和人深谈,也就不多问,不料司马徽却笑道:“上次我推荐给皇叔的凤雏、卧龙二人,可有进展?”
第242章 求贤纳才
大约在年初时,司马徽和刘备有过一次会面,刘备恳请司马徽介绍几名年轻才俊,司马徽便推荐了凤雏庞统和卧龙诸葛亮,这两人刘备也有耳闻,他为此拜访了庞德公,邀请庞统去野为官,但庞德公却态度暧昧,没有立即答应。<-》
至于诸葛亮,刘备也听闻他学识出众,但诸葛亮的妻子是蔡瑁的外甥女,同时也是刘表的姨侄女,而且诸葛亮二姊又是蒯家儿媳,正是基于这些千丝万缕的官场联系,刘备心有顾虑,便没有去找诸葛亮。
很刘表病重,蔡氏当权,刘备不敢轻易来襄阳,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现在司马徽问起,刘备只得歉然道:“事情太多,一时难以顾及,让水镜先生失望了。”
司马徽也没有失望,而是笑着点点头,“好!好!”
究竟好在哪里?刘备也是一头雾水。
两人走到山门前,让守门人进去通报,片刻,庞统和庞山民双双迎了出来,“欢迎刘皇叔,司马世叔!”
庞山民是奉刘璟之命前来隆中,眼看曹军即将南下,庞山民的任务劝说父亲率领隆中的士族去江夏避难,刘璟已答应,将江夏书院改为鹿门书院江夏分院,并将整座书院资产赠给鹿门书院,同时承诺,将负担所有士族的生活开支钱粮,条件十分优厚。
不过庞家内部也有分歧,尽管庞德公有意将鹿门书院暂迁去江夏,但族弟庞季却反对庞家迁去江夏,这就是今天庞季不在襄阳的原因。
就算庞家年轻一代也有分歧,庞山民力主迁往江夏,而庞统却坚决反对。
庞山民上前笑道:“两位世叔怎么会一起来?”
司马徽笑呵呵道:“好!好!同来最好。”
刘备却苦笑一声解释道:“我们是在山门前遇到,贤侄,你三叔可在?”
不等庞山民开口,庞统上前笑道:“三叔在,我领皇叔前去。”
刘备担心后面追兵,也顾不得先和庞德公打招呼,便点点头说:“我有急事找他,烦劳贤侄了。”
“皇叔请跟我来!”
庞统带着刘备从另一面向后院走去,司马徽望着两人走远,意味深长地捋须笑了起来,他也跟着庞山民向正堂而去。
庞统带着刘备而行,一边走一边笑问道:“皇叔怎么一个人跑到隆中来?”
“唉!别提了。”
刘备便将襄阳发生之事简单说了一遍,庞统这才知道刘备遭遇的危机,他略一沉吟便笑道:“其实危机也是机会,如果皇叔能抓住机会,从此翻身也说不定。”
刘备放慢了脚步,低声问:“贤侄,此话怎么说?”
庞统笑了笑,“不知皇叔愿意听听远策、中策还是近策?”
刘备的眼睛眯了起来,“我都想听,不过时间紧迫,能否先告诉我近策或者中策?”
“近策很简单,皇叔放弃野率军南下文聘军汇合,如果不敌曹军,再随他渡过汉水,直接撤往南郡,有云长和子龙两位将军接应,还有王威军队中立,去南郡应该不难,我想皇叔在南郡应该能站住脚吧!”
刘备默默点头,这个方案他也考虑过,不过襄阳未必让他过境,说不定还会趁机吃掉他,他考虑的是走安陆郡,再借道江夏去南郡,刘璟应该会给他这个面子。
“贤侄不妨再说说中策。”
“中策就是联合抗曹,皇叔没想过牵头四家,共同抵抗这次曹军南下。”
刘备沉吟一下道:“你是说南郡、江夏、襄阳以及我自己,一共四家吗?”
庞统点了点头,“曹操已经出征乌桓,所以这次南阳威胁并非曹军真正攻打荆州,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以攻为守防御荆州军,曹操是怕我们趁中原空虚之机北上,所以只要四家联手抗曹,应该能打赢此战,关键是皇叔牵头,这对提高皇叔在荆州的威望将不可估量,为将来皇叔接手荆州打下基础。”
如果说第一个策略还略显平淡,那么这第二个策略便颇有大家风范了,那么第三个策略呢?这让刘备充满期待。
刘备暗暗赞叹,不愧号称凤雏,这绝对是高明者之言,他心中立刻有了拢才之意,这就是自己多年寻而不得的奇才,难怪司马徽要再三推荐他。
沉思一下,刘备便笑眯眯道:“等会儿你三叔应该会派人送我北归,不知士元也是否愿意送我一程?我们一同前往野。”
刘备已经改了称呼,已经不再称他为贤侄,而是称呼他表字,这就是视为平辈了,另外,借送一程为借口,言外之意就是拉拢庞统。
庞统焉能不明白,他早就观察过荆州形势,刘备看似弱,其实并不弱,他已经控制住了南郡的三万军队,加上他手中的六千军队,已完全可以和江夏、襄阳分庭抗礼。
但襄阳有蔡瑁,江夏有徐庶、董允,已经没有他庞统的位子了,而刘备这里还缺一个军师。
重要是叔父庞季也劝他跟随刘备,这终于使庞统下定了决心,这几天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准备去一趟野,没想到刘备今天居然来了。
他抓住了这个机会,使刘备对他刮目相看,既然刘备已经开口,庞统也抛去了读书人的矜持,深深施一礼,“庞统愿为皇叔效力!”
........
庞山民来隆中是身负两个使命,一个是劝说父亲将鹿门书院暂时迁去江夏,只要鹿门书院迁走,隆中的士族都会跟着去江夏。
这不仅是鹿门书院有着崇高的威望,重要是自从年初刘表病倒后,荆州便停止了对北方士族的钱粮补助,在士族中引起巨大反响,而去江夏则粮米补助丰厚,生活之忧,这些拖家带口的士族们绝对会为五斗米折腰。
庞山民已经说服了父亲,但另一个使命他却把握不大,那就是劝说诸葛亮去江夏,虽然他是诸葛亮的姐夫,也是诸葛亮挚友,但他也不知能不能说服这个内弟兼好友。
诸葛亮将庞山民请进了书房,庞山民的到来令诸葛亮颇为欢喜,从前的好友大多离开了隆中,崔州平和石广元去了邺城,在曹操手下谋得一职,徐庶、马良和庞山民则去了江夏,蒯祺在南郡,隆中好友只剩下凤雏庞统一人,让诸葛亮颇感寂寞。
而庞山民的到来使冷寂的书房顿时热闹起来。
诸葛亮头戴莲花冠,身着八卦玄衣,手摇羽扇,笑眯眯问庞山民,“在江夏过得习惯吗?”
“和襄阳差不多吧!只是暖和一点,你二姊就是抱怨夏天有点潮湿,不过居住条件还不错,这一点她很满意。”庞山民也笑着回答道。
“那你呢?你满意吗?”
“我也挺满意,整天忙忙碌碌,心里很充实。”
“君之抱负,就是做江夏一小吏乎?”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
庞山民感受到了诸葛亮语气中的揶揄之意,他心中有些不悦,不冷不热道:“山泉虽细,百泉却成河,河何以为江海,孔明为何小瞧于我?”
诸葛亮微微一叹,“我并没有小瞧你,以你的才华,做一书佐太屈才,徐庶可以为司马,董允可以做参军,你却做从事,太屈才了。”
原来诸葛亮是替自己抱不平,庞山民心中怨气稍霁,也笑道:“我虽然苦读十年书,但为人做事却没有什么经验,说实话,这两年的磨砺对我帮助很大。”
诸葛亮笑了笑,“三年的磨砺足够了,你下一步可以去做安陆郡丞。”
“安陆郡丞?”
庞山民不解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
诸葛亮笑眯眯道:“你们刘太守欲谋安陆郡而没有借口,这次曹军南下,不就是最好的借口吗?安陆郡收入囊中,谁为郡丞?要么刘敏,要么就是你,除你们二人外,还能有谁可以堵荆州官场之口?”
庞山民默默点头,他这才明白刘璟为何如此看重诸葛亮,在前来隆中之前,刘璟确实和他谈过,准备让他出任安陆郡丞,居然被诸葛亮猜到了,这庞山民心中颇为吃惊。
沉默片刻,庞山民便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来,“我没记错的话,贤弟今年也是二十有七,古人云,男子三十而立,已近而立之年,难道贤弟就没有考虑过出山做一番事业吗?”
“我当然考虑过前途,三年前我还去过蜀州谋职,只是刘璋太懦弱,不是开拓功业之主,所以扫兴而归,刘氏兄弟加能,已给别人做了嫁衣,投奔他们等于自杀,曹操汉贼,与吾志不合,刘皇叔虽是仁义之主,但他对我似乎没有兴趣,至于马腾、张鲁之流,碌碌庸人也,倒是上个月家兄又写了一封信给我,让我江东出仕,说实话,我颇为心动。”
“贤弟为何不考虑江夏呢?”庞山民终于忍不住道,诸葛亮所有人都提到了,惟独没有提到江夏。
诸葛亮抚掌大笑,“刘太守可看得上我这个山野村夫乎?”
第243章铁骑来袭
任凭庞山民怎么苦劝,诸葛亮总是笑而不语,既不答应,也没有拒绝,但还是稍稍露了一点口风,他身体慵懒,暂时不想出远门,秋天再考虑江东一行,总算给庞山民吃了一颗定心丸,庞山民见他一时劝不动,便起身告辞了。
这时黄月英端了两杯清茶进来,见房间里只有丈夫一人,不由一愣,“姊夫人呢?”
“他有事先回去了。”诸葛亮微微笑道。
“这可无礼啊!”
黄月英歉疚道:“连茶都没有给人家喝一杯,这可不是待客之道,他要怪我招待不周了。”
“无妨!”
诸葛亮摆摆手笑道:“他志不在喝茶,而在于我,所以就算没有茶喝,他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倒是我没有茶喝,怨气十足!”
“这是什么话啊!”
黄月英跪坐下来,将茶端给丈夫,又笑问道:“姊夫找夫君做什么,是请夫君去江夏吗?”
诸葛亮点点头,“他是请我去江夏,不过我没有答应。”
“夫君为何不答应,记得那年夫君不是说刘璟是做大事之人,可以跟随吗?怎么现在又不答应了。”
“再考虑考虑吧!这也算终身大事,一朝跟随,终身为臣,当然要慎重一点。”
黄月英点点头,“夫君慎重考虑是应该的,不过江东羽翼已成,派系林立,人脉复杂,大伯虽在江东,也未必能帮你,夫君去江东只是锦上添花,我倒希望夫君能做雪中送炭之事。”
雪中送炭在他们夫妻之间有专门的意义,就是指投靠刘璟,黄月英和陶湛常有书信往来,陶湛不止一次劝她来江夏,黄月英也屡劝丈夫去江夏,对刘璟是雪中送炭之恩,倒也把诸葛亮劝心动了。
诸葛亮喝了一口茶笑道:“多谢贤妻提醒,我会好好考虑,其实江夏也不错,就看刘璟诚意如何了。”
黄月英着实了解丈夫,她知道丈夫表面虽然迟疑不定,可实际上心如明镜,早胸有成竹,这件事她就不多劝了,便笑着起身道:“我去看看果儿,她应该睡醒了。”
刚走到门口,诸葛亮却想起一事,提醒黄月英,“月英,我让你转告岳父,立即从樊城撤回仆佣财物,你告诉岳父了吗?”
“我上午已经派人去送信了。”
黄月英有些担忧地问道:“夫君觉得樊城危险?”
诸葛亮点头,“曹军一定会偷袭樊城,震慑荆州,阻止刘璟北上。”
........
虽然江北的局势日趋紧张,曹军即将南攻的消息如鹤唳风声,早已传遍樊城内外,不少消息敏感的居民纷纷渡江南下,汉水之上舟来舟往,每艘渡船上都满载着渡江逃难的民众。
但也有很多人不相信局势会恶化到那一步,他们依旧操着各自的营生,使樊城依然维持着正常的运转和繁荣,樊城虽然被紧张气氛笼罩,但远远没有到恐慌的程度。
樊城的兵力部署也发生了变化,原本是文聘率两万军驻扎在樊城以北,但几天前,蔡瑁命人送来兵符和调令,命文聘分一万军给张允,同时王威也被迫分出一万给张允,使张允再次拥有两万军队,驻扎在襄阳和宜城县之间,防御江夏军北上。
尽管文聘知道刘表的调令不一定是出于本心,但兵符完全正确,军令如山,使他不得不服从。
兵力被削减一半,樊城的防御能力便大大减弱,文聘只得收缩防线,将驻扎在樊城西面的五千军也调回了北大营,使樊城北大营依旧维持一万军队规模。
大帐内,文聘背着手来回踱步,显得忧心忡忡,最近的局势已经越来越明显,曹军南下在即,可荆州却做出了愚蠢的决定,减少防御北方的军队,转而去防御江夏。
虽然主公有时候会神智不清,但蔡瑁不糊涂,他应该比谁都清楚现在的局势,他可是荆州的军师,文聘不信蔡瑁连这点辨别局势的能力都没有,但他还是调走了江北的守军,只说明一件事,蔡瑁并不想抵抗曹军。
文聘怀疑蔡瑁已经有投降之意,很正常,投降曹军才能保全他的家族利益,但文聘万万也想不到,蔡瑁实际上已在三年前便投降了曹操。
这时,蔡进快步走进大帐,单膝跪下禀报:“末将参见大帅!”
蔡进是文聘爱徒,但同时也是他帐下牙将,在军营里,他们只是上下级关系,而没有师徒关系,不过毕竟有师徒情分,文聘在军务上不免会偏向自己的爱徒。
更重要是,蔡进虽然是蔡家子弟,但他的为人正直、诚信稳重,和蔡瑁、蔡中之流大不相同,使文聘格外看重他,一些重要事情也是交由他去做。
文聘转身问道:“接到刘备了吗?”
蔡进叹了口气,“末将慢了一步,他已经返回新野了,如果大帅允许,末将可以去一趟新野。”
文聘中午时接到消息,刘备从隆中码头渡江北上,他正要和刘备商议联合抗曹之事,便让蔡进去码头迎接刘备,不料还是晚了一步,文聘摇摇头道:“算了,也不急这一时,我另外派人去新野吧!我现在有重要任务交给你。”
“请大帅吩咐!”
文聘沉吟一下便道:“荆州水军已失,我们手中再无战船,这样渡船就会成为关键,你立刻率一千军队,征用所有渡船,将渡船停泊在凤翼亭驿站,由你负责看管,若看见烽火起,立刻把所有渡船撤回南岸!”
“末将遵令!”
蔡进起身匆匆去了,文聘又背着手走了几步,再次下令:“传我的命令,晚上睡觉时,所有将士不得卸甲,兵器不可离身!”
.......
河口镇,这是一座隶属于樊城的小镇,镇上人口不足百户,位于樊城以北五十里处。
这里也是一个岔路口,两条官道在这里分岔,一条官道向东北方向再走六十里便是新野,而向西北方向走另一条官道,可以直达南阳。
因为是交通要道,所以镇上人也大多以开店经商为生,小镇上酒馆、旅舍、青楼、邸店、骡马店等等各种店铺应有尽有。
但另一方面,虽然小镇地理位置比较重要,但荆州并没有在这里修建军堡,只有一支三十人的驻军,作用不大,河口镇也就没有什么战略价值。
夜幕还没有完全降临,夕阳染红了山林和小镇,河口镇上依旧热闹非常,酒馆、青楼内挤满了客人,大多是路过歇脚商人。
一早从樊城出发,紧赶慢赶走了五十里,到了河口镇正好可以歇脚休息,食色是人之本性,所以酒馆和青楼的生意最为兴隆。
镇上最大的一家酒馆内人声鼎沸,生意兴隆,近百名客人坐满了酒楼,除了往来的客商外,还有二十余名士兵,也跟随他们的屯长混迹于酒馆欢场之中,尽管眼下的局势已经很紧张,但士兵们早已习惯于河口镇的享乐,紧张的局势对他们毫无影响。
正当众人推杯换盏,喝酒划拳之时,酒楼里渐渐安静下来,他们似乎都听到了一种怪异的声响,这一种闷雷声在天边轰响,连续不断,让人心都跟着跳了起来。
最后酒馆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仿佛变成了泥塑,脸上带着惊讶和疑问,竖着耳朵听外面传来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开始有一种惊天动地之感,很多人都探头到窗外去查看,就在这时,一个酒保冲了进来,大喊大叫:“快跑啊!曹军骑兵杀来了。”
很多也亲眼看见了,小镇北面的口子上尘土飞扬,滚滚黄尘弥漫天空,尘土中黑压压的骑兵如狂涛巨浪般向小镇扑来,酒馆内顿时炸开了锅,酒客们哭爹叫娘,拼命向外奔逃,踩翻桌子,碗碟粉碎,不断有人重重摔倒。
不仅是酒馆,所有的居民和店铺都是一样,人群从酒馆、青楼中奔跑出来,拼命向南奔逃,跌跌撞撞,哭喊连天,喊声、惨叫声、哭嚎声响彻大街。
但他们无法跑过曹军的铁骑,三千骑兵如秋风横扫落叶一般,冲杀入人群,纵马践踏而过......
数百奔逃的民众纷纷跌倒惨死,被战刀砍去头颅,被长矛刺穿胸膛,被战马铁骑踏成肉泥,数百余民众再无一人存活,血肉流淌一地。
三千骑兵随即分成数十队,冲入店铺洗劫钱财,奸淫妇女,那些来不及跑出店铺的人,也同样被乱军洗劫砍杀,最终无一活口。
这支骑兵便是大将乐进率领的前锋骑兵,是由从前的青州骑兵组成,从来都以军纪松弛而著称。
天不亮时,曹仁命他们秘密杀向樊城,一路还算隐蔽,但眼看夜幕降临,他们杀到了河口镇,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兽性,纷纷要求洗劫河口镇。
乐进考虑到若不让他们发泄兽性,杀到樊城时恐怕会更加混乱,便答应了几名牙将的请求,放纵士兵洗劫了河口镇。
一刻钟后,骑兵纷纷上马,满载着各种财物继续向樊城方向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