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昧真火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花盛在术道习院已待了半年光景。
由于对仙术没有任何基础,他上课时主要跟着背诵仙咒,实际运用却总是难以得心应手。为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花盛都在学堂和下榻之处来回转悠,几乎没离开习院半步。
针对他这年级的弟子,习院主要安排了易经课、仙咒课、奇门遁甲课、动形课、乐理课等。如有多余时间,术道习院也能选修自己喜欢的课程,甚至是各类西洋语言。在这些课程中只要与仙术有关的,花盛进步都非常缓慢。
他所在的班级里以太上小君为代表的仙族弟子,因从小对仙术耳濡目染,所以表现总是遥遥领先。其次是灵族弟子,灵族多是动植物吸收天地灵气修炼成仙灵,因此天资聪颖。加上也有被称作狐仙这类灵族中最接近仙族的门生,因此部分灵族甚至在实践部分能力压仙族。整个灵族的门生在幻化、土遁术以及中等高度的飞行等法术方面表现相当抢眼。
余下的便是凡人弟子。凡人水平参差不齐,只有祖先是在圣平宁定居的后代,因家庭教育的关系才对仙术有一定基础。
以遁地术为例,课堂上多数弟子都是信手拈来,而技术略差的则是把自己一半身体埋入地中蓬头垢面的模样。这些学艺不精者往往被嘲笑成“半入黄土”。对于这种被嘲笑的顾虑,花盛基本不用担心。当他照着书本上的遁地咒念完后,往地上一跳结果都是摔个屁股蹲,于是他的遁地术变成了“刨地术”。
太上小君看着花盛在尘土飞扬的地上刨地,用手驱赶尘土咳嗽着说:“是有只哈士奇是在埋肉骨头?”
花盛满头大汗、灰头土脸地说:“零基础修仙,不勤快点不行。又不能找别人代练。”
太上小君无奈道:“在下教你便是。但凡施法念咒需心无旁骛,不能有杂念。”说完掐诀念咒,念念有词,喊了一声“入!”瞬间遁入地中,过了几秒钟,又在十米外从地底腾空而起。“你跟着我做!”
花盛照着太上小君一般言语、动作,聚精会神地喊道:“入!”果真感觉身体轻盈起来,一阵急速下探。呼的一声双脚埋入土中,动弹不得。
“哎呦!等等!让我把腿刨出来再跟你练!”
“有进步有进步!”太上小君不断鼓励。
这大半天的仙术练习,花盛都在扮演灰头土脸的“哈士奇”。好在太上小君一直很有耐心不离不弃。
课程结束后,花盛找了个水斗,用中间涌起的清泉冲去头和脸上泥土。太上小君走了过来递给他一瓶水。
“你倒是个努力的人。”
“我天资愚笨,而且是三族里对仙术最不擅长的凡人,起点低唯有加倍下苦功。”花盛说。
太上小君淡淡一笑:“其实你刚来时,在下也担心你实力不济遭人耻笑。如果和你直言不讳,又担心伤了你的自尊心。”
“没事!我从小就没有父母,什么苦没吃过。自尊都是留给家庭优越孩子的。我们这种谈不上什么自尊,只有自强。”
“其实无论在哪,别人总是希望和强者在一起。”太上小君也给自己打开一瓶水,“一个人无论年龄大小,如果没有实力或者没有些别人不曾有的东西,那些优秀的人就很难从心里把你当作真朋友。所谓强者,不一定会和与自己相似的人成为朋友,但他的朋友大都也是某个领域的强者。而即使两个在全方位都强弱悬殊的人会成为熟人,但无论如何隐藏,强者内心对于弱者更多的只是同情。两者不平等使他们难以成为真正的朋友。”
“听着令人泄气,但也不无道理。”花盛苦笑。
“并非人人都势利眼。无论在什么世界,总有人比你起步早,有人比你天资聪颖,但只要愿意努力总能追上许多曾超越你的人,这能力也是实力。最终即便你没有超过所有人,你的进步同样会获得尊敬。因为人们注重的是对于进步的向往与努力的决心。没人喜欢自己朋友都是好吃懒做、混吃等死的人。”
太上小君的话虽然平淡,却也包含一些现实法则。
在术道习院课程中,动形课是一门倡导身体强健的课程,因此备受花盛喜爱。在这课程中,更多是练习气血运行,讲究运动流汗。加上花盛有些体育基础,很快就学会蹴鞠。蹴鞠有相对公平的竞争环境,这使他精神倍增。只有这运动场上,他才能找回一些久违的自信。
就这样,白天刻苦学习仙术,晚上翻阅各类仙道典章书籍。久而久之,花盛在太上小君的帮助下逐渐摸到了《如意册》上初级内容的门道。
这一日在思仙阁课堂上,于然仙师飘然入室后说道:“众位门生弟子,在学习入门技法口诀之后,今日为师将与诸位深入研究五行之术。天地未分之时,被称为混沌状态。天地乾坤混合一体,日月星辰尚未生成,昼夜寒暑没有交替,上面没有风雨雷电,下面没有草木山川人禽虫兽。这时一股灵气在里面盘结运行,于是从太易之中生出水,从太初之中生出火,从太始之中生出木,从太素之中生出金,从太极之中生出土。五行即由此而来,其相互依赖,亦相生相克。五行,即与自然对应,也与人体对应。”
于然仙师举起手掌,上方的空气化为一团火焰。
“火对于凡间人类的文明至关重要,甚至被认为是推动文明进化的重要标志。有了火,人类就开始往前发展。因此五行中,我们先来学习御火之术。只要初步驾驭火焰,那或许会在危机关头帮助大家度过危险。”
“在凡间,大家认为火焰既是化学现象,同时也是物理现象。如果能将温度聚合起来,达到一定的高温就能形成火焰,但是火焰还需两个至关重要的元素,氧气和燃料。如果你没有这两种元素,即使你将周围的温度聚合也无法形成火焰。”
于然仙师说着一摆手,身边空中出现一团枯树叶。
“接下去,为师请几位尝试一下御火之术,诸位看好。”
说罢,于然仙师指了前排的一位男性灵族弟子:“宣文,你上来试试。”
太上小君对着花盛说道:“这位宣文,家里祖先是战马仙灵,标准的火相家族。这小法术都不用学,就是让他点燃十尺高的枯叶堆都易如反掌。”
这男弟子站起身走上前,于然仙师关照他几句后,围绕这团枯树叶仔细观察了一圈。然后离开树叶三步左右的位置,聚精会神地念了口诀,一指喝道:“着!”
呼的一声,枯树叶化作一团空中漂浮的火焰,火星四散飘落。
于然仙师点点头:“不错!宣文有一定法术基础,他没有从一片树叶开始点燃,而是将这些树叶尽数同时燃烧,可见平时对御火之术也早有悉心苦练。不足之处在于用力略有过剩,火焰不够集中,以至于火气四溢散落到周围。这样中心温度便有所降低。”
宣文默默点头接受了于然仙师的指导回到座位。
于然仙师将手一挥,那团火焰迅速熄灭,瞬间又变回悬浮于空中的一团枯树叶。
第二位上台练习的是凡人后裔的女孩,她默默念咒之后,轻喝一声:“着!”结果只有一片树叶烧着,但火势很快便弥漫开,整团树叶呈现出一团火球。
“不错。虽然道行尚浅,但看得出施法时精神十分集中。只要念咒语速再均衡些,音差不要过大,勤加练习必能有所成就。”于然仙师点评道。
随后,他指了指花盛:“花盛上来试一试。”
花盛脸刷得通红,几乎想钻到案头底下。这段时间他对念咒非常用心,但苦于没有任何基础,要让他登台演示实在勉为其难。想到必定会当众出丑,不免感到心虚羞愧。
于然仙师看出花盛在犹疑,安慰道:“凡人弟子莫要妄自菲薄。不妨上来,让为师指点一二。”
“机会不错哎!”太上小君劝道:“让仙师亲自点拨点拨,或许会有大长进呢!”
花盛鼓起勇气,心中念了念刚在《如意册》上看熟的咒语走到台前。
于然仙师说道:“平心静气,专注即可!”
花盛深吸口气,口中念罢口诀,用手一指:“着!”
那团枯叶纹丝不动,依旧慢慢在空中漂浮旋转。
花盛瞪大眼睛又看了看,希望能从这一团枯叶中找到一丁点火光。但是结果令他很失望,连一个火星都没找着。
于然仙师道:“手指方向要准,不要有偏差。手指和心中目标要一致,心无旁骛。不要想着台下的门生,也不要想着我,心中只有这团枯叶。语速均衡,不缓不急,也不要漏词。”
花盛将于然仙师的话在心里重复。心无旁骛、语速均衡,心无旁骛、语速均衡,心无旁骛、语速均衡。然后再一次念咒,喝道:“着!”
可惜的是整团枯树叶连一丝青烟都没冒出。花盛觉得心中甚是烦闷,暗暗责怪自己没有天分。
于然仙师说道:“花盛,心不可乱,心乱则神散。这样是念不好口诀的。”
“嗯!”花盛试图全神贯注地念咒。
于然仙师说:“我给你演示一下。”然后他慢慢念出口诀,用手指一指,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一丝一豪多余。那团树叶瞬间火起,火焰均衡平稳,未有一粒火星溅出。火苗跳动平稳,画面犹如一幅美丽浓烈的油画。
然后于然仙师念道:“收!”
那团火焰瞬间消失不见,又变回了树叶。
“可有看懂?”
花盛仔细回想刚才于然仙师的动作,站定身姿。口中默默念出口诀,喝道:“着!”树叶仍然纹丝不动。花盛好不着急,心跳加速,又念了一遍口诀,喝道:“着!”
仍没有火星。
花盛羞愧难当,人又紧张,胃疼地翻江倒海。他大声念了一遍口诀,大声连喝:“急急如律令!着!着!着!”
瞬间花盛只觉得胸口突然一阵剧疼,喉咙处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一时举座皆惊,前排几位弟子惊呼起来。
于然仙师眉头一皱,赶忙扶住正往后仰倒的花盛。
花盛眼前直冒金星,忽然变暗,正要晕过去。此时眼前闪过一道耀眼亮光,于然仙师双手扶着花盛,瞥了一眼那团树叶,忽然大喝一声:“不好!小心!”
只见那团树叶中心开始高速闪烁,犹如隐藏着高速转动的火球。明亮的火光从缝隙处激射而出,将学堂上下四周照得透亮,一时惊呼声不断。
一霎那,于然仙师本想念咒制止,但双手正扶着花盛无法腾开。
就在迅雷不及掩耳之时,那团树叶一声轰然炸裂,火苗从中心四处飞散。
同时听到太上小君大叫:“快躲开,是三昧真火!”
整个思仙阁屋顶被这强烈气浪顶起,像纸板一样被掀至半空,于然仙师用身体护住花盛,但仍被震出几丈远,席下弟子们也被四散摔出。幸好被思仙阁四周结界挡住,不少人又反弹回来,众人倒得七零八落。
一瞬间漫天的瓦片飞散,中央一根巨大的火柱冲天而起。
紧接着思仙阁屋顶和屋檐在空中碎裂开,碎片四散飞落!于然仙师将花盛放在地上,双手连续做了几个仙术手诀,喊了一声“急急如律令!止!”
又见太上小君健步腾空飞跃而起,单脚站在一根断梁之上,大喝一声:“四方皆止!”
几片巨型碎片随即悬浮半空,下坠速度立刻减缓。
可是,由于爆炸过于剧烈,半空外围仍有不少大碎片飞向习院四处,眼见不少建筑就要遭殃。
就在这危急时刻,空中突然闪出一道银光。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位深银色长发少女,少女窈窕的身型犹如闪电般脚踏四散碎片,从天空中穿行而过。伴随着长袖飘飘的院服飞舞,所经之处的碎片都被定在原处。
银发少女轻喝一声:“急急如律令!收!”
四散的碎片竟像被磁铁吸附一般聚拢空中,成千上万的的碎瓦片在空中形成了一个碎片星环,并且往当中不断收紧靠拢。碎片互相碰撞摩擦产生隆隆声响,却未见一粒灰尘洒落。
少女从旁边站立的碎片上翻身一跃,立于思仙阁旁的会仙阁顶部尖角之上,凝望着一大堆聚拢的木料砖瓦缓缓下落。此时,地面的不少弟子也纷纷施展法力,一同帮助建筑残骸落地。
高处清风流动,吹起少女扎着银色长发的紫色丝带,露出她冰清玉洁的侧颜。
是位和花盛岁数相近的妙龄少女。
此时花盛倒在木地板上,头上是失去屋顶后的一片晴空。他身体四周散落着断壁残垣,并不时传来受伤弟子的呻吟。他想挣扎着起来,但视线却逐渐模糊。
是不是有人受伤,刚才是什么真火?到底怎么了?
还来不及思索,花盛就被黑暗吞噬。失去意识前,他听到太上小君的声音:
“未雨,幸亏有你出手相助!”
第八章 银发少女
你若是闯了大祸,周围势必会甚嚣尘上。面前通常就会出现一些陌生面孔。而闯祸后如果没机会多认识几张新面孔,往往说明祸还不够大。
花盛睁开眼睛后看到自己躺在床上。屋子并不大,像是类似医务室的地方。窗外仍是白天,看来自己并没有昏睡多久。
“你终于醒了。”就在花盛迷迷糊糊之际,耳旁传来了太上小君的声音。
听到熟人声音,花盛的心稍稍安定了些。此前思仙阁的爆炸令他记忆犹新,一切历历在目。
“我睡了多久?”花盛问道。
“一个多小时。”太上小君说:“方才你口吐鲜血,可有哪里不适?”
花盛摸了摸胸口,感觉仿佛被重锤过一般,说道:“就是胸口疼。可能是来之前受的旧伤发作。”
太上小君说道:“听说你来之前服过九转还丹。照理说,即使受重伤也该痊愈了。”
“奇怪。来圣平宁以后我一直待在术道习院里,应该没机会受什么伤才对。”花盛寻思着。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晕倒前所见的那位深银色头发的少女也站在屋内。
此刻细看,那少女面容秀美、端妙无比。一双褐色的瞳孔宛如孩子般明亮,清澈见底。
少女看着花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问:“你,是新来的?”
声似悦耳银铃般,听得人心跳加速。
“是……对的……”
花盛只觉舌头打结语无伦次,他努力直起身,说道:“实在对不起。给大家都添麻烦了。”
太上小君双手交叉胸前,说道:“她叫未雨。是术道习院门生会的副主簿。这次幸好她经过思仙阁及时出手相助,否则那些碎片砸下来的话,周围建筑损失可不会小。”
这叫未雨的少女问花盛:“你怎么会施展三昧真火?”
花盛不知该怎么回答:“我正在学习御火之术,不知怎么地,那团叶子就突然炸开了。”
“难道你来圣平宁之前学过?”太上小君问道。
“我不确定,毕竟有段记忆已经丧失了。”
“完全记不起?”未雨问道。
“是的。对于仙术,即使是现在我也仅懂点皮毛。”花盛回答。
未雨的神色似乎有些怀疑。
此时于然仙师走进屋,见到花盛说道:“你醒了?”
“刚刚恢复知觉。”花盛答道。
于然仙师面露苦笑:“你这弟子说自己不曾学过仙术,如今差点一把火把思仙阁都烧了。年纪不大,火气倒是不小。”
花盛的脸一阵通红,不知是听了于然仙师的话,还是觉得让一旁少女见笑。
“实在抱歉,我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没有人受伤?”
于然仙师说:“还好,习院门生大多都懂仙术,躲避及时并无大碍,只是被吓了一跳。”
“那就好。”
花盛松了一口气,他最怕造成习院弟子有什么不测,以后真不知如何面对。
于然仙师安慰道:“此祸并非你有意为之。倒是思仙阁千百年来未曾历经什么劫难,也算是命中该有此劫。回头让习院再修建。不过倒是你急火攻心,需要好生修养。”
太上小君说道:“如果要修缮思仙阁,务必也请叫上在下一起。”
“太上小君,难得你有此善心,为师自会安排。你仙术运用熟练,能帮上不少忙。”于然仙师回头对花盛说,“不过针对花盛的事情,恐怕术道习院里还是要有个了解的流程。届时会成立个事故尉察组,要烦劳你配合。”
“没问题。我闯下的祸,配合调查是分内事。而且我也非常想了解原因。”花盛道。
“保不定是花盛天资聪慧,是学习仙术的好材料,今天只是超常发挥。”太上小君笑道。
此时,一旁的未雨拱手说:“既然没什么事。未雨后面还有课要上,先行告退了。”
说完未雨给于然仙师作了个揖,走出房间时又望了花盛一眼。
花盛看着未雨纤细的背影走出房间,心头掠过些许失望。他突然很想很想了解这女孩子。不过看她此前在空中施展的仙术,真不知道行究竟有多深。况且太上小君说她乃是门生会的副主簿,即使在整个习院里应该也算是相当优秀的弟子。对花盛这样资历平平的凡人而言,未雨愿不愿和他交朋友都很难说。看未雨对于仙术运用自如、空中身轻如燕的模样,极可能不是凡人,说不定是仙族后裔。自己与她相距又何止十万八千里。
想到这里,花盛心里涌起一阵自卑。
算了,之后还要面对习院调查,麻烦必定不少,不知要花上多少精力应对。自己身体才恢复不久,如今又莫名吐血,健康问题也值得担忧。说不定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到这圣平宁仙境,又成了病倒亡故的短命鬼也未可知。哪有什么时间去结交未雨这超凡脱俗的仙女。
此事过去后的几天里,花盛并未觉得身体有什么异样,只是需要他来回奔波于习院的各部门去回答一些问题。但对于一个凡人新生究竟为何会三昧真火的疑问,一时间仍无法找到答案。
花盛曾在四下无人处尝试重念御火术的仙咒,但仅仅能变出零星火苗。连拳头大的火都难以驾驭,根本不要说能重新操控三昧真火。
不过,习院里的人看花盛的眼光却不同了,似乎他瞬间成了名人。无论在藏书阁自习或在信斋堂内用膳,都有人偷偷给他拍照,看着他窃窃私语。这让花盛很不自在,毕竟自己是点着思仙阁的纵火者,不怎么光彩。
至于三昧真火究竟是什么概念,花盛所知甚少。用太上小君的话来说,三昧真火是神火,在圣平宁亦属于较高级别的仙术。
圣平宁内将仙术分为四个级别,由低到高分别是:术幻级、玄明级、凌霄级、无量级。
所谓术幻级,是最基础的仙术,主要是指障眼法。就是能暂时欺骗中术者感官的小伎俩,但并未有多少实际作用。例如,将某个事物的外形暂时变化为另一个事物,使其能够欺骗别人。
玄明级,就是第二个级别,这类仙术往往通过物质的转移或分子排列组合,产生实际的新事物。例如点石成金,则是将石头中的碳酸钙和二氧化硅元素分解,并从其它地域转化金元素的分子,去替代碳酸钙和二氧化硅,可以说点石成金实际上是种瞬间转移术。此外,穿墙术、千里眼、腾云驾雾等法术也都属于玄明级。
凌霄级,是第三级的仙术。从这一级开始,学习和施展的难度直线提升。这种级别的仙术在凡人中会施展的人寥寥无几,需要极高道行造诣方能施展自如。花盛的三昧真火就是凌霄级仙术中的一种。
被三昧真火点着的物体,无法被普通水浇灭。事发当时幸好火焰是爆炸冲天而起,因此点着的仅仅是思仙阁的一部分屋脊,随即被附近几位仙师一起施展万载玄冰术而扑灭。如果真是烧成大火,真够让术道习院内的师生们喝上一壶。
这三种仙术级别中,术道习院的毕业生大多只能修炼到第二级,既玄明级。一些才能出众的弟子,可学会极为有限的凌霄级仙术。因此花盛作为刚到圣平宁数月的凡人就能使出凌霄级仙术,着实令全院师生大为惊骇。
按照常理,习得凌霄级的仙族或灵族,往往是前两级仙术的全能。并不会像花盛这样,能施展三昧真火,却无法施展术幻级、玄明级这类低级别的仙术。就好像一个能参加两百米奥运会的国家田径运动员,却在一百米成绩上连普通高中生成绩也赶不上,是极其违反常理的事情。花盛目前所遇到的就是这种蹊跷的状况。
一旦法术超越凌霄级,就达到第四层级别,称为无量级。
无量级的法术,可说与人族和灵族无缘。例如能经天纬地的法天象地术,以及能夺天地之造化、跳出轮回的大品天仙诀等。当年将圣平宁仙境藏于观自在菩萨之泪中,用的就是无量级仙术。整个圣平宁运转背后推动的无量级,无量级既是无上仙咒,太上小君说他也是仅听爷爷说过,因为近百年来圣平宁一直风调雨顺、四方安定,所以也未曾有机会见识无量级仙术。
在这几天里,花盛时常会想到那个银发少女。尽管只见过短短一刻,但未雨那灰中带银的长发,在脑海中不时地浮现。似乎自己对未雨的眼睛似曾相识。这感觉很微妙,花盛从未有过,每次未雨的脸出现在他脑海时,都会感觉脸上发烧,心里七上八下。
不管原因为何,他都希望着能有机会能再见一次这少女。
越是想见,越是不敢去见。
于是,花盛尽量有意无意地向太上小君打听术道习院门生会。得知未雨和自己是同一级的新生。来习院后,由于对各类仙术运用自如,是很有天分的修仙奇才,很快便被推选成为门生代表,并成为习院门生委员会的副主簿。
“这门生会平时做点什么?”花盛问。
太上小君说道:“门生会的职能是组织与习院弟子各类活动。进入门生会的大都是拥有特殊才能的优异弟子。门生会中一些核心成员拥有特殊许可,可以接触到习院的高级管理者,并能去往普通弟子不允许进入的地方。”
“习院里还有弟子不能去的地方?”
“当然有。比如习院的几个重要部门。因为门生会要参与习院重要活动,为工作方便会给门生会人员进出的权限。”太上小君思索了一下,说道,“对了,还有像凌岩塔这样的地方,和习院内每年的祭典活动有关,也只有级别较高的仙师和门生会核心人员能够进入。”
“那你这种大背景的弟子,居然没进门生会当干部?”花盛问。
“在下是散漫惯了,哪有什么精力去管各种琐碎的事。”太上小君双指一夹耳边长发,“在下无欲无求,做官虽好,但哪比得上一身轻的逍遥快活。”
说着太上小君露出一副跳出五行外、不在三界中的潇洒表情。
花盛虽明知相距甚远,但希望认识未雨的想法一直缠绕心头。
有的想法就像颗种子,当有一天你想去拔除时,才会发现它早已在你心里生出了根。
好在只要你真心希望去做一件事情,机会总会来。
过了没多久,术道习院内的公告栏上贴出了一张演出海报:梨园音乐中心将上演“乐鹰”演唱会。花盛很快打听到了梨园中心就在术道习院旁的湖泊边上,那里有个十里长堤,这个梨园中心依水而建,位于梨园中心内的梨音剧场是个能容纳两万个座位的大型演出剧场。许多知名的演奏、戏曲演出,都会在这个剧场上演。
而这个“乐鹰”乐团是现如今在圣平宁无人不晓的当红乐团,乐团由六位男性灵族偶像组成,分别是白、红、紫、黄、蓝、黑六个颜色的音乐才华出众的九尾狐仙。乐队特色是传统戏曲与电子音乐融合,近几年在年轻群体中迅速蹿红,已发行了十几张专辑。许多圣平宁的年轻男孩女孩都喜欢这支酷炫的乐团,每次演出都可说一票难求。
既然难求,票价自然水涨船高,就意味着购买者需要“大出血”才能买到。花盛细想自己刚吐完血不久,现在竟然又需要大出血。
术道习院里也有各类演出门票的销售点,花盛在门口来回踱了十分钟。
在大半年时间里他几乎都在习院内生活,那个黑云曾和他说,每个月圣平宁都会给他的账户发些生活补贴。花盛日常节俭,大概存下了有五千元左右的圣境币。
花盛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进门票销售点。
“请问,我想要两张乐鹰的演出门票。还有么?”
“要什么位置?我查一查。”工作人员是个灵族,两眼放光,像是猴子变化而成。
“有哪些位置?”
“这次是移动看台设置,没有内场,只有前后位置的区别。”
“移动看台?”
“就是会移动的空中看台。效果很震撼。看台有二楼、三楼、四楼、五楼。你要哪种?”
“位置最好的是?”花盛问。
“肯定是二楼前区。”
“那是什么价格?”
“两千圣境币一张。”工作人员说道。
花盛倒吸一口凉气,账户仅仅存了五千,这两张门票就要消耗掉八成的存款。
“两千圣境币的位置可能已卖光了。我看看。哟,一分钟前第二排中间空出两座位,正好有人退票,视角还不错。你买的话真是赚到了!”工作人员看了花盛一眼,“要帮你锁定座位吗?”
当手里攥着两张演唱会门票从销售点走出来时,花盛已顾不得去想这票是刚刚真有人退票,还是工作人员的促销伎俩。他心里激动不已,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去约女孩子。尽管他们只见过一面。
这像一场豪赌。花盛几乎用光所有的生活费,去请一个刚认识的女生看演出。
如果碰巧还要吃一顿好的。那么这顿饭可就是花盛接下去一个月的伙食费。
尽管如此,花盛仍像很多年轻男孩一样,不需要去考虑其它事情。
他现在该想的,就是如何鼓起勇气说出口。
第九章 白玉石桥
手里攥着演出门票等候女孩子,几乎是近百年来大部分男孩都会经历的事。
但未必每个“他”都能拥有圆满的故事,或者说其中大部分都不会。甚至有些还没来得及开始就结束了。
这就是男孩们的不安之处。也正是这个原因,主人公们大多心怀忐忑,惶惶不可终日。
失败不可怕,面子也并非唯一问题,只是可能会失败又说不定碰巧成功的不确定性,加上脑海中思来想去设计的千种可能,真能把人逼疯。好在世上很多男孩都扛过来了,抗不住的也往往能连滚带爬地熬过去。
花盛觉得手中这两张票越来越热,仿佛握着两块烧红的烙铁般令他惴惴不安。上午修行结束后,他在术道习院里转悠了一个多时辰,心中盼望着能在园廊、小溪或者玄武神山上巧遇未雨,但直到他走得两腿发麻也没能如愿以偿。
他本可以去问太上小君,比如未雨所在的班级,或者她可能选修哪些法术,以此来提高偶遇的几率。但可惜很多年轻人都热衷于宁可走断腿,也不愿意多问一句。
单纯而愚笨,岂非正是年轻人的可爱之处?
在习院里转悠无果后,花盛决定上玄武神山碰碰运气。除了刚认识太上小君不久在步闲亭喝过那次茶后,他还没登过玄武神山。
玄武神山高六千尺,花盛将门票放入袖子内侧口袋中,一路边走边看周围。时不时还会遇到不少在山上修炼仙术的弟子。和上回半山腰的步闲亭不同,玄武神山的山顶仙雾缭绕,不时又有仙鹤飞过,景色美不胜收。
凌岩塔坐落于山顶,是座高三百八十四尺的大石塔。远望去,塔身外观呈红褐色,自上而下分为十六层。塔前有一个天池般的湖泊,翠绿的湖水平稳如镜,将阳光折射得五彩斑斓。池上有座白色石桥,桥身由白色玛瑙玉石建造。桥面上刻有奇珍神兽,底下的湖水在玉石通透处时隐时现。清澈见底的水中游动着各式奇异的鱼儿,能缓慢地变幻各种颜色,时而纯净通透,时而又似斑驳水彩。
花盛迈上玉石桥阶,见湖泊旁有个自然形成的缺口,湖水正通过缺口从山崖飞流直下,形成一道银色飞瀑。腾空而起的阵阵水雾形成几道飞虹,时而又有仙鹤在虹中穿梭飞舞,堪称奇景。湖水高低奏鸣乐声,与鹤鸣之音融合成悠扬而富有生机的琴瑟和声。
就在思绪缥缈于九霄云外之际,他眼睛的余光发现了一个身着习院道服的纤细人影。
那人影站立于湖面之上。花盛呼吸突然停止。
那是一位银发少女,正赤足站立在湖面上。随着水波荡漾,少女双眼紧闭,身体随着水波微微地上下起伏。
除了姿态翩翩的未雨,还能有谁?
周围的山顶没有一点杂音,天地间只剩下虫儿鸣叫的声音。
花盛在白玉石桥,心脏砰砰乱跳,不敢打扰到她。
此时,这叫未雨的少女竟将湖面化作一个舞台,蜻蜓点水般在水上舞动起来。那清澈的湖水被少女足尖触动,形成阵阵美丽的涟漪。
未雨伸展肢体,将右手往水面轻轻一抚。溅起的水花在空中凝结成一卷周身通透的竹简。她手舞竹简,悦动于半空,口中缓缓轻念:
“谁道玄武妄自顾,不解苍月怜人间。
长叹醉梦几时休,何以豪厘不为仙。”
花盛听得云里雾里,心里思索着词中的含义。什么醉梦?什么毫厘?
毫厘就是数字,数字只是一些单位的表述,表述怎么成仙?
他不明白这首诗词的含义,但却被当下未雨舞动的意境深深吸引。
一首诗词念罢,未雨将那卷透明的竹简置于胸口,从湖面跃起,缓缓落在白玉石桥的对面。落地之时,那足上沾着的水珠变化成了一双绣花鞋。
未雨手握那卷竹简,边走边看,从白玉石桥的对面缓步走来。她低着头,微风拂过,几缕青丝飘扬而起,银灰色发丝飘动。那白皙红润的脸庞仿佛弹指即破,术道习院宽大的道服穿在她那稍显纤弱的形体,很难想象出她就是那道洞穿天际的银光。
花盛一阵心率不稳,觉得双手无处可放。他脑子飞速搜寻着能显得更自然打招呼的方式。
怎么办,怎么办,如何是好?
刚才还感叹宽阔的天池湖面,突然变得好似只有手掌般窄小。在花盛还没想好该怎么打招呼时,低着头的未雨已来到他跟前。
完了完了完了!要错过了!
随着心绪起伏,汗珠瞬间沾满花盛额头,甚至一瞬间还有一滴落到了他的眉毛上。花盛记得以前读过一本书,说到过人在情绪紧张时手心会出汗,即属于精神性出汗。甚至会出现汗如雨下、汗流浃背的情况。但动物的足跖和手掌紧张出汗,被认为是在蛮荒时代中捕捉猎物时可防止滑脱,属于适应自然界的一种本能现象。
人类,也是动物的一种。
但现在花盛却感觉一个机会正要从他出汗的手中滑走。
糟、糟糕,她、她、她要走过去了!
不多时的功夫,未雨已距花盛咫尺之遥,少女仍在翻看着竹简。
擦肩而过只是一刹那。据说只需要零点零一三秒。这零点零一三秒的时间,却可以改变你的未来。或许是几年,或许几十年。
生活就是这样。只要够努力,那离运气就不会太远。而当运气找到你时,如果缺一点点勇气,那么可能所有努力都白费。运气永远只是催化剂,如果丧失行动力,那便是天予不取。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未雨并没看到站在桥中的花盛,头也没抬从一旁径直走了过去。
“等,等等!”花盛对着未雨背影,回头喊道。
未雨放慢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到花盛有些惊讶:“咦?是你?你怎么在这?”
“习院规章制度上有说过,走路不要看手机,啊,不对!”花盛结结巴巴地说,“是不要看书。当然,手机也不、不能看。那样不安全。”
未雨收起书简:“你是习院纪律委员会的么?”
“不,我只是……”
未雨淡淡一笑,说:“叫花盛对吧?”
“你记得我名字?”花盛心中一阵喜悦。
“当然认识。”未雨摆弄着手中的书简,“现在习院里谁不知道烧掉思仙阁的名人?”
“真是不好意思。”花盛摸着后脑勺,“应该修缮得花很多钱。”
“于然仙师和我说,花盛接下去可能要负责习院很多清洁工作来勤工俭学,赔偿修缮费用。”未雨轻轻叹了口气。
“啊??是真的?”花盛吃了一惊。
“假的!”未雨用书简遮住嘴笑,“习院怎可能如此。思仙阁修理速度很快,几位仙师每天抽点时间修复,不多久就又能使用了。没受伤的就好。”
“哦哦,那还好。”花盛擦了擦汗,其实未雨能和他这么轻松地打招呼,大大出乎之前预料。他想到,可能也正是未雨这与人为善的性格,使未雨能在术道习院的门生委员会里获得副主簿的位置。
“你在山顶做什么?”未雨问。
“没什么,就随便走走。对了,刚才你跳的舞,很好看。”
未雨的眉毛跳动了一下:“你刚才就在这?”
“对……”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不不,刚才真的很棒!你跳的这舞是?”
“是不是像芭蕾?”
“哎?芭蕾?”花盛大吃一惊。一个身着道服的女孩,竟然会说出这个词。无论如何也应该是身着芭蕾裙的现代女孩。但转念又觉得时间上并无不妥。毕竟虽然圣平宁呈现的是古都,却是地地道道的现代。
“你觉得穿这术道习院的衣服,就不能跳芭蕾?或者只能跳帗舞、羽舞那种几千年前的舞蹈?”
“只是觉得这搭配有点奇怪。我印象里的芭蕾就是天鹅湖。”
未雨笑了:“不是古典芭蕾。只是有点芭蕾的动作。”
“那是什么舞?”
“苍月简舞。”
花盛点点头,但其实仍不理解,听上去像某种以书简融为一体的舞蹈。
未雨像是看出了花盛对这个一知半解,她也没有继续解释。只是将手中的书简卷了起来。
人面对面时,哪怕只是有三秒钟的沉默,也会显得颇为尴尬。花盛终于打破这沉寂:“初次见面那天,真是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
“初次见面?你是说那天?”未雨皱了皱眉,像有些疑惑。
“就是我把思仙阁烧着的那天。”
“哦!你说的是那事。没关系,我也是正好路过,吃了一惊而已。术道习院里高手如云,即使未雨不在也总会有弟子出手相助的。无须挂怀,你别放心上。”
花盛指了指她的手:“你太厉害了。”
未雨有些被逗乐:“如果你想称赞女生,夸厉害可能不是最好的办法。”
花盛一时语塞。
“你指我的手,我以为你要称赞我的手很漂亮。”
“你的手确实很漂亮。”花盛脸通红。
未雨捂着嘴笑:“看来你确实不太会聊天。对了,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没大碍了。”花盛答道,“只是出现三昧真火的原因还不知道。”
“三昧真火么。”未雨低头复述着“三昧真火。”
“是有什么问题?”
“不,没什么。”未雨笑了笑,“既然想不起来就随它去。”
“是的。我来圣平宁之前几乎已经丢了性命。但那些发生的事,对我来说很模糊。只记得几个片段,我的记忆有点不太好。”
未雨若有所思:“你不觉得,活着,能忘记一些事反倒是种幸运。”
“你这么说,好像也确实有些道理。”
“世上有很多事你不知道,但依然可以活得很快乐。”未雨露出一副哲学家的表情,“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忘掉过去的机会。”
“嗯。”
“就是这样。对了,你如果没什么事……”
“啊!对!那个……”花盛打断了她的话,他差点忘记了演出的事,“后天晚上有没有空?那个赢了乐队,有个演出。”
“赢了乐队?”
“是了赢乐队。”
“乐鹰吧?”
“对,对的!乐鹰。没错!”花盛理了理思路,“你有空么?我想请你,一起去看。”
“你也听乐鹰的歌?”未雨的提问一下子把花盛问住了。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直白的问题。花盛对乐鹰可说是一问三不知。他之所以买乐鹰的演出门票,是因为他觉得热门乐队的演出,每个女孩子多半会喜欢。
乐鹰究竟唱过什么歌,他一首也没听过。
这就很尴尬了。如果未雨压根不喜欢乐鹰怎么办?花盛心里暗自责怪考虑不周。
“他们唱的,才叫真正的音乐。”未雨说。
这句话仿佛让花盛看到了救命稻草,让坠入深渊里的他看到一丝曙光。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未雨给的这台阶,使得花盛不至于跌落下来。
未雨:“很多人说,现在音乐已死。很多真正热爱音乐、有才华的音乐人,几乎连自己都养不活。因为听众们相比需要花钱的好音乐,更愿意去听不用花钱的。”
“这样,原来在哪里都差不多。”花盛说。
“有才华的音乐人,还常常会被因哗众取宠而赚大钱的人嘲笑、排挤、看不起。于是他们中的很多人也放弃理想,选择迎合听众,写没有营养、歌词离奇的歌曲。之后,听众们审美被进一步拉低,以至于无法分辨好坏,只关心什么歌流不流行。”
“多数艺术大师在自己那个年代都被排挤,过得很落魄。”花盛说,“我猜可能是因为人本身都是拒绝成长的,待在原地对人而言更有安全感,所以人们更愿接纳理解范围内的东西。”
“所以做音乐的,尤其是做好音乐的人多半很痛苦。”未雨说,“乐鹰这支乐队就始终坚持自我,写有自己符号的音乐。没有听众的那些日子,即使边工作边义务演出时,也没有放弃互相扶持。最终熬到了属于他们的时代,未来的人们也都会记得他们。”
“你对他们很了解。”花盛说。
未雨笑了笑:“任何事不都是如此么?当你坚信你做的是你热爱的,就算受到阻扰、没人理解,也都值得去做。因为这世上你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还能相信谁?”
“做个有目标的人,然后坚持相信自己。”花盛点了点头。
他翻了翻袖口,发现翻错袖子。又找了另外一个,翻了许久才找到两张皱巴巴的演唱会门票。
“这票可不便宜。”未雨略微有些惊奇,“你这么随便放,容易弄丢。”
“是啊。我不太擅长保管东西。所以,要不还是放在你那里保管吧!”
“行!等你找到陪你去的人再问我拿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刚才还觉得你傻傻的,看不出心思还挺活络嘛!”未雨笑笑,“这是要强迫未雨陪你去看演出?”
“没有没有……”
未雨低头思索了一下:“但是那天,我可能有点事。”
“哎??”花盛又如坠深渊,“你没时间去?”
未雨沉吟了会,道:“确实有点事情要办,可能走开半个时辰,入场迟到一会。但随后应该可以去。”
花盛长长舒了口气。还好天神显灵,并没有落空。
“我也很久没去灯会了。”未雨说道。
“灯会?”
“在圣平宁,演唱会和灯会是在一起的呀。”未雨歪着脖子笑了。
花盛挠了挠头。
桥上艳阳高照,春风流动。湖畔的柳树枝来回摇曳,未雨的发梢也被微风带起。花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美好。他对自己说,很多事就是如此,只要一点点勇气,就有机会去改变。
如果你对未来越有期待,那么你就越会热爱生命本身。
午后的白玉石桥上只有花盛与未雨。平和如镜的湖面倒映着这两个年轻人的身影,时间变得很慢。此时花盛已没有心思顾及其它事,对他而言,每分每秒都停留在这如诗如画般的下午。
未来,是未曾到来的时间。而后天,是明天的明天。
如果你非常期待未来的某件事,那即使是明天的明天,也会像明年的明年那般漫长。
第二天的修炼结束以后,花盛洗干净院服。在院子里对着一朵花蕾,念起仙咒。随着他的手指,那花蕾花瓣开始旋转,然后渐渐展开。
太上小君捧着书本从背后经过,随口道:“犯什么花痴?”
“啊!没有!”花盛大喊一声,那朵花蕾瞬间枯萎掉落。
“福生无量天尊!造孽造孽!这鲜花又哪里开罪与你?”太上小君走上来,手扶住枯萎的花朵,掉落的花瓣瞬间奇迹般飞舞起来,长回原处,在他手掌中又恢复成美丽可人的鲜花,“无事变花痴,多半是约了女生。”
花盛一时哑口无言,缓了一会问:“太上小君,我想问你。圣平宁的仙、人、灵可以在一起么?”
太上小君大吃一惊:“哎?你看中哪个神仙小姐姐?”
“嘘!”花盛用食指放在嘴上,气急败坏地叫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哪像随便问问,脸上明明写着:我就是感情的地下工作者!”太上小君指着花盛的额头。
花盛慌忙跑到镜子前,额头上当然什么字都没有。回头见到太上小君双腿盘坐悬浮于空中,右手握拳托着下巴,对他说道:“果不其然!你这样子瞎子都能看出来。”
“可别出去乱说。”
“在下懂易经八卦。可不会去八卦这种事情。啊哈!”太上小君伸懒腰打了个哈欠,飘回自己屋子去了,屋里传出他的声音:“都是现代社会了。仙、人、灵三族不禁止交往。但像上次说的三族寿命不同,要好自为之免得自寻烦恼。”
花盛随口又问道:“太上小君,你有和谁交往么?”
“咦?好奇怪。我是凭自己本事单身的,为什么要交女朋友?”
“……”
花盛沉默着走回自己屋里。他想到未雨是灵族,既然这样的话,她现在多少岁?不过按太上小君所言,在习院里的三族年龄相近,只是两人不但将来寿命截然不同。花盛心中一团乱麻。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花盛和未雨约着在梨园中心入口处碰面,他打听了一下位置。从术道习院东门出去走约二十分钟就能到。
这是他大半年以来首次踏出术道习院大门。或许是习院太大,住在其中就像个小世界。而当他走出习院后,才忽然领悟到圣平宁远远不止这个小世界。
大街上能见到不同年龄的居民人来人往,也见到装修华丽、古典气派的超大型客栈、药铺、饭馆和各式各类的建筑群。
街边的店铺内,身着各类工作衣物的伙计们正忙着给客人打包购买的货品,并客气地送到店门外招呼着再来。客人离开前亦拱手作揖,到处是一派祥和热闹的市井气象。
悬浮于地面之上的载具车辆有条不紊地在街道上穿行,车中乘客有的仰望窗外,有的谈笑风生,有的像在看书,低头不语。
人行街道两边是清凉干净的青石板路。走在青石板上,阵阵凉意从花盛穿着的布鞋下传来,盛夏之中一点不觉得闷热,反而令使人精神抖擞。花盛边走边感叹,如果第一次工业革命发生在唐宋元明之时,那么世界会不会就是这般景色?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蔚蓝的天空变成了紫色。店铺里的伙计走出门,用手一指悬挂在门口的灯笼,那几只灯笼渐渐亮了起来。随即空中又不知何方飘来一排排红灯笼,整齐地排列在街道两旁,从远至近逐个点亮。一瞬间,整条街上灯火通明。
原来到了晚上路灯才会飘来。白天不占用任何空间。花盛啧啧称奇。
不多时,已经走到了堤岸旁。眼前景色豁然开朗,宽阔的湖面上布满片片荷叶,那朵朵盛开的荷花不仅呈现出七色,也透出幽暗神秘的光晕,将湖面点缀得如繁星点点的夜空。距离河堤较近处的湖中,搭建着各色神话和历史背景的彩灯,有盘古开天辟地、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孔明借东风等等传说故事。
河堤前方则明显热闹很多,空中被数以千计红色、黄色的照明灯笼布满。熙熙攘攘的热闹夜市映入花盛眼帘。
集市的门口有个牌楼,上用楷书题字“梨园音乐中心”,原来这里就是梨园中心的入口。宽阔的入口长廊是个灯会,除了长廊半空中悬浮的彩灯,两边有各种小商贩在叫卖着各类奇趣的工艺品和小吃茶饮。
花盛左顾右盼,等了约有两炷香的时间仍不见未雨身影。焦虑感像一条毛毛虫,慢慢爬上他充满期盼的心头。
他这才想起上次仅仅是和未雨约好时间地点,连联系方式居然都忘了留。他寻思,难道是等错地方了?
就在此刻,花盛看到一位身着透明纱衣的婀娜少女,踩着棉花般柔软约半丈宽的祥云从空中徐徐飘落。在随风摇曳的双袖慢慢落定后,她低头用衣袖往腿上轻轻拂过,似在拂去脚下的云彩。等祥云四散开去后,少女抬起头。果然就是她,未雨。
原本就眉目如画,又穿着薄纱身影玲珑剔透的未雨,一时吸引到了四周围的目光。看着她缓步走向自己,花盛的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
第十章 梨园灯会(1)
游园。灯会。
花盛周围火树银花,一片流光溢彩。
七色的纸灯笼映衬着未雨的脸颊,微微泛出诱人的绯红。
“等了很久?”未雨语气中带着些许抱歉。
“没有!没有,刚到!”即使在这里等了十天,花盛也会这么回答。
“以前逛过灯会么?”
“在来之前逛过元宵灯会,但到圣平宁这之后就没有了。”
“哦,想起来了。你说一直待在习院里不怎么出门。你想逛哪里,我陪你。”未雨说。
“我都可以,哪儿都很新鲜,随便走走吧。”
“那我们去买花蜜吧!有家知名的花蜜店,今天在灯会上也有设摊。”也许是被灯会热闹气氛感染,走进集市后未雨像个孩子般活泼起来。
花盛当然同意,心想花蜜应该就是蜂蜜之类的吧。
两人来到一个摊位前,只见摊位左边用毛笔写着“姹紫嫣红繁花落去”,右边是“杏雨梨云盼君再来”。上面挂着店名牌匾,写着“蝶舞缤纷”。
一位穿着彩色条纹衣裳的年轻女子正忙碌着,将朵朵拳头大小的五彩鲜花插在桌上透明的小瓶中。
未雨走过去朝着年轻女子挥手招呼:“蝶灵姐姐,你好呀!”
年轻女子抬起头,头上两根长长的触须晃动了一下。花盛还以为是个发夹,仔细一看确实是两根细细的金色触须。这老板娘原来是蝶灵。
“叫我小祝就行了。”蝶灵笑着招呼,“小妹妹,要喝花蜜吗?”
“祝老板!桃花和桂花。”然后未雨回头问花盛,“你要喝哪个?”
“我,都行啊。”
“要不再拿朵山茶花和兰花!”
“好嘞!稍等哦。”年轻的蝶灵熟练地从眼前插着的花丛中摘出四朵,分别是桃花、桂花、山茶花和兰花。居然原本最小的桂花比拳头还大。而此前花盛几乎从未见过比指甲大的桂花。
蝶灵将四朵鲜花按照要求两两用纸包好,拿出半根小指粗细的管子,插在花上递给未雨。未雨随即在桌子钱箱上方用手一挥,便付好了账。
花盛一看赶忙说:“怎么是你付?”
未雨笑道:“还怕没机会付账?”
确实,男人永远不必担心没机会付账。
花盛略带腼腆地接过未雨手中的两支花朵,闻来芬芳扑鼻、花香四溢。但想到花朵毕竟只有拳头大小,难免一饮而尽,问道:“是不是有点少?要不要多买几朵?”
蝶灵姑娘听到后,笑着对花盛说:“小伙子,一定是第一次喝我们家的花蜜?这两朵怕你喝到明天都喝不完呢!”
“别看花儿小,分量轻,里面的花蜜可不少呢。我今天贪心罢了,买两朵只想多尝味道,平时顶多只能喝掉一朵而已。”未雨说,“喝完了,花还能摆桌上养着。花香能从屋里飘到院里,我可喜欢了。”
“我果真出门太少,头发短见识也短。”花盛吸了一口花蜜,只觉得清新入脾、满口醇香,他一边嗯嗯点头一边猛吸好几口。甜美的花蜜顺着喉咙流到胃里,全身经脉都变得通畅无比,不由得夸赞:“哇!真是超赞的饮料啊!”
未雨用长袖捂嘴笑道:“看来你真是在习院憋太久,小心仙术没学好,倒念成书呆子!”
花盛从没和女孩单独逛街,觉得自己走路身形僵硬,说话也不自在。相比之下未雨则尤为放松,领着花盛在两边集市的摊贩中来回穿梭。
“你是仙族?”花盛犹豫再三,还是问出这个他一直想问的话题。
“不。应该说是灵族吧。”未雨看着摊位上的小摆件随口回答道。
“灵族?那是动物变成的?”说出口后,花盛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对不起。我以前从没和灵族打过交道。”
“嗯,不是。怎么说呢。”未雨答道,“一般的仙灵大都是动物或者植物所变化而成,但我有点不同。”
“那你是?”
“我?我是一张纸。或者说,是张写满文字的纸。”
“纸也能变成仙灵?”花盛第一次听说。
“只是一张白纸或许不行,但文字可以。因为语言本身就可能包含一种神秘的力量。比如,它能让胆小的人变勇敢,令脆弱的人变坚强。”
“所以说,语言是能带有仙术的?”
“为什么不行?”未雨嘴角微微笑了一下,“所以有些话,可不能轻易地说出口。”
“那,你家人呢?”
“我没家人。”未雨声音显得有些落寞,“我从记事开始就一个人。”
“哎?”花盛回想起,自己是在孤儿院长大。其中坎坷本不足为外人道,但遇到一个经历相似的女孩,顿时会有些共鸣,“一定很不容易吧,你怎么生活的?”
“灵族和人类不同,孤单一个有时也能活下来。因为从来没想过去依赖,所以一切对我来说都合情合理。”未雨转而问,“那你又是如何?”
花盛说到自己,竟不知该从何说起:“我在福利院里长大,虽然周围会有很多人。但时长也会觉得孤独,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周围或许很热闹。但福利院里的工作人员都太忙了,那像是一个有着许多许多小孩的大家庭。所以长辈们,总会把注意力放在那些会哭的孩子身上。而我,就不太容易受到大人关注。”
“你希望自己受到关注?”
花盛被这么一问,有些惊讶:“谁都希望许多人来关心自己吧?”
“是吗?正常是这样?”未雨露出一些疑惑的表情。
“难道你不希望?”
“不希望。”
花盛想不通这世上竟会有从不需要别人关心自己的人。想来想去,难道只有人类才会有这种想法,圣平宁的神仙或者仙灵并不需要?便说道:“我以为这应该是常情。”
未雨说:“人们总是期望无休止的被关心,但只会滋生贪婪。”
“但看你的样子,却也不像是性格冰冷的人。”
“只有重视的,我才需要,而且也并不太多。情感就像是给花朵浇水,无休止的渴求最终只会招致自己的毁灭。”
花盛无言以对。他发现未雨远比自己要成熟。似乎未雨知道情感界限以及如何控制。自己和未雨应该是同样从小缺少大人们对自己的爱,但自己像跋涉在沙漠里且断水已久的徒步者,而未雨则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这一点上,未雨的确比他要理性很多。
“其实,到圣平宁以后,我一直很不安。”对于面前这个性格略显成熟的女孩子,花盛讲出了自己压抑在心里的话。
“你不习惯这里?”
“毕竟和我原来所在的世界截然不同。而且我为何会到这里的记忆,也丢失了。”花盛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我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有种感觉,我所忘记的,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既然非常重要,那你为什么会忘记?”
“我也不知道,而且加上上次三昧真火的事情,我担心自己所忘记的,会是这里无法接纳我的事。”
“那岂不是正好?你要相信,你到这里,会有你的原因。”未雨突然说,“那天我们在白玉石桥上遇到,你猜我是去山顶做什么?”
“做什么?”
“山顶上的凌岩塔里住着玄武灵蛇,但它早已失去法力枯萎冬眠着,数千年来一直沉睡。我觉得它好可怜,所以只要有空就会去给它讲故事。”
“讲故事?你对着标本讲故事?”
“它才不是标本!”未雨瞪了花盛一眼,“只是在冬眠。独孤地冬眠了很久。”
“那差不多就是在讲睡前故事?”
未雨点了点头。
“这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为什么要有意义呢?大概因为我了解这种孤寂感,所以我愿意坐在那给它讲故事。也许并不能听到,即使能听到也听不懂。但慢慢地我发现,这些故事其实是讲给自己听的。小时候我一个人,所以临睡前我总给自己讲故事。”
花盛心里有些难受,同是孤儿,自己能够体会到这小女孩是如何经历无数个冰冷的夜晚。
“你很善良。也吃了很多苦。”
未雨看着漂浮在空中的彩灯:“这世上每个生灵都有自己注定要走的路。我们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去做,不必自怨自艾。”
花盛心想,或许这就是太上小君所说未雨对外一直冷漠的缘由。冷漠是一把保护伞。但既然这女孩愿意交流,那自己断然不能辜负这份难得的情谊。
此时,未雨在一个小商铺前停下脚步。花盛抬头看了看,这个摊位名叫“月下”。
摊主是位中年男子,留着长胡须。面前的桌子上方用红绳悬挂着一排排琉璃瓶。每个透明的瓶里有个闪闪发光的球体,有圆形、有月牙形。花盛凑近仔细一看,悬浮瓶中央的居然是一枚小小的月亮。之所以显得不同形状,是因为每个球体发光部位不同。小月亮将琉璃瓶照得通体透亮,令人爱不释手。
未雨看到这个竟像小孩子发现心爱的玩具一般,面带欣喜地站在那里一个个摆弄,舍不得放下。
花盛见未雨对着这些小玩意如此喜欢,就问那中年男子:“老板,这都是什么?”
“是月光啊。每一天的月光。”中年男子回答。
“你是说,月光?”花盛确认地问了句。
“日期都刻在瓶底了。”络腮胡子男子说。
花盛翻看瓶底,只见一个瓶底刻着“乙丑年秋八月丙子日”,翻看另一个见着刻的是“戊子年春三月己卯日”。
“老板,这是什么做的?”
“就是那天月亮上的石头做的。”
“每一年的都有?”
“你说出日期,过去一千年的都能给你找到。”
“我想要今晚的!”未雨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些小瓶,“老板,今晚的月光有吗?”
那男子摸摸自己的长胡须说:“小姑娘,只要是过往的月光我这都有。今晚的月光刚刚到。你要吗?”
“要的!要的!”未雨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
“但是你还没问价格。”
花盛赶忙道:“我来买吧。今晚的月光,需要多少钱?”
男子看了看花盛道:“一千四百八十六块七毛二。”
这是什么古怪的价格?花盛纳闷,但想起来自己存款确实有一千多。究竟是多少自己也不确定,但这老板说的数字,也不知有没有。“老板,我不确定有没有这么多钱。”
男子说:“你可以支付一下试试,看看余额够不够。”
花盛往桌上的钱箱用手挥了一下。显示付款成功。但同时一查自己账户,显示零元。
“哎?把我账户清零了啊。老板你这月光可真是‘当月花光’!”花盛说道,“这样一来,我可真是:衣食住行,四大皆空。”
“为对的人倾其所能有,怎么不值?”男子大笑,“小伙子,人之间的情感看似无样无形,但或许是根凡人看不见的红线。而这红线何尝不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羁绊,若非确有其物。为何将其扯断,人便会感觉内心疼痛?好好珍惜。”
男子回过身,打开背后放着的一只大木箱,他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红布袋交给未雨,说道:“这是今晚的月光。孩子,可要好好保管,莫要摔碎了。”
“嗯!放心,我会好好呵护的!”未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像个刚收到礼物的孩子,急不可待地打开布袋取出琉璃瓶。只见那瓶中有一轮弯弯的明月,正静静地散发着优雅洁白的亮光。
未雨边走边看那小瓶,时不时将它捧起和空中明月对比一下:“今晚月色好美!我想把它一直带在身上,每次看到就会想起现在有多开心!”
看到未雨欣喜的模样,花盛也心满意足。
两人继续逛了一会儿,未雨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说:“对了,之前和你说过我晚上要离开办点事。你先进剧场等我。应该乐鹰开唱前来得及赶上。我直接到座位上找你!”说完,从怀中掏出上次花盛放在她这里的门票,递给他一张。
花盛看了看,还有半个时辰开场:“没事,我在门口等你回来一起进去吧。”
未雨笑道:“你第一次来梨园看演出,可别错过精彩的预热表演!”
花盛拗不过她只好作罢。告别未雨后他在灯会集市闲逛一会,觉得索然无味,便往演出检票口走去。
演出场地建在岸堤旁,是个露天场馆,整个舞台和观众席位都架设在湖面之上,乍看之下有点像垒球场。远望去现场灯光璀璨,十几道通向天际的巨大光柱来回照射,气氛热烈,场面壮观无比!
通过检票口后,工作人员给花盛一枚金属手环。这手环上做工非常精美,上面刻着梵文的雕花,中间刻着“玲珑环”三个字。
“这是做什么用的?”花盛问检票人员,“我需要戴着它入场?”
“这是封咒环,为了演出安全,佩戴者所有玄明级开始以上的攻击性仙术会被封住。如果演出中需要术援环节的时候,会对部分咒语进行解禁。到时就能施展仙咒了。结束后,我们会帮忙取下。”
术援是什么?花盛听不太明白。过儿会未雨来了问问她吧。
第十二章 至运天极
梦幻般的梨园灯会结束后,花盛和未雨随着现场观众人流慢慢走出梨园中心。
走了没几步,未雨抬头一瞧那悬挂在道路两侧的灯笼,暗暗说道:“戌正时早已过。太晚到习院怕要被仙师看到。我们那个觉光仙师可是严格。被他知道了,定要训斥我这个副主簿对于院规不以身作则。”
花盛只得三步并作两步,加快脚步。而一旁的未雨索性将他的手一抓,驾云而起。
未雨的手掌小巧而温暖,手上皮肤更是弹指可破,花盛被握着只觉全身冒汗,被空中的凉风一吹不仅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可能我飞的太高,风难免有些大,我慢一些。”未雨放低了一些速度,并把两人的身形往下降了降,“我以为刚才演出在半空时候你已经喜欢了这风了。咦?你怎么额头上都是水珠,莫非是刚才被水淋了还没干透?我不是用去水之术帮你都烘干了?难道是未雨学艺不精?”
“不不不。”花盛赶忙打断她,“没事,我是出了点汗。”
未雨一脸疑惑:“你不是在打喷嚏?那你到底是冷还是热?”
“我是热了,被风一吹又有点冷。”花盛只能胡乱地解释,“你只管飞,不用管我。”
未雨用手捂了捂嘴,暗暗笑起来。
花盛虽然有些冷,但只希望能慢点到习院。但未雨飞的却是又快又稳,转眼术道习院就已在身下。
两人降下身形,见术道习院的大门早已关闭。只开了一扇边门,用于晚上通行。花盛正欲推门进去,被未雨伸手阻拦。
“你这样贸然推门,会被夜里巡视的人员发现。”
“那该怎么办?”
“我们化身成野猫之类的进去吧。尽量不要发出声音。”未雨轻声建议。
花盛立刻点头称是。还好自己这半年来学了一些道行,便说道:“要不你变成野猫,我变成野猫身上的跳蚤?”
未雨立刻用手轻轻打了他一拳:“你这好小子,年纪轻轻不学好。我才不会让你藏我道服里!你再得寸进尺,信不信我一掌拍死你这个死跳蚤?”
“开玩笑,开玩笑!我就是想躲好点,没你想得这么复杂。”花盛自觉法力低人一等,只得赔笑。
“还不快变?”未雨装出一副严肃的神情,但却难以掩饰眼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花盛念念有词转身便化作一直灰色的野猫。
紧接着未雨也一转身:“急急如律令!变!”随后便化成一只白色的小猫。
两只猫蹑手蹑脚从术道习院大门下的门缝穿过,潜进了术道习院。夜里的习院一片寂静,偶尔有巡夜的仙师走过。两人藏在树丛里,倒并没被发现。
从一旁穿过位于术道习院中央的灵天圣道,两人逐渐接近弟子们晚间休息的区域。花盛刚有些安心,突然听到一声断喝。
“偷偷摸摸!何人在此!”这男声如晴天霹雳,把花盛喊得四脚离地,还未落回地面,自己腹部就被踢了重重一脚。整个猫身都飞了起来,瞬间就被打回原形。
未雨一见形势已不妙,立刻变回人型,飞出两丈远。操控手中的气流,稳稳接住了花盛。
花盛腹部如刀绞一般,五脏六腑翻了个个儿。借着月光定睛一瞧,只见路中央站着一名手持拂尘身着习院道服的少年。
“半夜三更,你在我术道习院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那少年眯眼瞧着花盛,这才发现花盛背后的未雨,惊道,“未雨?”
未雨也像是认得此少年,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未雨,你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这人又是谁?”这少年似乎有些恼怒,用手指着地上的花盛。
花盛稍稍回过气来,心中也是不服,反唇道:“我是花盛。你又是谁?”
“呵!我有听说过你的名字,转来术道习院的小蝼螘罢了。”那人眼光突然变得带些蔑视,随后冲着未雨说:“你这堂堂的副主簿,半夜里跟着这蝼螘混在一起,也不怕人笑话!”
未雨抬起头,瞪了那少年一眼:“别瞧不起别人。”
花盛也气不过:“你这小子是谁?没半点规矩!我都说了自己叫什么,你还不快通报姓名?”
但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把花盛放在眼里,将他晾在一旁。只是盯着未雨:“今晚的事情,我就当没看到,你赶快回去。你才当上副主簿没几天,别惹事。免得门生会遭人耻笑!”
“你凭什么指责未雨!”花盛见有人感训斥未雨,心中也是火冒三丈,“她是个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想。要怎么样是她的自由!自由是什么你懂么?你以为现在是封建社会?我了个去!”
说着他就要冲上去抓这个少年的衣领。那刚到少年眼前,那少年用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扫。花盛立刻往后重重翻滚了出去,摔得眼冒金星。
“天极子,住手!”未雨喊道。
花盛这才猛然想起,刚才借着月光没有看清,这天极子不就是此前在玄武神山上遇到的门生会主簿?
这叫天极子的少年,恼怒地看着未雨,欲言又止。随后慢慢踱步到花盛跟前。花盛赶忙站起身,毫不示弱地瞪着对方:“你要敢用法术打伤我,就犯了校规。你有本事就把我打死试试?”
天极子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淡淡道:“打死你这蝼螘,根本就不用仙术。”
随后花盛就觉得对方身上传出一阵阵压迫感,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只听天极子继续说:“我当然能管她。她是门生会的副主簿,而我,是主簿。我在习院内修行到戌时以后,或者管未雨,都是天经地义。而且我也要维护门生会的声誉,免得被蝼螘拖累。”
花盛突然恍然大悟,难怪刚才他得知自己名字,便一口一个蝼螘。太上小君曾告诉他,门生会的主簿就是“未成年人保护法隐性修正案第五节第三十三条补充条例”的激烈反对者。
他们称利用这条法律进入圣平宁的人,为“蝼螘”。
“你这是反社会!是族群歧视!看我不教训教训你。”花盛心想必须教训教训这个跋扈的家伙。
“对我来说,你只是个蚂蚁。我就算不用仙术,我就算不躲不防,你也伤不了我半分。”天极子看着他,就像真看着一直自觉暴跳如雷的蚂蚁一般。
花盛被对方盛气凌人的样子激怒,握紧拳头冲了上去:“有本事你别躲。”
那天极子果然双手敞开,丝毫没有躲避或者退让的意思。
“花盛!别!”未雨突然喊道。
花盛并没有因未雨的阻挠而停下脚步。在未雨的面前,他更加丢不起这脸。即使因为打架被罚,他也是心甘情愿。此时此刻,他就要酣畅淋漓地请这个看不惯的孙子吃上一记自己的老拳。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正在他全力冲刺的时候,冷不防脚下被石子绊了一下。立刻身体失去了中心,这冷不防的一绊加上他又冲得太快,人立刻飞了出去。噼里啪啦地摔倒在地上。
天极子收回两只手,仿佛对花盛的狂妄自大报以耻笑,说:“我不早就提醒你。我即使丝毫不作防御,你也伤不了我。”
“刚才只是我脚下拌蒜,别得意。”花盛觉得自己在未雨面前丢尽了脸,还要再冲上。
只听未雨喊了一句:“住手!”
只见未雨伸出手掌,花盛立刻觉得自己的身体像灌铅一般动弹不得。
“很好,小蝼螘,你该听副主簿的话。她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你如果敢来袭击我,最终受伤的只会是你。”那天极子淡淡地对花盛说道,“你离未雨远一些,否则你会术道习院里举步维艰。”
花盛身体虽然动弹不得,但两眼中布满血丝,像要喷出火。
天极子又对未雨说道:“你到术道习院也仅仅半年,副主簿之位对你来说得之不易。若不是你才华横溢,又岂会有此良机!”
未雨露出不悦的神情,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别为了这种小事,枉自毁了你大好前程。”天极子说完,便转身往走去。
见天极子走开,未雨默默地解开了花盛身上的法术。
花盛一见身体又能动了,灵机一动。抄起刚才绊倒自己的石块,对着几十米外的天极子就扔过去:“看我拍死你个龟孙子!”
谁知一只大鸟飞过,石块不偏不倚竟然啪地一声竟然击中了这只大鸟。大鸟被石块砸的应声倒地。
花盛瞬间蒙了。
“我还真不信这个邪了!”
转眼间他又抄起地上的石块又扔了过去。结果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竟然又有一只蝙蝠给过,石块啪地一声砸中了蝙蝠。接着石头又弹了回来,不偏不倚砸中了花盛的脑袋。
花盛恼羞成怒:“这小子到底用了什么怪异的法术?”
只见身旁的未雨慢慢走上前来,蹲下身子:“早叫你罢手,不要再试了。”
说着她双手轻轻地从地上慢慢捧起那只被石块砸中的大鸟,随后用手轻轻地抚摸大鸟。那原本昏死过去的大鸟竟然苏醒过来,像是丝毫没有受伤一般。未雨又轻轻抚摸了一下大鸟的脖子,那大鸟便从未雨的手中脱手飞出。
“看,你平白无故地,却让生灵受苦。”未雨说着又走向刚才被石块击中的蝙蝠。随后那蝙蝠也从她手掌中苏醒过来,起身飞入夜空。
花盛本以为这大鸟和蝙蝠都是天极子法术所变,想不到竟然真的都是活物。
“我以为这是那天极子施展的法术,用来挡我的石块的。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同时有两只动物飞过来挡住我扔过去石块?这到底要有多低的概率?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未雨看着渐渐远去的大鸟和蝙蝠,转过身对花盛说道:“知道刚才为何我要阻止你了吗?天极子确实不用法术,你都伤不了他。受伤的只会是别人或者你自己。”
“因为他法术高强?因为他是神仙?”
“不是。普通的神仙也难以伤害到他。”
“这是怎么回事?他有什么法宝护体?”花盛非常吃惊,这习院中竟然有一个学生,连神仙都难以伤害到他。
“说是法宝,或许也能这么理解。但这是一件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的法宝。”
花盛更加听得云里雾里:“那是什么法宝?谁给他的?”
“没人给过他。这样东西是他与生俱来的。”
“与生俱来,却看不到摸不到的法宝?”
“是的。”
“是什么?”花盛急不可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未雨缓缓地从口中说出了花盛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这件的“宝物”名称。
“运气。”
花盛嘴张了半晌,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追问道:“什么?你再说一遍?运气?”
“对。你知道他为什么叫天极子?”
“为什么?”
“就是天极至运。”
“那是什么意思?听上去好像是可以通天的极致运气?”
“你这么理解也并无不妥。”
花盛只觉得一阵晕眩:“不对。还是说不通。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你的意思是,神仙也有好运和厄运一说?”
“为什么没有?”
“我印象中,当一个人运气特别好的时候,我们会说他‘汝有神助’。但按你说的,神仙助人,那谁来助神仙?”
“天。”
花盛虽然仍想不通,但似乎开始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刚才教训自己的人,会叫“天极子”。他接着问道:“那你说的‘天’在哪里?”
“天无所不在,天即是大道。”未雨回答。
“那大道为什么要给天极子这种好运?”
“我不知道。或许有自己的用意,这用意或许是为了现在,或许是为了一千年以后。我不知道答案。”未雨思索着回答。
“给这种货色好运。那上天岂不是很不公平?”
“有些事情,总有原因。我们不需要去寻求答案,只要承受结果。因为答案可能与现在并没有关系,甚至和很长远的未来也没有关系。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
“但是和现在有关系。”
“哦?”
“不但有关系,而且非常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运气特别好的家伙。让我不要接近你。”花盛一脸严肃。
未雨笑了,却故意问道:“你离我远一些。那又能怎样?”
“不是又能怎样,而是会不能怎样。”
“听上去怎么有些拗口。”未雨露出了笑容。
“我原来不信世上有神仙,但现在相信了。但如果告诉我,有个不可战胜的神仙,并要阻止我和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那我就要把他踩在脚底下!如果上天一定要给他好运气,我就要把天也踩在脚底下!”
“听起来,你像是要准备倒立?”未雨歪着头笑了起来。
“没有。我是很认真的!你别打岔。”
“你很认真?”
“是的。”
“真心话?”
“不是真心话,难道是大冒险?”
“为什么要这么说?”
花盛思考了片刻:“大概我想到一些关于将来的事情。”
未雨愣了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猛然蹲了下来。
花盛被她吓了一跳,赶忙也蹲下,这才发现未雨的牙齿在不住地打颤,赶忙问:“未雨你怎么了!”
未雨抖得像个站凌厉寒风中的雏鸟,牙齿发出咯咯咯地声音。但未雨额头却被豆大的汗珠瞬间占满。就会连蹲也蹲不住,像要倒下。
“你冷吗?别吓我!到底怎么回事?”花盛看到未雨无助的样子,赶忙扶助她。
未雨不说话,拼命咬着嘴唇。嘴唇立刻就被咬破。
“要不要我去叫人帮忙!”花盛焦急地问。
“不用。”未雨抓住花盛的手臂,像是溺水者抓住湖面仅有的一根稻草,“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一会。”
“你病了?刚才不还好好的?”花盛赶忙问。
未雨不停地大口喘气,过了好一会才轻声说:“我没生病。只是,突然……有点不舒服。”
“你的样子看上去很不对劲?”
“没事的。”未雨显得很累,甚至有些虚脱。
“是天极子的关系?”
“不,和主簿没关系。你别问了。”未雨缓缓道,“我一会儿就好。”
说罢,未雨扶着花盛慢慢站起身,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但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血色。
“但你样子很吓人。我很担心你。”花盛一碰未雨的后背,才发现她的道服已被冷汗浸湿。花盛简直不敢相信,那看似法力无边的未雨,此刻竟然脆弱的像个婴儿。他怎么想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未雨看到花盛焦虑的表情,安慰道:“不用为了我担心。我没生病,大概是有点累。”
“可是……”
“别可是了。”未雨打断了花盛的话,“你刚才说的那些话……”
“我说的什么话?”
“你说,你想到将来。”
“是啊,怎么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
“什么?”
“理解成,你在想关于我?我们?”未雨看着花盛的眼睛。
“啊?那个……”花盛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不小心说漏了嘴。但像突然被揭穿自己的秘密,急着要说些话去掩饰。
“你是想说,你对我有种不太一样的感觉。”
“有……吗?”
“你有的。”未雨低下头看着地面,像是想到了什么。
“这个不重要。我担心你刚才的样子,是不是病了?还有那个天极子,我该怎么……”
花盛这句话也算是实话,他还没想好怎么能破那天极子的极致好运。破不这运气,天极子显然会成为隔开他与未雨之间的一度高墙。
“这很重要。”未雨虚弱的眼神,闪烁出一丝火花,她凝视着花盛慢慢又重复了一遍:“这很重要,花盛。因为这句话,会改变我们故事的走向。”
第十三章 天目试炼(1)
那天,在和未雨分开后,花盛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未雨的身影。
未雨那晚的样子让人非常担心。
花盛甚至想,未雨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但转念又想,圣平宁这边的医术,想要起死回生都不是问题。况且未雨也不是凡人,怎么可能存在什么不治之症。
到底怎么了?还有未雨对花盛说的。
“因为你这句话,会改变我们故事的走向。”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他们俩之间的未来?这对他来说,似乎有点遥远且不敢想象。
不管怎么说,这都不该像是这一刻,该出现画面与对白。
如果花盛回想那天晚上,他的话甚至可以被理解为一种表白。
那一天本该是很完美的。直到天极子出现为止,一切都很完满。但遇到天极子后,花盛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身边的这个少女。
梨园灯会结束后,未雨和自己距离似乎拉近了。但转瞬之间,她又变得像隐藏了很多秘密。她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她那天的样子和天极子有关?她是在害怕天极子,抑或只是略有顾虑。
还是因为自己说了什么话,而使未雨感到恐惧。
但不该如此啊?自己说的那些只是再简单不过的。花盛越是去想细想,越是一头雾水。
在对他来说仍是梦一般的圣平宁里,花盛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法力平庸的凡人。甚至连平庸也算不上,就像天极子所说,他就像一只“蝼螘”般微不足道。术道习院大多数的门生教训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
而来这里以前,自己也不过是普通人,处于社会底层。不要说没有权有势的双亲,即使只是普通的父母,也没有。
但未雨呢。花盛几乎不能理解她法力的边界在哪里,在习院内又是弟子当中的佼佼者。不仅如此,偏偏又貌似天仙。尽管只有一面之缘,未雨竟也表现出对自己有好感。
花盛不由地觉得心里没底,他与未雨之间的差距,都不要别人说,自己也能感受到。也难怪,那天极子只是见了他一面,便对他正颜厉色。言下之意,就是让他离未雨有多远就滚多远。
相比自己,天极子才是更适合和未雨在一起的吧。无论相貌、地位,抑或在习院里的名声。神仙一族与仙灵一族,又恰好是担任门生会主簿的正副职,那简直天造地设,该受到周围的祝福和羡慕。
或许他们本来就很亲近,自己毕竟也刚认识未雨没几天。横插一杠,也难怪天极子那晚表现的颇为恼怒,花盛感觉到那种恼怒夹杂着一些私心。在这种事上,少男少女都会特别敏感。
那未雨究竟是怎么想的?花盛的眼前浮现出一头银色的长发,和那张略显稚嫩却充满了灵气光芒的脸。而伴随出现的,又是虚弱地将头靠在花盛肩头的侧脸。
他竟然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自己是不是早就认识,或者可能在哪里见过未雨。
这也难怪,自己待在术道习院也不是一天两天,在习院哪里迎面碰到过也不无可能。或许在自己火烧思仙阁的之前,自己也曾与未雨打过照面。而未雨的样子就这么深埋在他潜意识中。
过去的事无从考证,未雨那晚在害怕的东西也不愿和他提及。反观面前的难题,倒是再明晰清楚不过。天极子,便是横在他与未雨之间的那道“叹息之墙”。
从那晚未雨的表现来看,她对天极子并没有毫无顾忌。且不论她仙术是否与天极子有差距,尤其是天极子那与生俱来的“至运”,就可能令未雨不敢随意站在天极子的对立面。
又或者,未雨并不想和天极子撕破脸?花盛脑子里一团乱麻,越是细想,就越无法平复下来。
花盛坐在屋子门口的台阶上发愣,手中捧着的《如意册》一时掉落在地却浑然不知。
“艳阳高照的天气,你做什么白日梦?”太上小君的声音传来,把花盛的心思从天边拉回到现实中。
花盛慌忙捡起地上的《如意册》,拍了拍书页上沾上的尘土。
太上小君本来只是准备进屋,但看着花盛发愣,本来想跨过门槛的脚又缩了回来,问道:“你们吵架了?”
“哪有?我和未雨才没有吵架!”花盛赶忙驳斥道,但转眼就怪自己口快了。
“竟!然!是!未!雨!少侠真是好身手!是什么时候的事?”太上小君原本已经走进屋,立刻被这个话题吊起了兴致。他一个转身,索性一步跨到花盛旁边,也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没什么时候。可能我多想了。”花盛摇着头。
“未雨可是习院里知名的冷若冰霜,居然搭理你?”
“她冷若冰霜?”花盛本来想装作开始看书,但听到这话又把书本放了下来,“不可能,我觉得她还挺开朗。”
“未雨她很少和周围弟子说话,所以大家都以为她很孤傲。”
“我们认识不久,但接触下来觉得很好相处。你不说我都以为她天生性格活泼。”
“在别人眼中,未雨可与活泼二字沾不上关系。”
“她不愿和别人往来?”
“你也是让人吃惊。”太上小君说,“以未雨的相貌,自然不少弟子会主动接近。但结果都铩羽而归,因为她从不搭理别人。”
“这习院里有两个叫未雨的不成?为什么你说的和我认识的好像是不是同一个?”
“这就是我纳闷的地方!你是哪吸引她?要不是她对你有什么好奇心?”
花盛思索片刻,脑海中并没有找到什么答案,说道:“你们都是仙术高手。我这一介凡人,并无过人之处。只是请她看了场在梨园灯会上的演出。”
“居然肯陪你单独去看演出?”太上小君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牛马开荤、老虎吃素一样。
“怎么被你一说似乎不可思议啊!”花盛也睁大眼睛。
太上小君斜眼看着他:“你这样会到处拉仇恨的。”
“或许是她很喜欢看演出吧。”花盛说,“那天我居然不知道,她是那场演出的暖场嘉宾,所以还挺冒失的。”
“其实未雨来习院时间也不长,由于才艺出众偶尔会在外面演出,在习院内也是极速蹿红。今年在门生会竞选主簿时,就被大家推选上副主簿宝座,让她参与主导习院内的庆典活动。”
花盛这才发觉自己对未雨知之甚少,却又比别人和她走得更近,不免心里不踏实,问道:“不过那天我和未雨在一起的时候,遇到天极子了。”
“听上去,那可真不是个合适的时候。”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术道习院里很多人看不起我这样从凡间过来的,尤其是那个门生会主簿。”
“他把你称作蝼螘了?”
花盛没有回答。
太上小君拍了拍他的肩:“你别放心上。有些人并不是针对你,他们只是看不起这一类人。而你恰好又是其中的一个。”
“他很反感我和未雨在一起。”
“天极子这样想并不奇怪。毕竟未雨在习院里像众星拱月般,怎么能和他最看不起的一类人走在一起。即便你们只是朋友。”
“但我不甘心。”花盛语气很坚决。
“你当然不会甘心了。未雨要和谁交朋友,是她的自由。天极子怎么管得了?”太上小君停了停,继续说,“不过天极子会给未雨压力,他们都在门生会当职。而且如果真结仇,他给你制造点麻烦应该不是难事。”
“那我在习院里是不是要小心点?”
“你应该更加大大咧咧!和谁交朋友,不光是未雨的自由,也是你的。”
“那这样岂不是明摆着和天极子过不去?”
“那当然。”
“别用这满不在乎的口气。你作为神仙都算是有背景的,爷爷是太上老君,你当然不把天极子放在眼里。我只是一介凡人,和你相比我几乎什么都没有。”
“既然你什么都没有,那你不也什么都不会失去?”
花盛接不上话,他确实没有什么好怕的。顶多就是一无所有,这和他现在的状况也差不了多少。但是他仍希望自己有本事,能跨过天极子这道“坎”。
“天极子的仙术水平如何?”
“据我所知,不低。”
“你觉得我的仙术水平如何?”
“不高。”
“这样太含糊了。如果在术道习院里来排的话,他大概处于什么位置?”
“前百分之一吧。”
“我呢?”
“后百分之一。”
花盛捂着自己的眼睛:“这哪是不高和不低的区别?这明明就是天壤之别!”
“这重要?”
“废话!这当然重要。”
“为什么?”
“我怎么可能击败他?如果我不能击败他,我又怎么能忽视掉他的看法?”
“你想击败他?”
“如果不把他放在眼里,除了去击败他,我有其它选择?”
“也许有。只是我还没想到。”
“你这不是抬扛嘛!想不到,那就是没有!”花盛说道,“天极子的仙术高强,他要阻止我接近未雨,至少有一千种办法。”
“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
“这本来就明摆着!”花盛说道,“所以我才焦虑。”
“你不必焦虑。焦虑不能解决问题。”
“说不过你。”花盛把头扭到一边。
太上小君说道:“你的意思是,希望给天极子一些教训?让他可以别管你和未雨的事?”
花盛点了点头:“你愿意帮助我吗?”
“当然。”
“真的!为什么?”
“那还用说,因为你是主角啊!你听说过有样特别厉害的东西叫主角光环么?”
“别开玩笑了!”
“那在下换个理由。”太上小君说,“因为我们是朋友。”
花盛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暖意:“但是,照你说的,天极子仙术极为高强?”
“他甚至会施展很多凌霄级的仙术。”
“那该怎么才能击败他?”
“要击败他用的未必是仙术。因为仙术很难击败他。”
“我正想说,你应该也知道。他身上有……”
“有叫至运的东西。”太上小君说道。
“所以即使比他强的神仙,也未必能打倒他。而且理论上来说,他是永远不可能被打倒的。”花盛显得一筹莫展。
太上小君想了想,说道:“在下觉得倒也未必。”
“如果他足够好运。那岂不是谁都拿他没辙?”
“好运,不代表无敌。有时好运气也会被打败。”太上小君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花盛愣住了,他开始沉思。要打败一个法力高强的神仙,已经难于登天。何况是一个拥有至运的神仙。因为即使自己的法力超过了天极子,但只要天极子拥有至运,那就像那天晚上一样。他的石块永远没法砸中对方。对方不会被攻击到,那又该有什么办法破他那种“至运金身”?
可是,花盛的脑海中开始飞速旋转起来。他开始审视“至运”这个困难问题本身。如果“至运”不是无敌的,那就需要一样能真正无敌的东西才能击败“至运”?
花盛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模糊的东西,但却又无法将其准确描述出来。
“我似乎能想到一些东西,但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花盛缓缓道,“我觉得这至运,应该存在着某个漏洞。或许我一开始就理解错了。这不是一个运气属性的问题,而是一个关于信仰的问题。”
太上小君说道:“如果你想和他一比高下,眼前或许有个机会。”
花盛急不可耐地问:“什么机会?”
“天目试炼。”
第十一章 梨园灯会(2)
走进梨园中心的剧场后,露天的场地显得更为宽阔。也许今晚天空并没有什么云层,抬头望去是壮阔美丽的星河,一切美不胜收!
花盛刚走到观众通道上,一只橙色的小灯笼便飞到他跟前,同时他脚下出现一条细长的蓝色光带,上面有个导航箭头像流水般往前移动。他往旁边走了两步,地面上这根光带则跟随他脚步变化,起点始终在自己脚下。他看看周围同时进门的观众,每位进门者都会被分配到一只小灯笼照明,跟前都有不同的彩色光带指引,根本不用知道座位号就能准确找寻到该坐哪。当客人坐定后小灯笼便自动飞离,去迎接其他入场观众。
由于从小到大生活费都极为有限,花盛的娱乐活动顶多就是看书,很少有机会看实景的大型演出。这次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奢侈享受。
演出场地已经坐满差不多一半,花盛环顾四周,剧场内都是中式木质建筑,大约可容纳一万多名观众。处处雕梁画栋,墙壁上也都印刻了栩栩如生的板画。
花盛左顾右盼,心想不知未雨干什么去了,期望着能办完事早点过来。如果错过开场曲目就太可惜了。
她都没说去哪里,万一来不了怎么办?花盛心情有些忐忑,又胡思乱想起来。
就在此时,剧场不知不觉已经坐满人,照明灯光渐渐调暗。整个露天剧场瞬间被海潮般震耳欲聋的呼喊声覆盖,而观众们手中的玲珑环则缓缓亮起。花盛环顾四周,看到全场的玲珑环光芒如萤火虫般闪耀飞舞,像散发着不同光芒的荧光棒一般。
再看手腕上的玲珑环,在雕刻花纹处慢慢浮现出即将演出的歌名---《未》。
这歌名让花盛联想到未雨的名字?!一想到刚才她说有事,花盛心跳越来越快。
不会吧,难道会是?
瞬间整座剧场亮起微微的光亮,剧场空中飘落下一片片梧桐树叶。树叶缓慢舞动落下,将落至观众头顶时便消失无踪。
漆黑的舞台上亮起一盏聚光灯,一位身穿橙色长裙的人影出现在舞台中央。
竟然真的是未雨!未雨就站在舞台上。
聚光灯下的未雨伴随着缓慢的音乐声,慢慢从舞台下方升起。
“《未》
拂晓街道,橙色银杏,
未有言语,四处寂静。
天已凉,叶已秋,却难舍夏天。
与君相逢,万籁寂静唯心声,
一切未卜,
只盼能,共结一束发。
无话不言,是曾几时的画面。
宁静时光,不复如前。
君在旁,
如春天白云朵、夏日烟花节。
未经历的人,难理解一直未忘记。
那红茶与咖啡,总要时间习惯。
未成鸳鸯,却只剩苦涩。
努力亦未如愿。
琴瑟终成一梦,
人说是未必,说未成熟,
但未到这一刻,
我只信,是未了。
来画出秋天的故事,
来拥有未到的记忆,
似旋舞卷追忆,落叶念旧时。
只是怕,
缘未央、份未明、情未定。
你可愿允诺,共赴这刹那,
让我戴上,这枚月光般绮丽的
未来。”
未雨轻声吟唱着歌词,缓步来到台前,似乎知道花盛坐在哪个位置。有意走近跟前,凝视花盛眼睛。花盛也目不转睛地望着舞台上的她,歌声像能碰触灵魂般令自己沉醉其中。
一曲落幕,剧场爆发雷鸣般的掌声,使花盛脚下的地面都微微震动,观众们一遍又一遍呼喊着未雨的名字。
“未雨!未雨!未雨!”
她是歌手?这一切完全出乎花盛意料。
他赶忙掏出瑞华宝镜发了个信息给太上小君:“我们习院门生会的那个副主簿未雨,是明星什么的?”
过不多会太上小君回复的消息就传来了。
“我还以为你知道。最近新崛起的,拍过些杂志封面。在习院里知名度挺高。所以年初竞选门生委员会副主簿时,很多弟子都投了赞成票。”
花盛这才恍然大悟,不由暗自苦笑,自己竟冒冒失失地买票请了一位歌手来看她自己的表演。
就在花盛心里七上八下时,未雨已缓缓退场。她回头望了一眼看台上正发呆的花盛。用衣袖捂住嘴,露出恶作剧成功的调皮神情与古灵精怪的笑容。
这一刻,花盛只觉得自己深深陷入什么东西中,难以自拔。
在暖场节目结束后,剧场气氛立刻被点燃,观众呼喊声被掀至最高点。
突然,在舞台背后冲天亮起十道金光,观众喊道:“十!”
随后中央的两道金光合为一体,并响起一声鼓声,颜色变为九道红色照向天际的光线。观众齐声喊:“九!”
随后最中间两道金光又合为一体,变为八道绿色的光线。
“八!”
如此光线不断合并,每次合并就响起一声震撼全场的鼓声,全场观众喊声震天。舞台背后的光线不断整合,直到成为三条。
“三!二!一!”
随着观众们的呼喊,十条光线最后合成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直通云霄。光柱的光芒从底端至下而上迅速消失,只剩云层中一个巨大金色光圈,周围的云朵散发着层层光晕。
突然,从光晕中劈下一道耀眼无比的亮蓝色闪电,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那闪电击中舞台偏左的位置。在闪电中出现了一个带着狐狸尾巴的身影。现场沸腾了!紧接又是一道红色闪电击中舞台右侧,闪电之中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观众开始喊道:“乐鹰!乐鹰!乐鹰!”。
随后是白色闪电击中左侧、紫色闪电击中右侧,又出现了两个人影。随后一道亮银色闪电和一道黄金色闪电同时落下,击中舞台正中央。
“大家准备好和我们一起上天入地了吗!”舞台上的六个身影同时喊道。台下观众顿时陷入疯狂!
“乐鹰!乐鹰!乐鹰!”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响彻天际。
接着舞台被瞬间照亮,一阵古琴与重金属合奏的音乐声响起。花盛一时间感觉自己正坐在一个往上急速攀升的高速电梯里。
“等一等啊!这种错觉是怎么回事?!”
他迅速左右张望,四周的观众注意力都集中在舞台,用手挥动着发光的玲珑手环。
花盛抬头一看,感觉天上的云彩正快速向自己靠近。是天上的云层降下来了?不对!花盛迅速反应过来,根本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整座梨园音乐中心的露天剧场真的在高速的腾空,飞入了天空!
我的妈呀!这能容纳一万多人的剧场飞起来了?!
但耳边极速穿过的风声告诉花盛这一切并非幻觉。剧场正快速攀升!花盛从两边建筑的空隙望去,下方术道习院旁那个大湖正离自己越来越远。随后巨大的剧场穿过云层,居然飞至云层之上!
乐鹰乐团在空中开始了他们此次演出的第一首乐曲。只见各种用光线勾勒的飞鸟从舞台中飞出,穿过观众席,又穿过剧场,飞翔到头顶上浩瀚无比的银河中。
整座剧场飞到空中后,随着乐曲开始往前移动。花盛感觉自己心脏和这剧场一样悬在半空,他快速地想在座椅上找到一根安全带。果然如他所料,观众座椅配备安全带,他便迅速给自己系上。
就在系上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花盛庆幸自己做了万分正确的决定。因为整座剧场随着快节奏的音乐,像单轨滑车一样开始急速下坠。身旁的观众都兴奋不已,跟着舞台上的歌曲一起合唱。
花盛只感到一阵失重感袭来。这哪里是演唱会,明明就是云霄飞车!
救命啊!冷汗仿佛水龙头打开一半“飙射”而出!
空中剧场又穿过云层极速下降,距离湖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样的速度!要坠机撞上湖面了啊啊啊!”花盛没命地大喊。
随后湖面被剧场撞出了一个滔天巨浪,整座剧场竟完整地潜入了巨大的湖泊中。只见露天剧场周围出现了一层法术结界,剧场就像包裹在一个巨大的水晶球体内,在湖底不停的行进穿梭。由于进入湖面时有些冲击力,还是有一些水花溅入观众席,其中最大的一朵水浪就往花盛所在位置倾泻而来。
“喂喂喂喂喂!小心啊!”花盛正要用手护住头,只见左右侧的观众像心不在焉般喊了一声:“分!”
立刻倾泻而至的水花避开花盛左右两边观众,都往他这边浇下来。花盛根本来不及反应,但听哗啦一声,他感受到自己从外衣湿到内裤,被浇了个透心凉。随即从口中吐出口湖水,一时哑口无言。
“嘿!怎么湿成这样?”只见一位用扇子遮住半边脸的女生从观众间隙里穿行而来,走到花盛身旁。她放下扇子,原来是已换回习院服装的未雨。
“未雨!原来你……”
“轻点!”未雨赶忙用手中的缂丝团扇挡住花盛的嘴,“我表演完从后台溜出来了。你可别叫人发现是我,万一有歌迷来打扰,我就没法和你一起看表演了!”
花盛这才反应过来,放低声音说:“上台演出怎么都不告诉我一下?我都不知道你是歌手,成傻子了!”
未雨咯咯笑道:“傻子不是挺好?这世上聪明人太多,人人反被聪明误。做傻子保准你吃不了亏。”
花盛一边苦笑一边擦去脸上的水珠。
“这是刚才入水时淋湿的?”未雨说道:“既然来看需要术援的演出,该施展法力的时候反应就得快些。”说完她默念了几句口诀,往花盛后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花盛身上瞬间腾起股雾气,浑身湿透的衣服和头发上的水珠瞬间化作一团温暖的雾气散开得无影无踪。雾散去之后衣服竟立刻干燥了,像刚在炉火旁烘干般还有阵阵暖意。让人好不写意!
“太感谢了!我还以为要成落汤鸡一样看完整场演出。”花盛说,“真是救了我!”
“这样看表演岂不是会着凉?”未雨道,“看你还以为挺厉害。真不知你在习院里这么久学了点什么!要懂得知行合一,仙术要随时灵活使用才能帮自己解决麻烦。”
此刻,湖底已被整座剧场的灯光照耀成巨型水晶鱼缸。各种颜色和种类的鱼儿环绕着剧场游动,水波折射的光芒闪烁四周,呈现出一个奇异美丽的水下世界,好似置身于龙宫一般。
此时,乐鹰的六位成员从舞台上腾空而起,朝着观众席飞来。
“来来来!赶快,术援环节开始啦!”未雨用团扇拍着花盛的手说。
花盛一阵手忙脚乱连着问了几个问题:“什么援?应援吗?要怎么打Call?”
“跟着大家一起做就行啦!”未雨说道,“这个需要不同位置之间的观众一起与表演者合作。整座剧场的位置被分为金、木、水、火、土,五块区域。你看我们所在的座位,属火行。所以我们需要施展火属性的仙术。可不要给我们这区域的观众丢脸哦!”
六位身处半空的乐团成员看似将缓缓降落之际,只见“土”区域的观众集体举起手环,瞬间在空中出现了六块巨大的悬浮花岗岩,六位表演者刚好站立其中。随后“土”区的观众中似乎有石雕能手,六块花岗岩上面快速出现了各种雕刻纹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就被施法雕成了石兽、祥云等空中石雕。
随后“水”区域的观众也跟着施展仙术,从那区域泛起一阵波光闪动,有道蓝光穿过剧场上方的仙术结界,瞬间在湖底形成了一条巨大的水龙幻像。然后水龙围绕剧场盘旋一周,直飞入剧场内,在上方飞舞盘旋。
位于“金”区域的观众不甘示弱,那条水龙的眼部立刻被“金”区域的观众点上了两个闪闪发光的金色眼球。花盛不由感叹:“好一个画龙点睛!”随后在空中出现许多银色的闪光片,雪花一般的闪光片在空中形成两只银白色的仙鹤,在各个区的观众头上呼啸而过。
“好漂亮!愿随白云驾,龙鹤相招寻!寓意真棒!”未雨跳着拍手道。
之后,“木”区的观众在空中变出了一株嫩芽,嫩芽越长越快形成一棵翠绿色的苍天大树。这一区的观众马上理解这创意,于是空中出现了无数株各式各样的树苗。伴随着树苗不断成长,紧接在四周生出许多五彩斑斓的鲜花。剧场上方瞬间造就了一个彩蝶翻飞的空中林园。
此时刚才的“水”区域观众又将水龙引入空中林园之中,六位乐鹰成员成员一跃而上晶莹闪亮的水龙背上,驾着水龙在林中穿梭飞舞。
“我们该变点什么呢?”未雨转头问花盛。
此时整座剧场已缓缓上升离开水面,回到半空中。
一看到剧场穿过水面回到空中,花盛一拍脑袋说:“一起放焰火吧!”
“好。我们将仙咒联合起来,变出超大的花火!”未雨握起花盛的手,说,“念玄明级以下的口诀就可以,千万不要再施展三昧真火哟!”
花盛尴尬地笑了笑,看看现在手中有玲珑环,也只有玄明级仙术可施展。他用手默念一段御火术的仙咒,用手往空中一指:“急急如律令!火起!”
一丝红色火焰犹如一枚子弹从花盛手中射出,但可能道行尚浅,红色子弹飞入空中后便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未雨举起手中缂丝团扇挡在面前,抿嘴一笑随口给花盛起了个绰号:“小花道长!待奴家帮你扬起这无尽繁花!”
说罢未雨用右手轻摇团扇,伸出左手碰触了一下花盛的右手,在两人手接触的瞬间,未雨停了停,像是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握起花盛的手,说:“再试一回何如?”
花盛脸上似火烧,加上手被未雨紧握更是六神无主,呆立当场。
“你犯什么傻?还不念咒?”未雨用扇子拍了拍他额头。
“哦哦!”花盛赶忙掐诀念咒,同时也听得身旁的未雨在念御火咒,紧接着一股热浪从握着的未雨左手上迅速传递到花盛的右手上,一股能量瞬间转移到花盛左手指间。
两人同时喊:“急急如律令!舞!动!花!火!”
一枚半米宽的紫红色火焰从花盛左手腾空飞起,直直射向夜空中。待火焰飞离剧场千米开外时,未雨举起团扇对火焰缓缓挥动,轻道:“开!”
那团本是紫红色的火焰立刻绽放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七色焰火,直径甚至超过了整座剧场。一瞬间将下方照得犹如白昼般,同时听到砰地爆破声传来。
花盛又念咒,喊:“急急如律令!舞!动!花!火!”
又是一枚白色火焰如子弹般腾空射出,未雨又接道:“开!”随后那团白色花火,在空中绽放成了一张白色的笑脸。
而这一区的观众仿佛立刻领会了用意,果然没令花盛他们失望,一道道花火从这区域射向天空。整个夜空被三百六十度环绕的咤紫嫣红点亮,空中剧场载着所有观众在焰火中来回穿梭,阵阵欢呼声不绝于耳!
未雨仰望着空中的花朵,焰火光芒勾勒出他美丽的侧脸,细若游丝的银色长发被花火浸染成不同色彩的倒影。
“你变的烟花还挺漂亮!”未雨说:“说来,小花道长这个称号和你挺般配!”
“这道长、仙师的,得是体道大法,道行高深才行。我怎么受得起。”
“人都离开凡界,却还受凡尘俗世的礼教束缚。”未雨说道,“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么?”
这似乎人人都能抓到的梗令花盛忍俊不禁。听到未雨的声音,花盛发现自己像困在紫金红葫芦中的小妖怪。
“小花道长!”
“啊!哦。”
“哈哈。你答应了你就是了。”未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和你玩笑。你真答应,我就真这么叫了!”
“啊?是开玩笑的啊?”
“都什么年代了。”未雨说,“每个人都背负了太多。殊不知,这圣平宁也不过是浩瀚东海的一滴观音眼泪。看这俗世凡尘,这璀璨银河,都仅是浩瀚星空中一粒尘埃,何尝不像汪洋中的一颗小水珠。”
“凡人能这么看的人不多。”花盛说。
“本就如此,你所看到的美与丑,未必是真正的美丑。或许是眼睛欺骗了你。就像这花火,只是变出了一团团火焰。如果我们施展玄明级仙术,火焰就是存在的。用术幻级,或许就只是障眼法。但只要你觉得美,随之而来的快乐却是真实的。在感受之外,它是不是真的美,是否真存在,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关系?”未雨抬头看着烟花。
花盛说道:“生活在圣平宁,很多观念和凡间就会不同。”
“或许吧!我只知道多数事情没有绝对好坏,是环境影响我们去判断。所以只要觉得开心,世俗就难以伤害你。”未雨仰头望着七彩花火点亮的夜空,“真的好美!多想这样一直一直下去,永远没有结束。”
少女的表情像在沉思,又像已沉醉于这梨园灯会的夏夜之中。
第十四章 天目试炼(2)
当太上小君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花盛隐约觉得像是一场习院比赛,问道:“这个天目试炼是比什么的?”
“这是每年在术道习院内举行的一场大型竞赛游戏,所以又叫天目游戏。是一场由习院天师们对弟子们的自由考核。但并非全体弟子都会参与。”
“怎么我听上去像只有美貌与实力并存的人才有资格参加?”花盛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不,习院并没有给报名设置门槛。但因为这场游戏只能有一个赢家。所以角逐会非常激烈,导致自认为实力不济者就不会去主动报名。”
“这么说来,如果是比仙力高低。似乎我参加了也不是天极子的对手?”
太上小君摇着头:“之所以说这是一个机会。是因为这并非仙术考核,而是综合能力。也就是说,除了仙术以外,试炼者要同时拥有与众不同的直觉、智慧和分析能力,甚至一些运气。”
“我好像有听到你刚才说到了‘运气’?”花盛皱了皱眉头,“那么去年谁夺冠了?”
“天极子。”
“前年呢。”
“天极子。”
“那大前年呢?”
“还是天极子。”太上小君补充道,“自天极子入学的九年来,每年第一名都是他。”
“那怎么这天目试炼不索性改名叫‘天极游戏’呢?”花盛嘟囔起来,“反正都是他一个人在玩。”
“因为这比赛在术道习院已经延续超过五百年了。即使当中某个弟子连续多年夺魁,总有一天会离开习院。”太上小君说道。
“这么说,今年天极子非常可能要十连冠了?”
“所以你能阻止他,那这下马威可就给大了。”
“这就是你所说的机会?”
“这难道不是机会?”太上小君反问。
“你没听说过这么一句话?机会只有给有准备的人,才叫做机会。”
“小兄弟,你得有信心。”
“怎么听上去像是在嘲讽?”花盛苦笑道。
“不瞒你说,在下从来不屑于参加这种和我无关的课外竞赛。但既然我的室友参加了,那这次我会陪你一起参加。”太上小君却露出严肃的表情,“而且你要记住这不只比仙术高低,所以不擅仙术者并非没有机会。”
“被你这么一说,我有点信心了。”
“但今年的角逐,却是过去十年来最激烈的。”
“为什么?”
“每隔四年,天目试炼都轮到一次大年。当年除了夺冠的荣耀,术道习院还会准备一件奖品。”
“今年是什么奖品?”
“胜佛路引。”
“胜佛路引?哪位胜佛?”
“就是斗战胜佛。”
花盛听到这几个字,汗毛都立了起来,大叫道:“你说孙悟空?!”
“是的。这个胜佛路引,就是一道能面见斗战胜佛孙悟空的文书灵符。”
“太棒了!我从小就是孙悟空的粉丝啊!谁不是他的粉丝!”花盛跳了起来。
“所以今年角逐尤为激烈。尽管术道习院一直注重自己弟子的安全,但因为这仙术比拼,拳脚无眼,也难免存在一定的受伤风险。”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花盛心想,一来要给天极子个下马威。二来,花盛想自己这“蝼螘”也非好欺负。如果刚到这里就忍气吞声,那将来在这习院里还不止要被“霸凌”到何时?
正如太上小君所言,没两天花盛就在术道习院里看到了几处都贴有“天目试炼”的征集报名告示。而作为奖品的“胜佛路引”,更是在告示上特别着重的位置注明。告示上只是写着天目试炼于当天完成报名,过时不候。却并未写明具体开始的时间地点。
每张告示的下方放着一张书桌,书桌的面积约有一张席子的大小。桌面上左侧是一只透明琉璃箱,琉璃箱中燃烧着一团青色火焰。而右侧则是纸墨笔砚的文房四宝。
无论是在餐堂还是在习院的回廊中,到处都可以听到各种弟子在讨论着今年的这场试炼。显然作为一项带有竞技类的比赛,被称为“游戏”也好,“试炼”也罢。在男弟子们则显然对此拥有更为浓厚的兴趣。
花盛和太上小君来到灵天圣道旁一处告示旁,太上小君说道:“这边是天目试炼的报名所在。你可有准备好?”
花盛自然是义无反顾地点头,问道:“试炼的规则是?”
“每年的项目都不同。就像每次考试的考卷不尽相同一样。唯一知道的,就是对于弟子之间关于‘天目’的笔试,可以理解为仙术与直觉的考评。”
“那报名后,试炼什么时候开始?”
“告示上写着将于三日内举行。到时一旦报名截止,试炼可能随时会开始,只有参与者会知道每项试炼的时间、地点以及规则。”
“随时都会开始?”
“随时。”
“怎么知道自己在每项试炼中,是晋级还是被淘汰?”花盛问。
“试炼开始后,你自然就会知道。”
尽管决定去,但毕竟比什么、在哪比都不确定,也让人无从准备。花盛心里也不免有些打鼓。
太上小君在书桌前,拿起一张宣纸。桌上的笔砚早已准备妥当,他提起笔,沾上墨汁在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随后将纸对折再对折,随后投入了那个琉璃箱中,那宣纸碰触到琉璃箱中的青色火焰,瞬间便灰飞烟灭。变成一股青烟,没了半点痕迹。
“就这样?”
“就这样。”
花盛也走上前去,用毛笔轻轻沾了点墨汁在宣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模仿太上小君的动作将其折好,轻轻放入了琉璃箱内。
那张纸轻轻发出呼的一声,随后变成了一股淡淡的青烟,消失了。
随后左侧手腕脉搏处,忽然亮起一道光线,浮现出一串文字。每个字大约仅有指甲大小。
花盛抬起左手,仔细辨认。原来是用中文写着一串数字。
“九九一二四八”
花盛正端详着手腕,只听太上小君说:“手臂上都会有一串数字。这数字是随机出现的,是试炼者的编号。”
他抬起自己的手腕,说:“但是这串数字只有试炼者自己才能看到,数字的大小甚至位数,都是随机出现的。”
“虽然是随机的号码。不会是能力排名吧?”花盛不由地吐槽起来。
“一定不会是能力排名。”太上小君掐着手指说道,“术道习院所在的圣平宁的东方,叫作灵威仰州,简称灵州。约有百万之众,恐怕你没有这么靠前。”。
“你这不是打击人信心么?”
“排多少不重要。如果你想靠着编号来增加信心,不妨就当做是比大小。”太上小君满不在乎地答道。
花盛还没来得及接话,只见远处熙熙攘攘地走过来一大群人。声音吵杂,不时伴随着女孩子尖锐的喊声。走近一些,便听到一声声女弟子们的尖叫。
“哇!天极子,好帅~~我要晕了~~”
“今年又要参加天目试炼,你肯定还是第一!”
“肯定第一!我们都去为你加油哦!”
两人这才发现,原来这群年龄略有差异的女弟子纷纷围着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这少年便是他们口中所喊的天极子。
由于上一次见面乃是午夜时分。这次在青天白日之下,花盛才看清,这天极子确实长相不凡。不仅身材高大,面目也是棱角分明,俨然就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帅哥。而这身材长相,也将术道习院的道服风韵衬托得淋漓尽致。
花盛不免自惭形秽,心想道这天极子和太上小君这类仙人后裔,才真是术道习院弟子的脸面。而今天才着实看清了天极子的面貌,确实仪表不凡,能成为门生会的主簿。确实看上去也并无不妥。
花盛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已经被簇拥天极子的女弟子们挤到了一边。
天极子抄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引来周围一众女弟子们夸耀书法秀丽的惊呼声。随后宣纸折好,放入琉璃箱中时,又是一阵尖叫。
“这字好漂亮!果然是天极子!”
“呀!这火焰烧的也这么美!”
花盛听得心中烦闷,不由地说道:“这些女弟子都是脑残粉么?烦不烦?”
太上小君却喃喃道:“缘分呐,缘分呐。术道习院这么多天目试炼的报名点,偏偏你们此时此刻都来了这里。”
“呸!哪是缘分,分明是冤家路窄!”花盛说道。
两人对话引起正欲离去的天极子注意,见到一旁是太上小君,便缓步走上前来。
“这不是太上小君么?我以为你对加入门生会或者天目试炼这类习院的活动不感兴趣。难道今年有闲情雅致来陪大家游戏一番?”天极子的表情,仿佛早就想与太上小君一较高下。
太上小君则似乎显得根本不在意,说道:“我不是来参加游戏的,只是来当保镖的而已。”
这回答倒令天极子微微吃了一惊,他看到站在一旁的花盛,便问道:“难不成,你给这人当保镖?”
花盛一脸不爽的表情,心想这时候可千万不能丢了脸面:“怎么样?天极子,我这次就是来和你争一争胜佛路引的!”
这话引起了周边一片女弟子嘲讽的笑声。
“这呆子是谁?”
“敢和我们‘老公’抢天目试炼的头名?”
“笑死了,也不照照镜子。”
而天极子的语气倒是非常平和,慢悠悠地问:“哦,阁下想争第一。那请问,我们有见过?你是哪位?”
花盛气的七窍生烟,吼道:“我是花盛!前两天晚上不是刚见过!”
天极子的眉毛微微动了动,说道:“哦,对于不太重要的人,我记性通常都不太好。想起来了,是那天晚上遇到到的那只蝼……那位小弟子。”
“给我等着!”
“自然恭候。”
天极子优雅地转过身去,回头对太上小君说道:“怎么你们这种天资聪颖者,却老爱和蝼螘混在一起。莫非想在弱者身边看他们的笑话?”
太上小君也用悠悠的语调说:“你难道不觉得该担心的是自己?”
“哦?”天极子停下了刚迈出的脚步。
“他或许只有万分之一胜率,但你却要为这万分之一担忧。因为他输得起,而你输不起。”
天极子嘴角微微一笑,说道:“太上小君,你短短的一句话,却有两个地方说错了。首先,他连十万分之一胜率都不会有。其次,他也输不起,因为输给我不但是再次自取其辱,而且要离开未雨,难道不是?”
没想到天极子会突然提到未雨。
天极子继续说道:“你这区区凡人,来参加天目试炼,又是想拔得头筹。不就是冲我而来?恐怕是希望给我留个教训,让我收回那天晚上的话。难道不是么?”
花盛没料到天极子竟会猜到他来参加天目试炼的目的。
“既然如此,那不妨我们这次就赌一局。如果今年你能赢了我,我便不再以主簿身份限制副主簿的自由。若不然,也请你好自为之。多花点时间在修行之上,对未雨不要心存妄想,你看如何?”
“赌就赌!”花盛在众目睽睽之下,丝毫不敢退让。
“有如此之多的见证者,希望你不要食言。”天极子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你也得要说话算话!”花盛喊道。
天极子仰天大笑:“哈哈哈!即便是这种小事,也轮不到你来提醒。”
那群围绕身边的女弟子也一阵风似地蜂拥而去。
花盛紧握双拳,站在原地瞪着天极子的背影。
太上小君拍了拍花盛的肩膀,和他一般望着天极子的背影,悠悠地说道:“你猜未雨知道了会怎么说?她会说:你真是太幼稚,我可不是你们俩打赌的筹码。”
“我没拿未雨当赌注。”花盛没有笑,“我是赌我自己有没有这种命。”
“那所以,对于天极子提的条件,你是认真的?”
“我要赢他!必须要赢了天极子!”花盛咬着牙。
太上小君轻叹一口气:“唉,这又是何必呢?”
“当然是必要的。如果我连自己想要的人都守护不了,又怎么算个男人?”
“真可怜。”
“什么?我才不是可怜人。”
“可没说你,在下说自己太可怜了。”太上小君喃喃道,“我太上小君第一次参加天目试炼,本来只是翘课给自己放个假,权当游戏陪你玩玩的,教不教训天极子就随缘。现在却被你拖下水,搞得我非要帮你夺魁才行。你说说,在下是不是很可怜?”
“听上去,我要是输了你更惨?”
“那是一定的。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室友要连女朋友都输给别人了,太上小君以后要怎么出去见人?”
第十五章 烛火战局(1)
自从报名了天目试炼以后,花盛趁着有空的间隙更加紧修炼仙术。但太上小君的话,倒是提醒他没再去联系未雨。
未雨如果知道,心里会有些介意吧。毕竟她不是个物件,自然并不属于打赌赢的那方。
但男孩就是这样,有时候就是会做这种看似幼稚却又认真的事。至少花盛是认真的。如果他赢了,至少自己消除了天极子这块挡路的大石。而且既然要啃,就啃门生会主簿这种最硬的骨头。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目试炼似乎一直没有开始。整座术道习院一如往常,原本布局于习院内的各个报名点从第二天起就全部撤掉,似乎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这几天,花盛忍不住问过太上小君几次,太上小君也以自己第一次参加,不太清楚为由,让他继续等通知。
花盛甚至想去问于然仙师,但还是忍住了。
在经过一天的修行后,花盛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在床上,他捧着《如意册》加紧背诵上面的仙法口诀。这《如意册》上的仙术,自己已修得大半。天目试炼或许也是一次检验自己的机会。而未雨的脸又开始在他眼前浮现,好几天没见,他在想该不该给未雨发个消息。
不如明天中午去餐堂时叫上未雨一起?花盛如此打算。眼前浮现出未雨在玄武神山上的那段苍月简舞。那段如梦如幻的舞蹈,以及未雨轻盈曼妙的身姿,又令花盛的心跳加速了起来。
“即便赢了天极子,这样完美的未雨,真愿意和我在一起?”花盛想着这个难以解答的问题,不觉间眼皮越来越重,便抱着《如意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久便做起梦来,恍惚之间他看到自己站在一艘游轮船头的甲板之上。天地间回荡着隆隆的雷鸣声,瓢泼大雨如倾盆一般打在船身,不停地溅起水花。花盛看到自己身上沾满了血迹,就在自己几步远的地方,躺着一个七八岁模样身穿黑裙的小女孩。小女孩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打的湿透,花盛自己身上也是。
花盛正迷茫自己身在何处,才发现自己眼前大约五米开外,竟然站着一个身形伛偻的老婆婆。奇怪的是,被雨水淋湿的只有自己和身旁的那个黑裙小女孩。那老婆婆站在暴雨之中,身上却未占到一滴雨水。
花盛看到那老婆婆的脸,心脏突然觉得一阵收缩。原来那老婆婆面露凶光,突然她伸出枯萎干瘪的手掌,接着花盛只觉得自己身体像傀儡一样一动也动不了。他开始挣扎,但没有一丝效果。接着花盛只觉得身体剧痛,他想大叫,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啪!”地一声。
花盛脸上突然觉得火辣辣,接着他挥舞着手臂,大喊起来。
“喂!醒醒!”是太上小君的声音。
花盛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场梦,他揉了揉眼睛,眼前是太上小君的脸,赶紧说道:“对不起,我像是做了场噩……”
花盛突然打住了自己的话,他明明清楚地记得自己躺在床上。但身体下,竟然是冰冷的泥地。就在他差点认为自己从床上跌落时,他看到太上小君的背后——
没有预想之中的房梁,而是明明白白地看到了星空。
自己竟然身在户外。
“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梦游了?”花盛问道。
“不是梦游。但你必须马上清醒过来!”太上小君又摇了摇花盛的肩膀。
花盛这才回过神,赶紧问道:“怎么回事?我怎么跑外面来了?得快回屋里去吧。”
“回不去了。”
“什么?”花盛一下睡意全无,“怎么回不去?”
“我们像是在山上,但这山比玄武神山高上很多。想必我们已经不在术道习院里了。”
花盛不仅被吓到,而且突然又觉得周围一阵凉意袭来,立刻跳了起来:“啊?不在术道习院?”
“不仅不在术道习院,术道习院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这么高的山。我们是被传送到相当远的地方来了。”太上小君说道,“那一定开始了!”
“什么开始?”
“天目试炼!”
花盛心头一紧,转眼望去,才发现自己不远处竟然站满熙熙攘攘的人。
由于是在黑夜,又身处山中,花盛只听得山风将周围树林吹得哗哗作响。随后,便是人群吵杂喧闹的声音。似乎周围多数人也都刚刚反应过来,已身处术道习院之外的地方。
花盛环顾四周,赶紧问太上小君:“将我们传送到这里是做什么?”
“还不知道。但每次天目试炼都会将报名者传送到一个比试场地内。看来今年就是这光纪山。”
花盛赶紧猛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
突然漆黑一片的上空,出现一团火焰。接着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响起,震得花盛耳膜嗡嗡作响。
“各位术道习院的弟子们!欢迎来到光纪山!”
那团火焰中间出现了一位面带虬髯的仙师。
花盛问道:“光纪山是哪?”
太上小君道:“光纪山在圣平宁的叶光纪州,地处北方。而术道习院在地处东方的灵威仰州,两地相隔千里之外。”
虽然看不清周围有多少人,但花盛听到了人群开始骚动的声音,他问:“这长得和张飞一样人是谁?”
“嘘~~是火雷仙师!”太上小君指示他放低声音,说道,“看来第一场试炼是由他做监察。”
火雷仙师驾云于半空中,用洪亮的声音说道:“此为天目试炼首局,名曰:烛火战局。”
话音未落,突然无数烛光亮起。点点烛火顷刻之间便把整座天山照得如天上星河一般,这才让人看清这座山果然高耸入云。星星之火在山中连绵不断,直冲云霄。
花盛看到近处的烛火,原来每根蜡烛外围都留有一个琉璃罩。而玻璃罩上又留有几处小孔,以供散发火苗的热量。看来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蜡烛。
此时,空中出现了几个火烧的几行大字。
“烛火战局
试炼者:三千七百四十六名。
烛火数:三千七百四十六盏。
游戏规则:
一、试炼者必须用手指掐灭烛火。灭一盏烛火即获胜,自动离场进入下一轮;
二、游戏中可自由使用法术。但攻击性法术点到即止,不可击伤其它试炼者;
三、在比赛过程中,未掐灭烛火而离开光纪山者,则自动被淘汰。”
花盛看完规则,说道:“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多弟子参加。但这也太容易了,第二条规则形同虚设嘛。哪用得着攻击性法术。烛火数量和试炼者数量恰好一致,大家排队一人灭一盏大家不就都晋级?”
“哪这么简单!”太上小君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
太上小君说道:“想不到今年一上来就是这么残酷的淘汰赛!”
“咦?一人灭一盏蜡烛,人数刚刚好,怎么需要淘汰?”花盛不解地问。
太上小君道:“你看这一局的名称为什么叫烛火战?”
“是要弟子之间对战?但既然烛火是够的,为什么大家还要比试?”
“烛火数量不多不少,确实刚刚好。但你有没有想过,只要你多灭一盏,那在第一轮就多淘汰一了一人。”
花盛这才反应过来。但随即又问道:“不对啊,规则不是说,灭一盏烛火即自动离场了?那一个人怎么灭两盏以上?”
“规则中说,必须用手指掐灭烛火方可有效。即是说,只要用其它方法,无论灭了多少蜡烛,试炼者都不会离场!”
花盛一听此言,感觉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
太上小君继续说:“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抢夺到一根蜡烛,同时吹灭其它三千七百四十五盏……”
“那这人就淘汰了今年的所有试炼者。”花盛说完倒吸一口凉气。
“是的。根本无需第二局,今年的天目试炼就结束了。”
“我了个去!”花盛惊道,“但你看这蜡烛外面都有琉璃罩,怎么可能同时将所有的都吹灭?”
就在此时,一阵山风刮来,吹得花盛倒退了几步。花盛顷刻之间,明白了一切。
只要有人击碎外面的琉璃罩,顷刻之间,这看似漫山遍野的烛火瞬间就荡然无存!
就在花盛还没来得及细想,那半空中的火字化成的规则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试炼者和烛火数两串数字。
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一个人影,径直往山上飞去。花盛这才想到难不成有人要捷足先登?他立刻打算驾云跟去:“急急如律……”
但太上小君立刻拉住他的道服袖袍:“先别急!”
“怎么?”
“试炼还没开始!”
“那儿不是有人……”
“那是抢跑了。”
还能抢跑?花盛顿生疑惑。但只见那首先窜出的人影停在半空,动弹不得。随后大叫一声,像一粒小石子被抛了出去。只有一眨眼的功夫,身影便变得像蚂蚁一样小。
花盛惊叹道:“乖乖!这就算离开光纪山了么?”
空中火光一闪,火雷仙师现身于众人头顶之上,同时仿若洪钟的声音传来:“试炼尚未开始,心急者如同违纪。望诸位弟子自重,莫要贪功冒进。开局后若有违反上述三条规则者,为师送他与这位作伴去!”
数千弟子静默一片。火雷仙师环视一遍后,见再无异样,便驾云到一旁。
随后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大火字。
“叁”。
紧接着是“贰”。
随后便是“壹”。
倒数的火字消失后,半空中显现出“开局”二字。
第十六章 烛火战局(2)
太上小君拍了一下花盛:“快!随便找一个最近的蜡烛掐灭!”
随即花盛见到周边人头攒动,耳旁只听到不断的嗖嗖声。花盛立刻腾空飞起,扑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支蜡烛。就要碰到琉璃罩之时,砰的一声被人撞开,直飞到三丈开外。一瞬间身边都是往前飞速冲刺的人影,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
花盛刚想呼喊太上小君,但随即一想此刻只要灭掉一盏蜡烛即可保证自己晋级。现在山上蜡烛众多,不如先随便找一盏。
此时,他一看身旁恰好有一盏蜡烛,心中大喜,立刻抓住琉璃罩往上一提。谁知琉璃罩刚一离开蜡烛,火苗竟然呼的一声被风扑灭。
“糟了!”
花盛暗道一声不好,抬头一看,半空中的蜡烛数量正在如倒计时般快速减少,竟然已经少了一千多盏。而试炼者的数字竟如印刻在半空一样,纹丝未动。
就是说,无论有意无意,数千参赛的弟子中竟然无一人获胜离场。
看来不是有人故意在减少数量,就是大家刚想掐灭烛火时,遇到了和自己一样被大风吹灭的情况。
花盛扭头环顾四周,身边竟无一盏烛火。最近之处,也在数百米的山上。他立刻掐诀念咒,快速往山上飞去。刚飞了不到百米,只见远处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老虎吼声。
“不好!是虎灵!”不知是谁在旁边喊了一句。
花盛立刻反应过来,急忙捂住双耳。紧接着是一阵地动天摇,飞沙走石。一阵声波排山倒海似地袭来,将花盛的头皮震得发麻。尚在惊魂未定之时,紧接着是漫山遍野噼里啪啦的的脆裂之声。
花盛刹那间明白过来,那接连不断的爆裂,是覆盖整座光纪山的琉璃罩被震碎的声音。
然后令花盛瞠目结舌的情景出现了,短短一秒钟,整座光纪山像突然断电的城市一般,变成漆黑一片。
一眼望去,所有的烛火竟然都熄灭了!
这眼前的漆黑一片,就像希望的火苗一样,顷刻就被冰冷的寒风给吹灭。
“难道结、结束了?”
开局仅仅十几秒的时间,比赛就结束了?花盛几乎呆立当场。自己根本来不及掐灭烛火,似乎都来不及跟其它弟子比试,竟然就要面临淘汰出局。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不甘心地往半空中那些火字望去,
“试炼者:三千七百二十二名。”
竟然已经有二十多名弟子晋级了!花盛再一看剩余烛火数量。
“烛火数:一百十七盏”
花盛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但还是惊讶那虎灵的一声大吼,竟然击碎了三千多盏琉璃罩。
“也就是说,接下去,即使一盏不灭,最多也只有三十分之一的弟子可能晋级?”他暗暗道,接下去可真得玩命!
看这数字,应该这山上还剩下一百多盏烛火,但目前看上去都是漆黑一片,这一百多盏烛火究竟在哪?
花盛寻不见四周的火光,但黑暗之中的人影纷纷往山顶方向飞去。
“对了!山下已经没有烛火的影子,这山高耸入云,剩下那些烛火一定是被云层遮住了!”花盛想罢,立刻驾起飞云,往山上飞去。
他一边飞去,一边往四周仔细观望,生怕看漏了什么。
山顶的云层很厚,一路上行之时,山雾越来越浓,视线仅能看到数米开外。花盛担心看不到山上的烛火,只能降落在山上的丛林之中。
迷雾遍布山林之中,虽然耳旁偶尔能听到熙熙攘攘的人群的响声,却看不到一个人影。花盛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林中往上爬去,费了好大劲才跑了大约半里地。他灵机一动,将自己身体飞到距离地面大约一米的高度,随后快速在丛林里穿梭。
突然,花盛的余光闪过一道微弱的光线。他立刻停下身形,驾云往后挪了几步。仔细望去,只见右侧两三米开外的草丛里,竟然藏有一盏烛火。
太好运了!如果不是这迷雾,这烛火早就叫经过的人发现了。花盛暗自庆幸,立刻降落在地面往烛火方向跑去。
就在烛火触手可及时,花盛感觉后领被人提了起来,他还来不急挣扎,只觉得自己被一股蛮力扔了出去。
还好这段日子的修炼并未摸鱼,花盛的脚下倒也有些功夫。他在半空调整身形,后腿踢在一颗粗大的树枝上,稳稳落到地面。这才看清原来抓他的是个身高九尺、身材魁梧的男弟子。
“区区凡夫俗子,还不快滚!”这男弟子气势汹汹地喊道,“和我们仙族比试?小心摔折了你的腿。”
被仙族看扁,令花盛心中升起一阵怒火。
“凝冰咒!急急如律令!”花盛一喊,周围的浓雾立刻凝结成水汽,又瞬间冻成冰雹,从花盛手掌中激射而出。
岂料那魁梧的男弟子丝毫不避让,而是生猛地对着那股冰雹一拳打出。轰的一声!那冰雹就像打在铜墙铁壁之上,四散开去。
“这种小法术,想对付我?”那男弟子刚要大笑,突然发现眼前的花盛不知所踪。还来不及找,背后传来的花盛声音。
“遁地术!”
男弟子只觉脚下一空,瞬间往下坠落,只觉得全身都被埋在泥土之中,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原来花盛将遁地术施展在男弟子身下的泥土中,那男弟子一脚踏空瞬间被埋了进去。
男弟子恼怒地看着,花盛蹲在他旁边正欲开口。男弟子突然从泥土中伸出手,一把掐住了花盛的喉咙。大吼道:“你以为这把戏困得住仙族!”
随后男弟子身边的泥土开始隆隆地往外翻起,男弟子飞了起来。但花盛却没有半分挣扎,好像已被男弟子掐晕过去。
男弟子刚想嘲讽花盛几句,突然他眼神一变,叫道:“障眼法!还不现出原形!”
只见被男弟子抓住的那个花盛竟然呼的一声现出原形,原来只是半截树干。男弟子再一看,真正的花盛早已扑向地上那支烛火。
男弟子大叫一声“糟糕!”再想过去抢夺已然来不及,因为花盛距离烛火已经不到半步的距离。
但就在这弹指间的功夫,花盛突然被人一脚踢飞,重重摔了出去。
刚落到地上的花盛,一个翻身跳了起来。距离成功仅仅半步之遥,好不懊悔。只怪自己没留意,又被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来。
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个身材较弱的女弟子。那女弟子显出半个原型,头上生的一对狸猫耳朵,背后长着一条环形花斑的尾巴。看来是只狸猫的仙灵。
“你们两个大男人别争了。既然我这弱女子来了,你们可要让一让哦!”狸猫仙灵扭了扭身形,想要去摘那琉璃罩。
男弟子自是不会相让,吼道:“试炼只有一个赢家!等游戏结束了再让!”说罢便扑了上去。
那狸猫仙灵身形快似闪电,一转身避过男弟子,几乎同一瞬间便绕到他背后轻轻一推。那男弟子便被借力打力地飞了出去,生生撞断了两棵大树还未停止,轰隆隆地倒下四五棵树方才落到地上。
狸猫仙灵咯咯地笑了起来,道:“瞧你这蛮牛一般的模样。真是丢了你们神仙的脸面。”
随后她伸了个懒腰,走到烛火跟前。转头看了看一旁的花盛,说道:“对不起喽!”
说完伸手去取那玻璃罩,谁知刚一靠近,只听嗖的一声,狸猫仙灵突然消失不见了。
花盛看到此状,惊讶地嘴巴都合不拢。他四处寻找,哪还有狸猫仙灵的影子。刚才果然是消失在空气中了。再看那盏烛火,依然在琉璃罩中闪动。
“不是说要掐灭烛火游戏者才会离开?怎么人就这么突然就不见了?”花盛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原本摔出数丈之外的男弟子跑了回来,气急败坏地喊道:“那狸猫跑哪去了?”
花盛摇了摇头。
“别是又玩什么花招!”男弟子转身看看周围,也寻遍不见狸猫仙灵。转眼又看到远处坐在地上的花盛,和脚旁近在咫尺的烛火,也一伸手去摘那琉璃罩。
花盛赶忙大喊:“等等!”
“少在那动什么脑筋。这烛火是我的!”男弟子丝毫没有减缓自己的手速。
就在刚要碰到琉璃罩时,忽然也是嗖的一声,男弟子和刚才那个狸猫仙灵一样,忽然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四周突然变得安静。
眼见两人突然凭空不见,花盛背后不由地升起一阵凉意。
他慢慢爬起身,确认这两人真的是消失了。
而地上那烛火微微闪动,怎么看都是极其平常。
花盛不敢轻易尝试,只是靠近烛火仔细观瞧。
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把脸再靠近一丁点,就可以提早回去睡觉了。”
第十七章 烛火战局(3)
听到背后的声音,花盛猛地回过头。
原来太上小君正站在他背后。
“太上小君!我还正担心找不到你!你刚才跑去哪了?”花盛欣喜地大喊。
“这句话该是在下问,刚开局你冲的这么快,是要赶着被淘汰么?”太上小君慢慢走上前来,说道,“天目试炼可不能这么着急,每次疏忽都会导致瞬间被淘汰。所以大多数参与者,冲得越快,离场也越早。”
“这不是没经验嘛。”花盛摸了摸自己脑袋。
“没经验才要更谨慎。你这样,还想挑战天极子?搞不好,先把自己给作死了。光想想,就让在下手心冒汗。”
“我承认我粗心马虎了还不行?”花盛赶紧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到其它地方,“刚才那两人突然消失,你见着没?”
太上小君摸了摸下巴,说道:“两人?刚到时看到一个。这么说之前已经消失了一个?”
“对!这烛火的玻璃罩不知道怎么回事,进这大雾的树林之前我都摸过这罩子,什么事都没发生。”
“想必是在烛火战局中,故意设下的陷阱。”
“陷阱?”
“不错。将试炼者淘汰出局。”太上小君指了指周围的迷雾,说道,“看来这山上所能看到的烛火,有不少都是陷阱。”
“那些中陷阱的人都去哪了?”花盛问道。
“在下瞧瞧。”太上小君走上前,轻声念道,“移形换影咒!急急如律令!解!”
那地上的烛火忽然变得歪歪扭扭,随后便消失不见。
花盛说道:“怎么什么都没有了?”
“果然如此。”太上小君微微笑了笑,“这移形换影咒,想必是早已当做法阵摆放在这里的,又加以幻术的辅佐,所以看上去便是一盏烛火。一旦触摸,便被瞬间传送到其它地方去。”
“传送到哪里?术道习院的弟子仙术水平各有高低,怎么能保证法力强的那些也能被传送出去呢?”
“移形换影咒,如果施加在他人身上,那中术者的仙术能力越低,就会被传送越远。仙术水平越高,则只能传送到附近。但这个陷阱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它只要把中术者传送到几里以外的地方就行。”太上小君道,“而且这些想必乃是仙师们所布,所以习院弟子只要碰触多半便会中招。”
“只要将人送出光纪山就够了。”花盛立刻领悟,“这样试炼者自动出局!”
太上小君点了点头:“所以陷阱放在这迷雾之中最容易叫人迷惑。如果是在山下,视野良好,但凡有人中术。别人都能看到,就容易引起警惕。”
“这么说来,这浓雾森林里的烛火多半都碰不得。”花盛眉头紧皱,“但光看一眼,又如何能分辨出烛火的真假呢?”
太上小君说道:“刚才仔细看了看,这烛火幻术,倒也有办法可破。”
“怎么破?”
“温度。”
“温度?”花盛重复了一遍,旋即恍然大悟,“对啊!火是热的。”
“或许是火雷仙师故意留下一处破绽。花盛你只要用手朝火焰的方向探一下,根据温度,就能立刻分辨出是真正的烛火还是幻术。”
花盛立刻领会,两人又驾云往山顶方向飞去。
一路上确实又有看到两三支烛火,花盛用手对着火焰,尽管距离较远,但确实没有感受到一丝热量,而太上小君也给出了和他一样的“是幻术”结论。
“如此看来,我俩还是继续往天山顶上去!”太上小君说道。
两人飞了许久,浓雾才渐渐开始散去。晴朗的夜空出现在眼前,视线变好后,花盛忙不迭看了一眼浮于天空的火字。
“试炼者:一千五百零三名。
烛火数:五十七盏。”
竟然有这么多弟子在那迷雾中着了道!花盛暗自庆幸躲过一劫。借着月光,他和太上小君在山林中搜寻,希望能找到真正的烛火踪影。但找了一阵,徒劳无功。
花盛有些着急,说道:“按理说应该还有五十多盏,现在怎么一盏都找不到?”
“找不到是再正常不过的。你还记不记得刚开局那个虎灵?”
“就是一下摧毁了绝大多数烛火的那个门生?”
“不错。那一阵吼声,想必是将山上的烛火琉璃罩都震碎了,户外的烛火风一吹就灭,但室内的不一定。即是说,剩下的应该是在洞穴或建筑之内。所以在外面徘徊是没用的,我们先要到可以藏有烛火的地方才行。”
花盛听到此言,立刻往山顶望去。在山顶的峭壁悬崖上竟然耸立着一栋三层高的木质楼宇。
“在那!这么大的建筑,里面应该藏有烛火。”花盛指向那栋楼宇。太上小君闻言便一同赶了过去。
不消片刻,两人已到建筑的大门之外。花盛一把推开大门,空空荡荡的大堂尽头果然有一排烛火。但可惜的是,那排烛火早都已经熄灭。两人顺着两边观看,见到有一排楼梯直通二楼,便快步跑上楼梯。
二楼依然空空荡荡。花盛不死心,噔噔噔地径直跑上三楼。
刚跑一半,花盛便已经看到楼上的烛光。他内心一阵窃喜,更是加快脚步噔噔噔地跑上了第三层。
眼前是齐刷刷的四排烛火。看上去竟然有五十多支。
“太好……”花盛刚想欢呼,冷不防看到那四排烛火之前站着一个他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天极子!”花盛脱口而出。
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天极子。
天极子听到有人上来,回身观望,一眼便看到了花盛。“这不是那只蝼螘么?想不到你竟然能跑到山顶来。”
“不光要来!”花盛道,“我可是要赢‘胜佛路引’!”
“哈哈哈!就你也配见斗战胜佛孙悟空?”天极子大笑道,“你做这种白日梦,也不怕遭人笑。”
“我倒认为,会被人嘲笑不可能做到的梦,才有实现的价值。”
天极子道:“口气不小,旁边还有个陪你一起疯的太上小……”
刚说到这里,天极子的笑容突然凝固,刚才还站在花盛旁边的太上小君不知何时竟然不知所踪。他只听背后传来一阵风声,扭头一看,太上小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他背后,手里正握着两支烛火。
天极子伸手去夺,却已来不及。太上小君往后纵身一跃,正好躲开了天极子的手掌。
“天极子你慢慢聊,在下就不打扰啦!”
说着,太上小君用手护着烛火,一脸洋洋得意的表情喊道:“烛火到手!”
话音未落,但听砰的一声闷响。太上小君后脑勺撞在了横梁上,随着两支烛火一起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烛火顷刻之间折成数段,火焰自是难以幸免。
太上小君抱着后脑勺在地上打滚,喊道:“哎呦喂!痛煞在下!”
花盛跑上前去扶起他,太上小君揉着自己的后脑勺,没好气地说:“真是倒霉!得意早了。”
“在我跟前,恐怕你们还是别耍太多花样。”天极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以免得不偿失。”
花盛回头和太上小君低声说道:“你从左上方飞去,我往右下方。看他守得住哪边。”
太上小君一点头,两人同时飞出。只看到天极子身形一动,瞬间出现在花盛面前,花盛立刻伸手抓住天极子的手臂。
“看你一个怎么破我们两个!”花盛死死抱住天极子的双臂。
另一边的太上小君又蹦到了那数排烛火之前,伸手就抓起两支。而这边的天极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弹,那两支烛火便立刻熄灭。太上小君将手中已灭的烛火扔掉,再去抢那剩下的烛火,但手所到之处,烛火纷纷被天极子用手指弹灭。
一来二去,数十支烛火竟然灭了大半。
天极子又借机全身一震,将抓住自己的花盛震飞一丈多远。伸手喊道:“御风咒!急急如律令!”一时之间太上小君便被强风吹飞。
还来不及反应,太上小君撞在木窗之上,一瞬间被吹到木楼之外。户外的寒风立刻吹进了屋内,他一看这寒风,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念咒,转身便飞回屋内,顺手带上了窗门。
但正如他所担心的,太上小君回到屋内时,屋子里几乎已是漆黑一片。刚才的御风之咒加上门窗所引入的山顶寒风,已将剩余的烛火也几乎尽数熄灭。唯一亮着的那支,就是距离天极子最近的烛火。
天极子几乎都没看烛火的位置,他伸出两根手指,说道:“小小蝼螘怎能过这烛火战。倒是太上小君你,或许能有一丝胜算。但是背着这个酒囊饭袋,结果就难说了。”
言罢,天极子两根手指一夹,随着嘶一声轻响,一缕青烟飘然而起。屋内唯一的烛火熄灭。随后一阵白光在天极子周围环绕,天极子便消失在这阵白光之中。
第十八章 烛火战局(4)
“他赢了?”花盛问道。
“看来是暂时领先了。”太上小君答道,随后伸出手掌探了探四周的温度,说:“这楼里没有烛火了,我们得再出去找找。”
两人摸索着黑暗中缓步走下楼梯,走到门外时,花盛顺便抬头看了看空中的火字。
“试炼者:九百零三名。
烛火数:两盏。”
竟然只剩下两盏!
花盛心中忐忑起来。他和太上小君两人,如果都要晋级,必须要有两盏烛火。但要如何才能绕开这九百多名弟子拿到烛火,目前也暂时想不到好的方法。
还未等细想,试炼者的数字又往下降了几个,已经到了八百七十名。看来门生之间的争夺以及那迷雾中的烛火陷阱仍在不断地淘汰参与者。
太上小君和花盛伸出双手,一起努力感受着天山顶上四面的微弱温度。试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仍毫无收获。
“没道理!太上小君你也没感应到烛火么?”花盛问。
“是的。这方圆数十里,似乎都不能感应到这种微弱的烛火。”
“不可能吧。这上面不是显示着还剩下两盏烛火?只要是真的烛火,怎么可能感应不到?”
太上小君思索道:“不是烛火没有温度。而是被隔断了。”
“会不会被藏在什么山洞里?”
“只要是气息能流通的地方,即使在山洞里也能被发现。”
如果真如太上小君所言,那烛火便是被故意隐藏。这偌大一座天山,想要用仙术藏匿几盏烛火,是再容易不过。
两人在山上继续寻找,偶尔也能遇到同样在寻找烛火的弟子,但大家看起来都没什么收获。
走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花盛便看到远处围着一群身穿道服的习院门生。吵吵嚷嚷,似乎在争执。于是拉上太上小君跑上前去过去。
两人靠近人群,忽然听人群中传出一声大喊。
“疯了吧你!这么贵!”
人群里开始骚动。
“心太黑了!”
“这样就算晋级了,也划不来!”
“别找他了。”
不时地传来吵杂叫嚷的声音。
走上前,花盛才发现大约有一百多人,正围着一个男弟子。那男弟子长得虎背熊腰,一脸淡然得意。他举了举手掌,人群安静下来后,说道:“都好好抬头看看,现在剩下的两盏烛火,可都在我手里。”
花盛一听是烛火的下落,好歹放心了些。
但听这魁梧的男门生说道:“刚才是的价格是一万一盏,现在这价码可就不算了。现在得十万一盏!”
话音刚落,人群就骚动起来。原来是这男门生手中握有剩下的两盏烛火,现在正在以高昂的价格叫卖。
这价码对花盛来说像天文数字。他怎么都不可能买得起。足足十万,相当于普通弟子至少三四年的开支。价格如此之高,不仅是对花盛而言,能负担者也是寥寥。
“竟然这么贵。有人向他买过么?”花盛问身旁的一位门生。
那门生答道:“有!一万一盏的卖了几盏了。这虎灵的心可真黑。上来便夺了几盏烛火,随后用吼声将大多数的烛火都扑灭了,再跑到山顶来叫卖。刚开始五千一盏,每卖一盏就要涨一次价,刚才烛火总数突然降了几十盏,貌似剩下两盏都在他手里。现在已经到十万了。”
“那个可恶的虎灵原来就是他!”花盛想到一开始大家吃过他的亏,没想竟然在这遇到。他继续问道:“但他看起来,身上并没什么能藏烛火的地方。”
那门生答道:“烛火不在他身上。每次有人问他买,他就用转移之术去取了一枚烛火回来。”
太上小君听罢说道:“如果用转移之术的话,那只要他施法之时,让我挨着他,我就有办法跟着他转移过去。”
那门生听了答道:“你这办法我们也都想过。但这虎灵狡猾的很,怎么可能给我们机会碰触到他,好暴露了烛火藏匿之处?”
花盛抬起头,望着天空中剩余的两盏烛火数字。沉思了一会,随后拉着太上小君挤出人群。
“太上小君,你账上有多少钱?”花盛突然问。
“怎么问这么隐私的问题?”
花盛接着问道:“十万?”
“谁能有这么多零花钱!”
“不不!”花盛接着说:“不是要你真的有,而是看上去有就可以。”
太上小君从怀中掏出瑞华宝镜,打开自己账户,随后用手在宝镜背后画上一道符。只见瑞华宝镜上面显现出,账户余额: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你说的是这样?”太上小君问。
“对!但不必这么多,你就显示出有几十万的存款就可以了。”
太上小君不解地说:“但这个只能骗骗自己。这虎灵既然是做买卖,可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得要转账的。在下这钱可转不过去,一转就露馅了。圣境币可不是那么容易伪造的。”
花盛将手收入自己怀里,说道:“前几天,我和未雨去梨园中心看演出。”
“现在什么时候,你有必要在炫耀这事么?”
“我话都没说完。你急着什么!”花盛从怀中掏出一个手环,“我才发现,离开梨园中心后,这个手环就能被取下。但我忘记将这玲珑环放回去了。”
“这是!封咒手环?”
“对!”
“你想封住虎灵的仙术级别?”太上小君问。
花盛答道:“是的。我是刚想起来,早知道刚才就拿出来封了天极子。”
“封不了天极子。这手环是一次性的,用过之后法咒就会衰减。如果是仙咒过于高强者,也是封不住的。如果是全新的对天极子或许还有短暂功效,但现在这个对他来说就是个装饰品。”
“那你觉得对虎灵如何?”
“如果是普通的弟子,应该会有些效果。”
花盛说道:“你的仙术水平更高,我需要你帮我在这个手环上施个咒,让它不能被虎灵取下。”
太上小君从花盛手里接过手环,口中默念仙术口诀,随后双手往手环上一握。手环微微泛起一阵荧光,环便从两边打开。
“在下给这环上了附身咒。被套上者,一时半会挣脱不了。”太上小君补充说,“但这是一次性封咒环,已被用过一回的。我看现在尽管还能用,但支撑不了不多久,上面的封咒术可能随时失效。得留意。”
“明白了!”花盛拿回手环。在太上小君耳旁叮嘱了几句。
太上小君听了之后,回答:“就这么简单?”
“照我说的做就行了。”花盛露出狡猾的笑容。
太上小君一转身,大步流星地飞了出去,落到了虎灵身旁。
那虎灵脸上浮着油腻腻的汗珠。正和众弟子闹得不可开交。被太上小君突然从天而降吓了一跳。
太上小君一把止住吵嚷的人群:“别吵了。烛火我买了!”
原先吵闹的人群突然变得寂静一片。
太上小君赶在人群重新沸腾之前,立马将瑞华宝镜拿出来,冲着虎灵说:“你说十万一盏,一共两盏。你自己留一盏,剩下那盏我买了,你账号多少,给我!”
虎灵一愣,用狐疑地眼神看着太上小君:“你有这么多钱?”
太上小君将瑞华宝镜放到虎灵眼前:“你瞪大眼睛好好看清楚!我买你这些烛火连个零头也花不了!”
虎灵一瞧,乖乖!金额多的都看不清,在只看能清一大串零后,太上小君就把瑞华宝镜收了回去。
虎灵擦了擦头上的汗,他这随口开的价码,原本也不曾想过真能赚的盆满钵满。现在跳出一个大金主,难免有些不敢信。但心里又有些懊悔开价低了点,便说道:“刚才是十万一盏,现在得涨价、涨价!”
“什么?”太上小君瞪了他一眼。
“得十五……不!二十万一盏!”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或许是引起众怒,虎灵咳嗽了两声,但依然没有退让的意思,问太上小君:“二十万!你要不要?”
“你!”太上小君心想,若是答应的太爽快,看上去便有些不自然,只得说道,“你这小子,实在太贪得无厌。这样,大家各退一步。付你十五万。你卖则卖,不卖我就退出这破游戏,睡觉去了。”
说这话的同时,太上小君故意伸了个懒腰。
“十五万……”虎灵低下头像是犹豫不决。
“我走喽?”太上小君转过身。
“那、那好!卖!”毕竟比之前预料的要多得多,虎灵也不想到嘴边的肥肉飞了。
虎灵的爽快倒是令太上小君有些为难,看上去财大气粗的一次成交,是要以银货两讫为结尾的。他扫了一眼人群,并没有看到花盛的踪影。
虎灵倒是爽快地掏出瑞华宝镜,照着上面说:“我账号就是这个。转账过来,我就带你去取烛火。”
“见着烛火,钱我才给。”太上小君故意拖延着,继续找花盛的踪影。
“不行。我带你到烛火那,你硬抢怎么办?”虎灵道,“何况,我还指望给自己留一盏。”
“那你要错过笔大买卖了。”太上小君又露出他最常见的满不在乎的神情。
“那我让一步,你先转三分之一!五万。如果这都不肯,我很怀疑你账上到底有没有钱。”虎灵露出怀疑的眼神。
太上小君眉毛都没动,说道:“不行!”
“你!”虎灵额头上开始冒汗,“那转三万,再不行的话。我就真不卖了!”
太上小君眼看已把虎灵逼到极限了,点了点头,伸手说说:“好吧!你的瑞华宝镜拿来!”
“等等!”虎灵将手一缩,“我这瑞华宝镜不能离手,否则,谁知道你会不会对它施法?”
“那你总得让我看清你的账号?”太上小君说着,心中暗暗念到:花盛你小子跑哪去了?还要我假戏真做不成?
虎灵将瑞华宝镜紧紧握在手里,露出镜面对着太上小君。
“看不清!再近些。”太上小君说道。
虎灵往前伸了伸手。
太上小君故意拖延时间:“还看不清!”
“哎?”虎灵又伸了伸手,说,“我说你就不能自己走前……”
虎灵还没说完,突然见身旁人影一闪。一道金光出现在自己的手腕上,他本能地往后一缩,一瞧手腕,说:“玲珑环!谁!”
此时,花盛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你这贪财的肥猫!看我不教训你!”说罢花盛举拳就要打。
虎灵大喊一声急急如律令,伸手就要反击,但仙咒瞬间已被封死。虎灵赶紧用另一只手去拆玲珑环,但这环又被太上小君上了咒,无论如何挣扎都牢牢扣在手腕之上。
一瞬间花盛的拳头已经到了虎灵的面前。
“伤害同门,违反院规!”虎灵大喊。
花盛的拳头停在虎灵的眼睫毛上,忽然笑道:“反应还挺快的嘛。开个玩笑而已。”
虎灵大吼一声,便施法要想要显出猛虎原形。但刚要现形,又被玲珑环锁住,身上只发出嘶嘶的响声,丝毫变化不得。他刚想开骂,只见身上不知何时已被花盛施法捆上一圈麻绳。花盛一手牵着麻绳,随后腾空飞起,拖着虎灵飞到百米开外的空中。
众弟子一惊,刚要追上。只见花盛往后大喊一声:“迷烟起!急急如律令!”
砰地炸裂一声,花盛背后腾起一阵烟雾,花盛与虎灵的身影消失在了这团浓浓的烟雾里。
第十九章 烛火战局(5)
“哐!”
虎灵还没反应过来,肩膀撞在门框,摔在了地上。这才发现自己被扔进一间木屋里。
他快速环顾四周,屋里摆放的只是简单的木制家具,旁边是木梯通往上层。可见这屋子不止一层,而一边的墙上摆放着一排熄灭的烛火。看来这屋子里原来也曾藏有一些在自己吼声中幸存下来的烛火。但如今都已经熄灭。
一个黑影走了进来,同时哐当一声,大门关了起来。屋里变得漆黑一片。
虎灵不安起来:“谁!谁在那里!”
随着一声轻响,一扇窗被打开,月光洒了进来,伴随着月光的还有那天空中的火字。
“试炼者:四百十五名。
烛火数:两盏。”
烛火数没有变化,但试炼者显然变得更少了。
借着些许光亮,虎灵看清了那个黑影就是刚才绑住自己的少年。自己被关在这里,也是此人所为。
“你是谁!凭什么把我绑到这里!”
“你好好记住你爷爷的大名!我叫花盛!”
“花生?”
“花盛!”
“我想起来了!”虎灵叫道,“就是烧了思仙阁的那只蝼螘!”
花盛一抽手中的麻绳,虎灵虽然身重数百斤,但自己仙术被锁竟被拉得离地半尺,像只兔子般被花盛提了起来。花盛用手抓住虎灵的前领子,把脸凑近说:“再叫我蝼螘,我就让你去吃屎!”
虎灵说道:“你要这样做,就不怕仙师们治你罪!”
“你可知道烧思仙阁用的是三昧真火!三昧真火是什么级别?”
“凌、凌霄级……”
“知道就好!我连思仙阁都烧了,你就该知道,我也不怕把你给烤了!”
“这是哪?怎么山顶上会有屋子?”
“本来这里还藏有一些烛火。可惜的是,刚刚已经都被弄灭了。”
虎灵自知现在身处下风,语气缓和了一些:“你知道在天目试炼里打伤同门,仙师们绝不会放过你。何况这局的监察仙师是火雷。按照他的脾气,你结果绝对好不到哪儿去。所以,还是快把我放了。”
“放了你可以,但你需要把烛火交出来。”
虎灵一听关于烛火的事情立马摇头:“绝对不行!我只有一盏,剩下一盏已经卖了!”
“我管你卖不卖!”
“决不会给你!”
“那我们就这样耗着也行。”花盛把虎灵扔到地上,自己变出一张椅子,然后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
虎灵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稍稍平复了之后,说道:“这样。你早晚也会淘汰,我烛火卖了后,分你五千。”
“我只要烛火。”花盛说道。
“一万,一万总可以了吧?这天目试炼只是一场习院的活动,何必这么看重?最后能夺魁的,总是天极子。大家都是来陪他玩的而已。”
“我不是来陪他玩。我是来拖他后腿的。”
“口气挺大。你这区区凡人,又是新进习院的,你以为圣平宁是你们凡间?吹牛就是最大的本事?”虎灵大笑,“你斗不过天极子。天极子即使没有至运,你对他来说也是轻若浮尘。”
“那你又来天目试炼做什么?”
“我来这里当是打工。每个试炼者都想晋级,所以我就把能晋级的希望卖给他们。”虎灵说,“无论在哪里,希望都是最贵的。就像你们凡间那些治绝症的药,在拥有希望面前,付出多点代价算得了什么!”
“所以你就把烛火都弄灭?”
虎灵说道:“如果这希望就像白开水一样。那它有什么价值?如果想卖个好价钱,那你就得立刻证明给所有人看。东西越少就越贵。不但让没买到的懊悔,也让剩下那些更豁得出去!”
“你不该是虎。你应该是猫。招财猫。”
虎灵哈哈大笑:“随你怎么说。我就是来挣钱的。”
屋子里沉寂下来,借着那扇唯一打开的窗户,能看到半空中火字依旧在飘动。
“试炼者:三百七十名。
烛火数:两盏。”
这时,虎灵发现花盛和他一样,也看着天上的这两行火字。
突然,花盛打破了沉寂:“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虎灵没有作声。
“你还记不记得烛火战局的规则?”花盛说道,“我可是记得,规则有三条,其一、试炼者必须用手指掐灭烛火。灭一盏烛火即自动离场,获胜进入下一轮。其二,游戏中可自由使用法术。但攻击性法术点到即止,不可击伤其它试炼者。最后一条是,在比赛过程中,未掐灭烛火而离开光纪山者,则自动被淘汰。”
虎灵依旧没有回答。
花盛继续说:“规则仅此三条,但火雷仙师便开始了试炼。可是你不觉得进行到现在,这规则中缺少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虎灵抬起头:“怎么?缺什么?”
花盛说:“任何比赛,有开始,便会有结束。”
“烛火都被掐灭了,不就结束了?剩下的人都进不了第二局。”虎灵答道。
“是的,看似应该是这样。但前提是烛火都被找到,如果没有办法都被掐灭。那游戏何时是个尽头?”
“剩下两盏都在我这里!你不放我出去,那当然永远结束不了。”虎灵冷笑道。
“你错了!”花盛晃了晃手指,“大错特错!”
虎灵没好气地说:“哪里错了!”
“术道习院和火雷仙师在设计这个烛火之局时,或许不会想到有弟子将烛火据为己有,却不去掐灭。”花盛说道:“但他们难道不会考虑到,万一有盏烛火在这山上某处,却始终没有被找到,那该如何?”
“还能如何?那试炼不就一直持续下去?”
“一天、两天或许可以,但十天、二十天还没有被找到呢?”
虎灵愣了愣,说:“那该怎么办?”
“那样的话,这场烛火局就会永远结束不了。试炼者可能就会因为在这里耽搁,而影响到术道习院内的修行。”
“要坚持不了,大家不就放弃而退出了?”
“对,或许有人放弃。但也可能有人永远找下去。所以这试炼局既然有开始,就必然会设计一个结束的时候。”
“火雷仙师难道不会叫停?”
“如果还有烛火没被找到,而监察仙师随意叫停的话。那就是导致试炼不公正的规则漏洞。”花盛摇了摇头,“但这漏洞太过明显,以至于绝不会有。”
“那你说怎么办?”
“如果这局试炼有时限的话,火雷仙师一定会把这个时间也显示出来,好告知大家游戏何时结束。如果有时间和烛火数量的限制,两者中有一个归零,游戏就结束。”
“这有什么问题?”
“但这就可能出现两种结果。第一,烛火未被找齐,时间已到。第二,烛火找齐,时间尚未结束。”
“这又如何?那直接火字显示试炼结束不就完了。或将试炼者传送回术道习院不就完了?”
“但其实并不用这么麻烦。这烛火战局在时间限制和剩余烛火数量上,从一开始的规则设计上两者就是同时归零的。”花盛说道。
“哪有可能这么巧?最后一盏烛火被找到的同时,试炼时间恰好同时结束?”
“不不。这烛火局其实从一开始就有个明确的时限摆在所有试炼者面前。所以根本不需要再去设倒计时。”花盛说道,“因为到了某些时候,这烛火局就会自然结束。”
“什么时候?”
“蜡炬成灰,烛火燃尽。”
虎灵瞪圆了眼睛。
“这烛火之局最后两盏烛火一直被你藏着,其他试炼者无法找到,而你又没卖出去,你以为游戏就永远没有尽头?”花盛继续说道,“你错了,等这两盏烛火燃尽,游戏就自然结束了。”
冷汗从虎灵的额头流了下来。
花盛用手托着下巴,慢慢说道:“你有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虎灵眼珠咕溜溜地转起来,突然仰天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花盛问。
“想骗我!你以为我傻?”虎灵大笑道,“就算烛火会燃尽,这试炼到现在已过几个时辰,我不久前才给别人一盏,如果剩下两盏明显变短,我当时就该发现。也就是说,即使烛火已经烧去了一部分,那时间也还早。”
“如果我们一直耗着呢?”
“你耗不下去!”虎灵冷笑道,“我们还在这场试炼中,就说明我们还在这光纪山上。并且还有三百多名试炼者正在搜山,我们这个木屋或许一时半会发现不了,但几个时辰之内,天就会亮,到时候这屋子就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别人想找不到都难!”
花盛没有说话。
虎灵继续说:“一旦有人进来,你就不可能绑住我。”
“你又错了。”
“哼!”虎灵啐了一口,“你就是胡扯。”
花盛缓缓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在意烛火会燃尽?”
“难道不是因为那就是普通的烛火么?”
“对。就像你说,那是会燃尽的普通烛火,所以你有没有发现另外一件事?”
“什么?”
“烛火没有燃尽,也没有被掐灭。也是有可能自己自然熄灭的。”
“没烧完,没人去掐,也没被水淋。怎么灭?”
“你应该知道,烛火外面有个琉璃罩。我曾因为解开了琉璃罩而导致有烛火被风吹灭。但同时我也发现琉璃罩并非完全密闭,上面留有几个很小的圆孔。既能保持罩内空气流通,又不会令烛火被大风刮灭。”
“那又怎样?”
“留有小孔是担心烛火没有氧气而很快自然熄灭。你不会不知道这简单的道理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但只要你把它放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地方。一旦没有了空气,那它就熄灭了。”
豆大的汗珠从虎灵的额头滚落,说道:“胡、胡说。之前怎么没灭?”
花盛说道:“我猜,你担心因为泄露了火焰的温度而使这些烛火能被仙术感应到。所以你故意找了个空气无法流动的地方来藏匿。而每一次有人向你花钱买时,你打开藏匿点时,带进了新鲜的空气,所以才没任何烛火熄灭。”
虎灵望着地上不停地喘气,声音变得越来越大。
“而现在恐怕已经超过你曾去那藏匿点的最长时间了。”花盛说道,“你不觉得如果你再不打开那地方,烛火就会熄灭?如果熄灭一盏,你就必须在进入下局试炼和卖掉唯一一盏烛火中做出选择。你会懊悔,为了获得眼前这笔钱,可能会错失下局中赚大钱的机会。而如果两盏都熄灭,那你更是什么都得不到!”
虎灵紧锁眉头,显得有些焦躁。
花盛蹲下身子直视着虎灵的眼睛,说道:“难道不是么?”
“你凭什么知道烛火会马上熄灭?或许这烛火会一直烧下去,几个时辰,直到烛火烧尽为止。”
花盛说:“那你可以赌一把。”
虎灵吼道:“怎么?我输得起!我根本不在乎这游戏,即使只有一盏,我也可以卖掉。”
花盛说道:“但我绝不会让你走出去。”
虎灵冷笑道:“怎么?我卖不掉烛火,你也捞不着好!大家一起玩完!那又……”
虎灵的话突然止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
刚才他和花盛争执之时,空中的火字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试炼者:三百一十一名。
烛火数:一盏。”
一盏!!
虎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他转眼恶狠狠地瞪着花盛。
花盛也发现了窗外的火焰燃烧的字样。如今能进入到下一局的名额只剩下一个了!
他像是怒从心头起,直接扑向虎灵,吼道:“你这混蛋!快把剩下那盏烛火给我!”
看到花盛扑向自己的瞬间,原本虎灵脸上气急败坏的神情突然像蒸发了一样,竟然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讥笑,好像完全不在乎花盛会拿他如何。
“我赢了。”虎灵缓缓说出了这三个字。
“你赢个屁!你别想从这里出去,我就算赢不了烛火战局了。也绝不会让你赢!”
“你拦不住我。”虎灵说道。
花盛还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肚子上突然被虎灵狠狠踢了一脚。以至于整个人被踢飞到横梁上,然后又重重落下撞到在地砖上。
啪的一声,原本虎灵身上五花大绑的麻绳竟然裂成数段。
“怎么可能!这绳子我施了仙法的!你怎么可能挣脱?”花盛话语中充满不解。
虎灵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你这臭蝼螘,老子我陪你玩够了!”说着他举起手腕上的玲珑环。他用手一掐玲珑环,那环立刻碎成了粉末。
这一刻花盛知道了原因。他想到了太上小君曾和他说的话。
太上小君说:这玲珑环是一次性的,用过一次后,仙术就可能随时失效。
虎灵一拳往花盛打去,从手中窜出一股劲风。花盛立刻双手护住面门,但迎面而来的巨大撞击力依然让他倒退数步,直到退到了墙边。
“老子没空再陪你!我得快去取那最后一盏烛火。”虎灵默念移动仙咒的口诀。
花盛飞身而起,往虎灵直扑而来。
“想跟着我一起过去?”虎灵右手一拳正中花盛的胸口,“滚吧!臭蝼螘!”
花盛只差半毫就能触碰到虎灵的衣服,却又被打了出去。
与此同时,呼的一声,虎灵就在原地消失不见。
虎灵在一个荷花池旁出现。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发现自己衣服已被汗水浸透。
“这臭小子、臭蝼螘竟然浪费老子这么多时间,还平白无故地少了一盏。也罢也罢!还是钱重要,老子就把最后这盏烛火卖给那个阔少爷。下一局就不去了。”
说罢虎灵一念急急如律令,荷花池竟从两边分开一条路。虎灵踩着池边湿滑岩石,小心走到了湖底。走进没几步,便看到湖底传来微弱的烛火光。
“还好!最后一盏还在。”
虎灵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当走到烛火跟前时,他突然长大了眼睛。眼中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那荷花池底,他用仙术布下的小法阵里,竟然摆放着两盏烛火!
第二十章 烛火战局(6)
不是一盏燃烧,一盏熄灭。而是明明白白两盏燃烧的烛火!
虎灵大喜,暗道:想不到运气这么好!竟然都在!但他转念又纳闷起来。
“怪哉!天目试炼的统计怎么出错!显示的明明是一盏。”
虎灵猛地抬起头往空中望去。
“试炼者:二百九十二名。
烛火数:两盏。”
“怎么又变成两盏了?这烛火怎么可能灭了又被点燃?”
如果灭了还能点燃,那这试炼又有什么意义?岂不是所有灭掉的烛火又能点燃?虎灵脑中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管不了这么多了。有两盏正好!不但能卖掉,我自己白捡一个名额,也能到下一局。刚才那蝼螘花盛全是白费功夫,没耽误老子任何事情。
虎灵嘴边哼了一声,弯腰去捡那火烛。但手还没碰到时,突然自己的身体呼的一声往后飞了数丈远。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摔在荷花池边上的泥地上。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从荷花池底飞出来,而且还被池边的淤泥滑了一跤。几乎是脸着地,摔个狗啃泥。他气急败坏地从泥地上爬起来,立刻往周围看去,但一个人影也没发现。
“谁!哪个混蛋偷袭老子?是谁!”虎灵喊道,但周围寂静一片。
再往前看去,虎灵愣住了。那池底的烛火边上,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那个人影很熟悉。虎灵好像在哪见过,对了,就是问他买烛火的那个阔少爷。
“你怎么会在这?谁告诉你我的烛火藏在这里?”虎灵咬着牙。
太上小君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故意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哎呀!师兄此言差矣!在下得先纠正你一个语病。这烛火既然摆在这荷花池底,烛火上面又没写名字。那可能是你的,也可能是任何人的。比如,它们也可能是在下的。你觉得对不对?”
虎灵恼怒异常,狠狠地叫:“我没告诉过任何人。你怎么会知道在这里?”
“在下不知道啊。”太上小君说道。
“那你怎么过来这的?”
“是你用转移术,将在下带来此地的。”
“胡扯!我施法的时候,周围没任何人碰到我。别说那蝼螘没碰到,就连只虫子都没碰到我过!”
太上小君说:“谁说在下碰了你?是你碰了在下。”
“我不信!我什么时候碰过你?”
太上小君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说:“你踩在在下脚上了。”
虎灵怒道:“不可能,我没有!”
“你有的。你当然有。”太上小君缓缓道:“你刚刚呆的那间屋子就是在下。”
虎灵愣住了,一时哑口无言。他的的确确没被任何人碰到自己,但无法反驳,他确实踩在那间屋子的地面上。
如果他踩在那间屋子的地上,而那间屋子就是眼前这人所变,那他就完全有可能跟着自己一起来这里!
“原来你和那个蝼螘是一伙的!”虎灵牙齿咬得咯咯响,“那窗外的火字是怎么回事?那字是火雷仙师所变,烛火明明只剩下一盏,岂能按你们想的说变就变?”
“确实,仙师变化而出的火字,以在下仙力无法改变。即使变了,也会被火雷仙师发现。但幸好还有个更简单的方法,只要挡住那些字就可以了。”太上小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也是为什么要把你关在小黑屋里。”
“窗外的火字是你变的?”
太上小君摇了摇头:“那是花盛变的。你觉得怎么样?术幻级的仙术,看来他掌握得很熟练。”
“术幻级而已!”虎灵气得跺脚,“我居然没能识破!”
“你本该能识破的,但你那时心神已乱,在下都觉得花盛的字体有点太细了,火焰色泽和亮度也明显外行。如果真假火字放在一起,或许谁都能一眼分辨。”
“实在太可恶!”
“缤呴!说得对,我们是点可恶。”太上小君竖起拇指,“但真正欺骗你的,可能不是我们。大家总觉得自己能永远占有某些东西,但真正属于自己的,可能只是这种叫拥有感的错觉而已。”
虎灵怒火中烧,额上青筋暴露。对着荷花池的水大喊一声:“急急如律令!”
他想用池水浇灭烛火。他想要让眼前这个目中无人的公子哥什么都得不到。
但那水面纹丝不动,池水依然停留在太上小君的两边。只听太上小君说:“比仙术,恐怕你不是在下对手。”
虎灵眼里几乎要喷出火,他一转身,身形迅速变得巨大。脸上、手上竟然同时长出橘色的皮毛,耳朵从侧面瞬间移到了头顶。而伴随着这种变化,手指甲开始伸长,变成尖锐无比的黑钩形状,不消片刻竟然化成一只重达数百斤的斑斓猛虎。
“显形?”太上小君轻蔑地说了一句,“那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
虎灵将两只蒲扇般大小的利爪往地上一蹬,地上立刻被踩出两个坑来。随后它人立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太上小君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
“同样的招数,想来两次?”
太上小君抬起手掌,在身前半丈处立刻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幕墙。虎灵那怒吼出的震动声被无形的幕墙遮挡在外围,将两边的荷花池的水面震得水花四溅。
随后太上小君将手掌往后一缩,喊道:“起石平山!”话音一落,那道无形的幕墙便像一块坚硬的墙壁往虎灵直飞而去,重重撞到虎灵脸上。竟然将虎灵撞飞了三丈之远。
随后还没等虎灵爬起身,太上小君回头护住池底的两盏烛火,口念仙诀,呼的一声便原地消失不见。太上小君刚一走,仿佛从水池中抽走一块隔断的厚玻璃一般,池水立刻从左右两侧合在一起。池水互相撞击犹如沸腾一般晃动。
虎灵好不容易翻起身,见大势已去,不由地锤胸顿足,扬天大吼道。
“该死!我虎灵着了你们的道了!”
与此同时,花盛正坐在山林中一处僻静之所,在一块岩石上双腿盘踞着打坐。虎灵果然和他预料的一般,带着太上小君一起消失不见。
这出戏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唯一意料之外的,是那个玲珑环的法力,比自己预想的坚持了更久。所以他才不得不和虎灵聊了半天,来拖延时间。如果实在拖延不了,那他也打算瞧瞧地告诉太上小君,让他把法力减了,使得虎灵能轻易摘掉玲珑环。
而那玲珑环最大的用处只有一个,就是将虎灵的法力封住,好让他看一眼自己变出的假数字。只要在这一眼里,虎灵没察觉异样,必定心浮气躁。这个计策就成功了九成。
就在花盛琢磨之时,呼地一声,眼前出现个人影。
正是太上小君捧着两盏烛火出现在自己跟前。花盛立刻欣喜地跳了起来,并翻了一个后空翻:“就知道能成!”
“好险。但总算过关了。”太上小君把手中的一盏烛火扔给花盛。
花盛赶忙接住,喊道:“别乱扔啊!灭了怎么办?”
“灭了在下就能回去睡觉了。”太上小君打了个哈欠,“否则还要陪你在这通宵熬夜。”
“行了行了!不是过关了么?下一局什么时候?”花盛问。
“不知道。可能过几天吧!好困,在下得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太上小君抱怨着,打开烛火的琉璃罩,用手指掐灭了火焰。随后身上便出现此前和天极子一般的流光溢彩,消失了。
花盛抬头望向空中的火字。
“试炼者:一百零三名。
烛火数:一盏。”
花盛望着烛火,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天目试炼真是太难了。但好歹总算过关。好好休息,来日再战!”
该去和未雨好好说说这次的经历,恐怕能令她刮目相看吧。花盛想着打开琉璃罩,用手指掐灭了火焰。
只听嘶的一声轻响,烛火熄灭。花盛的身上出现了彩色的光,眼前变得白茫一片。
白光过后,他眼前忽然出现一块如水缸大的巨石,而这块巨石竟然正朝着自己脑袋飞来!
花盛立马喊道:“急急如律令!”
双手抵住巨石,随后大喊一声:“分!”
巨石被他挪到了一边,随后轰然碎裂。又看到远处,只见数十位身着院服的弟子正在围攻一个少年。
那少年来回闪躲,身形极为灵活,尽管围攻者施展各类法术,但竟然都无法靠近这少年。
花盛定睛一瞧,被围攻的竟然是天极子。而天极子的手中正握着一张纸片。
那些攻击者中有人喊道:“快拦住天极子!别让他把数字丢到环里去!”
花盛再一看,原来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钟乳洞之内。洞里到处奇光异彩,怪石耸立。洞壁四周布满了发出亮光的苔藓,加上到处都燃烧着火把,将宽阔的钟乳洞照得如白昼一般。
洞内高处有一个圆环悬于半空,圆环四周散发着金色火花。不知为何,这群弟子正在阻止天极子将手中那张纸片放到那环中。
正在纳闷之时,花盛就见到了太上小君的背影!
“太上小君!”
太上小君正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发生什么事?这些人追着天极子干什么?”
太上小君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高处的洞壁。
花盛仔细观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石洞壁上刻着的四个大字:
“神心算局”。
第二十一章 神心算局(1)
“神心算局……”
花盛口中念着这四个字,继续往下读。
“试炼者:三十六名。”
花盛不由一惊。仅凭一场烛火战局,且是与试炼人数相同的烛火数量,竟然刷掉那么多人,只有区区三十六名试炼者晋级第二局!
他继续看洞壁上所刻的文字:
“试炼规则:
一、烛火战局最后一名晋级者抵达时,神心算局正式开始;
二、试炼者需准确写出在场所有参与者的天目试炼编号之和,并将数字丢入试炼彩环中。数字正确者进入下一轮,数字错误者离场;
三、任何试炼者不得透露本人的编号,且不得将自身编号转换成其他人可猜出的代替信息;
四、任何人编号一旦在本局试炼过程中被他人知晓,编号所有者立即退场。但若不知道编号所有者的长相便不起作用;
五、试炼过程中可自由使用法术。但攻击性法术点到即止,不可击伤其它试炼者。”
看完这些规则,花盛觉得自己已被绕晕。什么编号?什么之和?而且试炼者互相之间又不得说出这数字。
而再一看那与天极子追成一团的弟子们,瞬间察觉了些眉目。
凡是参与试炼者,每人从报名伊始,便拿到一个编号。这个编号只有自己才能见到,而花盛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号码为:
“九九一二四八”。
但太上小君和他说,这个编号是随机生成,并不代表任何意思。即是说,这数字可能是一也可能是一百万,没有任何规律可寻。
在烛火战局中,这串数字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但在神心算局中,每个人的编号成了最重要的线索。
但问题是,每个人除了自己,应该不会知道别人的编号。尽管存在着比赛前就有人互相告知编号的情况,但从烛火战局中可以得知试炼者有三千多名,所以不可能有人能知晓全部人的编号。如果只知道几个人的编号,那在神心算局的试炼过程中,也不能发挥任何作用。
那获胜者又该如何推测出,这洞中所有人的编号之和?
不仅如此,即使说服所有人愿意将自己的编号共享出来也不行。因为第三条规则明确规定了,一旦把自己的编号告知他人,自己就必须离场。
那该如何是好?
但大家为什么都在追天极子,阻止他将纸丢入那火花彩环之中?难道天极子已经知道了所有人的编号之和?
花盛想到这,便问一旁的太上小君:“这些门生都在追天极子,难道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在下只比你早到片刻而已。但看情形应该是如你所说。”太上小君答道。
“那天极子怎么会知道的?”
“他不用知道。”
“不知道那他写什么?”
“他写什么数字,就是什么数字。”
“啊?”花盛张大嘴巴,“凭什么他能写对?”
太上小君说:“凭运气。”
花盛只觉得如鲠在喉,这个理由实在好的不能再好,让花盛完全没有反驳的机会。
他往洞中望去,尽管在场的弟子们早已心有灵犀,试炼一开始便围攻天极子,但天极子仍大气都不喘,只是如戏耍众人一般,在洞中来回闪避。
“如果他真能猜中数字的话,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花盛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太上小君的胳膊,将他拉到一块石头的背后。
“你躲什么?”
“这群追天极子的人都错了!”花盛忙说,“不但如此,正相反!我们得赶快放天极子走!”
“放他去下一局?”
“是的。绝不能让他继续呆在神心算局里!”
“放他过去,岂不是让天极子在下一局里占得先机?”太上小君刚想问明白,只听到洞中传来天极子的声音。
“三四一九三!”
“一一六!”
“八二七一四九!”
随后传来呼呼呼的三声。
旋即有人喊道:“不好!大家快跑!”
花盛和太上小君从岩石后探出头,只见有三名弟子的身形忽然变成半透明,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消失在了空气之中。同时,洞壁上的文字已经发生了变化。
“试炼者:三十三名。”
原本围攻天极子的弟子们正在四散而去。
太上小君一摸自己的后脑勺:“原来是这样!”
“任何人编号一旦被他人知晓,编号所有者立即离场!所以谁一旦让天极子看到,他就能猜出对方的编号!”
“这么说,如果让天极子一直待在这里……”
“他就会在这局淘汰掉所有试炼者!”
“如果他是神心算局的唯一赢家,”太上小君皱了皱眉头,“那他也就成了今年天目试炼的最终获胜者。”
“唯一的方法,就是赶快让他晋级。剩下的人再想其它办法过关!”
太上小君摇头说:“但如此说来,如果人越少对我们也越有利。”
花盛纠正道:“我们得把自己藏在人堆里。天极子既然手里拿着在场之人的编号总和,那就说明他只是想进入下一局。但如果试炼者的数量真降到个位数,天极子可能真会想到在这局就灭掉所有参与这场游戏的人。”
“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在他想走的时候,放他走,以免他改变主意。”
“不错!”花盛点头,随后他探出半个脑袋,在硕大的溶洞内,仅能看到天极子一人的身影。其他试炼者和花盛一样,都躲在各个角落不敢现身。
天极子手里握着写有数字的纸片,来回悠闲地踱着步,似乎打消了立刻从神心算局晋级的念头。他从中间开始往洞边上搜寻,洞内虽然怪石林立,可以躲藏之处甚多,但天极子每走几步,便能听到他清晰地喊出一串编号。紧接着,洞壁上的数字,便开始不断减少。
虽然也有人试图施展仙术与天极子一搏,但天极子法术并不在他人之下。对方总是刚一露头,便被他道破自己的编号。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试炼者只剩下二十一名。而试炼者编号被他人获悉便立即退场的这条规则,成为了天极子的“杀手锏”。
太上小君看着有点恼怒,暗暗与花盛说:“大家都玩捉迷藏,这样下去可不行。洞虽大,但一个时辰内还是能被搜遍。况且,即使一直躲下去,仍然无法赢得此局。我们到不了下一局,赢的还是天极子一个。”
这和花盛心里所想不谋而合。天极子在神心算局中的优势显而易见,上一局看似在寻找烛火中展开,但实际上比试的是试炼者的战斗力。通过实打实的较量,仙术强者自然有更多机会超越其他弟子获得烛火。
所以第一局才被称作“战局”。像虎灵那种浑身蛮力又有心机的,在试炼中便会占有一定优势。
而这一局被称为“算局”。那么实际上,光靠高超的仙术仍然无法确保晋级。而是要通过某种方式测算出所有人的编号总和。
花盛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头疼。但不管怎么说,眼下还得想方法让天极子离开此局。
就在此时,突然从一块怪石后飞出一道手掌大的黑影,那黑影直接射向了位于高处的试炼彩环。不偏不倚,那黑影正好击中了彩环的火花边缘上。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原本可以容纳一个成人大小的彩环竟然缩小了,变得只有原来一半大小。
那道黑影击中边缘后缓缓飘落,花盛一瞧,竟然是根黑色的羽毛。
就在众人吃惊之余,另一个岩石后面,又射出一根相同大小的黑色羽毛。又一次击中高处的试炼彩环,那彩环竟然又缩小了一半,变得只有脸盆大小。
天极子也吃了一惊,他飞到岩石后,但一无所获。
“是灭影。”花盛突然听到身边有个陌生的声音传来,他赶忙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身旁多了个年龄和他差不多的男弟子。再一瞧又觉得眼熟。这才想起,原来是不久前自己火烧思仙阁时,课堂上那位战马仙灵的同门。
倒是太上小君先认出,说道:“宣文?你怎么也在这。”
宣文捂着额头,叹了口气:“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一个关系户和一只蝼螘。”宣文一张口就略显刻薄。
太上小君眯起眼睛:“你说的关系户,说谁呢?”
“可不是!说谁蝼螘呢?用的还不是一个,而是一只!”花盛恨不得扑上去,但被太上小君拦在中间。
“我都还没说是谁,你们就急着对号入座。”宣文说道,“没办法,只能将就和你们躲在这挤一挤了。”
“什么叫将就和我们挤一挤?”花盛问。
“不挤在这,难道还要冲出去撞天极子那块硬石头?”宣文斜眼看着他,“你那个三昧真火怎么关键时刻不去喷一下天极子?”
花盛被气得七窍生烟:“要能喷也是先喷你!你离得近!”
宣文说道:“你居然能过了烛火战局,也算是奇事。是靠太上小君吧。”
“你!!”花盛按捺不住。
太上小君赶忙说:“算了算了。花盛你要以大局为重,没必要在这里争辩。”
随后太上小君转身对宣文说:“他是凭实力过关的,在下和他是配合。”
“你自己不是靠着爷爷的关系,走的后门?”
宣文的每句话听上去都显得特别刺耳。
“今晚已经够累了,这话题咱们到此为止。”太上小君压住火气,“刚刚你说的灭影是什么东西?”
“不是什么东西。”宣文答道。
“那是什么?”
“是术道习院的弟子。”
花盛听着别扭:“怎么听上去像是说那弟子不是东西。”
宣文斜眼看他:“那你是个东西?”
花盛一时语塞:“确实不是个东西。”
“所以我说灭影不是东西,有什么问题?”
太上小君打断了花盛和宣文毫无意义的讨论:“行了!大家都不是东西。在下是在问,灭影是谁?”
宣文往岩石缝中偷偷望了一眼,确保天极子没有靠近他们,压低声音说:“灭影,是灭蒙鸟的后代。”
“灭蒙鸟?”花盛想到了方才的黑色羽毛,“那就是仙灵?”
宣文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解释道:“是的。如果说像花盛这种蝼螘,是凡人中低级别的群体。那灭蒙鸟,就是仙灵中级别比较高的群体。”
“你打比方就打比方,能不能不要踩在我头上?”花盛插嘴道。
“你不满意我就不说了。”
“行行行!你继续,你继续。”花盛闭上嘴巴。
宣文继续低声说:“灭影是灭蒙鸟的后代。她们家一共有姊妹九个,是九胞胎,灭影是当中最小的。她平时在习院内非常非常低调,看起来天资平庸。据说每次都坐在最后一排,所以很多人甚至和她上了一年的课,都不知道班上有这么个人。”
“那你怎么知道的?”花盛问。
“因为我们家是火相家族,和火轮天王是故交。而火轮天王亲口告诉家父,说他收了灭蒙鸟家族的灭影为义女。”宣文答道。
花盛又听到一个新名字,问:“火轮天王是谁?也是这个灭蒙鸟家族的仙灵?”
宣文斜眼看着花盛:“我知道蝼螘无知,但没想到这么无知。”
花盛一脸茫然:“我应该知道火轮天王是谁么?”
太上小君说:“你当然应该知道。火轮天王就是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