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段姑娘头一歪:“天机府是什么地方?”
“当今国师的府邸。”
“哦……没去过。”
闻言,傅云墨若无其事的给她夹菜,面上未见丝毫失落之色,转而与她闲谈道:“阿离,你平日喜欢作画吗?”
“不喜欢。”毫不犹豫。
“弹琴呢?”
“也不喜欢。”干脆利落。
“那看书呢?”
这次段姑娘没有立刻回答,沉吟了半晌方才坚定的说:“讨厌。”
傅云墨被她这副认真的模样逗笑,却没底限的附和道:“嗯,我也讨厌。”
段音离目露惊奇,竟一时连手里的梅花包子都忘了啃了:“太子也会讨厌读书吗?!”
傅云墨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饶有兴味的问:“太子就不能讨厌读书?”
“倒也不是不能……只是我以为你会装出一副爱读书的样子呢。”
“为何?”
段音离揪下包子皮往嘴里送:“储君勤勉克己,旁人才会相信他日后是一位明君啊。”
“那我如此懈怠,将来岂非要成为昏君?”
“我师父曾教导我说,真的蠢笨之人是意识不到自己笨,也绝不会承认自己笨的。”
就像他说自己懈怠,实则却未必真的懈怠,那说辞更像是蒙骗世人的障眼法,背地里不定怎么偷着努力呢。
傅云墨:“你还有师父?”
“嗯,好几个呢。”
“那……你回段家之前,都是同他们生活在一起?”他想多了解她一点,于是不着痕迹的套她的话。
只是不巧,段姑娘酒足饭饱,防御力强了那么几分,没再被他轻易诱惑,胡乱应了一声便准备办正事了。
她料定傅云墨知道麒麟蛊的底细,是以也没掖着藏着,大大方方的打开铃铛将麒麟蛊取了出来。
那是一只形若蜘蛛的蛊虫,通体赤红,指甲大小,背上长有薄翼。
它一见了傅云墨,瞬间就同前几次一样跟疯了似的又蹦又跳。
段音离瞧着,觉得它像极了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的渣男。
她单手托腮,认命般的接受了现实:“将手伸出来吧。”
傅云墨依言将手搭在了桌上。
她指尖轻点铃铛,麒麟蛊闻声便爬到他的腕上,尖利的牙齿刺入肌肤。
傅云墨所中的蛊毒在麒麟蛊面前压根就不够看,不消片刻便见一颗如痣的小黑点浮现在他的腕上,而后愈见清晰,隐隐有冲破肌肤而出的架势。
那蛊虫细微不易被发觉,可离体的瞬间还是被麒麟蛊的条条银丝给包裹的如蝉蛹一般,难逃升天。
顺利帮傅云墨解了毒,麒麟蛊邀功似的往他跟前凑,连铃铛也不肯回了。
段音离见它是真的喜欢傅云墨,想着自己即便抓它回去得到它的身也得不到它的心,不如成全他们算了,于是坦言道:“此乃万蛊之首麒麟蛊,之前那次它已认你为主,你今日便带它走吧。”
她自认不是什么大方的人,但她也不是一个执着的人。
这世间许多东西于她而言皆是身外之物。
比如银子,额……这个不是。
再比如说鸡腿……额……这个也不是。
段姑娘思来想去,发现只有麒麟蛊是身外之物。
有它算是锦上添花,但没了它也没啥,何况自己还得每日放血喂养它。
想到这儿,她便愈发卖力的劝说傅云墨收下,甚至连腰间的铃铛也一并摘下来给他了:“这是它的窝。”
傅云墨并未立刻接过。
他垂眸看着赖在自己指尖上的麒麟蛊,眸色愈深。
麒麟蛊一生择一主,它既已跟了阿离,为何又认自己?
难道……这小畜生也重生了?
第047章 定情信物
傅云墨回过神来,看着段音离递到自己面前的铃铛,寒玉般的眸子渐暖。
这是阿离送给他的定情信物吧。
麒麟蛊是多少练蛊之人趋之如骛的宝贝,她就如此轻易的给了他,可见她对他如他对她一样情根深种。
傅云墨心里很美。
麒麟蛊心里却很悲催。
它见段音离将它的窝给了傅云墨,便隐隐意识到她是打算不要自己了,于是赶忙射出飞丝缠在了她的腕上。
它跳下傅云墨的指尖,蹦蹦跶跶的凑到了段音离跟前,但又恐此举伤了傅云墨的心,便也用丝线缠住了他。
当时当景,它站在两人的手中间左瞧瞧、右看看,像极了爹娘和离被迫选择跟随其中一方生活的孩子。
麒麟蛊:小孩子才做选择呢,我全都要!
段姑娘则表示这就是欠收拾了,来一顿辣椒水就好了。
不过未等她让拾月拿来辣椒水,傅云墨便率先扯断了腕上的银丝,将麒麟蛊装回铃铛里还给了段音离,口中却说:“今日不便,改日我再收下。”
段音离不懂这有何不便,但也没过多纠结,想着他什么时候要她什么时候给就是了。
而傅云墨想的却是:我还未给阿离准备定情信物呢!失策了!
送个什么给她好呢……
他记得傅云笙暗中鼓捣了一个钱庄,不如弄过来送给阿离吧,买下的鸡腿能爪拉爪绕燕国好几圈。
而此时成王府中正在拨算盘的傅云笙猛地打了个寒颤,背脊窜上一股寒意。
*
离开醉霄楼的时候,拾月手中提着一方食盒。
紫檀木所制,纹理细密、色泽光润,上面镌树雕花,乃是宫中所用。
里面装着傅云墨带给段音离的点心,是御膳房做的。
拾月闻着那香味儿,一边咽口水一边像个小喇叭似的“叭叭叭”地说个不停,中心思想无外乎就是追问段音离与傅云墨之间的“小奸情”。
段音离捂住了耳朵:“叽叽,闭嘴。”
“嘿嘿……”拾月贼笑着,眉毛灵活的一挑一挑的:“您就直说吧,是不是看上太子殿下那张脸了?”
“不是啊,我还馋他的身子。”
“……”什么虎狼之词!
她家小姐这满嘴的野话都是从哪儿学的?
回到段府,段音离照例先去画锦堂给老夫人请安,得知平阳侯府送来了请柬,邀府中几位小姐去赴赏花宴。
侯府设宴,她身为四品太医之女原是不该受邀的。
老夫人以为是侯府看着段音薇的面子,可段音离却知道这是符禄的意思。
老夫人:“阿离啊,这是你来长安城之后第一次同各府的闺秀打交道,要记得谦卑有礼。
还有啊……见了那些世家公子切勿乱了分寸,免得被人轻看了去。”
侯府设宴虽名为赏花宴,但其实就是平阳侯夫人寻个由头为自家儿子挑媳妇。
燕国民风开放,公子小姐一见钟情,而后回府上禀父母,再请媒人登门结亲的大有人在,是以有不少人是蹭别人家的宴会找媳妇的。
段音离生的出挑,往好听了说容色绝伦,往不好听了说便是妖里妖气。
而这样的容貌,是最容易引起男人注意的,是以老夫人絮絮叨叨的叮嘱了好一番才肯放人。
却不想,季氏在这时忽然发难:“阿离回府也有些时日了,是时候请她师父来府里感谢一番才是。
若是没有人家,大哥大嫂又怎能与阿离团聚,老夫人又何来的这乖巧懂事的孙女呢。”
第048章 小王爷傅明朝
“乖巧懂事”四个字被季氏咬的极重。
段音离听着,明白对方这是要起她的底了。
她淡定应下,心里却不禁在琢磨,叫哪位师父来好呢?
四师父肯定是不行的。
他一露面就等于是告诉所有人那日驱邪一事是他们师徒二人联手捣的鬼了。
嗯……看来得好好研究一下。
*
过了两日,段音离去侯府赴宴。
段音挽的脸已经消了肿,白白净净的,从漏了馅儿的红糖馒头变回了白面馒头。
一路去侯府,她都阴阳怪气的挤兑段音离。
乍一听是在提醒她去了侯府需要注意礼仪规矩,实际上却是在嘲讽她没见过世面。
段音离默默听了一会儿,最后一句话将其绝杀:“闭嘴吧,胖胖。”
段音挽被气得跳脚。
偏到了地方,她只得压下心头怒火,脸上摆出得体的笑容下了车。
她们姐妹三人才走了没几步,便被一名身着赤色锦袍的少年拦住了去路。
那人生的眉眼细长,眼尾微挑,眉宇间透出一丝倨傲。
他手执一把摺迭扇,身后跟着数名小厮,呼呼啦啦的招摇过市。
所到之处,人人都垂首退避。
段音离心下好奇,暗道这人什么来头啊,一副纨绔公子的做派,竟如此大的排场。
许是恐她无意中得罪了对方,段音娆垂首,压低声音道:“他是小王爷傅明朝,陛下胞弟康王爷之子,长安城出了名的鬼见愁,强取豪夺,无恶不作,切勿招惹他。”
“切勿招惹谁?”忽然,一道清朗的声音自二人头顶响起。
两人下意识抬头望去,便见傅明朝正盯着她们看。
确切的说,是盯着段音娆看。
他勾唇,一脸的风流相:“阿娆,我就知道你会来!都在这儿等你好一会儿了!”
段音娆护着段音离和段音挽往后退了一步,冷着一张脸回道:“小王爷慎言,小女子当不起。”
“何必如此见外呢。”他流里流气的说着,大庭广众之下竟作势要来拉段音娆的手:“素闻平阳侯府景致怡人,走,我带你进去瞧瞧,咱们好好逛逛。”
见状,段音挽抱紧了段音娆的手臂缩在她身后,明显害怕却又不肯放手。
想着段音娆方才下意识护着自己,段音离指尖捻着银针欲出手,不想这时符禄自府内走了出来。
一瞧这架势,他赶忙上前不着痕迹的挡住了段音离。
“见过小王爷。”他拱手施礼,侧过身将人让进府里:“您今儿贵脚踏贱地啊。”
“小王是来相看媳妇的。”傅明朝“唰”地一下甩开折扇,上面绘着一株白海棠,纯白若雪,随风而逝。
旁边提着一首诗。
著雨胭脂点点消,半开时节最妖娆。
谁家更有黄金屋,深锁东风贮阿娇。
傅明朝意有所指的往段音娆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目光却倏然凝在了段音离的身上。
他似是这才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浓眉微挑,他饶有兴味的问:“小王此前从未见过她,那是何人?”
第049章 迷路了
符禄:“回小王爷的话,那是段太医之女,段家的三小姐。”
“段峥丢了十几年的那个女儿?”
“正是。”
傅明朝幽幽轻叹:“原来就是她啊……”
闻言,符禄心下一跳。
这位小王爷的为人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整日游手好闲,放浪形骸,自小便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今儿把尚书家的儿子绑树上了,明儿把御史家的闺女招哭了,后儿将太傅家的孙子踹湖里去了。
符禄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可没少挨他打。
前不久他不知怎么盯上了段音娆,到处扬言要娶她当王妃,惹得人议论纷纷。
如今他又忽然打听起段音离,这让符禄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转移了目标,毕竟段音离那张小脸实在是勾人。
符禄心下一惊,赶忙将傅明朝往府里让,唯恐他来了兴致去招惹段音离。
段姑娘自己倒是毫无所觉。
她跟在段音娆的身后往前走,耳边听到段音挽怯怯的说:“二姐姐……咱们回家吧,要不待会儿小王爷再来纠缠你怎么办?”
“侯爷夫人下帖相邀看的是大姐姐的面子,我们到了门口却无故离开让人觉得不识好歹是一方面,恐也会害大姐姐在婆家面前失了礼数。”
“那待会儿你可千万别跟我分开!”
“嗯。”
段音挽转而看向段音离,语气不善:“喂!你也机灵点,别跟我们分开!”
“知道了,肥肥。”
“你!”
见她们两个一言不合就要开掐,段音娆凉声道:“要见大姐姐了,还吵!”
段音挽噘着嘴,气呼呼的哼了一声。
段音离虽然嘴上答应了她们不会独自乱走,但在花园中接收到符禄的眼神,她还是闷声不响的朝他示意的方向走去。
然后……她就迷路了。
她原以为绕过假山便会有符禄一早安排好的婢女引她去见符笑,谁知婢女没瞧见,倒是被傅明朝给拦住了去路。
他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目光审视:“方才在大门口,我见阿娆很护着你,你姐妹二人关系不错?”
段音离摇头。
傅明朝脸色微变:“你与她交恶?”
她继续摇头。
“你……该不会是个哑巴吧?”怎么都不说话呢?
段姑娘依旧摇头。
“那你为何不开口说话?!”傅明朝一脸不悦,随时要降罪于人的样子:“你如此轻视小王,就不怕我治你的罪吗?”
段音离还是摇头。
在他向她发难之前,她有上百种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他。
傅明朝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了她,带给人极大的威压。
“你怕我吗?”
段姑娘:“你怕死吗?”
“你……”傅明朝的话被一道尖叫声打断。
湖对岸传来落水声,夹杂着众人叫喊呼救的声音,不绝于耳。
段音离下意识向对面看去,余光却瞥见一道身影自身边飞了出去,“砰”地一声砸进了湖里,溅起了好大的水花。
她转过头,发现傅明朝站的地方没了人。
她方才想感慨一下这位看似讨人厌的小王爷还挺热心肠,结果就见傅云墨慢悠悠的收回了腿。
他立于山水之间,身后松桧交加,花竹间列,桃李双双吐艳,两两争妍。
淡然风华,如玉风姿,让人根本想不到他方才飞起一脚将傅明朝踹进了湖里。
第050章 越看越喜欢
傅云墨的手随意负在身后,抬脚朝段音离走来,并未理会在湖中挣扎的傅明朝,任由他在微寒的湖水中咕嘟嘟的冒着泡。
初一的眉心狠狠的跳了一下,大着胆子提醒道:“主子……再不将人捞上来,一会儿怕是就沉底儿了。”
小王爷可不会凫水啊!
老王爷又不像陛下那么多儿子,死一个两个的可能不当回事,人家这可是独苗。
傅云墨记得,前世傅明朝便死在了赏花宴上。
不过是因为中毒。
但他想着反正都是个死,淹死也是一样的,还能落得个为救佳人不幸夭折的美名。
只是……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段音离,傅云墨心思微转,到底还是让初一将人救了上来。
他可不想让阿离觉得他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无心之人。
“阿离,你怎么样?没被吓到吧?”他上前一步略微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为人混账的很,我恐他唐突了你,一时情急方才踢了他一脚。”
言外之意便是,虽然我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人,但我是个好儿郎。
段音离的脸被身上的红裙映出了一抹绯色。
她摇了摇头,心想这便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了吧……
不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也是来找媳妇的?太子也会缺媳妇啊?!
不知是猜到了段音离心中所想,还是担心她会那样想,傅云墨又十分难得的解释了一句:“阿离,我是来见你的。”
“见我?!”
傅云墨的唇畔微染起清浅笑意,眸光氤氲:“嗯,见你。”
闻言,段姑娘目露深思,红晕渐褪。
蛊毒都已经帮他解了,他还特意来找她,其实就是变相来要麒麟蛊的吧?
嗯……一定是这样的!
不过她这会儿不能给他。
她答应了符禄要给他妹妹瞧病,若对方果然是病了倒还好说,可万一要是中了毒,再好死不死的是蛊毒,那直接用麒麟蛊解自然比她另制蛊方便的多。
恐傅云墨误会自己要赖账,段音离保证道:“赏花宴一结束我便将麒麟蛊给你。”
傅云墨先是一愣,随即会心一笑。
这么急着将麒麟蛊给他,果然是定情信物。
他家阿离真坦率,一点也不像别的女子那样扭扭捏捏的不干脆,真是越看越喜欢。
他还欲再说什么,却见一堆人闻听傅明朝落水的消息呼呼啦啦的赶了过来,他便及时住了口。
平阳侯夫人行至近前匆忙见礼,随即担忧的看向被初一从水里捞起的傅明朝:“快来人!赶紧把藤梨春凳抬来送小王爷去更衣,再去请太医来!”
傅明朝面色苍白,身体轻微颤抖着:“咳咳!咳咳咳!”
他呛了水,这会儿咳的撕心裂肺,却还是不忘挣扎说道:“是、是哪个……咳咳……哪个王八蛋把我……”
傅云墨波澜不兴的扫了他一眼,淡声道:“小王爷不惜一己之身也要救人性命,这般舍己救人的精神着实令孤叹服。
只是若不会凫水日后还是勿要再以身犯险,若非孤刚好经过此地,怕是皇叔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第051章 看手相
傅明朝的脑子嗡嗡作响。
他没弄明白,自己明明是被人踹进湖里的,怎么就变成英雄救美了呢?
关键是他没有救成不说,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这就有点丢人了。
是以这会儿听到傅云墨的话,傅明朝只觉得对方担心不足,奚落有余,偏自己又不能反驳,毕竟比起救人不成,肯定是被人踹进湖里更丢人。
哼!等他好了一定要找那个王八蛋算账!
他方才只顾着在水里扑腾了,根本没看到究竟是谁踹了他。
不过……段音离在岸上,她一定看到了,问她就好了。
被抬走的时候,傅明朝的视线还在人群里搜寻段音离的身影,结果一无所获。
傅云墨倒是瞧见了。
他沉眸看着段音离和符禄悄悄离开的背影,目光愈发深邃幽暗,似携了初春的一缕凉风,令人心底发寒。
*
趁着众人都在围观傅明朝,符禄赶忙引着段音离去给符笑看病。
一路行去,段姑娘分神瞧了瞧侯府景致,发现这高门大户的确是与段府不同,青墙游廊,烟柳画桥,古朴井然中透出一丝雅致。
“来,往这边走。”符禄一边给她指路,一边向她解释道:“笑笑自小就喜静,再加上身子不好需要静养,住的便比较偏僻,不大好找。”
段姑娘认真的点头附和:“嗯,是不好找。”
这要是她自己走的话,估计能绕到天黑。
不远处,绿杨影里透出一座清幽的小院,风帘翠幕,不近喧哗。
院前有一个小池溏,上面浮着几只睡鸭,池塘淡黄嫩柳,枝上栖着两只黄鹂鸟,鸣声悦耳,婉转多变。
及至院门前,符笑身边的贴身婢女莺儿出来相迎。
她看到段音离时眼睛都直了。
段姑娘也多看了她两眼,腰间的铃铛轻动,音色堪比黄鹂的歌声。
莺儿:“七公子、姑娘,里面请。”
她神色恭敬的俯身,抬手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却不想,段音离忽然拉过她的手,面无表情语气平静的说:“姑娘这手可是大富大贵的相!
手指细又长,家中有余粮。
手硬如干柴,日后必发财啊。”
符禄:“……阿离,你什么时候还学会给人看手相了?”
段姑娘松开莺儿的手,小声嘀咕了句“刚才学的”便抬脚走进院中。
有四师父在,这种故弄玄虚的俏皮话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老茧了,信口胡诌两句自然不在话下。
再说莺儿低头扫了一眼自己又短又胖的手,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这位姑娘……该不会是个江湖骗子吧?
被打上骗子标签的段音离跟在符禄身后走进符笑的闺房,一只脚方才踏进去,她便闻到了浓浓的药味。
符笑卧在内间的榻上。
她的年纪与段音离相当,精神气血却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虽生得暖玉含春,静香依影,却面色苍白,腰如病沈。
看着立在自己榻前明丽方艳的少女,符笑眸中难掩惊艳。
她欲起身却被符禄眼疾手快的拦住,便只得朝段音离歉意的笑笑:“段姑娘,我身子沉重不便相迎,失礼了。”
段音离凝着她符笑颊边的梨涡摇了摇头:“无妨。”
她屈指轻弹了一下自进到这个房间便没有消停过的铃铛,示意麒麟蛊安静些。
第052章 小手一揣,可可爱爱
段音离为符笑把脉时,符禄紧张兮兮的候在旁边,啰嗦的程度堪比拾月:“阿离,怎么样?笑笑的身体如何?
生的什么病?该吃什么药?多久能恢复啊?
需要什么药材你尽管说,上天入地我都能弄来,我……”
“七哥……”符笑有气无力的打断了他的话,笑容很是无奈:“你好歹等段姑娘帮我把完脉再说,这样会打扰她的。”
段音离点头:“你妹妹比你懂事多了。”
符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嘿……”
为符笑切完了脉,段音离却没有立刻收回手,依旧装模作样的搭在她的腕上,转头对莺儿说:“劳烦你去将你家小姐素日喝的药取来与我瞧瞧。”
“是。”莺儿一溜小跑出了房间。
她前脚刚走,段音离便立刻松了手:“你不是生了病,而是中了毒。
此毒名为醉朦胧,中毒者身体乏累,意识昏沉,少有清醒时刻。
时日一久,便会油尽灯枯。
欲解此毒需要一味草药,稍后我便去寻,定会确保你性命无忧。
至于你为何中了这毒,应当是吸食所致。
问题就在你身边的那个小丫鬟身上,她衣裙上满是醉朦胧的味道。
我方才进院时假称给她看手相暗地里给她把了脉,她也中了这毒,只是体内还有一道更猛的毒攻克着,是以症状没有显露出来,但那药治标不治本,想来用不了多久她便会暴毙而亡。”
说完,段姑娘将小手一揣,大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感觉。
符禄还是第一次听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整个人都愣住了,下意识端过一旁的茶递给她:“阿离你、你润润喉……辛苦了……”
符笑中毒这事儿原本令这兄妹二人很是惊疑,可谁知不等他们追问段姑娘便将能说的都说了,是以这会儿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才好。
好半晌,符笑方才神色悲戚的低声道:“莺儿她……为何如此?!”
符禄赶忙安慰:“笑笑,多思无益,比起纠结她下毒的原因,眼下当务之急是先给你解毒。”
说着,他转向段音离问:“阿离,你方才说需要的那位草药哪里有?我这就带人去寻!”
“你不……”
“姑娘,这是我家小姐素日喝的药。”莺儿去而复返,打断了段音离的话。
她手里还提着一方食盒,从里面拿出了几碟点心:“小姐,这是四少夫人亲手为您做的,有榛子酥、杏花糕、芝麻小肉饼,您瞧瞧可有胃口。”
符笑这会儿哪里吃的下,只微微摇头:“让四嫂费心了,你去帮我谢过。”
莺儿:“是。”
支走了莺儿,符禄刚要继续方才的话题,却见段音离盯着那盘小肉饼看直了眼。
符禄心说,阿离她该不会是馋了吧?
他刚想拿一块给她让她解解馋,却见段姑娘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之前在药王谷,三师父给我做的杏花糕被你吃了大半,原来你妹妹也爱吃啊。”
符禄:“非是如此,杏花糕独我所爱,笑笑并不贪这一口。”
话落,符禄一愣。
不对啊……四嫂明知他们的口味,怎么反将杏花糕送来了这里?
第053章 草
笑笑尚在病中,吃不得油腻,近来饮食清淡的很,四嫂怎会明知故犯送来小肉饼呢?
而若说这杏花糕和小肉饼是给他和阿离准备的,那问题就更大了!
他们特意避人耳目来此,不该有人知道才是。
除非是莺儿泄了密!
符禄想着,她一个小丫鬟哪里来的胆子和脑子谋害主子,想来背后必有推手。
笑笑生病既是被人暗害,那自己和其他几位兄长呢?会不会他们以为的那些意外其实都是别人的精心谋划?
难道就是四嫂?!
视线扫过桌上的那几盘点心,符禄心下一惊,迟疑道:“阿离……事关重大,有句话我不得不问,还望你勿要见怪,这糕点……”
段音离拿起一块小肉饼咬了一口,嚼啊嚼的望着他。
符禄:“你……”
“嗯?”
“……没、没什么。”他原本想问这糕点是否不妥,但见阿离吃的那么香,他便打消了心里的猜测。
依照阿离的本事,若点心果然被下了毒,想来她一早就发现了。
符禄没再过多纠结此事,殊不知,段音离的确是有所发现。
杏花糕和小肉饼都被人动了手脚。
和当初太后在云隐寺中的毒一样,是桃花瘴。
几碟点心里,只有杏花糕和小肉饼被下了毒,明显是冲着她和符禄来的。
也就是说,谋害太后的和给符笑下毒的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幕后之人从莺儿那得知自己要来给符笑瞧病,是以便想趁此机会除掉自己,既报了之前云隐寺之仇,也免得自己再次坏了他的好事。
至于符禄……也许他也早已成了对方的目标。
翠微山那次便是最好的证明。
不止是他,还有他几位兄长。
侯府几位公子接二连三的出事并非风水问题,而是这宅子里的人有问题。
吃完一整盘小肉饼,段姑娘又将小爪子伸向了那盘杏花糕。
感觉到口中浓浓的杏花香混杂着桃花的香气,段音离眸光淡淡的,心里琢磨着这点心虽是段音薇做的,但她似乎没有理由害他们,更何况是宫里八竿子打不着的太后。
退一步讲,她纵是要下手也该选个聪明些的法子,往自己做的点心上下毒,一旦被人发觉可是连脱罪的机会都没有。
正是因此,段音离才没有对符禄言明。
一旦段音薇的罪名坐实,势必会连累段府,她可以不在乎别人,却不能不为爹娘考虑。
假如真是段音薇,她悄悄弄死她便是。
而若不是,也免得符禄冲动之下打草惊蛇。
段姑娘仗着自己百毒不侵,将被下了毒的杏花糕和小肉饼一扫而空。
她出来已有一会儿了,再不回去怕是段音娆和段音挽要以为她丢了。
不想方才起身,却听符禄问道:“阿离,你方才说晚些时候去帮笑笑找药,那药在哪,我去找。”
“你找不到。”
“你告诉我我不就能找到了嘛,哪里有卖或是长在了哪座山上,我一定能寻回来。
或者你将那草药的样子画给我看,我照着找。”
段音离想着这是一个办法,于是便提笔绘下了一张图。
符禄扫了一眼,神色纠结:“这是……一根葱?”
段姑娘淡着一张脸将纸揉皱:“草!”
符禄:“……”
第054章 护
“我走了,你妹妹的毒、这府里的鬼,我都包了。”
此鬼非彼鬼,符禄明白:“阿离,多谢你!”
“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嗯?”
段音离没解释,开门走了出去。
她并非好管闲事,而是欲杀她之人与侯府息息相关,她帮符禄就等于是在帮自己。
段姑娘走出院子有一段距离,望着眼前纵横交错的小路,隐隐听着自花园传来的丝竹之声,她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望山跑死马”。
拾月靠着假山,长长的叹了口气。
方才去给符姑娘瞧病的时候,她一路上光顾着赏景了,根本没记路。
符公子又满心担忧他妹妹,竟忘了命人送她们回去。
被自家小姐带着这么一绕,拾月内心是绝望的:“小姐……天黑之前咱们还能回到花园去了吗?”
段姑娘心虚的抿了抿唇,开始了她的奇谈怪论:“脚踏之地是个圆,总会绕回去的。”
“姑娘这番言论倒是新奇!”忽然,假山之后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段音离转头看去,便见一年轻女子自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一袭红裙明艳动人,眉月双高,神色清傲。
段姑娘见她头上抹额乃是绫罗嵌珠,不似待字闺中的女子那般由珠玉串成,便心知她已嫁为人妇,观其年纪,应当是这府里的哪位少夫人。
她颔首,微微福了福身子。
傅汐妍眯眼打量着她,见她与自己一样身着红裙,又生的颜色艳异,光辉动人,眼底不禁闪过一抹异色。
她身后跟着的婢女眼观鼻鼻观心,立刻上前一步呵斥道:“大胆!公主殿下在此岂可不以大礼相拜!”
闻言,段音离这才后知后觉的将面前之人与无意间听闻的人对上了号。
平阳侯府的大公子即世子,迎娶的乃是当今陛下的大公主,傅汐妍。
想来便是眼前这位了吧。
段姑娘见傅汐妍不可一世的样子,身边的丫鬟也一脸倨傲,她虽不喜却没打算硬刚,想着拜就拜呗,和上坟也没啥区别。
她缓缓俯下身去,余光却见那婢女走了过来作势要踢向她的腿弯。
段音离指尖寒光一闪,不想端在身前的手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掌托住。
傅云墨清冽悦耳的声音在她头顶徐徐响起,语气虽淡,却莫名带给人一股威压:“皇姐好大的派头啊!”
他将段音离护在身后,手竟没有收回,就那样握住了她纤细的皓腕。
傅汐妍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明显一愣。
她面上装的恭敬,开口的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儿:“太子怎么在这儿?”
“孤见皇姐身边的下人不怎么懂规矩,是以过来帮你管教管教。”他说着,轻飘飘的扫了初一一眼。
“我的奴才我自己会管,不劳太子费心……”傅汐妍的话还未说完,声音却突然哽住。
只见初一两手一合,“咔吧”一声就扭断了那丫鬟的脖子。
傅汐妍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眼神惊惧的捂住了嘴巴:“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段音离扒着傅云墨的袖管,悄悄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张望,却被他的手轻轻罩住头顶又给藏了回去。
第055章 阿离想的真周到
傅云墨微微侧着头,余光被段音离的身影装满,眼尾携着一抹温柔,如云一般缱绻。
他紧了紧握在她腕上的手,似是在无声提醒她不许乱动。
转而看向傅汐妍时,眸中已是乌云密布。
傅汐妍:“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如今只是储君,竟敢草菅人命!我一定要禀报父皇将你治罪!”
“需要孤告诉你宫门朝哪儿开吗?”他的眼中透着张狂。
“你!”
“呵……”傅云墨的声音很轻,语气很淡,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讽。
他没理会被他气得冒烟的傅汐妍,更加没有去管已经凉透的婢女,拉着段音离大摇大摆的就走了。
段姑娘被他牵着,怔怔的问:“……这就走了?”
傅云墨停下脚步回身看她,眼底藏着纵容:“阿离没消气?”
“不是不是!”她没有那么大的气性。
“那是……觉得我此举太过冷酷无情?”
“我是想说,尸体不需要处理一下吗?比如埋起来,或者我这儿有药,可以直接化了。”段姑娘一脸认真的建议。
初一:“……”
拾月:“……”
能聊点阳间的东西吗?这是身为大家闺秀该说的话嘛!难道不应该“嘤嘤嘤”地扑进太子殿下怀里求安慰吗?这个轻松且极富经验的样子哪里有男人敢爱啊!
然后拾月就发现,还真有!
傅云墨眸光亮亮的望着段音离,眼波轻漾,一脸赞许道:“阿离想的真周到。”
段音离:“还有活着的那个,不需要威胁恐吓一番吗?看她那个样子,应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吧。”
“无碍,有我呢。”傅云墨轻轻捏了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擦着她关节处的一排小肉窝。
段姑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跟他手拉手呢。
可还没等她害羞的红了脸,傅云墨忽然松了手。
段音离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有些怅然若失,心说自己还没握够呢。
傅云墨的手和他那张脸一样赏心悦目,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略微带着一丝凉意,握起来很舒服。
她忍不住想,他若是去小倌馆绝对是“花魁”的不二人选。
“你去哪儿啦?!我跟二姐姐都找你好半天了!”段音挽提着裙摆从一旁跑了过来,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将本该凶恶的怒容显得有些可爱。
段音离:“……如厕。”
段音挽原本还欲再说她两句,及至近前方才发现站在她身边的男人竟然是太子。
她一惊,脚步猛地刹住,脸上的表情也从气势汹汹变成了乖巧可爱:“参、参……参见太子殿下。”
傅云墨眸光淡淡:“起身。”
“谢太子殿下。”段音挽红着脸,勉强捋直了舌头。
当着傅云墨的面,她没再摆出嫌弃段音离的模样,而是像每一个听话懂事的妹妹那样亲昵的挽住了段音离的手臂,细声细语的说:“三姐姐,咱们过去大姐姐那边吧,她正等着咱们呢。”
作为路痴的段音离放弃挣扎,选择被她领着走。
傅云墨却忽然叫住了她:“阿离。”
第056章 抱
段音离下意识回眸:“嗯?”
这一眼的纯真看的傅云墨的心生生落跳了一拍。
她身后是融融春光,万紫千红,他眼前却只有芙蓉淡妆,湘云霓裳。
傅云墨不止一次这般唤过段音离,但她应他却是第一次,于是他笑了:“在这等我一下。”
说完,他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停下,再一次和她确定:“别走哦,等我。”
段姑娘重重点头:“嗯!”
傅云墨眉目弯弯,眼中笑意更浓。
他朝旁边的一株梨树走去。
看那一树“雪”垂垂如笑,他觉得像极了段音离给他的感觉。
梅花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唯有梨花兼而有之,清且妖娆。
他摘下一朵梨花走回到段音离身边。
众目睽睽之下,动作轻柔的为她簪到了发间。
红丝墨发,点缀梨花。
惊人艳,绝世佳。
似湘陵妃子,斜倚舜庙朱扉;如玉殿嫦娥,微现蟾宫素影。
看得不少闺秀小姐心生妒忌。
这赏花宴中向来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若男女彼此有意,便可互赠信物以定情。
但若一方反悔,女儿家的东西落了外头怕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是以一来二去便变成男子为女子簪花以表爱慕之情。
姑娘不将花摘下,二人便算暂定姻缘,待回了家各自禀明父母,便可正式结亲。
段音离以前从未参加过赏花宴,自然也就不知其中深意。
傅云墨给她戴花儿虽然让她觉得有些亲密,她自己也怪羞的,但一看到他那张脸和颊边的那抹笑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只将一张红透的小脸埋进掌中,透过指缝悄悄的瞄他。
结果越看脸越红。
段姑娘想,这人好看到犯规了!
傅云墨垂眸瞧着她这含羞带怯的小模样,越看笑容越甚。
他想,他家阿离真是可爱到犯规了!
不远处,一名身着霜色纱裙的年轻女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视线落到段音离腰间缀着的铃铛时,她的眸光倏然凝住,绞着帕子的手猛地一松……
被许多人盯着看,段姑娘对这其中一道目光毫无所觉。
她被段音挽带去了段音薇那边,那姐妹三人盯着她发间的梨花陷入了深思,表情都很凝重。
被太子殿下相中可不比别的人家,一是她们拒绝不了,二是她们事后无法反悔。
何况傅云墨身份尴尬,本该能避则避。
段音娆假称身体不适带段音离和段音挽提前离开了侯府,想着赶快回家和段老夫人他们商量一下对策。
马车驶离侯府,段音离谎称要去给江氏买东西让她们先行回府,自己带着拾月下了车。
她让拾月另雇了一辆马车,准备去一趟云隐寺为符笑找药,她记得上次去的时候看到那山间长了几株。
拾月办事麻利,很快便回来了。
段音离踩着脚凳上车,不想车里竟有人!
她一愣,并未立刻坐下,马车却突然起步,她身子一晃便不受控制的向前跌去。
傅云墨顺势将人稳稳的搂进怀里,潺潺笑声贴着耳畔飘进了她的心里:“小心些……”
第057章 背
一抹樱色攀上了段音离的双颊。
她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只觉得面上越来越烫。
她撑着他的肩膀欲起身,不想被抱的紧,动弹不得。
段音离:“你……你、你撒手。”
傅云墨掌着她纤细娇软的腰肢,依言放她在旁边落座,口中却问道:“若我不呢?阿离会如何?”
“……拿针扎你。”
他非但没有不悦,反而莞尔一笑:“阿离舍得啊?”
段姑娘摇头:“……舍得。”
瞧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傅云墨笑的更欢。
段音离意识到自己这是“嘴上如此说,身体却很诚实”的典型表现,于是泄气般的放弃了伪装,像只被霜打的小茄子一样低着头,小声嘟囔了句:“不舍得。”
他长得那么好看,她才不会像对别人那样对他呢。
之所以让他撒手,其实是担心他再不放开她就要经受不住诱惑亲他了……
会被当成女流氓的吧。
“对了!你不是在侯府吗?怎么走啦?”
“你都走了,我留下还有什么意思。”他本就是为了她才去的。
段音离闻弦歌而知雅意,心说他该不会以为自己反悔不想给他麒麟蛊所以才跟着自己的吧?
这么一想,她赶忙解下铃铛递给他。
傅云墨:“……”
他没接,转而拿过一旁的食盒打开,将里面的各色吃食一一摆在了段音离的面前:“去云隐寺还得些时候,我恐你路上无聊便命人备了些点心,吃吧。”
“多谢。”
段音离之前在侯府造了不少小肉饼和杏花糕,是以这会儿便只抓了把瓜子来嗑。
她一粒粒的剥,将瓜子仁堆了一小堆。
傅云墨的视线跟着她的手在移动,初时落在她嫣红的唇上,而后跟着那粒剥好的瓜子仁转向那个“小山包”,最后再随着那双葇荑移回到她的嘴上。
他以为她是给他剥的,于是满心期待的等着。
结果下一瞬就见段姑娘抓起一把都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傅云墨愣愣的看着,片刻后,哑然失笑。
他摇头叹息,笑容有些无奈,却还是一脸宠溺的帮她一起剥瓜子。
见他堂堂太子居然会纡尊降贵的伺候人,段音离忍不住在心里想,他为了麒麟蛊做到这个份儿上一定是真爱了吧。
唉……想想把麒麟蛊给他之后就没这待遇了,她心里还有点小失落。
要不反悔吧?
傅云墨不知段音离心里的小九九,一边给她剥瓜子一边跟她闲话家常,让彼此熟悉的同时又探听到了不少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停在了云隐寺的山门前。
段音离望着长长的青石板的石阶,想着这一趟回去得多啃两个鸡腿补一补。
云隐寺香火不盛,加之百姓大多清晨来拜佛,是以这会儿山路上并无一人。
傅云墨忽然走到她面前背过身去,俯下身子:“山路陡峭,我背着你走。”
段音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趴上去了……
她是真的懒得自己走,也是真的想让傅云墨背,更是真的想占他的便宜。
第058章 忍不住在他颊边啄一口
傅云墨见她迟迟没上来,不禁疑惑的回头看她:“阿离?”
他背在身后的手朝她勾了勾。
段音离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仿佛化为了两个妖娆的小人,媚笑着勾引她:来呀,来呀。
她搓了搓指腹,犹豫道:“那……我不客气啦?”
他扬唇浅笑,音若天籁,如同飘在云端,空灵而飘渺:“千万别客气。”
段姑娘红着脸上前,如愿以偿的趴到了他宽厚的背上。
她的手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傅云墨却不满:“阿离,搂着我。”
段音离眸光一亮。
颤颤巍巍的伸出了自己的小爪子,她依言环住了他的脖子,心说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不能怪我占你便宜。
垂眸看着交握在自己身前的一双小手,傅云墨笑的心满意足:“阿离。”
“嗯?”
“对我,永远不需要客气。”他不要她和自己君子之交,他要的是不清不楚。
段音离将下巴担在他的肩上,偏过头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被艳阳罩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她看入了神,怔怔道:“可是……你是太子殿下啊。
我若一直不与你客气,回头你反悔了治我的罪怎么办?”
她自己倒是不怕,却恐连累了爹娘。
傅云墨:“不会。”
“为何?”
“阿离……我也不舍得。”她对他不客气,他求之不得。
闻言,段音离原本轻轻晃荡的小腿猛地一顿。
明艳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照的她的脸颊微微发热。
她咬住下唇,“咚”地一下将额头砸在了他的背上,再也不敢抬头多看他一眼,很怕会忍不住在他颊边啄上一口。
她会忍不住的!一定会的!
接下来的路上两个人都没再开口说话,耳边只有风拂树叶的“沙沙”声,风送花香,清芬宜人。
进到寺庙之前,傅云墨将段音离放了下来。
上次那个小沙弥正在门口洒扫,一见了段音离顿时笑眯了一双眼,仿佛看到了一锭闪闪发光的金子:“女施主又来捐香油钱啦?”
这次不等段音离开口,拾月叉着腰上前凶神恶煞的回道:“不捐!没钱!”
小沙弥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几位施主里面请。”
傅云墨好奇的问段音离:“什么香油钱?”
“娘亲说,要用银子向菩萨表诚心,所以上次来我就捐了一些。”
拾月听得心直抽抽,心道那是一些吗?那明明是很多!
傅云墨并不信神佛之说,但他瞧他家阿离似乎信,那他就也信。
于是吩咐初一道:“去捐一些。”
初一:“主子想捐多少?”
傅云墨竖起了一根手指。
初一了然:“一百两啊,属下这就去。”
傅云墨:“一千两。”
初一:“……”
拾月:“……”
她现在有点后悔了,不该放任自家小姐和这位太子殿下走这么近,这两人将来要是真的成了亲还不得把钱都败霍光了啊,有国库也经不起这么造啊。
而初一心里想的则是,这么大手大脚的,就算成王殿下再有家底儿也总有被他们掏空的那天啊。
远在长安城王府内拨拉算盘的成王殿下再一次背脊一寒……
第059章 占为己有
败完家……不对,是捐完了香油钱,段音离和傅云墨去找草药。
那草名为水香棱,其貌不扬,看起来很像寻常青草。
她循着记忆去上次看到那草的位置找去,却见那里光秃秃的,明显是被当成杂草除去了。
见她皱眉盯着那块空地不再动,傅云墨柔声问:“只有这里才有?”
段音离:“那倒不是,只是水香棱并不易活,并不是每个地方都会长,而即使长了,也容易被当成杂草清除,是以并不多见。
这块地上既然会长,那就说明云隐寺中其他地方也一定会有它的踪迹,只是那样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知道有个地方也许会有。”
“哪里?”
“跟我走。”
他带着她,朝后山的方向走去。
绕过庙宇僧房,走过一段蜿蜒的山路,两边俱是树林,极其青翠。
林中不乏飞鸟,鸣声宛转嘹亮,甚觉爽耳。
一座古朴雅致的小院映入眼帘,两扇柴门,连着木栅栏,上面爬满了紫粉交杂的牵牛花。
院内一间小木屋,房前屋后栽满了花花草草。
旁边单独辟出了一块地,栽着瓜果时蔬和各色草药。
水香棱也在其中。
种了笔直的一排,整整齐齐的长在最边上迎风招摇。
段音离目露惊喜:“真的有!”
傅云墨也随之弯起唇角:“拔吧。”
段姑娘却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四下里看了看,最终将视线落到了那间小木屋上:“不告而拿是为偷,还是先同主人家打声招呼吧。”
“人不在,你拿就是了。”
“哦……”段音离这才乖乖听话:“这里住的也是寺中僧人吗?”
“不是。”
傅云墨没有顺势告诉她这里住的是什么人,似乎并不愿过多提及的样子,是以段音离便没再追问。
拔了几株水香棱,她从拾月那要了两锭银子放在了土坑里。
临走前,段姑娘忍不住回眸多看了两眼那片地,心说这地界不大,草药种类倒是不少。
下次若是再碰上这种情况,还可以来这儿拔草。
傅云墨从她那一眼中读出了“要将药田占为己有”的意思,心里便想着晚点吩咐人将这块地清了,把里面种的草药都移植到东宫去,免得阿离日后总往这儿跑。
回到城内,傅云墨先将段音离送回了段府,然后才回了宫。
方至宫门,便见东宫的人匆忙而来。
“启禀太子殿下,陛下急召您去御书房见驾,属下辗转打听方才得知,之前荣安公主进宫来了,不知与陛下说了什么便有小太监来东宫传口谕了。”
傅云墨神色不变,脚步未停。
傅汐妍会跑到老头子面前去告状,这本在他的意料之中。
轻轻扯了下唇角,傅云墨将手负在身后慢悠悠的朝御书房走去,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额间的墨玉泛着冰冷的光泽。
他气定神闲的走进殿中:“儿臣参见父皇。”
话落,他转而望向傅汐妍:“皇姐。”
傅汐妍冷哼一声,并不理他。
景文帝看着这一幕,抚着八字胡的手不禁一顿,神色微变。
第060章 不谙世事
傅云墨:“父皇唤儿臣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荣安说你指使手下之人杀了她的婢女,可有此事?”景文帝语气平静,仿佛死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一只蝼蚁。
傅汐妍听着,柳眉微蹙。
方才父皇还怒不可遏,怎么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忽然就不气了?
傅云墨抬眸,眼中真真切切的写着惊疑:“皇姐婢女暴毙,与儿臣有何干系?”
“哦?与你无关?”
“那婢女的确是死在了儿臣面前,可并非是儿臣动的手,儿臣也不知是何故。”他一脸无辜,不似作伪。
见状,傅汐妍忍不住开口:“你撒谎!分明是你命令护卫扭断了她的脖子!”
傅云墨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皇姐为何要将此事栽赃到孤的头上?且先不说孤与那婢女无冤无仇,纵是有何冤仇也会偷背着人行事,岂有青天白日公然行凶的道理!而且还是当着皇姐的面儿!”
“这正说明你目无王法,恣意妄为!
我已命仵作验过那丫鬟的尸身,可以证明她就是被人扭断了脖子,侯府中也人人皆可作证,你若不服,也可以叫人给你作证啊。”
景文帝:“太子,可有人能为你证明啊?”
“……没有。”
“可荣安说,你是为了段家的三丫头才向那婢女发难的,既然如此,那段家丫头不就可以为你证明吗?你为何说没有?”
“启禀父皇,段姑娘当时确实在场,只是儿臣不愿因为自己的事情将别人卷进漩涡当中。
若以此事召她进宫,她该如何应对呢。
段姑娘乃明理之人,绝不会违心构陷儿臣,可若据实禀报便势必会得罪皇姐进而连累整个段家。
儿臣不想她陷此两难境地。
这是我与皇姐二人之间的恩怨,既然争论不下,不如干脆请父皇下旨调查此事,天理昭昭,儿臣问心无愧。”
“哼!”傅汐妍冷笑:“我看你是不见不棺材不落泪!”
对于给傅云墨治罪这件事,傅汐妍胸有成竹。
她知道父皇最讨厌仗势欺人的人。
方才一听此事他便气得拍桌子,想来一定会严惩傅云墨的。
可惜……傅汐妍这次猜错了。
景文帝初时听闻此事的确是怒不可遏,可在等傅云墨来御书房见驾的间隙那份怒气好似随着时间渐渐流逝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对傅汐妍的失望。
疑惑她为何要对傅云墨发难,失望她怎么可以对傅云墨发难!
她一出生母妃便死了,自幼养在孝贤的坤宁宫。
太子是孝贤唯一的孩子,冲着自小被孝贤养大的情分她不对太子百般维护也就罢了,岂可如此咄咄逼人!
更何况,太子于朝中没有半点势力,他哪有那个胆子为非作歹!
景文帝沉眸,眼神复杂的看向傅云墨,心说他一直被囚于天机府,想来不知这朝廷宫中的暗流涌动,更不懂这四方天地的波谲云诡,竟还天真的以为只要他没做就不会被冤枉,殊不知人家既然往他身上泼脏水便必然要赶尽杀绝。
说到底,他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