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走进一栋房子,坐电梯,很明显他经常来,这里应该是他住的地方,到了一个房门前,他掏出锁匙,打开门,我走了进去,两室一厅的房子,装修虽不华丽,但干净整洁。
走到沙发上坐下,他马上帮我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我的身边,注视着我,我有些尴尬,站起来四周走走看看,他跟随在我身边为我介绍。
然后,我又回沙发坐下,他走进房间拿出一件他的上衣,对我道:“今晚你就穿这件衣服睡吧。”
“不,我就穿我自己身上的衣服。”
“啊?”他盯着我的身上。
我身上穿着T恤与长裤,睡觉的确有些不合适,但他看我一脸的坚持,无奈只得由我。
他又帮我准备好牙刷、毛巾,我先到洗手间洗漱,将近四十分钟,我才由里面走出来,他望着穿戴整齐的我,抿嘴偷笑,指着房间道:“这是我的房间,另一间,我一个好朋友偶尔会来住。”
“我睡你的房间。”
“那我睡哪?”他故意问道。
“你喜欢睡哪里,就睡哪里?”我道。
他马上意味深长地望着我,我挺直身子道:“我今天既然跟你来了,我就相信你,也不会害怕你。”
“哦,是吗?”他眨着眼睛。
“嗯,我先去睡了。”说完,我转身走进房间里,躺在床上,拿着他放在床头的杂志翻看,都是一些八卦娱乐新闻,早就听说香港人喜欢看这些娱乐八卦,再看看后面的售价,好家伙!一点也不便宜,都要几十元一本,过了一会,听到客厅里关电视的声音。
他走了进来,望着在看书的我,问道:“要不要玩游戏?”
“什么游戏?”
他由柜子里取出一个游戏机递给我。
“这种不玩,我不会。”
“嗯。”他放回柜子里:“那你就看会书,我去洗澡。”
“好的。”我点点头,继续翻着手里的书。
十几分钟后,他擦着刚洗过的头发走进来,我微笑望着他,他看着我,又看看他自己:“怎么了?”
“没有。”我摇了摇头。
“那你盯着我看什么?”
“不能看吗?不能看就不看了。”我回头继续看书。
“不是不可以,只是被你这样看,感觉怪怪的。”
“呵呵!”我忍不住笑起来。
他打开柜子,取出一个蓝色像床垫的东西,然后让我起床一下,他铺在床上,垫子有着一节节拱起的皱褶,用手摸下去,里面好像装着水。
“是什么?”
“垫子。”
“里面有水?”
“嗯。”
“为什么要睡这个?好像拱起来并不平坦?”
“这个有按摩作用,你躺下试试,既凉快又舒服。”
“我试试看。”我躺在水垫子上面,真的很清凉舒适,不过感觉有些不安全:“会不会睡着袋子破了,里面的水流出来,把床都打湿了?”
“不会的,我常这样睡。”
“以前你一个人睡,今天可是两个人,重量不一样。”
“哈哈!”他笑出声来,靠近我道:“放心吧,绝对没有问题。”
我眨着眼睛注视着他,他鼻梁高挺,睫毛纤长,浓密的黑发间闪着凝水的光,他的确很好看,算是一个美男子。
“睡觉了。”他突然转过身去,关灯躺下。
我把手里的书放好,也躺下睡觉。
窗帘没有拉,窗外的月光照射在床边,望着天边的明月,想到小时候学的唐诗,诗人李白写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心中的忧伤之情又涌上心头。
寂静的夜里,身旁的他背向我入睡,没有一丝动静,仿佛已经熟睡,真羡慕他这种上床就能安睡的人,我做梦都想这样。
被空调吹着,感觉喉咙一阵阵干涩发痒,我急忙捂着嘴,轻轻地咳了两声,其实今天我的表现已经很好,一路走来,我都没有咳嗽。
“怎么了?”他转身问道。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我有点咳嗽。”
借着月光,看到他脸上依然流露着微笑,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我散落在枕边的长发。
“我晚上可能会不停咳嗽,这样会吵得你睡不安稳,要不你休息吧,我去客厅沙发看电视,看电视,我就不会咳嗽了,看累了,我可以睡在沙发上。”
“不,你睡在这里。”说完,他把空调关了。
“关了空调,你可能会很热的。”
“我没事。”
我很感动,看来,他远比我想象中懂事体贴,他知道我咳嗽不能吹空调,知道我怕冷,我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急忙转过头去。
他温柔地抱着我,把我转过来,在我的额前亲吻了一下,接着转身睡觉。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却是层层涟漪,今晚那个女孩对我说的话犹言在耳,我该怎么对他说呢?我要怎么讲才好?我真的可以帮到他吗?我真的能鼓励他吗?
可是,万一我这样讲了,他信了,可我没有等他怎么办?我是一个打工人,流浪就是我的生活,世界上美好的爱情与幸福是我的梦想,但在现实中,却是遥不可及。
我的身上背负着责任,这种浪漫的爱情,我不敢奢想,最少我现在还不敢想。
而且,我对他的感情,我也无法确定,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他,更无法确定我愿不愿跟随他一生,一生!真的好遥远啊!
再说,我的宗族有规定,男女同姓,其生不蕃,要不会被当作乱伦唾骂,这是每一位周姓孩子从小就会知道的规矩,虽然时代有所改变,但祖先的规矩一直延续至今,最少我的祖辈、父辈、平辈们从来没有同姓结婚的先例。
而我为了这份感情,有勇气去做第一个打破族规的人吗?爷爷、父亲能同意吗?
《晋语》:同姓则同德,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同志虽远,男女不相及;畏黩故也,黩则生怨,怨乱毓灾,灾毓灭姓,是故娶妻避同姓,畏乱灾也。
清代文史大家顾炎武说:是知礼不娶同姓者,非但防嫌,亦以戒独也。
想着,想着,我感觉头都要炸了,我想到哪里去了?我现在才十七岁,要结婚也是三年后的事,我和他能不能走得过三年都是未知数?我是不是想太多了?而且,我马上就要回家了。
“你睡了吗?”
“嗯!”他转过头来。
“我想跟你说说话。”
他看着我笑了笑。
我望着他,却不知如何开口,他却眨着眼睛望着我。
“我要走了。”
“嗯?”
“我要回家了,过几天,我可能就要走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我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说,其实我很想说,我还会再来的,就算不到太平,我也会到广东其它城市。
“哦。”他把身子平躺,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怎么了?”我看着他。
“没什么?”
“你,你以后不要再这样玩了,多花点时间陪家人,父母都不容易,身为子女,如果可以,就做个来报恩的孩子吧,尽量在今生把养育之恩还了,这样来生互不相欠,再投胎时,就可以选择来生要不要再相见。”我有些吞吞吐吐道。
“嗯!”
我不知说什么好,感觉说什么都不对,周围一片寂静,黑暗中,看到他慢慢向我靠近,他轻轻地把手放在我的脖子下,抱着我,靠近,再靠近,近得可以感觉相互的呼吸。
他凝视着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悲伤,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我的脸、耳朵,接着,他闭着双眼,吻在我的唇上,而我也闭上眼睛。
亲吻!还是亲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我只知道他的吻温暖,他的唇柔软,这不是我第一次接吻,早前辉突然吻过我一次,但我觉得这才是我第一次接吻,这才是真正的接吻。
因为这种感觉是幸福的,这种感觉是辉永远都无法给我的,对辉的那次吻,我更多是反感与恶心,现在的吻,让我感到幸福又伤痛,我有些想流泪。
因为我意识到,我跟眼前这个男人,今夜过后将会永远分别,未来再难相见,生命中,我们都是对方的过客,但他却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如果我们不是同姓氏,我想我愿意,他成为我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
我们一直这样静静地吻了好久好久,虽然过程中,他也有激动,但最后都克制住自己,他一直紧紧地把我拥在怀里,第二天我醒来时,他还抱着我。
我动了动身子,他也醒来,我坐起身,有些害羞道:“我要起床了。”
说完,我就去了洗手间梳洗,回到房里,他有些睡眼朦胧地坐在床边,我们微笑相望着,却又互不出声,这种感觉很奇妙。
最后,我打破寂静,说我要走了,他起来穿衣服,我急忙道:“你不用下去送我了,我自己走就行。”
突然间,我们都沉默了,他有些失神地望着我,我转头望着一边,他张了张嘴,似要问什么,却没有说出口,最后,我开口道:“我走了。”
他点了点头,跟随在我的身后,走到大门口时,我转头对他道:“我走了,拜拜!”
他望着我,没有讲话,我拉开门走了出去,在转角处,我回头看到他还站在门边对我遥望,我的心充满了忧伤,急忙微笑了一下,走进电梯里。
我走后,再也没有见过他,虽然我后来常回虎门游玩,但都没有遇到他,其实我知道,我可以找他要个联系方式,或者把我的呼机号写给他,但我却一直没有写,不知是什么原因,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我就是很介意我们是同姓。
我想我对他是有好感的,这个与我同姓的男人,我一直认为跟他之间,我们总像是少了些什么,也许就是缘分吧。
第七十七章
“喂。”
“喂。”
“芯!”世雄总能马上辨识出我的声音:“今天怎么想到打电话给我?”
“嗯,我要走了。”
“要走?又去哪?”
又去哪?好像我很喜欢到处跑,唉!可能我太喜欢流浪了:“我要回家了。”
“什么时候?”
“应该就是这几天吧。”
“怎么突然想回家?”
“其实也不算突然,我想了一些日子。”
“那我帮你订机票吧?”
我有些意外,我本意只是想打电话告诉他一声我要走了,并不是找他帮我买票,而且我更意外世雄却没有问我什么时候回来,还回不回来。
“芯,你哪一天走?我帮你订由广州走的飞机票。”
“那就订三天后吧。”
“嗯,订到武汉的?就你名字?”
“是的,咸宁没有机场,到武汉我再坐车回家。”
“好的,订好机票,我明天给你送过来。”
“嗯。”
挂上电话,我有些茫然,突然要走了,是那么的不舍,接着我马上给方生打了一个电话:“方生,是我。”
“芯,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我在说谎,事实是越来越严重。
“那就好,上班太累就请假休息休息。”
“我知道的,嗯......。”我犹豫着,而另一边方生好像正在忙,旁边有人在跟他讲话。
我鼓起勇气,大声道:“方生,我要走了。”
“走,你要走到哪里?你才到虎门多久,又要走?”方生在电话里大声道。
什么啊?怎么又要走?我晕倒:“我是要回家了,我想回家。”刚说完,我有些委屈,眼泪居然哗哗往下掉。
“回家啊!哦,那你什么时候走?”他语气缓和了许多。
“三天后。”
“我帮你订机票。”
“不,不用了,已经买了。”
“哦?那我送你去机场,是在广州坐飞机吗?”
“嗯,几点的飞机?”
“现在还不知道,票还没拿到,只是订了,明天拿到票。”
“那你拿到票打电话告诉我。”
“好的。”
“那就这样吧,我还有事要忙,你自己注意身体。”
“我会的,那我挂了。”
“嗯。”
第二天中午,世雄在呼机里给我留言说他快到了,我马上起床下来打电话他,约好在肯德基快餐厅等他。
中午,肯德基的生意很旺,总是人来人往,有时我总在郁闷为什么外国的快餐,在中国生意这么好,而且价格偏贵,东西也很简单。
曾经有很长的时间,我总是思考这个问题,而空闲时,我也会去那里坐,渐渐地,我想明白一点,最基本人家的服务态度与卫生管理,就比中国许多餐厅做得好,可以说,让我们中国餐厅自愧不如。
他们餐厅里,任何时候给人的感觉都是干净清爽的,服务员永远是热情的,笑容时时都挂在他们的脸上,这点,我不得不佩服西方人的管理制度。
就拿我来说,我有时整个下午就买了一杯饮品,然后坐在那里看书,却从来不会看到服务人员不悦的脸色。
但许多中式快餐厅,地板总是污黑,物品摆放杂乱、东倒西歪,四周散发着一股油烟味,灯泡坏了,碗缺了也不换,服务人员也是不理不睬,询问服务人员,回答的态度不耐烦,常是冷言冷语,总会让人觉得是在自讨没趣。
如果吃的东西少,又坐久一些,那个脸像是欠了他们的债,在卫生与服务上及不讲究,当然,也不是全部,但最少是大部分情况,服务与管理方面,我们真的要跟老外学习,虽然我们中国的食物美味,但服务与管理实在太差。
“芯!”
我抬头看到世雄坐在我旁边:“吃什么,我去买。”
“我随便,你说了算。”
世雄笑了笑,把机票递给我后,转身去买食品。
我拿着手里的机票,有些兴奋,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机票,这就是机票,几张小纸片,上面印着我的名字、出发地点、时间与到达地点时间,及一些规章制度等等。
“吃点东西吧。”世雄把汉堡包与饮品放在我面前。
“嗯。”
“吃完一会,我要走了,我还有点事。”
“好的。”
“后天,要我送你去机场吗?”
“不用了,不用送了。”
“哦。”世雄迟疑应了一声,接着低头吃手里的食品。
我有些心虚,也只得低头喝饮料。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暂时还不能确定,几年没有回家,我想在家里住些日子。”
“嗯,来时记得要打电话告诉我。”
“我会的,不过,我可能不来太平了。”
“你想去哪里,深圳吗?”
“不是,我想去广州,我想到有厚重历史的大城市闯闯。”
“好啊!广州是我上大学的地方,那我以后常去广州看你。”
我点点头,然后世雄问我要不要买什么东西回家,我告诉他不用,要买的我都准备好了,我们就闲杂聊天,很快吃完东西,世雄下午有事要忙。
我们由二楼走下,到楼梯间,世雄突然停下来,他见四下无人,便由袋子里拿出钱包,数了一千元递给我。
我急忙推开道:“我不要。”
“快拿着。”他望着四周,催促道。
“我说了不要。”我把头转过去,他已经帮我买了机票,我怎么可能还要他给我钱,我们是朋友,不应该这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他给我钱花,而且,他自己都没有上班,天天游手好闲花父母的钱,这种钱,我不想要。
“没有多少钱,你就拿着吧,本想给你买点什么带回家,但不知道买什么好,给你自己去买。”
“不,我有钱买,我不要。”
“芯,快拿着,让别人看到很难看了。”他有些急躁道。
“不要,我真的有钱,你已经帮我买机票了。”
“机票是机票,这个是给你买特产的,你是不是嫌少?最近我花钱较多,手头有点紧。”他低声有些内疚道。
“不是,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急忙解释。
“那你就拿着,快点,一会被别人看到,别人还以为什么呢。”他的脸都红了。
我的脸也红了,不知所措地接过他手里的钱。
世雄急忙走下楼去,我跟随在后,走到大门口,世雄拦了一辆的士,打开车门后,对我道:“芯,我要赶时间,就不送你了。”
“嗯,你有事快去忙吧,我自己走回去。”
他歉意地点点头,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坐进车里,看着车子开走,有些想笑,感觉刚才太搞笑了,世雄的表情像做贼一样,他给钱我,却比我还不好意思,想着在楼梯间他那急躁的样子,原来世雄也挺可爱的。
我把钱放好,这是世雄给我的钱,也是他的一片心意,我可千万不能弄丢了,不说失去他那份心意我难过,这一千元也足够我心痛的。
对他们来说,一千不算什么,但对我这个打工者可是很重要,一个月的工资还没这么多,想到这里,感觉自己有点俗。
俗就俗吧,我也是俗人,我也要吃饭,谁不喜欢钱,我就喜欢钱,又怎么样?再说,我一没偷,二没抢。
下午,我给方生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坐飞机的准确时间,然后蹦蹦跳跳跑去找莲与萍,不知道她俩起床没有。
回家了,终于快要回家了。
第七十八章
明天就要回家了,我那简单的行囊早就整理好,今天没有上班,也没有去公司办理离职手续,害怕被经理质问,问我为什么突然要走,年轻的经理,对我总有着与对别人不一样的情感。
工作中,他能包容我的都会包容我,可以帮助我的,也会尽力帮助,对他的好,我无以回报,只能在工作中更好的表现,礼貌招待每一位客人,从来不把自己的情绪带回公司。
无论客人怎么刁钻凶恶,我都会耐心讲解、任劳任怨,对公司里的规章制度自觉遵守,工作中从来不要求加工资,更没有像别人加班一点就计较加班费、满腹牢骚,只要上司要求,我从不推脱。
后来,我总结我能这样做好工作的原因,是因为我从来没把我只当成是一个打工者,每天工作时,我就会告诉自己,这是我自己的生意,我应该要怎么做,才可以更好地赚得更多。
可现在,我要走了,我不敢去辞职,不是怕经理不让我走,是怕他对我的挽留,因为我不想再回到太平工作了,这里不适合我的发展方向,我这一走,也许永远不再回来,这个月的工资及按金,我不要了,就让我静静地离开吧。
下午两点多,“嘀!嘀嘀!”我拿着呼机,看到上面一排字“芯,我在下面等你,辉。”晕啊!怎么今天突然跑来了?怎么不明天或者后天呢?
明天,我一大早就走了,怎么办?怎么办?我有些六神无主,不见他,绝对不再见他,见到他,他就要牵着我的手,好反感啊!
如果我告诉他,说我要走了,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更没想过要做他的女朋友,辉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他这个人有些神经质,感觉是那种受不了刺激的人,天啊!我应该怎么办?
不行,我不能待在宿舍里,万一他等不到我下去,会不会到宿舍门口来守着?我要快点跑掉才行,急忙换衣服,郁闷啊!我这是欠了什么债?做了什么错事?为什么搞得像大逃亡一样?
不管了,飞快跑下楼,到大门口,我偷偷向外面张望,确定辉不在门口,其实我也知道,他现在一定会在龙泉宾馆大门口等我,每次来找我,总是发一个留言告诉我,然后一直站在那里等,烈日当空他也会站在那里,感觉他有点一根筋。
走出宿舍大门,由转角处向后跑去,一口气跑到萍与莲所租住的地方,萍的房门打开着,我跑进去,看到她们二人正在看电视。
“芯,你怎么了?”莲诧意地望着我。
“别提了,我都快吓死了。”边说边摇着手。
“怎么了?出什么事?”她们二人马上站起来。
“辉来了。”
“今天?他来得真准时,知道你明天要走啊?”萍道。
“我才没有告诉他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今天突然到来。”
“心灵感应。”莲笑道。
“谁跟他感应,我不想再理他,烦死了。”
“反正你明天要走了,就与他吃个饭呗,顺便好好聊聊。”萍道。
“不聊,我不敢,他那个人有些神经质,我哪敢跟他说。”我摇头道。
“以前,你们不是常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嘛?”
“那是以前,后来我是无奈,说白了,是有些不忍心伤害他。”
“可你现在不见他,他一样很伤心。”萍与莲道。
“是啊,就是因为明天我要走了,我不想再生事端,有什么意外,所以决定不见他。”我看着已经化好妆的她俩,接着道:“你们要去龙泉是吧,如果看到他还在那里,你们告诉他,说我今天已经回家了,不在太平,而且不再回来这里工作。”
“那他如果还问别的呢?”
“别的,你们全部说不知道,只讲我回家了。”
“好吧。”
下午,她们去龙泉坐台,我无聊到处闲逛,四点多去了丽家一趟,与丽聊了一会,走时,丽告诉我,如果我去广州,她也想去,她叫我到广州记得打她呼机,我答应了。
六点多,天色渐渐暗下来,我想辉再傻,也不至于一直站到现在,而且,他也要去吃饭,但为保险起见,我走到龙泉宾馆对面偷偷观察,确定对面没有辉的身影后,我向对面走去。
来到龙泉宾馆,穿过大堂,向我工作的楼梯走去,远远看到莲正站在楼梯间,她看到我走来,急忙对我摆手使眼色,我有些迷惑,莲跑过来,挡在我前面。
突然,我明白过来,可太迟了,我看到辉就站在上几格的楼梯间怔怔地望着我,他的眼神充满了伤痛,我有些不知所措,恨不得立即逃跑,但我没有,看着他笑了笑。
辉缓缓走到我的面前,看着我,接着,他对我道:“听她们说你走了,回你的家乡去了。”
“哦,是的,我是走了,去广州坐车,可去到那里没有买到票,就又回来了。”我有些心虚道。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是突然想走的,许多人都没有告诉。”
“我也不告诉吗?”
“不过现在买好票了,明天可以走了。”我避开辉的话。
“今天,我等了你一个下午。”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
“我以前很不客气吗?”
“不是,怎么会突然这样,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没有,你没有做错什么。”
辉的眼睛里闪着泪光,他转头望了望四周道:“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喝点东西。”
“不了,我跟她们约好了一起吃饭。”我指着萍与莲道。
“既然明天要走了,一起吃餐饭都不愿意吗?”
“可我已经与别人约好了,而且还有别的朋友们,他们都在等着。”我做出无奈的表情。
辉摇着头,有些激动地大声道:“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怎么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
我惊慌地望着四周,这里是宾馆,现在天黑了,来往的人越来越多。
“我们出去外面说吧?”辉望着我的脸道,也许他看出我的顾忌。
走到大门口右手边,我停了下来,辉紧紧地盯着我的脸,仿佛要把我看穿:“我们去吃饭吧,就当是陪我吃最后一餐饭。”
突然之间,一股恐惧感传遍我的全身,吃最后一餐饭?我明天就要回家了,天啊!他不会想干什么吧?他想自杀?还是想杀死我?或者与我同归于尽?还是其它?
太吓人了!我感觉我的头皮都在发麻,惊惶失措急忙道:“我要走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你就当从来没有认识我。”
“可以吗?”辉大声质问道。
“实话告诉你,我们是不可能的,因为,因为我爸很疼爱我,他不希望我嫁在外面,他说过,我要嫁就要嫁到家里去,如果在外面有男友,他就不要我回家了。”我开始编着谎言。
“我现在只想与你吃餐饭,也不行吗?”
“今天真的不行,我约好了别人。”现在打死我也不愿跟他去吃饭,明天就要回家了,我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什么意外。
“我们走走总可以吧?”辉望着车来车往的马路冷冷道。
看着他望着马路,我的心更恐惧,脑海里飘起一幕幕画面,我与辉静静走在路边,然后有一辆车飞疾而来,在那一瞬间,辉抓着我的手向路中冲去,“怦”一声中,我轻轻地飞起,接着重重摔落在地。
看到辉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对我狞笑,而血正由他嘴角缓缓渗出,我的头越来越晕,感觉喉咙有股血腥味卡在那里,让我无法呼吸,周围有许多围观的眼睛,惊恐地看着我,接着,我渐渐失去知觉。
第七十九章
“不好意思,我,我要走了。”我惊魂未定地对辉道。
“为什么?才几天?”辉的眼睛痛楚地盯着我:“你对我的态度怎么有如此大地转变,就连跟我走走,你都不愿意。”
我没有出声,辉向我靠近,想牵我的手,我急忙甩开,向后退去,面如土色道:“我要走了,朋友们都在等,再见!”然后头也没回,向前跑去。
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莲与萍,示意她们快跟我走,我像逃命般向前奔跑,十几分钟后,当我确定没有辉的踪影后停下来。
“其实辉好可怜,今天看他站在太阳下等你。”萍望着心有余悸的我道。
“是啊!他晒得满头大汗,我们都告诉他,说你走了,回家去了,但他不信,他还是一直坚持站在那里等。”莲接着讲。
我没有出声,我什么也不想讲,刚才的一切太恐怖了,我感觉自己仿佛死里逃生,就在这时,我的呼机又响起,我就像触电一样被弹起,手颤抖着按呼机里的按键,看到一串号码,我松了一口气,是水都酒店的前台电话,在旁边找了个公用电话打过去:“喂!”
“芯芯。”电话里传来汤生的声音。
“汤生。”
“嗯,我在水都,你过来,我们一起吃饭吧。”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今天啊,不过下午我们去了长安打球,刚到太平就打电话给你了。”
“嗯,那我马上过去。”放下电话,我把汤生来的事告诉萍与莲后,拦了一辆摩托车向水都方向驶去。
“芯。”汤生看着眼前的我,笑容满面道。
“汤生。”
“走,吃饭去。”
“嗯。”我刚走进房间里,马上又退出外面,跟随在他的身后。
吃饭还是像以前一样,有他的朋友们一起,他们一直在聊天,而我却心事重重,总在想着怎么告诉他,说我明天要走了。
看着他们不停聊天,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下,吃完饭后,我没有说马上要走,而是跟随汤生到房间里,汤生看着我问道:“芯,今天不上班吗?”
“嗯。”
“上白班?”
“不是。”
“休息?”
“不是。”我笑了笑道:“我要走了。”
“走?走去哪里?”
“回家,明天就回家。”
“啊!明天就回家?这么快?”
“是的。”
“你都没有提前告诉我?”
“我是突然决定的。”
“那你也可以打个电话给我,我写给你的电话号码,你从来没有打过。”
我沉默着。
“幸好我今天来了,如果没来,那你不就回家去了。”汤生有些责怪我。
“我还会来的。”我笑道:“不过不来虎门,我想去广州。”
“为什么不来虎门?这里多好,什么都有,广州有什么好?”
“广州是历史名城,是大城市,去那里可以长见识。”
“人只要好学,在哪里都可以学到知识。”
“话虽如此,可大的地方人才更多、知识更广。”
“那我以后不是见不到你了?”
“不会,你来时一样可以打电话给我,我来太平。”
“真的。”
“嗯。”我点着头。
汤生开心笑起来,正在这时,汤生的朋友来找他去打牌,我告诉他说要离开,回去与朋友们告别,汤生点头答应,然后,他给了我一百美金。
回来后,我马上找萍与莲出来坐,今晚她们不去坐台专门陪我,然后,又打电话给丽,丽带来两个朋友,我们几个人去了酒吧里喝酒跳舞,在这期间,我的呼机响了许多次。
看着那个重复一遍又一遍的电话号码,我知道都是辉打来的,那是龙泉宾馆前台的电话,他应该是在房间里打给我,这时台上的歌手正唱着: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
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回去的路有些黑暗,
担心让你一个人走,
我想是因为我不够温柔,
不能分担你的忧愁,
如果这样说不出口,
就把遗憾放在心中,
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
你的美丽让你带走,
从此以后我再没有,
快乐起来的理由……。
我听着忍不住视线模糊,让我想起第一次认识辉时,辉唱了这首《把悲伤留给自己》,他的歌声太好听了,我听着都忍不住想潸然泪下。
昔日的一切仿如昨天,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辉!你为什么要爱上我?又为什么要跟我表白?就这样一直与我做个好朋友不好吗?如果你不与我表白,我们就能一直做朋友了,我坐不下去了,我想走。
这时正好又收到汤生呼我,我复机后,汤生让我再次去水都,而且催促我要快到。
我不得不对她们告辞,当萍与莲听到我要走,也跟随我一起离开,走出酒吧门口,我的呼机又响起,还是辉打来的,我有些伤感。
“芯,怎么了?”
“没什么?一会我要去水都,汤生叫我过去。”
“那你怎么有些不开心?”莲望着我问。
“辉一直在打我呼机。”
“啊!他还在打?”
“嗯。”我望着旁边的公用电话,走过去拿起电话拨打,通了,马上,那边的人拿起电话:“喂。”
“是我。”我轻轻道。
“芯。”辉的声音哽咽着,仿佛刚哭过。
“嗯。”听着他沙哑的声音,我的心揪在一起,感觉是那么地悲伤。
“芯,你爱过我吗?”辉问道。
我心想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你,正想说没有,可听着电话那边急切的声音,我沉默了。
“芯!可我爱你,我爱你!”
“辉,我们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别老是这样问,你什么都没有错,是我错了,对不起!”我有些不耐烦。
“芯,我爱你!我爱你!”辉在电话里疯狂呐喊,接着失声痛哭起来。
“再见!”我冷漠地挂上电话,然后与站在一旁的莲及萍静静行走在路上,我望着四周,轻轻地笑了,一切都像是梦一场。
坐着车子向水都驶去。
到了水都,走到汤生告诉我的房间,他们正在打牌,看到我进来,汤生开心叫我坐在他身边,然后手舞足蹈与他的朋友们叫喊着说不怕了。
原来他们在赌钱,而汤生输了不少,我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牌,怎么算分,只知道汤生已经输了一百二十多万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有支票薄,在旁边小本子上记分,打完后,输家就开支票给赢家。
也许是巧合,当我到来后,汤生开始渐渐变成赢家,他边打牌边不停夸我是他的福星,后来还让我抓牌,他教我打,看到我抓起来的牌,他在边上不停叹着“神手啊!”。
弄得我都不敢看他几个朋友的脸色,害怕他们讨厌我,一直打到凌晨一点多,他们才散去,这时,汤生不但没输,还倒赢了十几万元,我正想离开,汤生叫我跟他去房间里。
“芯,你今天就在这里住吧?”汤生坐在床上对我道。
“不,不用了,我还是回去。”我急忙摇着手。
“放心吧,我不动你,只是想你陪我住在这里,你看这里有两张床,我们一人睡一张。”
“没事的,我可以回去的。”我摇着头。
“你害怕?我睡觉一向喜欢一人独睡,就算你想跟我睡,我还不愿意,在美国跟我太太,我们都是分房睡的。”
“不是,我明天要走了,我想回去收拾一下。”我解释道。
“明天你早点起床回去吧,今天太晚了,就在这里休息。”
“可我没有睡觉穿的衣服。”我继续推脱道。
“不穿我也不看你,如果我要动你,我早可以动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就是因为你明天要走了,我想留你在这里住一晚。”说完,汤生走去洗手间,留下我独自一人在这里不知所措。
接着,听到洗手间哗啦啦的流水声,我的心开始紧张起来,想拿着包偷偷跑出去,可又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不好,而且汤生也不是刚认识,就像他说的,如果要动我,有太多机会,也用不着等到现在。
门响了,汤生裹着浴巾走出来,他看着我道:“去洗澡吧,早点休息!”
我“哦!”了一声走进洗手间,再把洗手间的门反锁好,望着镜中的自己,我的心还在犹豫不定,我觉得我正在做的事有些荒唐。
最后,我还是脱衣洗澡,走出来时,依然穿着白天身上的衣物,房里的灯都灭了,看来汤生已经熟睡,我在另一张床上躺下。
突然,黑暗中传来汤生的声音:“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留你住下来吗?”
“不知道。”
“第一,当然是因为你要走了,我希望你能多陪陪我;第二,是因为你要走了,我希望能多给你一点钱。”
“哦。”
“可我又不想白白送给你钱。”
“嗯?”我有些不解。
“人赚每一分钱,都要有相应的付出,天下从来没有白捡的金钱,没有人可以不劳而获,所以,我才留你在这里住,陪我在房里睡一晚,明天早上,我会再给你两百美金。”
“嗯。”
汤生没有再说话,转身睡了,而我却久久无法入眠。
汤生的话总是会让我思考,人赚每一分钱都要有相应的付出,这句话好像很对,也非常有道理,可为什么我的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也不愿意去认同,不知想了多久,只知道后来在朦胧中,渐渐睡去,
早上被呼机里的闹钟吵醒,急忙起来梳洗,汤生已不在房间,但他给我留了字条,及放在台面的两百美金,旁边还放着两枚漂亮的胸针。
他在字条里告诉我,一枚是送给我的,另一枚,让我带回去送给我的母亲,呵呵!他不知道,我已经多年没见过她了,而且,快忘记母亲的模样了。
第八十章
“确定东西都带齐了?”方生帮我把行李放进后车厢,对我提醒道。
我急忙打开包,再把东西检查一遍:“带齐了,主要就是证件、机票、钱,只要这三样东西在就没事。”
然后,我们坐进车里,向广州白云机场的方向疾驰而去,一路上我一直静静趴在车窗,望着路边,心中是那么地矛盾,真的要走了,却有着丝丝不舍。
一会后,我的眼皮在打架,昏昏睡着,睡梦中,我仿佛穿过层层白云,飞向蔚蓝的天空,我看到自己有了翅膀,拼命拍打着,每一次的拍打都是那么地吃力。
我望到了茂密的森林,看到了蜿蜒的群山,川流不息的河水,来到了久别的葱郁田野,见到了我魂牵梦绕的故乡,我大声地呼喊着下面的乡亲们,却没有任何人听到我的声音。
忽然,一阵风吹来,我轻轻飘起,眼前都变成一片模糊,我像走进了迷雾中,我飞啊!飞啊!怎么也飞不出那一团团的迷雾,突然间,听到有人在叫喊我的名字,我转头望着,却不见人影,但声音还在响起。
我猛醒来,原来是一场梦,看到方生凝望着我,道:“芯,到机场了。”
“这么快啊?”
“嗯,下车吧。”说完,他走了下去,我也跟随着下车,方生走到后尾厢帮我取出行李。
我们一起向机场大厅走去,一路上,我都是跟随着他走,他说往哪走,我就往哪走,他让我拿证件,我就乖乖拿证件,当一切都办理好后,我们在旁边餐厅坐下来。
方生对我道:“一会进安检后,你就找到你的登机口,然后在那里等着上飞机,行李真的不用托运吗?”
“不用,我没有多少东西,还是自己带着吧。”
“下了飞机给我打个电话,这样让我放心。”
“嗯。”
“你看要不要再吃点东西?或者有什么想买的?”
“没有了,我什么都有。”
“对了,保险还没买了,去买份保险吧?”
“什么保险?”
“就是坐飞机的人身保险。”
“有什么用处?”
“就是万一......,是个保障吧,用不到最好,就希望用不到。”
“嗯?”
方生没有再说话,直接带着我向一个写着人身保险的柜台走去,并帮我买下一份保险,我接过来,看到上面写着如飞机出意外,可以赔偿的金额及各种条款。
“这只是买一个心安。”方生道。
“还是很有作用的,万一我有什么意外,最少可以给家人一点补偿,也算是我报答父母养育之恩的一点回报吧。”
“乱说什么?”方生不悦道。
“嘻嘻!放心吧!算命的说我八字好,命格又重又硬,福大命大,我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方生有些紧绷的脸放松下来,随后,他由包里递给我一把钱,说给我在路上买东西吃,我接过来放进袋子里,后来进了安检,找到登机口,我去洗手间拿出来数了一下,是三千元钱。
我就要进安检了,方生站在旁边盯着我,他的眼睛里装满了不舍,而我对他挥手微笑,他对我喊着,让我回来时打电话他,或者直接去找他。
我点点头,接着转身向前走去,我没想到,这一别,我与方生从此再未相见,但他却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我一直记得这个静静为我等待,等着我有一天能倦鸟知返,想给我一个家的男人。
我回家了,期盼了那么久,当飞机冲上蓝天的那一刻,我像孩子般开心地趴在小小的窗口,望着越来越渺小的城市,直到越来越远,被云雾遮挡。
我惊奇地临窗眺望,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蔚蓝的天空,是那么地澄澈,蓝得没有一丝瑕疵,底下的云层,似一团团晶莹纯洁的棉花糖,好想伸出手去抓一把握在手中。
上:碧空如洗、一望无垠;下:朵朵祥云,洁白似雪、千姿百态,蓝天与白云相互映衬,就似一幅自然奇美的神画。
望着触手可及的翩翩浮云,我仿佛进入了苍茫云海间,来到神霄绛阙,仙山琼阁,眼前好似看到众多仙人神女,他们一个个脚踏祥云,行走在琪花瑶草间,而我,似乎也飘然成仙。
我感叹人类科技的伟大与神奇,我们人类真的可以在天空上飞翔,而且是飞得最高最远,飞机是蓝天中的神鹰,我坐着它飞向天际,实现了儿时翱翔天空的梦想,我也能在天地间自由自在地飞翔。
一个半小时,飞机到达武汉天河机场,取出行李后,先去给方生打了个电话报平安,然后顺着人流,缓缓步出机场。
我有些迷茫,经过询问后,买了一张机场大巴车票,半个小时后,来到WH市内,走下机场大巴,我更加迷茫,这些年来,我独自一人在外闯荡,都不曾有过这种迷茫。
独自站在路边,有许多来往的各式三轮车与的士,纷纷询问我去哪,我不回答,来武汉之前,就听别人说过,武汉骗子多,治安不理想,的士司机最喜欢宰客,如果你不是武汉人,又不熟悉道路,的士司机会带着你满武汉乱跑,最后向你索要高价车费。
可就算如此,我也要坐车,拦上一辆的士,坐进车里,告诉他,去武昌三角塘,因为父亲在电话里告诉我,说那里有车直接到我们县城,司机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他马上猜测到我哪里人,问我是不是去那里坐车回家,我只是笑而不答。
过了半个小时后,到达所说的目的地,那里却变成一片废墟,跟本没有父亲所说的车站,我迷惑不解,司机马上打电话帮我询问,最后他告诉我说,这里以前是有一个汽车站,不过现在拆了,没有车到我们那边。
那可怎么办?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今天我想赶回家中,想必父亲也是在家里焦急等待,我看着司机道:“那要不你送我回家?”
“送到你们家那边,车费很贵的。”
“多少钱?”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打电话询问,打完电话后,他告诉我等等,五分钟后,一位三十四五岁的男人走了过来,对我道:“到你们那边,最少要六百九十元。”
“这么贵?”我有些意外,这好像跟我的机票价格差不多。
“路不好走,而且现在都晚了,我回来会天黑,如果坐的士一定要这个价,你坐汽车就便宜,但现在你来得太晚了,你看都四点了,要不,你在武汉住一个晚上,但住一晚上酒店,也要几百元。”
“能不能便宜一点?”
“没得少了,我这是最便宜的,你家是县城里吗?”
“不是,是在乡下。”
“啊!还在乡下,那离城里多远,路好不好走?”
“有路,车可以走,我记得是这样。”
“如果还要到乡下,这个价钱,我都不怎么敢接。”
“我家到城里坐车应该是四五十分钟吧,不算很远。”
“那要不,我送到你们县城里,你在城里找车回家。”
“不行,那么晚,我怎么找车?如果你送我,一定要送到家里。”
他有些为难,转身离开,然后又与司机在一边嘀咕商量着,几分钟后,他走回来对我道:“六百九十元最少了。”
“那行吧,马上走。”我现在归心似箭。
“你等一会。”中年男人说道。
“你们到底谁送我?”
“他送你,我不知道路,没去过你们那边,他去过。”年轻司机对我道。
我又等了十几分钟,中年男人走来告诉我上另一辆的士,我有些迷惑走过去,他看到我谨慎的模样,马上与我聊天说我的家乡那边的地理风光,我的心慢慢放松下来,我把手提箱放在后坐,而我人拿着背包坐在前排司机旁边。
第八十一章
在路上,司机告诉我,等一会他老婆也一起去,因为去那边,回来时天黑了,他老婆与他一路上做个伴,我笑了笑没出声。
几分钟后,在一个路口,接上他老婆,司机走下去买了几瓶水,问我要不要喝,我急忙摇头,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我在外面从来不吃任何陌生人给我的东西,不管多饿、多渴。
正确说,我从来没有吃别人东西的习惯,我这个人有几样优点:一,当我独自一人在外时,我会非常谨慎警惕;二,我方向感好,只要我走过一次的路,基本都能记住,就算看不到太阳,我也能很快分辨出东南西北;三,我记性好,见过的人,我总能快速抓住别人的特征,别人对我说过的话,我常可以复述他们的对白,甚至还可以一字不漏。
半个小时后,我们渐渐驶离了WH市,向咸宁方向飞奔而去,司机与他的老婆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我聊天,询问外面的世界,他们的态度很热情,言语也很温馨。
我想之前来时,朋友们的告诫与提醒有些多余,武汉司机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差劲,或者我的运气不错,遇到有职业道德的司机,正在我往好的方面想时,突然,司机对我道:“小周,你身上是不是有许多钱?”
我马上惊了一下,急忙道:“没有。”
“哦,你别误会,因为前方不远有查车的,就是交警查车,如果被他们查到许多钱,会有麻烦,如果你身上有许多钱,我可以帮你放起来。”
我的脸马上变得冷漠无情,什么跟什么?交警查车,跟我身上有多少钱,有什么关系嘛?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看我小,就以为我是白痴吗?你这骗人的技术也太低能了,真恨不得马上下车报警,把你们这些可恶的骗子抓起来了。
但现在高速公路上,我又是孤身一人,千万不可意气用事,我强压内心的怒火,对他天真笑道:“没有,我身上没有很多钱,就一千元,足够支付你的车费,剩余一两百我还想买点礼物送给家人,就这点钱,交警叔叔应该不会把我抓起来吧?”
“哦,我们也是好心提醒你。”
“嗯,我知道,谢谢你!”我甜美地笑着感谢。
说完,我马上假装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下懒腰,道:“我都有些累了,老想打瞌睡。”
“那你先睡一会,快到通山我叫你。”
“嗯,麻烦你了。”
“没事。”
说完,我就躺在座位上闭目装睡,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我听到后座,我的箱子怦怦轻声响,我的拖箱是带有密码的,我设置了密码,如果要打开就要先解开密码才能打开,可能是他老婆在测试我的密码。
我假装对这一切丝毫不知,继续睡觉,又过了十几分钟,后面安静下来,他们应该是发现无法打开,也就放弃了。
离开WH市已有了将近两个多小时,已驶入XN市境内,离通山也应该不远了,不知道是看到车子已经行驶在,通往通山的路上心安了,还是自己总是提高警惕累了,我居然睡着了。
突然间,我惊醒过来,过了一会,又睡过去,但几分钟后,马上乍醒,就这样不停地反复,直到通山县城。
看着城里的各大街道,昔日的记忆都飘浮在脑海,我让司机在一家超市门口停下,下车为家里长辈买上好烟好酒与各式糖果,这是我这个多年在外的游子回到家乡,对家里人的一份心意,糖果是为村里孩子们准备的小小礼物。
一切买好后,我急忙坐上车子,向家里方向驶去。
我的心急成一团,脑海里不停浮现家乡、父亲、弟弟与妹妹的模样,我是那么地希望看到他们,恨不得飞到他们眼前。
刚开离县城,在一座桥前,司机对我道:“这里有两条路,走哪条路才对?”
“我也不知道。”我茫然地望着前方,我有三年多没回来了,日子天天过,环境也在天天发展,这里变了许多。
就在这时,有一位老者向这边走来,我急忙用家乡话对他叫道:“爷爷!请问去横石镇,应该走哪一条路?”
“横石啊,两条都能走到,但这条是新路,会快一点,这条是老路。”他指着桥两边道。
“谢谢啊!”
“不谢!”
我告诉司机走新路,天已经黑了,我们要尽快赶路才行,黑夜中,车子孤独在路上行驶着,而我再没与司机说话,只是冷漠地注视前方,但在这里,司机与他老婆却总在有意无意地说着一些讨好我的话,而我只是点头、摇头。
转过一道道弯,经过一个个村庄,偶尔看到一点零星的灯火,乡下人吃得早睡得也早,天黑后就会休息。
终于来到了横石镇上,三年来,没什么变化,我很轻松找到路口,再过十几分钟,到宝石乡,离家乡更近了,我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车子刚走过宝石乡街头,就是一个大坡,一边是高耸而有些光秃的山崖,另一边是河流,这条河源头是九宫山顶,无数条小溪会聚到闯王陵附近的森林公园,形成一条蜿蜒小河,一路上不停有其它河水汇入,形成大河,穿梭在各大村庄,养育着世代的儿女们。
路面变得非常颠簸,车子剧烈左右上下摇晃,我们坐在位置上时不时地被颠得飞起,司机边开车边惊叫道:“这是什么路啊?怎么这么抖?”
我没有出声,他不知道我的心是多么悲伤。
三年前,我离开故乡时,当时的路面就是这样,三年后,我回来了,这条路还是这样,只不过相比以前,路面被磨平了一些。
记得小时候,路面是平坦的,而且还有些光滑,我会脱掉鞋子踩在路面上,可一到下雨天就坏了,会变成一片泥泞。
后来,......通知,说要把这条路修成漂亮的柏油路,这个消息,让当地的百姓们是欣喜不已。
老话也说了,要致富,先修路,不说为致富,就算是为儿孙后代,也应该要有一条好路,将来也能让他们走出大山,创造美好生活。
老百姓早就希望有一条漂亮的公路,现在有......主动出面,真是天降喜讯,沿途的村民们都开心动员起来,担沙的担沙,动土的运土,凿石的凿石,大家都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早日把路修好。
让柏油路早点呈现在人们的眼前,能早日顺利通车,父亲与村里的男丁们,常会自家的农活都不做,跑到路上帮忙。
自己开山,自己炸石,当...说要修直路少转弯,要开的山,他们就去炸,要填的农田农地,虽然心痛,但村民照填,一切配合...实行。
可就正当大家都兴致勃勃地做着一切工作时,突然,渐渐地工作停了下来,后来连开山用的炸药,都发不到村民的手上,要用的一切材料都没了,村民修路没有任何工钱,全是自愿参与,难不成这些材料也要老百姓自己去买吗?
农村人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钱。
渐渐地,人们都不再去修路,而我们这些上学的孩子,只能行走在坑坑洼洼,杂石乱放的路面上,坐车也是一路颠簸,人们总是笑谈这条路,坐一趟车,能把肝脏都抖出来,危险指数就更不言而喻。
但是没想到三年多了,还是以前那般模样,如果没有钱,为什么当初要修路?
......?
五年了,这条路还是原来那条路。
一路上,司机嘟囔着路怎么不好,车子都颠坏了,他的老婆胆怯地注视着四周,嘴里不停喃喃道,这个地方怎么这么穷啊?山又高,弯又多,连路都破烂不堪,天啊!真的好穷啊!怎么还有这么穷的地方?
经过半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村头路口,周围一片黑暗,看来村里人都睡了,我把行李拿下来,司机望着四周一片漆黑,对我讨好道:“要不要帮你拿行李去家里?”
我摇了摇头,打开钱包,拿出钱对司机道:“这里有一千元钱,全给你了,天黑路不好走,回去一路小心!”
司机拿着钱,数了一遍道:“不是一千,只有九百。”
我马上有些愤怒,大声道:“那就九百吧。”
什么人啊?真是贪得无厌,本来说好价钱是六百九十元,我现在给多两百一十你不知道感谢,还这样讲,真是人心不足,我不是看到天黑路难走,才不会多给你一分钱,而且在来的路上,还想坑骗我的钱。
他马上笑着点头对我感谢,就在这时,我听到黑暗中有人叫“淑芯!”,我转头望去,看到黑暗中,父亲向我走来,原来父亲一直在路边等我回来,我眼中满含泪水叫了一声:“爸!”
第八十二章
借着车灯,我看到父亲比以前苍老了许多,比外面同龄男子,要老最少十岁,站在眼前的他,让我感到些许陌生,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个高大、英俊、善良、儒雅、稳重的男人。
这个一直陪伴我成长的男人,今年他才三十八岁,却是那么地削瘦沧桑,生活的重担压得他骨瘦嶙峋、弓腰驼背,他再也回不到那个高大挺拔的父亲了,岁月与风霜无情地在他脸上刻下太多印记,我的眼睛一片模糊,我的嘴唇忍不住在颤抖。
“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父亲接过我的行李,接着向司机道:“进去喝杯茶吧!”
“不用客气,我们还要赶回去。”司机夫妻俩急忙道。
“那一路小心,这里的山路不好走,车开慢一点,晚上还会起雾。”父亲叮嘱司机道。
“好的,再见!”司机坐进车里。
望着车离开村子,我与父亲转身向寂静的村里走去。
“小心一点,这路都不好走。”
“嗯。”
“看不看得到?”
“看得到。”
“跟紧我。”
“嗯。”鼻子酸酸的感觉一次次冲向我,我的视线一直都在模糊不清。
“汪!汪汪!”黑夜中突然传来狗叫声,我吓得魂飞魄散,惊恐地躲在父亲身后,幼年被恶犬咬过两次的我,一直很怕狗,只要听到狗吠,我就吓得头皮发麻、双腿发软。
“畜生,你瞎了狗眼,看不清是谁啊?再不滚,就拔了你的狗牙。”父亲大声吼道。
立即,吠声停止,我慌忙跟随父亲向前走,父亲能像今晚这样大声吼叫的时间并不多,他是一个斯文寡言的人,做永远比说多,乡下人闲时喜欢打牌、打麻将、串门、乘凉、拉家长,父亲不赌不聚,深居简出,如闲云野鹤般,在乡间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父亲永远是孤独的,他仿佛没有朋友,他与所有人都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哪怕是他的父母、兄弟、姐妹,也颇少交流。
他空闲时,会静静帮村里的孤寡老人挑上几担水,砍些木柴送过去,默默修复山中搭在溪水上的小木桥,割割山路两旁的野草,以免杂草丛生、蛇虫出入。
他不说人是非,不与人争吵,喜宅家里看书写字,他像一位远离尘世的隐士。
村里人对父亲的评价是老实本份、任劳任怨的好男人,过多的,别人也不了解。
但在我们心中,他是一位伟大的父亲,虽然他沉默寡言,但愿听儿女喋喋不休,外人看来的孤僻冷漠,对我们却是喜笑颜开。
我们任性霸道,不好吃的东西给他吃,吃不完的剩饭倒他碗里,我们生气时会大声对他吼叫,而他能顺则顺,能宠尽宠,但绝对是在不违背道德的前提下。
父亲内心深处是一位把道德、规矩看得极重的男人,他讨厌道德败坏,痛恨伤风败俗,所以,他可以宠我们、爱我们,但绝不代表我们可以为所欲为,父亲虽然不对我们发脾气,但他的话,在我们姐弟中有份量,我们都会注意分寸,适可而止,谁都不敢真去激怒他。
“这不是淑芯嘛?”
“红婶好!”
“怎么这么晚回来?几年没见,长大了。”
“是啊,刚刚到。”我对红婶笑道。
“淑芯回来了?”
“嗯。”
“淑芯姐!”
“大姐!”妹妹与弟弟也跑来了。
“淑芯姐你回来了!”
一下子,许多人都围了上来,大人、小孩子一大堆,我不停地微笑招呼,随着爸爸向家里走去,其他人都跟随过来,到家后,我与爸爸把行李搬进房间里,马上大厅、房间都挤满了人,村民如潮水般涌入到我们家。
三年多了,我这个离家的游子,终于回到故乡,大人们都在叫我的名字,小孩子叫我姐姐,我不停对他们礼貌招呼,对小孩亲切问候。
他们都在议论着,说我虽然离家三年多,没想到记忆这么好,回来无论是大人、小孩都能一一辨认,我走到行李箱,取出糖果,分给每个人,妹妹与弟弟也马上来帮我分发给大家,他们俩都长大了许多,三年多时间,在他们身上有着非常跨跃的变化。
“淑芯!淑芯!”
“爷爷!”
“崽!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看着眼前的爷爷,我热泪盈眶。
“怎么回来这么晚?”爷爷走上前来,仔细端详着我。
“我是今天上午由虎门那边走的,在广州坐飞机一个半小时到武汉,然后直接打车回来,所以晚了。”
“今天上午由广东走,现在就到家?”爷爷惊讶问道,马上旁边的其他人都议论纷纷。
“是的。”
“哇!现在的交通这么方便啊!一天就能由广东到湖北。”
“是啊,现在有飞机,一天可以来回几个省也没问题。”
“真是不得了啊!现在的世界真是不一样了,那飞机真的是像电视那样,在天空上飞吗?”
“嗯,爷爷!”
“那不怕啊?”
“不怕,就像坐车一样。”
“看到下面是什么样的?”
“刚刚起飞时,看到下面的房子、马路越来越小,飞高稳定后,就看不到下面,因为那时飞到云层上面。”
“要多久?”
“就一个半小时。”
“哦!由广州到武汉才一个半小时?”
“是的。”
“现代社会科学真好啊!”爷爷回头与其他人说话,大家又是一片哗然。
“淑芯,你奶奶来了。”有人对我叫道。
我望去,看到奶奶站在门外,趴在大门边,向里窥望,我的心颤抖了一下,急忙走上前去,对她喊道:“奶奶!”
奶奶慢慢由门边站出来,跨过门坎,有些害羞与胆怯,轻声笑着:“崽!你回来了。”
“嗯。”眼泪在我眼睛里打转,甜酸苦辣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她静静地注视着我,接着就捂着嘴偷偷笑了笑。
“你知她是谁吗?”旁人对她问道。
“知道,她是淑芯,我孙女。”
“那你知道她由哪里回来吗?”
“去广东了,现在回来了。”
“这会她又什么都知道了,有时候她一点也不疯,什么都知道。”
“是啊!是啊!你看淑芯出门几年,现在回来,她马上什么都知道。”别人讨论着奶奶。
我悄悄擦拭去眼角的泪水,听家里人说我小时候非常爱哭,碰也不能碰,说也不能说,要不就会哭得没完没了,可在我懂事后,我及少在别人面前哭泣,虽然常会忍不住流泪,但绝不让人发现。
半个小时后,大家都纷纷散去,我也把箱里的行李取出来,把我带回的礼物,给家里长辈、亲人一一送去,最后回到家中,把为父亲与妹妹、弟弟准备的礼物取出,并把我由南方带来的各种水果与特色小吃摆出来。
父亲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之色,反而越加严肃,我没有出声,依然为弟弟、妹妹介绍着他们的礼物,父亲不想说的事,我是问不出来的,如果有什么他想跟我讲,他一定会对我说。
“别吵着你姐姐,她刚回来都累了。”父亲对弟弟、妹妹道,俩人马上懂事走出去。
我望着满墙的奖状,都是妹妹的。
“你妹妹读书很努力,人也很懂事,这些年,家里的家务活都是靠她,跟着我辛苦她了。”父亲走到我身边道。
“嗯!她真优秀,我上学都没拿到什么奖状。”
“这样也算她对得起你这个姐姐,没辜负你在外面这些年吃的苦。”
“不要想着对不对得起我,我只是做了自己的本份,我只希望他俩将来能够健康快乐、幸福生活,读书是为了她自己,并不需要为谁交待。”说完,我走过去整理行李。
“淑芯。”父亲看着我。
“嗯,爸!”我依然在整理行李。
“你在外面怎么样?”
“很好啊。”
“我在家里听到,一些,关于你在外面的事?”父亲有些吞吞吐吐道。
“什么事?”我漫不经心问。
“有人传你在广东,被人包养起来,做了别人的情妇,有没有这回事?”父亲重重说道,并冷漠地盯着我。
我马上停下手里的活,转头望着父亲:“怎么可能?”
“你说有没有这回事?”父亲提高了音量。
“没有,我怎么会去做这样的事?”
“那就行了,只要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父亲的态度缓和下来。
“谁说的?”
“谁说的我不管,也管不了,嘴长在别人身上,而且许多人就是喜欢吃了没事做,传别人的谣言为乐。”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会有人传我这样的谣言。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不要管别人的闲言碎语,只要我们做好自己,对得住天地良心,就足够了。”父亲安慰道。
“可我真的没有。”我委屈说着。
“嗯,我相信你,那你先收拾东西,我帮你煮点吃的来。”说完,父亲走了出去。
我愣在原地,心破成了碎片,泪水一次次地淹没了我的视野,如果是在外面,别人这样传我、说我,我不在乎,可是在我的家乡,而且还让父亲听到。
我可以想象,父亲听到这些谣言时,他是多么痛苦与难堪。
父亲是一位把名声看得重过一切的男人,母亲已经是他心中的伤痕,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我们身上,小时候,他常对我们讲,不求我们三个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但一定要堂堂正正做人,别走歪门邪道,让世人说闲话。
可现在我的谣言,却在家乡风生水起,怎能不伤他的心,而且不是一般的传,一定还是传得有声有色。
父亲心里原来有这么多事,没有告诉我,每个星期写给我的信里,他却没有提过只字片语,更多都是在鼓励我,记得前不久,我写信他,告诉他,说让他原谅我的不孝,不能在他身边陪伴着他,不能帮助他,并让他要保重身体。
他还在信里回我说,他知道我是个孝顺的女儿,也相信我将来一定会很优秀,我一直是他的骄傲。
原来一切的一切,父亲在写这句,我一直是他的骄傲时,他的心是不是在流血?还是他对我坚定地信任,或是对他自己女儿有信心。
生活就是这样,总在你满心欢喜时,会突然给你当头一击,我的生活一直是这样,所以我从来不得意忘形,习惯凡事做最坏的打算,然后尽自己的能力去努力。
每当我看到幸福在对我招手时,我就会想,走过幸福,不幸也就不远了吧!所以我总是很难快快乐乐的,我选择微笑,我轻轻地微笑着面对每一天,心中却在时时警惕着一切变化。
但今天这一切,是我没有想过的,回来前,我对家乡更多是美好的梦想,想着回来,想着家里的温暖与快乐,想着这里是我最安全的港湾,是我狂风暴雨中的保护伞,是我安心的家,是为我永远都打开的大门。
我错了,我就知道,我不能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我就知道,我没有想过最坏的打算,我就要受到打击。
原来这里早就不再是我的净土,其实世上根本就没有净土,我们家族总是与太多事事非非牵涉在一起,虽然父亲不想也不愿牵涉,虽然我们总在努力坚强,告诉自己不在乎,但命运偏偏把我们都困在其中,想逃,却逃不掉。
第八十三章
“淑芯!别人说,你回来带了许多钱?”一起长大的霞姐,躺在竹床上对我问道。
“什么钱?”
“别人都说你现在很有钱,回来带了几百万的美金与港币。”
“怎么可能?”我有些哭笑不得。
“别人都这样传你。”
“谣言吧,几百万的美金与港币,你知道是多少钱吗?”
她摇了摇头。
“如果我真有这么多钱就好了。”我叹息道:“如果真有这么多钱,我就发财了,天啊!这辈子都不用为生活而发愁。”
“那别人怎么都这样讲?”
“由得别人讲吧,说真的,我也希望我有这么多钱。”是啊!如果我有这么多钱,我就可以让父亲、弟弟、妹妹及家里人都过上好日子了。
如果有这么多钱,我就把这条破烂不堪的马路修好,让村里人出行方便又安全。
如果我有这么多钱,我马上去上学,请最好的老师帮我补课。
如果我有这么多钱,我要买一个大房子,要一间自己独立的书房,装着数不清的书籍,我再也不用可怜巴巴,提心吊胆地蹲在书店角落里看半天。
如果我有这么多钱,找来有知识与有能力的人为我打工,开创自己的品牌。
如果我有这么多钱,我就可以大胆去实现我的理想,走遍世界,游遍山川江河。
太多的事要做,太多的理想没有实现,可我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我不知道是该笑他们的无知还是天真,几百万美金与港币?就算我在外面做了不光彩的事,别人也不可能给我这么多钱,钱哪是这么好挣的,每一样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并不伟大,也不清高,但我想我比一般的人要聪明一点,理智一些,我知道应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更明白每做一件事的代价有多少,老子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也许知人,我没那本事,但自知知明,我还是有的,我有几斤几两我是清楚的。
“别人传你被别人包养起来了,有这回事吗?”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霞姐笑了笑。
“我爸说谣言止于智者,让我别在意。”
“哦。”
我转头望着远方,是的,父亲说谣言止于智者,可生活中,能有几个智者,更多是一些平凡愚昧的人们。
他们对生活似懂非懂,永远只跟随着潮流与大众,最容易受到流言蜚语的影响,也是流言蜚语最杰出的传播者。
但这样,我又能怎么办,说真的,我的心里还是有压力。
虽然父亲这几天,总在安慰我,让我别在意别人的话,别在意别人对我的闲言碎语,可我还是很难过,平日里很少出门,基本大部份时间都留在家中,今天想来找霞姐坐坐,被她问起,天下虽大,却仿佛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生活与工作中,我不争强好胜,也深受父亲影响,从来不讲是非,更不与任何人结仇结怨,只想回到家里清清静静好好休息,但现在看来却是那么难,原来人长大了,会有这么多烦恼。
“我们去游泳吧?”我看着霞姐问道。
“现在啊?”
“嗯!现在四点多了。”
“你不怕啊?”
“怕什么?我们小时候不是常去游泳吗?”
“但现在我们长大了,还去河里游泳,大人们会说的。”
“都什么时代了,还怕这些,游泳可是对身体非常好的运动。”
“在乡下,女孩去河里游泳少。”
“以前我们一样去游,现在我还会去,我不会在意的,你去吗?”
霞姐有些为难:“就我们两个吗?”
“会有许多小孩子吧,他们不都是天天去嘛,我妹与我弟就天天去河里游泳。”
“但大人就我们两个。”
“不怕,我一直想去,但前几天,我爸不让我去,说我还在咳嗽,不过现在,我吃了爷爷的药,与我爸为我调理的食物,都好多了。”
“那好吧,我先要准备一下。”
“嗯,我先回去换一下衣服,十几分钟后在河边等。”
“好。”回到家中,看到妹妹、弟弟还有一大群其他小孩子在大厅玩耍,我告诉他们说要去游泳。
马上,他们都兴奋叫喊着要跟随一起去,换好衣服后,我像头领一样,带着一群喽啰,浩浩荡荡来到河边。
“你带着这么多小孩?”霞姐与另两个大点的女孩,指着我身后道。
“我也没办法,他们都要跟着我来。”
“万一他们乱跑,这里有许多地方水很深,他们又不会游泳,我们两个也顾不过来,太危险了。”
“是啊,所以要跟他们说清楚,我们也要多留心。”
“真是晕。”
我把人数清点了一下,询问哪几个会游泳?水性怎么样?父母许不许他们下水游泳?
乡下小孩出生后,都喜欢找来算命的,算算小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有什么要避忌与注意,基本每个小孩都会算有没有水扑心,如果带有水扑心的,父母看得特别紧,是不许下河游泳的。
我小时候算命的也说我有水扑心,在十七岁前不能下水玩,要不易出意外,让父母看紧我,后来我私自去河里洗澡,总被妈妈痛骂狠打。
可天生爱水的我依然顾我,母亲到了下午就像看羊一样看着我,一发现我去河边,立马拿着竹条到河里追打我,为了游泳,我在夏天里几乎是天天被鞭打,也成了村里的名人,所有的人都知道我这个女孩子天天被母亲打,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很快学会了游泳,并且成了游泳高手。
当别的同龄小孩只能在河边一惊一咋时,我就可以跟随大的孩子游向深潭,当别人的小孩子可以游在水面时,我已能潜入几米深的水底寻找白色石头。
后来家里人也不管我游泳了,只会提醒我别戏水太久,太久对身体不好,那时要游泳,大家都会找上我,因为我基本是百分百参加,小时候最大的乐趣就是游泳,我为水而疯狂。
清点后,我提醒着会游泳的孩子多注意看着不会游泳的,不会游泳的只许在靠岸的浅滩玩耍,不许走进深水区,如果哪个不听,明天就不许跟随着一起来游泳,会游泳的也要注意安全,大家要相互帮助,游戏玩水时要有分寸,他们一一点头答好。
开始时还好,但玩到后来,他们乱成一团,我不停对这个叫那个喊,那个累啊!弄得我游泳时一直在提心吊胆,不停清点他们的人数,怕他们受伤,更怕他们溺水出意外。
这条河已经出过许多意外了,而且我还亲身经历过几次,一个小时后,一个个把他们都叫喊上岸回家,既然跟我来的,必须要安全把他们都带回家。
第八十四章
“你又去游泳?”父亲看着全身湿透的我。
“嗯。”
“你都这么大的人,还跑去河里洗澡。”
“爸,你怎么也这么老古董?游泳有什么不好?你也说过游泳可以强身健体啊。”
“现在你是大女孩,你看还有哪个女孩子像你这样?这么大的人去河里游泳。”
“我不管别人,反正我就是喜欢游泳。”
“你也要注意身体,你的身体才刚好一点,气管炎还没完全好。”
“我知道的,只游了一个小时。”
“快去换衣服吧,别着凉。”
“嗯。”急忙向房间跑去,当我们三姐弟换好衣服走出来,父亲坐在厨房门边抽烟,有些失神地望着天空,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爸。”
“嗯。”父亲回头应了一声。
“怎么了?”
“哦,没什么。”父亲将手里的烟扔出外面,看着我道:“少去河里游泳,冷水加太阳,最容易让皮肤晒黑,你看你,今天去游一下泳,马上就变黑了。”
“有什么关系,皮肤黑了,可以再养白的。”我甩了一下湿沥沥的长发:“出去外面时,我想游泳都没地方游泳,城里的游泳池都要收钱的,而且水质也不好,哪像家里山清水秀,这样的好山好水太难找了。”
父亲没有讲话,只是微笑望着我,过了一会,父亲对我缓缓道:“以后在外面,记得别再帮家里人介绍工作了,谁找你也别理。”
“啊?”
“你以前帮你三叔找了一份做保安的工作,但在外面,你叔公说,你帮你三叔找的保安工作,是在妓院里上班。”
“怎么这样说?那是在桑拿,大型高档的桑拿中心,只是里面也有小姐而已。”我马上愤怒大声叫道:“他们有没有常识,不懂不要乱讲好不好?外面的星级酒店,只要有卡拉OK的都会有小姐,那是不是都成了妓院?怎么这样讲?气死我了。”
“所以我才让你别帮了,有时你帮了别人,别人未必领情,就像你三叔这件事,我当时正在现场,我多尴尬啊。”
“我还不是看到三叔暂时没找到工作,想帮帮他,而且三叔还被人诬陷偷车,被抓进公安局关起来,公安局让拿五千元去保释,三婶都哭成泪人。
最后还是我找人帮忙,没让他们花一分钱,就把三叔保出来,如果不是我,看他们怎么办,这是谁回来说的,不会是三叔自己吧?”我越说越气。
“你三叔当然不会这样讲,他也不是这种人,我们兄弟当然了解,但问题会有别人传谣言说闲话。”
“我想也是,后来三叔离职换工作后,我去看他们,他与三婶都对我很好,他们都很感谢我。”
“还有你说借给老乡的钱,让他们回来还给我,可都没还。”
“嗯?”我心里越想越窝火。
“不是我们不帮人,是要看有没有帮助的必要,你看你人还没回来,你的谣言就传得满天飞,人啊!都是这样,你穷,别人嫌弃你,你富,别人又会憎恨你妒忌你,所以你,以后还是少管闲事。”
“我知道了,其实这几天在家里,我有想过,我一直都没与家乡人一起工作,但他们却把我的事传得有声有色,我想这应该是在天马餐厅时,我记得有一次我去白豪看存英姐。
那天好多老乡都在那里玩,后来玩得太晚,都没有回去的公交车,但第二天又要上班,我就打了电话给一个在餐厅认识的朋友,他是当地人,有自己的私家车,那时也常去我们餐厅吃饭,我就问他能不能来接我,他马上过来了。
然后还有四五个也是要回其它工业区的老乡,我又麻烦他帮忙,送她们回厂里,转了许多地方,送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我才回到餐厅宿舍,那天麻烦他,我都很内疚。”
“你看你,出来玩,要看清时间,把班车都错过了,就算你找人来接你,你也别那么张扬,自己去马路等着,不让人看到。
你不但让所有人看着,还把别人都一一送回厂里,当然会传你的谣言,说你跟有钱人搅在一起,人家都在工厂里没日没夜加班加点,而你出门小车接送,多少人看了眼红,能不讲你嘛。”
“有钱人怎么了?与有钱人一起更容易学到知识,因为他们有钱,自然有条件去读书、长见识、开眼界,就不会太愚昧。
而且书里也说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将来我想出人头地,就要学会走进有钱人的圈子里,这样才容易结交有水平的人。
天天与家里这些人一起有什么用,许多大字也不认识几个,眼界就是家里与厂里,没文化、没品味、没见识,我可不想我的人生过得像他们那样。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再说,我又没为了钱去做坏事,别总是把有钱人想得那么坏,相反,许多坏事都是穷人做的。
比如盗窃、抢劫、坑骗、吃软饭、拐卖妇女儿童等等都是穷人做的多,有钱人没必要做这事,与他们一起,最少不会把我拐卖了,在外面就流行一句话‘老乡老乡,背后一枪’。”
我任性地说个不停,对着父亲,我有些刁蛮任性,不像在外面那么礼貌体贴。
“我没说不让,但你要注意分寸。”
“爸!嘴长在别人身上,我无论怎么做,别人还是会讲我的,反正将来,我也没想过要回来。”
“淑芯,我们做事不是只做给别人看,更要对自己与家人负责。”
“我去煮饭了。”我有些心烦,有些不想在家里待下去了。
“让你妹煮吧,你还是休息休息,这些油烟太脏。”
“还是我来吧,我能在家里的日子又有多少,将来你想让我做都难。”
过了一会儿,我又转头来对父亲道:“爸,明天我想去看看外公。”
“嗯,带你弟弟、妹妹一起去。”
“好的。”
“爸!我在太平工作时,有一个日本人追求我,要我跟他去日本。”我突发其想对父亲讲。
“什么人不好跟?跟一个日本人。”父亲皱着眉头道。
“日本人怎么也比别的外国人强吧,与我们中国人长得一模一样,别的外国人看着像动物,手脚都是毛。”
“我们中国有十几亿人口,男人就有六成,难道说这么多男人中就找不到一个你要嫁的,非要去跟一个日本人?”
“我没说喜欢他,是他喜欢我,只是讲他想带我去日本。”
“那不可能,一个中国人还跟他去日本,成何体统。”
“爸,你这思想很落后了,现在别人就喜欢出国,日本的经济好,社会发达,听说上海女人最喜欢嫁到国外,只要能移民国外什么都愿意,别人拼命想着办法,求着、托着、拜着、望着出国。”
“那是别人,中国怎么不好了?你别好的不学,坏的一学就会,国外有什么好?去读书、工作、旅游长长见识,那还说得过去,嫁去国外想都别想,有钱怎么了?有钱就有一切了吗?那些只认钱不认人的人,迟早会受罪后悔。”父亲大声斥道。
“我哪学别人了,我又没说要像她们那样,我只是讲给你听。”
“反正我话说在前头,你跟你妹两个,今生都只能嫁中国男人,如果你去了日本,就别进我家门了,我跟你断绝父女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就当没生过你。”父亲好像真生气了。
“有那么严重嘛?爸,现在许多大城市的父母,都巴不得女儿嫁去国外。”
“那些父母哪是养儿女,是卖儿女,没良心的东西,如果你喜欢日本人就别叫我爸了,我受不起,我也丢不起这个脸。”
“我又没说我要嫁去日本,我也没说我喜欢日本人,你这么激动干嘛?”
“反正我话说明了,你说现在中国有什么不好?比我们那个时代不知强多少倍,我看现在的人是人心不足,思想有问题,什么人不喜欢去喜欢一个日本人。”
“爸,你这思想不对啊!现在一直在提倡中日友好,别老想着过去的恩怨。”看着父亲越激动,我越开心,嘿嘿!我就是要刺激一下他,能让父亲激动的时候并不多。
说真的,今天让我很意外,我没想到父亲是如此爱国,我一直觉得父亲是一位带有书生气的普通农民,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生活中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理想,他只想守着他的一亩三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没想着过去的恩怨,中国人有什么不好?偏偏要喜欢一个日本人,中国那么多男人,就比不上一个日本人了?”
“爸,我什么时候说中国人比不上日本人,我只是讲来玩玩。好!好!我听你的,我永远也不喜欢外国人,我以后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鬼,今生非中国男人不嫁,来世还要再做中国人,这样可以了吧。”
“本来就是,别好的不学,尽学些崇洋媚外,我们穷也要穷得有骨气、有志气,那些人如果发生战争,肯定都是汉奸走狗。”
“爸,你这话又不对,其实很多华侨很爱国的,许多人嫁去国外也并不是为了钱,他们许多是为了理想与爱情,那些人也不是汉奸走狗。
在战争时期就有大量的华侨,为国家做过许多贡献,也不是所有外国人都很坏,比如白求恩大夫,你也知道的,他是加拿大人,但对中国多好啊!还为了救中国的战士而牺牲了。”
“我也没说全部,指的是那些为了钱,出卖自己,出卖国家的人,反正不管什么原因,我都不希望你将来嫁给一个外国人。”
“嗯,爸!这点我坚决听你的,将来我就只嫁中国人,如果万一一定要嫁去国外,也要嫁一个纯正中国血统的侨胞,将来哪怕住在国外,我都永远不忘我是一个中国人,我的心永远与祖国同在,我还会教育我的孩子,永远也是一个中国人,他的根在中国,他是龙的传人。”
听了我的话,他的脸上浮起了笑容,他放低声音道:“其实中国好,大家是一个国家,有着相同的文化,吃东西也方便,听说外国吃东西都吃生的,像野人一样。”
“那是别人夸张了,他们的确有点喜欢吃生,在饮食上跟我们中国没法比,在我们看来,他们吃的东西太野蛮、没档次,我也不习惯,但他们真不是野人。
不过有一点,许多外国人到中国后,就会爱上中国的美食,回去后,他们自己都吃不习惯了。”我笑道,父亲太逗了。
“所以你看,中国多好啊,现在社会发展好,钱这东西只要自己勤快努力,将来都会赚到的。”
“我相信我自己会有钱的。”我自信地点着头。
父亲只是微笑没有出声,他又恢复从前的模样,想着刚才父亲的样子,真是太少见了。
一直不觉得父亲是一个热爱国家的男人,日常中他深居简出,对外面的一切漠不关心,生活过得如隐士。
记得我回来时,对父亲说:“爸!”
父亲淡然。然后就走开了,留下愕然的我。
然后,我跑去跟爷爷讲,爷爷不同了,跟我讨论了半天,分析着......的面相与个性。
但今天,父亲让我有些意外,同时也让我很开心,我感到非常幸福又幸运,为我有一位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爸爸,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保证。
第八十五章
第二天,我带上弟弟坐车去看外公,妹妹不愿意去,从母亲离开后,妹妹再也没有到过外公家,看到外公那边的亲戚也不理不睬,父亲不只一次地训斥过她,让她别这样,母亲虽然离开,但亲情还在。
可妹妹还是依然,过节时,父亲想带她去看外公,但妹妹坚决不去,每次都只带着弟弟去,只得任由妹妹独自留在家中。
外公的家住在深山老林里,坐半个小时的车,在一个岔路口下车,再走三十分钟的山路才能到。
那条山路虽然修得宽阔也能通车,但两面环山,山谷僻静,人烟稀少,路上别说车,连个行人都难觅见,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外公的村庄,除了本地村民与一些来往的生意人,几乎没有外人踏入。
“弟,你过年来看过外公吗?”
“嗯。”
“他现在怎么样?”
“还是像以前一样。”弟弟答道。
很快车子到了岔路口,我对司机喊停车,下车后带着弟弟缓缓行走在山路上。
路还是以前那条路,一边靠着山,另一边是一条小河,河里的石头奇形怪状,大的如轿车那么大,小的如沙石那么小,杂乱无章地摆在河道上,河水是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水,清澈冰甜。
河的另一边是水田,田里的水稻长出了稻穗,田野旁也是群山连绵,山上满山遍野的竹子,这里山明水秀,重峦叠嶂。
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来到外公所住的村庄,远远就看到外公的老房子,外公的家建在向阳山坡上,红砖黑瓦白墙壁,大门上方题着大字,两旁雕龙画凤,在这样的深山中就像一幅美丽的画卷。
任何人来到这里都会一眼看到这座房子,加快脚步向外公家走去,路上看到零星的行人,他们注视着我,猜测着我,村子不大,平常没有陌生人。
而我只顾带着弟弟向前走,经过河上的小桥时,我停下来望着桥下,昔日的情景仿如重现,小时候放假就会来外公家居住,外婆总会提前准备好吃的零食,夏天我就跟着村里的小孩在河里追鱼嬉戏,可现在桃花依旧,却人面全非。
“外公!”我走进大门大声叫喊,房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走过大厅穿过天井,来到上厅,看到外婆的牌位伫立在桌上,前面的玻璃瓶里插满了烧尽的香杆,桌面布满尘灰,我有些泪眼朦胧,往日的一切又浮现在眼前。
“淑芯,先端一碗饭菜与筷子去上厅拜拜太婆。”
“好的,外婆!”
东西摆好后,外婆带着我拜了三拜后,细声喃喃道:“妈!您来吃饭了。”一分钟后,外婆又拜了拜:“妈!帮您收碗收筷了。”
接着把所有东西拿回桌上,家里人才开始吃饭,天天如此,日日照旧,从不间断。
外婆您去世了,可有人这样拜祭您,可有人这样天天端饭到您面前?
我回头细细打量着四周,这座曾经华丽整洁的房子,现在看起来荒凉简陋,地下的东西摆得乱七八糟,椅子东倒西歪,还有许多又脏又旧的衣服扔在一旁。
地上很久没打扫,墙壁外漆脱落,显得坑坑疤疤,空中飞着苍蝇,墙角里还有死去的百足虫尸体,一群蚂蚁正在馋食着它的残骨余肉。
我走近望着地下死去的百足虫,想起小时来外公家居住,最恶心恐怖的就是这种虫子。
百足虫:又名百脚虫、千脚虫、线毛虫,是一种陆生节肢动物,体形呈圆筒形,躯干由许多体节构成;特性:辛、温、有毒,有些也无毒。
这里四面环山,遍野竹海,竹林里的温度与气候,非常有利于这种虫子的生长与繁殖,所以百足虫在这个村子里,就像南方的蟑螂一样随处可见。
真怀念以前的日子,外婆在世时,家里整齐干净、一尘不染,生活富足、家人和睦。
“外公!”听到弟弟的声音,我马上转过头。
“峰,你今天怎么来了?”外公站在弟弟的身旁,接着他抬头看着我。
“外公!”
“淑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外公眼里闪着光芒。
“前几天回来的。”
“快坐下,等了好久吧?我去山上看竹子。”
“没有,刚刚到。”
“哦,喝茶吗?”边说他边向厨房走去。
“我自己来吧。”我接过外公手上的杯子,还是以前的位置,还是以前的样子,只是透着荒凉。
外公走出外面,叫喊着舅妈的名字,一会后,看到无人应答,回头对我道:“你先坐一会,我去找找她,让她快回来做饭。”
“好的。”我点了点头。
外婆去世后,这个家里的一切都变了,就像土崩瓦解一样,一切都变成一盘散沙,包括外公,昔日的他自强自信、豪情壮志。
但由外婆去世后,他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直不停地堕落,天天除了赌博还是赌博,山上的竹林无人看管,任由别人偷盗,田地里的庄稼杂草丛生。
渐渐地,家里的积蓄一天比一天少,生活一天比一天困难,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外公曾经是村里最富有的人,宽敞的大房子,光楼下就有六间房,楼上四间,除了居住外,还存放着粮食蔬果。
记得有一年,我跑到二楼房间里,看到满仓的存粮,就好奇数了一下,有二十多个熟透的大南瓜,十几个大冬瓜,十几个葫芦,几大麻袋晒干的辣椒皮,几大麻袋晒干的豆角,还有数不清的稻谷与玉米等等,堆满了几间房。
在农村一般人家,生活能满足温饱,就算不错了,大部分家庭还没到年底,稻谷就会吃空,剩余时间就靠粗粮维持着,就拿我们家,田里的稻谷永远是不够吃的,一日三餐中,一定要有一餐粗粮,红薯与红薯粉就是生活中的常态。
哪像外公家,存粮堆成山,外公家什么都多,猪一年就要出几头,五谷杂粮应有尽有,山上还有着大遍私有竹林,山上满山遍野的竹子、竹笋、竹枝、甚至竹叶都能卖钱,每年光是别人上门收购竹子就不知道多少车,父亲因厂里造纸也常来买竹子,当时村里许多人家都是靠帮外公做工赚钱,哪像今天这般破落景象。
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明白,原来善于管理,持家有道是那么重要,难怪古人说:‘妻贤,夫祸少’,‘取妻当取贤’,‘男人娶妻娶德不娶色,女人嫁人嫁心不嫁财’,一个家中有一位贤慧的妻子,真是太重要了,人心的管控,更是一门技术活。
外婆!她从不打人、骂人,但别人都惧怕她;她瘦小,但她的话,非常有威信;她娇柔,但别人都尊敬她,她在这个大家庭里是主心骨、顶梁柱。
现在她走了,这个家也跟随着她的离去,而支离破碎,儿女们更是与外公闹得反目成仇。
小姨与外公,是双方的眼中钉、肉中刺,母亲与外公也是水火不容,我就看过她咬牙切齿对我说,她恨外公,一生都恨!是什么让女儿与他有着如此大的距离。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外公在我心中,却是一位非常慈祥的老人,他非常疼爱我,但我也的确见识过外公的暴躁与野蛮。
在我八岁时,亲眼目睹外公冲到我们家,当众暴打母亲,而且这件事还是一个小误会,当时我吓得怛然失色,父亲、爷爷、家里的长辈都在场,母亲哭得撕心裂肺。
而外公唯一的儿子,根本不与他交流,舅舅在外公眼中是一个不务正业,只懂吃喝玩乐的败家子。
不知道是与外公不和,还是不喜欢舅母,外婆去世后,舅舅常在外面夜不归宿,有关他的桃色新闻从不间断,钱花光了就回来找人上山砍竹子卖钱。
以前外婆在世时,大家还安分守己,外婆一去世,就像开笼的鸟一样,四处乱飞,外公也开始自暴自弃,沉迷麻将无法自拔,日以继夜地迷失在赌台上。
听父亲说,这个家,现在主要是靠表哥来支撑着,所幸表哥勤奋懂事,不像舅舅纨绔败家,也不像舅妈愚昧懦弱,年纪不大的他,已经撑起这个大家庭的责任。
有时生活真像一台戏,几年的时间大变样,难怪别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原来许多东西真的会变的。
十来分钟后,舅妈与外公回来了,他们马上忙碌着为我们做好吃的,不一会儿,舅舅也回到家中,不知是不是他听说我来了,一进门就高声叫喊我的名字,舅舅虽然游手好闲,但对我还是疼爱的。
说来,我比一般人幸福,无论是父亲那边的亲人,还是母亲这边的亲人,他们都对我疼爱有加,我的童年有着他们对我的关心与宠爱,所有的表妹表弟们,甚至弟弟、妹妹,都没有像我一样,得到那么多人的关注。
舅舅骑着摩托车,说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要出去买肉与菜回来,我告诉他不用麻烦了,但他觉得我难得来,现在见我一面也不容易,几年才见到一次。
二十分钟后,他就回来了,一片忙碌后,到开饭时间,一家人坐在一起,舅舅还买回啤酒,让我一起喝点,我拒绝了,我没有喝酒的习惯,他们就不停让我吃菜,家里的菜美味可口,所有的一切那么清甜幸福。
可当看着上厅外婆的牌位时,我的心中却又充满了苦涩,假如一家人总能这样一起吃饭,和睦相处,该有多好啊!
吃完饭后,外公坐在一旁提起母亲,仿佛似在自言自语,他边慢慢细数母亲的生活,又边指责母亲的错误,同时也透着他的无奈与悲伤。
其实我很想告诉外公别再讲了,我一点也不想听,如果不是总有人不停地提起母亲,我们姐、妹、弟都快忘记她了,但看着外公孤寂的模样,我知道我应该听下去。
一会,舅舅也跟着说起来,其实外公与舅舅讲那么多,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在告诉我,让我们原谅母亲,别恨她。
有什么好恨的,说出来,别人也许不信,我从来就没有恨过她,记得母亲刚走时,父亲对我讲的一番话一直留在我的心中。
父亲说:“她有自己的自由,可以去选择想要的一切,我不应该恨她,也不怪她,作为男人,我不能给妻子、儿女富裕的生活,就不能去要求她陪着我吃苦受累。
每个人都可以去选择自己的人生,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只要你有能力承担这一切的后果,你们跟你母亲走,我都不怪你们。”
记得刚听完,我马上对父亲说我永远也不会走,一定会跟随父亲,是的!父亲说得很对,她有她自己的自由,每个人都有权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同样,将来她也要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要懂得无怨无悔,我不恨她,也不应该恨她,她只是在选择题中,选择了自己,选择追求财富。
谁不喜欢好日子,外面太多人为了追求财富,拼死拼活,流血流泪,也许就是因为她,才让我对生活有了另一种态度,让我们这家人更懂得感情与珍惜。
吃完饭后,我拜别了外公,与弟弟踏上返家的路,外公一直站在门口目送我们,当走出村口,外公的身子还站在大门口遥望,我想他的心中,一定有千言万语还没有说,太多的牵挂还没表达。
曾经那个在他膝下,撒娇嬉戏的女孩已经长大,时间与现实,在我们面前挖出一道道鸿沟,我回头深深地凝望着他,祝愿他老人家幸福安康!
可这一次的相见,却成了永别,多年后,我再次回到故乡时,才知外公因病,早已与世长辞,再一次回到这栋房子里,却只能对着他的牌位凝望。
第八十六章
生活一天天过去,我回家的日子也有了将近一个月,天天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看电视,看书我可以半天不动,看电视我可以几天不出门。
电视新闻里总在报播着各地的洪灾,仿佛半个中国快成了汪洋,各大部队的军人,都在为这场连绵不断的大雨忙碌奔劳,难道是老天爷在哭泣吗?
可是,老天爷啊!你不知道你的哭泣,会让人们受尽苦难吗?
由电视里看到,今年气象有一些异常,赤道太平洋附近水温异常升高,使得中国的北方与长江一带,形成了两个大的降雨区,七月中旬开始,西太平洋副热带高压突然南退,位置偏南偏西,这是十分不正常的,造成了长江上游一带暴雨现象发生极为频繁。
长江上游一共出现了八次洪峰,中下游也爆发洪水,最终成为全流域大洪水。
98长江一号洪峰,时间7月2号,宜昌站流量54500立方米/秒。
98长江二号洪峰,时间7月18号,宜昌站流量55900立方米/秒。
98长江三号洪峰,时间7月24号,宜昌站流量51700立方米/秒。
98长江四号洪峰……。
6月到8月长江流域面平均降雨量为670mm,比往年同期平均值偏多37.5%,松花江上游的嫩江流域面平均降雨量577mm,比往年同期平均值多79.2%。
洪水范围广,持续时间长,影响程度和造成的损失,为建国以来最严重,省、市、自治区、直辖市29个,江西、湖南、湖北、HLJ、NMG、吉林等省(区)受灾最重。
江西九江灾情最严重,九江段由于水压太大,城防大堤决口了,决口还在继续扩大,流量也在不断增加,洪魔疯狂地涌向JJ市,一批又一批的军人赶到九江抗洪抢险。
报纸上写道,年轻的士兵们,人人手上打起血泡、磨破手指,许多人被砸掉指甲、烂裆、烂脚、嘴唇溃烂、中暑晕倒,但官兵们轻伤不下火线,甚至被担架抬到九江驻军医院,醒后拔掉针头,沿途问路找船,赶回20公里外的大堤,当时报上这样评价“长江大堤无娇子,上阵都是硬骨头!”
冒着随时被洪魔吞噬的危险,中国的军人用血肉之躯来阻挡,靠手搬肩扛,共装运抛填砂包石料,完成封堵决口任务。
我天天被电视里的一幕幕画面震惊,常边看新闻,边泪流满面,更为我们中国军人的坚强与勇敢而自豪。
日子一天天过去,灾情也渐渐有了好转,很快我也在准备着行囊再次去远方,这阵子在家里感受亲情,在电视里感受伟大,特别是每当看到我国军人奋斗的那一幕幕,我常常是热泪盈眶。
当抗洪子弟兵奉命胜利撤离,市民自发组织10公里的“长龙”,含泪送别,依依难舍,一辆辆满载着人民子弟兵的军车,在市民的簇拥下缓缓行进。
千万双手挥舞着千万朵鲜花,千万双眼睛满含激动的泪水,欢送英雄的人民子弟兵,高喊着人们心中的英雄,每一个人都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动情。
这是人民,对人民子弟兵的爱,和子弟兵们对人民的情,这种爱是那么的深,那么的真,感动着每一个人,感动着这片中华大地。
我为这一切感动,从此,我爱上了军装,爱上了那些撼人心扉的军歌。
多年后,每当在网上再次看到那一张张抗洪抢险图,我便会热泪盈眶,并深深被战士们为国家、为人民,连生命都能奉献的精神而感动。
同样是青春的年华,他们许多人都与我差不多大,但他们所做的一切,是那么地高尚伟大,相反看看自己又做了什么?我又为社会付出了什么?为国家贡献了什么?
面对惊涛骇浪,他们勇往直前,不惧危险,无畏艰难,哪怕是失去生命,也要保护人民,这是多么伟大的奉献啊!中国的军人,我为你们骄傲,为你们自豪!
这天,我走出家门来到马路边,许多村民聚集在那里打牌打麻将,我的出现,马上引来大家的注目。
“淑芯,回来这么久也不出来玩。”其中一个大人对我说道。
“嗯。”我笑了笑。
“他们都像他爸一样,喜欢在家里,她爸爸很会教小孩,把他们教得懂事又懂礼。”另一个大人说道。
“还出去吗?”
“过两天就走了。”我依然笑着回答。
“这么快啊?”
“不快,我回来都一个多月了。”
“那还是去广东吗?”
“嗯!是的。”我笑了笑。
马上其他人都来问我有关那边的一切,打听外面的信息,一一解答了他们后,我走到对面小店买雪糕吃,看到围绕在一旁的孩子们,我每个人都请他们吃一根,有部份小孩就是不愿意要,可能是不好意思吧。
这阵子在家里,与他们的接触最开心,我常与他们一起玩闹、跳绳、游泳,而他们也喜欢与我一起,在他们眼中我总是那么美丽优秀,他们喜欢看我长长的头发,喜欢看我漂亮的衣服,在他们看来,一切都是新奇。
妹妹总会自豪地对他们夸奖:“我姐的头发好长好长,我姐姐的样子好漂亮好漂亮。”
小孩的心灵是纯洁的,他们不会想得那么复杂,没有太多的心计与肮脏,他们对我流露出的崇拜与追随,只是反应他们对眼前美好事务的追求,他们喜欢什么就表现什么,一切都写在脸上。
“淑芯,要不要来打牌?”旁边正在打牌的大人们问道。
“不打。”
“怎么不打?你现在可是大老板。”另一位大人笑道。
“什么大老板?我也是普通打工的。”
“别人都说你赚了很多钱,在外面找了大老板,是不是真的?”坐在一旁的辉嫂问道。
“没有,如果我有许多钱,就不用我爸这样辛苦了。”我的心颤了一下。
“那干嘛别人这样传你?”
“我哪知道,喜欢讲就由得别人讲了。”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那就是别人传谣言了。”辉嫂道。
“我觉得也是谣言,看淑芯也不像那种女孩子。”另一位婶婶也说道。
“你们说这些人是什么心啊?干嘛传这些?说得那么难听。”
“那些人是心肠不好,他们一家这些年,过得多不容易啊,他爸爸做男又做女,养大几个小孩。”
“是啊!治哥,那么好的一个人,从来不与任何人争吵,更不会讲任何人的闲话,像他这么有修养的人,教的孩子能差嘛,讲谣言的人,心肠真是毒辣。”
我望着他们七嘴八舌讨论着,我没有出声,过了一会与他们道别回家,好坏都由别人说去吧,一切我都不在乎。
只要父亲相信我,家人依然相信我、关心我,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流言蜚语我又不是第一次面对,过两天要走了,我想好好地陪陪家人,这次一走,说不定又要几年后才能回家。
第八十七章
拜别了亲人,再次远离故土,在县城汽车站坐车,两个半小时后,到达武汉宏基汽车站,我发现第一次回家,坐的士实在太浪费钱,而且司机还绕了远路意图不轨,真为自己捏一把汗,到路边又拦了一辆的士。
“去哪里?”司机一口武汉话。
“汉口,航空路。”
他点了点头,专心开着车,而我望着窗外,脑子里仔细留意着两旁,心中猜测着他会不会绕远路?绕就绕吧,反正我一年也坐不到一次。
很快车子开到长江大桥,顺着桥一路飞奔到达航空路,我看了一下计价表,上面显示二十一元,满意地笑了笑。
看来,还是有许多有职业道德的好司机,武汉也许并没有别人讲的那么不堪,只是我运气不好,第一次就遇到骗子司机。
“二十一元,本本份份开车,不坑不骗。”
付完钱后,急忙下车,提着行李走过马路,机票我早在县城买好,是明天上午十点半的飞机,现在需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身上的钱我带得很充足。
这次出来除去机票钱外,我身上还有五千人民币,初到广州,我要把最坏的打算都计划在内,当然资金上要备够,旁边好像有一家装修不错的酒店。
穿过豪华大堂,我向前台走去,看着上面的标价,我感到很惊讶,装修如此华丽的高档酒店,客房居然这么便宜,最贵的也就一百七十多元,便宜的才五十多元,我是不是看错了,这酒店的外形与装修看起来超过三星。
“小姐你好!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给我来间客房。”
“好的,请问你有预订吗?”
“没有。”
“那请问你要哪一种房间?”
“就要一百七十元的那种吧。”我指着价目表道。
“小姐,这上面是以美金计价的,你确定吗?”
“啊,美金?”我诧异地望着她。
“嗯。”前台小姐微笑点点头。
我马上感觉脸像被火烧一般。
“小姐,你还需要吗?”
“那帮我拿一间五十多元的单间。”我急忙应道,心痛啊!五十六美金,换成人民币也有四五百元。
但问了又不好意思说不要,真是晕啊!还以为捡了个大便宜,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装修这么好的酒店,里面的客房怎么可能这么便宜。
办好登记后,背着简单的行囊,坐电梯向楼上走去,打开门看到里面,虽然有点小,但房间精致舒适、干净整齐,看来一分钱一分货。
算了吧,老话说,出门住大店吃小馆,大店虽然贵,但住着安全。
关好门,马上打开电视,放音乐,洗澡,四五百一晚,花得我心好痛,总要好好享受一下吧。
晚上,下楼外出吃晚饭时,看到大堂经理台,一个牌子上写着“住酒店免费送客到机场”,急忙向大堂经理询问,证实后,跑去外面随便吃点晚餐,回到房间继续看电视。
刚在客房时,看到有一个专门播放电影的台,今天,我哪都不去了,躺在床上看整晚电影,直到自己想睡为止,当然也要在呼机上调好闹钟,千万不能误了飞机。
“不是说有车送到机场吗?”我背着行囊站在大堂经理桌前。
“是有,但车子已经走了,是早上八点始发。”
“啊?”
“你要去机场吗?”
“是的。”
“应该早点来的,我们都是早上八点第一班车。”
“那怎么办?我要赶飞机。”我焦急地看着手表,十点半的飞机,现在九点了,原以为能有车马上走。
“你几点的飞机?”
“十点半的。”
“那时间有点急啊,现在九点了。”
“是啊!”我沮丧地低着头,真是后悔死了,都怪我太无知、太粗心,想得太美,没有问清楚时间,以为随时有车去机场,再一次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
这么晚了,出去打的士不知道能不能赶上?越想越伤心。
“你别急,等等,我帮你问问。”大堂经理看着低头不语的我,他急忙安慰道。
我点了点头,他匆忙跑出去,与一位四五十岁的男人交谈着,然后,旁边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跟随着他向我走来。
“这样吧,让他开我们总经理的车送你去机场。”
“谢谢!”我喜出望外。
急忙跟着司机出去,坐在车里,他对我道:“你是十点半的飞机吗?”
“是的。”
“那我们要赶快。”
他一路疾驰,而我紧张地不停看时间,每一个红灯口的停下,都让我心急如焚,一千一万遍责怪自己粗枝大叶,不懂安排时间。
今天,如果不是酒店经理人好,尽力帮助我,就算打的士,也未必赶得上。
在机场是要提前四十分钟办登机牌的,现在九点多了,去机场正常需要四十分钟,我能不着急吗?而且这个时间武汉还堵车,恨不得自己长对翅膀飞去。
终于,车子驶离市内,再无堵车,司机加快车速,车子像飞一样向前狂奔,远远地我终于看到了机场,我兴奋地望着前方。
“好久没有开这么快的车了。”司机在候机大楼前停下,对我笑道。
“谢谢!非常感谢!”我感激涕零地看着他。
“不客气,快进去吧,你要赶时间,一路平安!”
“谢谢!你回去也一路平安,再见!”打开车门急忙向外跑去。
一路小跑,就是没找到我要办理登机牌的窗口,我急得满头大汗,跑到服务处,工作人员看了我的机票,立马将我带到另外一个柜台前,让那里的工作人员赶快帮我办理。
当办好一切后,我急忙跑到安检口排队安检,安检后一路奔跑到登机口。
忙!真是太忙!整个过程,只要可以跑的我都在奔跑,到了登机口,工作人员验证登机条码,快速跑到飞机上,才发现所有的人早已上飞机,看来没有起飞,只是在等我这个迟到的人,找到坐位刚坐下,飞机就开动了,真是好险啊!
飞机快速滑过跑道,向高空翱翔,一路上焦急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想想自己所做的糊涂事,真是不折不扣的糊涂人,幸好运气不错,遇到贵人相助,‘汉口长江大酒店’我记住了,以后回来就住这家酒店。
第八十八章
“我坐了许多次飞机,从来没有遇到三个年轻女孩坐一排的。”坐中间的女人突然说道。
我与另一位女人看着她笑了笑。
“真的!我常飞来飞去,有时三个人中,要么一个男两个女的,要么两个男就我一个女的,也有三个女人,但最少会有一位年长者,但今天,我们三个年轻女人坐一排,而且都是漂亮女孩。”她边说边兴奋地打量我与另一位女人。
她不讲,我还没有注意,我坐的是靠窗口,说话的女人坐中间,她的确很漂亮,还很妖艳性感,二十三四岁,穿一件露背的紧身上衣,她那丰满高耸的**,纤细的柳腰,手与耳朵上都戴着洁白发亮的珍珠。
看得出,她的生活富足,靠走道的女人应该是二十七八岁,装扮相对保守许多,她的脸上略施粉黛,黑发整齐盘起,身穿一件灰色长裙,所有一切都透着优雅与精干。
气氛在中间这个女人的热情中暖和起来,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聊起天,当她们知道我才十七岁,却又独自一人在外流浪多年,都深感惊讶,听到我这次又要独自一人勇闯广州,她们更佩服我的毅力与胆识。
很快一个半小时过去,飞机到达广州白云机场,出了飞机场我们相互道别,互祝一路顺风。
原来在路上与邻座闲聊,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最少旅程时间会过得愉快些,而且还能增广见闻,世间的人和事,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好,也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坏,我告诉自己,从此,我要做个拥抱阳光的人,让我变得越来越温暖。
广州,简称广或穗,别称羊城、花城、仙城,广州地处中国南部、珠江下游、濒临南海,是中国通往世界的南大门。
广州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是岭南文化的发祥地和兴盛地,从秦朝开始一直是郡治、州治、府治的行政中心与华南地区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和科教中心,也是近代中国革命的策源地和现代文明的重要摇篮。
从公元三世纪起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主港,唐宋时成为中国第一大港市,明清时是中国唯一的对外贸易大港,也是世界唯一两千多年长盛不衰的大港。
坐上机场大巴,很快来到市内火车站,广州的机场几乎就在市里,坐车到火车站只需车费三元。
站在火车站,望着人头汹涌的街头,对未来一片茫然,别想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安慰着自己。
然后跑到报摊,买了一张地图坐在边上仔细研究,先把路线熟悉,到市中心繁华地段先住下,再接着找工作,如果暂时没能马上找到满意的工作,我就要先计划租一间小房子,让自己过渡一下。
突然间,我想起我回家前,丽告诉我,她也要来广州,让我来时打电话给她,急忙跑到电话亭拨打丽的呼机号码,打完后,我守候在一旁等她的复机,十分钟过去了,没有动静,我有些失落,正当我想转身离开时,电话响起,马上拿起接听:“喂。”
“喂,谁打我的呼机?”是丽的声音。
“是我,我是淑芯。”
“芯,是你啊?你在哪里?”丽兴奋地在电话里叫喊着。
“我在广州,今天刚刚到。”
“真的?我也在广州,那你快来我这里吧。”
“你那里?你在哪里?”
“我在天河区,石牌村。”
“石牌村是在哪里?”
“你坐车过来,许多车都到这里的,你问问人就知道。”
“好的,我一会看看地图就应该知道了。”
“那里很热闹的,就在天河,离天河体育中心并不远。”
“体育中心我知道,我在地图里看到了。”
“嗯,那你坐车过来,我等你。”
“那我到了再打电话你。”
“好的,到时我出来接你。”
挂上电话,我兴奋不已,今天看来运气非常好,本以为要一个人在广州盲目寻找,但没想到丽真的来了广州,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能遇到熟悉的朋友,感觉真是太好了。
我查看着地图与路标,又向火车站的执勤人员询问,顺利找到前往石牌的公共汽车。
但坐上车后,我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就是广州的路面堵塞情况,完全超出我的想象,公交车出火车站就花了二十几分钟,在小北路红绿灯口,又堵了将近半个小时,那种烦躁的心情让人绝望又崩溃。
特别像我这种,有些晕车的人,我的头又痛又晕深感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不只是我,车上大部分人都表现出心烦意燥,有人站在车门前吵嚷着要下车,但司机告知没到站不能开门,公交车如蒸笼般,而车里人就像笼里一个个待熟的小馒头。
熬啊!不停地煎熬着,走走停停,如蜗牛般缓缓行驶,这就是我未来闯荡的地方吗?天啊!如果天天这样坐车,还不如杀了我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知道我的头布满了汗珠,我的脸色好苍白,身体就像虚脱般有气无力,再不到我真想跳车了。
越来越恶心,好想吐,可这里四周都紧挨着人,连小小垃圾筒旁都站满了人。
“石牌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在后门下车。”车厢里响起声音。
我就像遇到救星一样,拿着行李飞奔而下,然后快速冲刺到一棵树下“哇!哇!”狂吐,忍了这么久,真想疯了。
在石牌,见到接我的丽,丽把我带到她的出租屋里,并告诉与她同居的男友,今晚去沙发睡,让我与她睡床上。
我马上表示第二天我就去租房,丽制止我,并让我先找工作,等正式上班后再作打算,现在先安心居住她家里。
第二天,她又陪着我出去找工作,我看到离石牌村不远处,有一家夜总会招聘咨客,我马上去应聘,管不了那么多,现在急于想要一份工作。
住在丽家既尴尬又郁闷,她家里只有一个房间,她的男友天天宅在家里,晚上只能睡沙发,虽然丽不止一次地告诉我,别管他,我也知道,他只是丽养的小白脸,可我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在丽家,常看到丽对他呼来唤去,颐指气使。
我很郁闷,一个健康的年轻男子,天天不上班,选择在家里洗衣、做饭、拖地板,生活过得如此窝囊,这样做人,还有什么尊严与意义。
我不懂他们这种感情,说他们没有感情嘛,但常为小事争风吃醋、打架吵闹,而且怎么打就是不分。
虽然有时气头上,也吵闹要分手,但没过一会又能和好,和好后,立马似初恋情人般如胶似漆。
你说爱嘛,当有别的男人约丽外出,丽立马梳妆打扮出门,夜不归宿,在家里,丽当着男友的面,在电话里与各种男人亲密调情,互诉思肠。
我不知道是他们心胸广阔看得开,还是这个世界变了,但我知道,在我的爱情眼里,肯定是揉不进沙的。
“芯!要不我与你一起去做咨客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好啊!这样我有个伴。”
来到楼上,我们说明来意,工作人员把我们领到一间房里,过了几分钟,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进来,他一直都在打电话,中间问了一下旁边的人,几分钟后,指着我道:“行了!就让她填好资料马上来上班。”然后就转身走了。
我们都没反应过来,什么都没有问,就这样我被录取了,相反丽却没有被录取,如果只招聘一个,我以为会聘请丽而淘汰我。
因为丽比我高,丽有一米六八的身高,身材苗条,长得又漂亮,走在人群中是很抢眼的,而我只有一米六二,做咨客的身高,我是不合格的,但录取了我,并且让我当天晚上就上班。
回来的路上,我有些不好意思,丽与我一起去找工作,但别人聘我没聘她,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我的气,没想到丽潇洒道:“反正我是闹着玩的,行就行,不行就算了,我没有关系的,重要是你找到工作就好。”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我从小到大没少受同伴、同学因嫉妒,而对我的冷嘲热讽,所以我一向都喜欢低调处事,做人不张扬。
“真的,芯!”丽转头看着我。
“我知道了。”我笑了笑:“丽,明天我还是去找房子,总住你那打扰你,这样不好。”
“你才刚刚工作,也不稳定,租房子的事急什么。”丽打断我。
“但老这样打扰你们,我心里过意不去,你看你男朋友,天天只能睡在沙发上。”
“他睡沙发怎么了?有沙发他睡就不错了。”丽抬高头不屑道。
“你别这样,我看他对你挺好的,在家里什么活都是他干。”
“如果什么都不做,我养他干嘛?请个保姆也才三四百元一个月。”
“你怎么这样说他,他又不是保姆,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没用的东西,就是一个吃软饭的。”
“你既然觉得他不好,那你干嘛还与他一起?”
“我们是同乡,我们的关系反正说不清,要他,感觉他没什么用,不要他嘛,我又有些舍不得,而且他还很听我的话。”
“你既然选择与他一起,还是和气一点,别老对他呼来唤去、恶言相向,人都有尊严的,士可杀不可辱,日子久了,他难免会恼火怨恨。”
“我呸!他有尊严?他要有自尊就好了,我不使唤他,使唤谁啊?每个月给他那么多钱干嘛?”
“你每个月给他许多钱吗?”
“嗯。”
“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犯贱啊?挣钱那么辛苦,却把钱给另一个男人花,如果你很爱他,也算是为爱情付出,说他有前途嘛,你帮助他,也算是对未来投资,可你这样算什么?”
“芯,你不懂的,生活太复杂了,我跟你说不清。”
“我是不懂。”
“跟我去打个电话。”
说完,丽向一旁的电话亭走去,拿起电话拨着号码,几十秒后电话那边有人接听,丽的语气马上变得温柔体贴,对着电话断断续续道:“李大哥!嗯。你还好吗?这个月你什么时候过来?嗯。是啊!其实我有点事要跟你说。嗯,嗯。是这样的,我家乡那里刮大风,把我妈妈的老房子刮垮了。李大哥!你能不能寄点钱给我?真的?好的。谢谢你,李大哥!那我等着你过来啊。嗯。李大哥你要照顾好自己,注意休息,保重身体啊!”
听丽谈话的内容,我苦笑一下,同样的内容,我听许多小姐在电话里,对不同的客人说过了,每次她们总能编出许多理由,不是生日节庆,就是家里出事、亲人病倒、或者房屋倒塌。
真是服了她们,怎能用家人的平安与健康做借口,狼来了的故事我们都知道,喊多了只怕有一天,狼真来了,却没有人来相救。
但她们想法不同,她们觉得这些男人的钱,不坑白不坑,骗一次算一次,骗一分得一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晚上上班,对我来说这是非常熟悉的工作,在很快的时间里,我就摸索到公司里每个位置、出口、房号、台号、及所有领导、员工、职位与姓名,来广州我发现一个大问题,就是广州许多工作不包住的,这样看来租房是迟早的事,并且还要长期租房。
这家卡拉OK不大,也就十几间包房加大厅,工作是轻松的,站在外面,我基本不与别的咨客聊天。
太无聊了,我来广州不是来做咨客的,如果做咨客,我还不如回虎门做,时间比这里短,赚钱比这里多,客人比这里高档。
广州太大了,好玩高档的地方太多,像这个小小的夜总会,来的基本是一些小白领、公司经理之类的打工者,无论是档次还是素质都差许多,喝酒订房还要讲价、打折、送酒水,留在这里没前途、没钱图。
第八十九章
“啊!”我差点被她撞倒:“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不好意思!”主管琳对我摆着手,看来,今天她又喝多了,走过去扶着她坐在沙发上,一点多了,客人也走得差不多,就剩两间房的客人,而我正准备下班。
“要喝水吗?我帮你倒杯温水吧?”
“好的,谢谢!”
看来还挺清醒的,说话并不那么大舌头:“那你等一会。”倒完水过来,她接过一饮而尽。
“还要吗?”
她摇了摇手,趴在沙发上,身子像似在轻轻抽搐。
“你怎么了?”
我拍拍她的背,她没有回答我,仿佛在哭,看到她这样,我不知道怎么办好,本来我正要下班回丽家,可觉得现在这样走掉不太好。
“你没事吧?”我又问了一句,再不理我,我就走了,心想着。
她坐起来,慢慢擦去脸上的眼泪道:“我没事,谢谢你!”
“不客气。”我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这个世界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芯!你一定要记住,他们都是狼心狗肺,永远别对男人太好了。”
我有点惊讶地看着她,怎么一下子这么偏激。
“在他们心中女人就如衣裳,穿旧了扔掉,不是有一句话吗?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无论你对他怎么好,他们还是这样看你。”
“我觉得男人不会这样对我。”干嘛说我。
“你别太天真了,现在你还漂亮、年轻,等你老了,他们就会像扔掉破衣服一样甩了你。”
“我老了,他们也老了。”我有些不爽道。
“你没看到男人老了,还可以找十几岁的小女孩吗?女人就不同了。”
“那是他们有钱,有钱当然可以了,女人有钱也可以找到十几岁的靓仔帅哥。”
“反正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你怎么这么恨男人?”她说所有的男人,难道她觉得她爸爸也不好吗?
我爸爸可是一个好男人,爷爷虽然不是一个好丈夫,可作为男人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一生帮过、救过许多人,特别是穷苦百姓,人们都非常尊敬他,所以在我心中,爷爷也是一个好男人。
“我以前的男友,就是我的初恋,你不知道我对他多好、多爱他,为他,我什么都愿意,可后来我发现,我只不过是他的一件衣服。”她挥舞着手臂。
“啊!你是怎么发现你只是他的一件衣服?”如果真是这样太不幸了,初恋应该是美好又浪漫,可以留下快乐回忆的。
“我亲耳听到他跟他的兄弟说的,女人如衣裳,穿旧了就要换。”
“他怎么这样讲?也太过分了,别伤心,为这样的男人伤心不值得,你应该感到庆幸,要不与他还在一起,你就更惨了,还在浪费你的青春和时间。”
“呵呵!他这样讲我,我就报复他,他不是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嘛,那我就让他手足,穿他的衣服,哈哈!我与他的好兄弟上床,气死他,而且还不只与一个,哈哈!”
我觉得她真的有点喝多了,在胡言乱语。
“我就是要报复他,而且,我还让他看到我跟他兄弟上床,我就是要勾引他兄弟,不是说女人如衣服嘛?那为什么不能让别人也穿穿,凭什么就只能让他一个人穿,让别人试试也可以啊,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她靠近我瞪着眼睛问道,可眼泪却在她的眼珠里晃动。
“你这样又是何苦呢,别人说你是衣服,你就真把自己当成衣服了,如果别人说你算根葱,你就以为自己只是一根葱了?其实别人说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是自己怎么看自己啊!”
她又哭了,趴在沙发上开始嚎啕大哭,然后边捶打着沙发边不停地叫喊着:“我恨他,我就是要报复他,就是恨他!”
大哭的声音引来别的人员,另几个管理人员过来将她扶起,然后再找人将她背走,而我终能下班回去,走在路上我的心情有些沉重,其实这样的事在夜总会天天上演,每天都能看到形形色色的男女喝醉后又哭又闹,感情故事大同小异,都以悲剧为主。
我不爱喝酒也没有喝醉过,不知道我喝醉酒时会不会似他们这般?不过我想我不会,哪怕有天喝醉应该只会乖乖睡觉,但同时我想我这一生都不会喝醉,不是我酒量好,而是我不会让自己醉。
有时很羡慕她们,可以这样随意放纵自己,但只是羡慕,放纵的方式有许多,但我不会选择用自虐的方式,生活中伤害人的事本来就有许多,哪还用得着自己亲自动手。
快到丽家楼下,远远看到丽正在小店前看电视,我走过去,电视里正在放电影《泰坦尼克号》,正放到男主角与女主角都飘浮在海面上,海水又冰又冷,男主角感觉自己快不行了,握着女主角的手,深情告诉她,一定要坚持住,要好好活着,接着,他慢慢地沉向冰冷的海底。
这部爱情片我看过,现在正风靡全球,一见钟情,故事生动,画面感人,可我又在想,如果他们都逃过劫难,未来的日子里,他们还会这么相爱吗?又觉得自己很无聊,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突然,我想明天去太平,我要去看看萍与莲,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另外还要尽快租房子,在丽这里住着,我度日如年。
丽与她男友都不太讲究,家里的卫生虽不能说十分糟糕,但也绝不整洁,厨房里的碗筷,上餐堆到下餐洗,物品摆放杂乱,杯子里的水不喝几天不倒,衣服东一件西一件不折叠,乱扔一通,感觉这种居家生活乱七八糟。
从小,我家里就一直整齐洁净,虽然母亲不在家了,但父亲是一个非常讲究卫生整齐的男人,我们的生活从来没有这样混乱过。
让我觉得最不方便就是,她男友常穿着短裤光着上身,在家里晃来晃去,而且半夜我上厕所还要穿过客厅,更糟的是丽经常夜不归宿,下班回来,见丽不在,我就心慌,那种感觉很可怕。
我知道住在别人的家,已给人添麻烦,不应该怀疑别人的品性,而且她男友对我也礼貌客气,但心里还是难免会紧张,老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丽在家时,总在床上给这个男人打电话,给那个男人打电话,真不知她怎么想的,她现在被一位台湾老板包养起来了,还搞那么多事干嘛?
但转念一想也能理解,谁知现在这位老板会包养她多久,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杳无音信,总不能临渴才挖井吧。
所以像她们这些女人,都会做几手准备,时时处在寻猎状态,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女孩上岸后,继续偷偷返回夜场坐台的原因。
不是她们犯贱喜欢卖身,而是她们需要一个认识有钱老板的平台,维持她们多年经营的人脉,她们不停地寻找猎物,为将来做准备,这就形成一个恶性循环,造成她们永远也跳不出这个怪圈。
我实在呆不下去了,一定要尽快租房子,虽然我现在工资才八百多元,租了房子后,生活都困难,但我顾及不了那么多,我一定要尽快搬出去,明天去太平看完莲与萍,后天马上就租房子。
第九十章
“芯。”萍与莲笑脸盈盈地站在门口望着我。
“好久不见。”我笑了笑。
“还以为你把我们都忘了。”
“呵呵!怎么会?”
下午我们一起,像以前一样穿梭在太平的各大街头。
“芯,我与莲以为你会带许多你家乡的土特产给我们吃的?”萍边走边道。
“不好意思。”我脸一阵发热。
在走之前,我讲过回来时要带许多好吃的过来,还绘声绘色描述着我小时候吃过的各种特色美食,但当我再回来时,却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
其实不是我不愿意带,是回去后发现许多特产,都要加工烹煮,但她们不做饭,房间里也没有煮饭的地方。
我小时候吃过许多好吃的糕点,但那都是妈妈制作的,她不在家没有人帮我制作,虽然可以麻烦爷爷、姑姑,但我怕给他们添麻烦。
另外,我觉得好吃,但她们未必觉得好吃,走时,我还特意买了些家乡特产水果,可走在路上,觉得自己很可笑,这种水果在外面又不是买不到,而且一路带着到处磕磕碰碰,等我拿到太平时,应该早坏了,想到这里,我就随手给了一路送我的小姑,现在被她们问起,我觉得很内疚。
“没事,只是听你讲得那么好吃,没吃到有些可惜。”萍道。
我没有出声,转头望着她俩,心想着将来有机会,我亲自带你们去我的家乡做给你们吃。
在吃晚饭时,莲急急忙忙就走了,走前把房门钥匙交给我,让我在她那里睡觉。
“芯,你知道吗?”
“什么?”
“莲,现在天天出台。”
“啊?”
“而且不只一次,许多时候下午也做,反正现在只要能赚钱,要她怎么样都愿意。”
“怎么会这样?”
“听说她家被洪水淹了,房子、田地都淹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那她妈妈与哥哥怎么办?”
“好像现在就住在政府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这只是暂时的,现在中国的水灾很严重,都没办法,有政府部门帮忙,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莲的家乡就是江西九江,那里受灾最严重。
“政府也只能帮一时,但她家什么都没有了,还是得要靠自己,所以她现在拼命赚钱。”
“嗯。”我轻轻哼了一下,今天见到我,怎么没听莲说起,她像以前一样,还是对着我笑,表现得很开心。
“你说莲怎么这么倒霉啊?我总觉得她运气老是不好,做什么都不顺。”萍道。
“是啊!”我叹息着。
“以前听她讲,小时候家里人都不疼她,又没有爸爸,家里也穷,在她婶婶家,与堂妹一起睡,如果在床上一动,婶婶知道了就用手掐她,身上老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嗯。”萍越讲,我的心里越难过。
“芯,你说她是不是好可怜?现在家里又发洪水,房子都没有了。”萍看着我问道。
我抬头看着她,我不喜欢萍的神情,谈起莲的不幸,她还在笑,有点幸灾乐祸。
可能是我想多了,萍一向喜欢笑,但她总给人假笑的感觉,就是那种皮笑肉不笑。
其实莲不也是一直在笑吗?我想她们做小姐后,变得对生活有些麻木,其实我也感觉麻木了,我现在很难同情别人,我觉得大部分事由都是人类咎由自取,没有什么值得同情与可怜。
晚上八点多,萍也出去坐台了,我坐在莲房间里看电视,到十一点多,先洗澡上床睡觉,莲不会这么早回来的,洗好后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心中不免有些忧伤。
人活着为了什么?我总是告诉自己,活着就是为了有一天更有意义地死去,难道活着就是为了证明我有意义吗?咔!门开了,我快速坐起来,莲有些疲惫地站在开关前,对坐在床上的我笑了笑:“芯,吵醒你了。”
“没有,我刚刚才躺下一会,今天这么早回来?”
“是啊!今天这个客人走得早。”
“嗯,这么好?”
“呵呵!是啊!”莲阳光灿烂笑道。
我有些愕然,我不知道她是真的这么开心,还是在掩饰,难道她很善于伪装。
“芯,你先睡吧,我先洗洗。”
“好的。”
十几分钟后,莲上床睡觉,我转头看着她,她冲我笑了笑。
“莲,最近还好吗?”
“我很好。”
“听萍说你家里?”
“没事,就是发了洪水把房子与粮食都冲没了。”莲轻松笑道。
“莲,你也不要太担心,其实天灾这些东西,我们人类不可避免,但人类的坚强意志,是什么灾难都推毁不了的。
现在全国都在关注九江那边的灾情,中央也知道,并且领导都去灾区实地察看过,你不要太担心,房子没了再建,粮食没了可以再种,现在是和平年代,我们中国也渐渐富有,不像战乱时期,政府不会不管你家人的。”
“嗯。”莲还是对我笑了笑。
“所以你别这么拼命,长命功夫长命做,凡事但求无愧于心就好,钱这东西是永远也赚不够的,要珍惜自己。”
“我会的,芯!”莲盯着我依然微笑着。
我不知道她是真懂还是假懂,反正我说什么话,她从来没有反对过,人是靠自己的,如果她自己不懂珍爱自己,我说什么也没用,还是睡觉吧。
睡梦中,感觉腰被什么碰到,我马上惊醒,我是一个警惕意识非常强的人,但很快,我知道是莲由后面轻轻搂抱着我,寂静的夜里,她并没有睡着,她轻轻地由后背搂着我的腰,把头深深地埋在我那长长的黑发里,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但却感觉不到哭泣的声音,还是在偷偷流泪?
“莲,你怎么了?”
“芯,吵醒你了。”莲抬起头对我微笑,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哭过的痕迹。
“你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只是有点睡不着,可能酒喝多了,胃不舒服。”
“那怎么样?胃痛吗?要不要去买点药来吃?”
“不用了,一会就没事了。”
“你睡不着陪你聊天吧?”
“好啊!”莲坐起来笑道:“我最喜欢听你讲话。”
我无奈笑了笑,她总是这样。
然后我们天南地北乱聊着,其实也是莲在听我讲,讲我怎么一个人坐飞机,怎么坐车,怎么在广州,反正一大堆,直到三四点才睡觉,第二天,我本想马上回广州的,我只请了一天的假,但很快我改变主意了。
那份工作我不想干了,八百元一个月,还不包吃住,扫大街都比那份工作强,靠那份工,我迟早要喝西北风,还不如趁现在我还有点钱,早准备换工作。
望着电话本,看到了方生的电话,在我到广州第二天就打了电话给他,他听到我要留在广州,他很失望,最后告诉我,以后有空再去广州看我,或者我来东莞找他。
其实他这样大老远跑去看我有意思吗?看我真的只是看看我,给我送钱花,可他什么都得不到,而且永远也不会得到什么,要不要打电话他?
还是不打了,这阵子,他都没有联系我,我想随着时间,他会渐渐把我淡忘的。
以前我在虎门,他心里总还有着一丝希望,但现在我离他越来越远了,去了广州,他的希望就越来越渺茫,算了吧!我来这边不要打电话他,既然我什么都不想给他,那就应该对他放手,这一年来,他已经给我太多,我欠了他许多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