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四章 山长水阔
顺流而下,往平渡主城去,一路往南去。
朋客皆散,还能相聚多久,终究告别时。
一艘巨大的兵战楼船,自小岛湾村驶出,往平渡州府主城去。
毕竟是将军出行,虽然木五郎没有吩咐楼船跟上,但池不来营长为了保证五将军安全,便让一艘楼船远远尾随着。
告别了赵老汉等人后,他们是各回各家,此后各有各的生活,而凌浪涯一行人则是继续他们的路途。
此刻,除了凌浪涯六人之外,楼船最顶端的宽阔厢房里,也就只有木五郎和池不来。
相比于昨夜的近二十人,此时仅有其人倒是显得空旷了许多。
凌浪涯心中本来还有些离别的愁绪,可是也明白,人生难得是欢聚,在众人的言语间,也就把这种愁绪压了下去。
离别本是人生常态,相逢才是意外之喜。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将会在数天后抵达平渡主城,不过想来也没有什么意外了。
赵客之事了结,黯行者退去,江湖人士散场。
途径曾经的河心岛时,众人看着如今平缓的河水,再也没有小岛阻碍,众人想起那夜大战,心中也是颇为感慨。
凌浪涯心中担忧,不知道赵客坟冢如何,于是便骑着白驳,再度下水一探。
再度潜入平渡河后,只见原来的小岛处,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碎石,那些细小的早已被河水冲刷带走,唯有巨大石块仍旧扎根在河床之处,或是跌落在河底山间。
让凌浪涯感到庆幸的是,河心岛坍塌了,也就是河底大山山顶坍塌了,整座大山依旧存在于河底。
曾经的寒月洞早已不见,已经被山顶碎石堵塞住,再也不能进去。
凌浪涯看到此景,想到赵客坟冢在山腹之中,如今又有碎石和水流挡住,恐怕再也没有人能进来了。
不过如此也好,也不会在有人打扰他的清净了吧。
山崩水裂故人亡,此刻是真的消亡了。
凌浪涯于水底感慨一番,便再度返回船中。白驳停靠于船头之上,如今有了主人之后,再也不需要四处觅食,倒是木氏军的兵士,看到这么神俊的异兽,在惊讶之后也是颇为欢喜,对他照顾得极好。
众人闻得凌浪涯在水底见闻后,想到赵客的故事,如今百年后重现江湖,恐怕会引起江湖震荡。不过如今遗宝有主,那也轮不到他们了。
此时皆是老熟人,凌浪涯也没有再隐瞒,把赵客的另外两份遗宝,也告知了众人。
此时众人才知晓,原来那剑鞘竟是黝黑藤蔓所化,而且能够缠绕攻击,当时就差点让凌浪涯溺水而亡。
至于凌浪涯所说的望月剑法,一共有十五式,其实名为望月诀,不过只存在于脑海中,众人也没有办法观之,而凌浪涯初得剑法,也尚没有完全学会,在惊叹一番后,也就只能怪自己无缘。
其后,在路过许棱故里鱼儿村时,许棱和凌浪涯等人也都上岸了一回,看到村中安稳如初,虽然没有青壮,但老人还能自力更生,才终于放下心来。
临时之时,许棱想到自身要踏上修行路,才忍泪踏上旅途,而木五郎也是此时得知,原来辛卧轩收了许棱为徒,又看到鱼儿村没有青壮,便让池不来安排一些人手,也好照顾一下村子,免了许棱的后顾之忧。
众人在鱼儿村待了一夜,便再度踏上了旅途。
楼船行于江上,渡过了晨昏,也逐渐靠近主城。
今夜无月,唯有繁星漫天。
众人坐在船头观星,不时便聊去此后将往何方。
木五郎如今也得知了众人的情况,知晓他们要继续参加暗祭,和众人喝过一杯后,犹豫了片刻后,便道:“各位兄弟,恐怕我不能和你们同行了。”
看着众人停下杯盏的疑惑表情,木五郎解释道:“我毕竟失踪了三四月有余,且不说军中是否会有变数,就说如今大战将起,我恐怕也得快马加鞭,先回拒南关一趟。”
苗柔柔问道:“赵宋和南蛮,真的会打起来吗?”
木五郎点头道:“且不说此事已是圣意,再说那南蛮一族欺我赵宋百年,也轮到他们来尝一尝苦头了。而且,据我情报所知,如今南蛮正处于内乱之时。所以,这一战,必须打,也不得不打。”
凌浪涯蓦然想起麻苍和弄笛,还有那神秘的肃箭,也隐约可见南蛮上百个部落间,并不是铁板一块的,想来其中也有着许多错综复杂的关系。
不过,他们的目标只是参加暗祭,这种王朝厮杀的战争,恐怕还轮不到他们吧。
凌浪涯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平渡州府别过,但愿日后还有机会再相聚。”
木五郎大笑道:“肯定会的,你们可知最终关的汇合之地,在何处?”
老张道:“就在拒南关。此番三位兄弟都完成了暗祭第二关,我也不怕告诉你们了。我们的下一站,正是拒南关。”
凌浪涯三人皆是心中欢喜,难怪这么多人都要去拒南关,原来是有此原因。
木五郎大笑道:“所以,我们很快会相见的。对了,既然辛居士也到了拒南关,我还想让许兄弟随我前行。毕竟你们暗祭路上,也许还有变数,恐怕还会耽搁一些时日,你们觉得如何?”
许棱深知,自己尚未踏上修行路,如今只是凡夫俗子,如果和凌浪涯一同前往,万一发生了何事,自己帮不上忙,说不准还会连累他们,而且自己也想早点修行,以求能够帮助它们,想到这里,便答应了和木五郎同行。
见到许棱已经答应,凌浪涯等人自然没有异议,而且很快就会在拒南关相见,那也不过是分别一段时日罢了。
苗柔柔想了想,道:“既然你们都有去处,不如我也随你们去一趟拒南关,看看那里的风景?毕竟我可是难得出来一趟,那两个黯行者还剩下一个,我也没有那么快回去。”
闻得苗柔柔要同行,最开心的莫过于纪天了,当即满口答应下来,其速度之快倒是让凌浪涯和胡虚诧异,莫非两人还存了什么交情不成。
既然去向已定,众人也就没有犹豫,趁着这欢聚的光景,喝得是酩酊大醉,吃得是肚子圆滚滚。
不一日,楼船终于到了平渡州府,停靠在北端靠近平稳客栈的码头处。
看着凌浪涯等人下了船,木五郎于船上拱手道:“诸位兄弟,山长水阔,终有别时。我和许兄弟在拒南关等你们来。”
凌浪涯等人拱手回礼,看着楼船逐渐驶开码头,继续往下游去,方转身往回走,准备取回寄存在平稳客栈的行李。
正当众人转身时,忽而一道声音响起:“几位公子,你们终于回来了,我有大事要告诉你们!”
——未完,待续——
第五五五章 征途再起
平渡州府的主城,依旧是河流穿梭,船来船往。
平稳客栈的小二,依旧在码头迎客,无所不在。
看到许久不见的店小二水生儿,凌浪涯等人也是心中大喜,连忙迎了上去。
水生儿一看众人,连忙拉着他们客栈走去,同时笑道:“你们怎么会在一起,说书大哥和几位公子也在,只是那许棱大哥,为何坐着兵船走了,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
胡虚笑道:“看来我当时在此说书,你也偷学了不少啊,不然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许大哥是有事要走了,我们取回自家的行李,很快也要走了。”
“啊?你们要走了啊?”水生儿道,“我还有大事要和你们说咧。”
“什么事?让你这么神神秘秘的,莫不是你找到宝藏了?”纪天笑问道。
“我哪有这样的福气,听说那宝藏被一个修行者取走了,很多人都看到了啦。”水生儿帮他们带进客栈大堂,连忙道,“我先去准备酒菜,还是老几样如何?今天掌柜不在,那些江湖人又少了,我灯火偷偷告诉你们哦。”
看着水生儿忙碌的身影,众人不禁相视大笑,进得客栈后,找了一个临窗的宽大桌子,便等着水生儿上菜。
果然,自从赵客遗宝之事终了后,这主城里的江湖人士倒是少了许多,虽然客栈里也有不少的食客,但大多数都是寻常百姓,或是寄宿在这里的旅客,并没有见到多少持刀弄剑的江湖人士。
众人闲聊等待上菜,听得最多的都是百姓议论这件宝藏的事情,不过那些寻常百姓显然不知真假,倒是说得越发的玄乎,甚至扯到了鬼神之事,倒是让众人笑得灿烂,不过也没有拆穿那些街谈巷议。
至于如今宝藏的主人,如今正躲在寻常客栈里,闻着那饭菜香味,肚子饿得咕咕叫。
宝藏被他藏了起来,而那异兽白驳,也在靠近主城时下了水,并在凌浪涯的吩咐之下,先行往南去等待它,免得它被百姓看到,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恐慌。
不消一会,满桌饭菜端上来,众人也客气,纷纷动筷。
看到众人吃得尽兴,水生儿见掌柜不在,也就停在众人身边,多说了几句话。
水生儿道:“你们几位是怎么凑在一起的,当时也没见你们认识啊?”
胡虚道:“不打不相识嘛,我们打了一架,就认识了嘛。”
“几位公子果然是江湖人士,不知道有没有看到那宝藏?”水生儿道。
纪天道:“看到了,还很精彩呢。”
“这样啊。”水生儿丧气道,“本来还想和你们说说这宝藏的,不过你们都看到了,那就算了啦。我虽然没有看到,但也听过许多遍了,也没亏。”
凌浪涯不想在此事上多说,便道:“你方才说有大事告诉我们,是什么事吗?”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我们掌柜的事。”水生儿看了一眼四周,才低声道,“原来,这宝藏的消息,是我们掌柜泄露出去的。”
众人愣了一下,皆是明白水生儿想要说什么了,毕竟他们当时抓住了白纱,也从他的口中得知了,原来赵客的另一个童子后人,就是柯掌柜。
赵老汉,柯掌柜,赵柯,赵客也。
他们知道不奇怪,但是水生儿是如何知道的,于是便疑惑问了起来。
水生儿虽然此事隐秘,但一直找不到人分享,便把当日所见之事说了出来。说自己看到掌柜的不对劲,不仅天天亲自送饭菜,又看到他带着三个江湖人士到厢房中,去找人隐秘商谈。
自己耐不住好奇心,便忍不住地偷听了,终于得知了原来是掌柜为了生意,才散布这样的消息出去。而掌柜的这几天都没有回来,恐怕是有人猜到是他了,所以就躲藏了起来。
直到此时,凌浪涯等人才明白,原来那两个黯行者,一直就居住在平稳客栈,借机控制了柯掌柜,想来当时那三人就是白纱三人了。
不过,既然水生儿只知晓这是掌柜散布的消息,而不知道其中更深的情况,也就没有继续往下说下去,反而是显得非常好奇地多问了几句。
也亏得水生儿有些福气,在偷听到这样的秘密之后,并没有被黯行者灭口。至于柯掌柜如今怎样,他们也不想再管了,毕竟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
在吃饭喝酒时,听着水生儿讲他的所见所闻,众人也是颇为尽兴。
饭罢之后,众人奔波许久,难得终于好好休息,便一人要了一间厢房,决意再过两三夜。
此时留宿客人不多,而凌浪涯也是此时才得知,原来他们的厢房还被保留着,也是水生儿的功劳,顿时也不免一番感谢。
一夜无话,翌日醒来。
凌浪涯等人便借了一艘小舟,往猎兽院去交付暗祭的任务。
此番没有任何风波,唯一不同的是,迎接他们的不是那高矮执事,而是另外两个执事。听闻,那两人都因为意外去世了。
他们也知晓,这是秦琅和杨云天为了灭口所做,也不多言语,交付了任务兽魄之后,得知第三关最终决战之地,所汇合的场所确实是拒南关之后,便离开了猎兽院。
至此,凤梧祭典第二关,诛兽任务,终究告一段落。
身上无事的他们,难得有这样的空闲,而且又终于相聚在一起,便决定在主城里游玩两天,然后再继续上路。
这两日,一行五人乘着小舟,在水生儿的介绍下,走遍了平渡主城的大街小巷,吃遍了各种美食,过得可谓是逍遥自在。
快活不知时日过,然而终究要踏上征程。
第三日早晨,其时天气晴朗,晨光初露。
平稳客栈外,水生儿依依不舍地看着那临别的五人。
凌浪涯、胡虚、纪天、苗柔柔和老张,皆是骑着新买来的骏马,背上行囊,准备出发。
这几日和水生儿相处,仿佛让凌浪涯和胡虚回到了在清风酒楼,和阿福一起当店小二的快活日子。
不过,他们已经许久不见了,不知道楼主和阿福,如今过得怎样了。
想到此处,凌浪涯下了马,走到水生儿跟前,道:“水生哥,你看到我身后的剑了吗?”
水生儿看着那把剑柄雪白,剑鞘乌黑的利剑,下意识地点点头。
凌浪涯道:“这,就是那赵客宝藏,乃是他的佩剑。”
在水生儿愣神的过程中,凌浪涯已经再度翻身上马,大笑着和四人扬长而去。
待得水生儿回过神来,那一行五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徒留他一人,看马蹄过处,风尘尽四起。
但是他知道,他们下一站,究竟是何方。
那是,赵宋边关不破雄城,拒南关。
下一站,征途再起。
——第一部《宋言南风纵横起》·下卷《征途纵千山》——
——完——
今晚十点
——第一部《宋言南风纵横起》·终卷《南蛮遍烽烟》——
——敬请期待——
第五五六章 清风当醉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胡不说·《过客传·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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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草长莺飞,阳光正好。
边境小城,清风酒楼,清风正浓。
下午阳光投出斑驳暗影,落在小城里的酒楼上,照着酒楼大门两旁多年前的对联。
“古今成败九霄外,生死爱恨一壶中。”
在清风楼内,原来两名店小二凌浪涯和胡虚,辞别清风小城踏上旅途后,生于斯长于斯的店小二阿福,依旧留守在这座赵宋西北边境,禁忌之地东南边隅的清风酒楼。
纵有世间美酒醉清风,无人再与他共尝一口。
此时正是下午时分,处于两个饭点之时,清风楼内客人不多,阿福收拾好碗筷拿进厨房,又像往常一样,坐在楼前石阶上,双手托着下巴,遥遥地看着城门处。
从凌浪涯和胡虚离开之时,他不知何时就养成了这习惯。
既是等客人来,也是等归人至。
日复一日,不论晨昏更迭。
正当阿福坐在石阶上晒太阳时,楼内走出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手里提着一壶小酒,坐在了阿福的身旁。
阿福闻得声响,道:“水姐姐,你怎么有空来,今天可是轮到你洗碗吧?”
那女子笑道:“今天你牛二哥帮我洗,明天我再帮他洗。你看,楼主方才给了我一小壶酒,说是赏给我们三个的。”
阿福大喜地接过小酒壶,连闻都不用闻就知道里面是什么酒。
清风楼,只卖醉清风酒。
阿福忍不住小跑到楼内桌前,取了两个小瓷杯,倒满了两杯之后,递给了女子一杯,自己又拿着一杯,赶紧用鼻子嗅了嗅,最后才忍不住喝了一小口。
他吧唧了一口,忍不住感慨道:“楼主今天是转性子啦,竟然免费给我们酒喝,以前还要扣我们工钱咧。”
那女子笑道:“自然不是免费的,不过楼主也没说什么事,我也就没问。”
阿福蓦然回头,本来想看看楼主在哪里,不过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只是看到那大堂正中的简陋木质舞台。
曾经,有人在此身穿锻红锦袍,一人一桌,一扇一木,道古论今,在此说书。
如今,这里只有一座空台。
说书的人已经不在了,听故事的人还在故事里。
阿福又喝了口酒,伤感道:“水姐姐,不如你再给我讲讲他们供稻庄的故事吧?”
“你还要听?”那女子差点被酒咽倒,诧异道,“你已经听了几十遍了吧。”
阿福嘿嘿一笑,道:“好故事不怕听,再说现在有好酒,当然等听他们的故事。”
“你这傻孩子,真是服了你了。”那女子将酒一饮而尽,把酒杯递过去,道,“再给我倒一杯,那我就再讲一次。”
阿福连忙拿起酒壶,把她当作最尊敬客人似的,给她满上一杯,又给自己倒了半杯,口中还说道:“还是别喝太多,得给牛二哥留点,明天让他帮我洗碗。”
看到阿福的模样,那女子忍不住笑颜如花,道:“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那我就给你再讲一次吧。”
言罢,那女子便将当时经历重新说了一遍,就像第一次讲一样,而阿福也像第一次听一样,不时打断她的话,一直在问长问短。
那段始于供稻庄的故事,三名刚入修行道的修行者,为了赚得一些钱财养活自己,领取了诛杀血眸耳鼠的猎兽任务。不料情报有误,三人深陷地底溶洞中,幸好遇到了也为诛杀异兽的两名少年。
那一场溶洞地底之战,可谓是惨况激烈,女子的师兄牛弘,为了救她而被异兽一爪穿心,而那两名少年也被血眸耳鼠王陷害,掉落溶洞深潭不知所踪。剩下的两人伤心欲绝之下,便分道扬镳,一人来了清风小楼,一人去往凤炎都城。
很久之后,他们才得知那两名少年没有死,而且还参加了赵宋二十年一遇的凤梧祭典。
故事讲完,听故事的人向往不已,说故事的人也是感慨良多。
这名女子,自然便是供稻庄事件的参与者之一,水雨微。
自从供稻庄一事,她和牛二山分道扬镳后,便重返了清风小楼,把此事告知了楼主和阿福,自此便一直在清风楼待着,后来便帮清风楼掌管银钱。
正当故事讲完时,阿福忙追问道:“听说他们两个家伙去了大都城,还夺得了那凤梧祭典的桂冠,那也是真的吧?”
“那自然是真的,我不也跟你讲了许多遍了。”楼内有一道鸭公嗓响起。
一个身穿厨师长袍的魁梧汉子走了出来,坐在了两人身旁,还顺势夺过了阿福手中的小酒壶,取过一个酒杯后,给自己倒满一杯,一饮而尽后,方继续道:“你这小子,就对他们的故事这么感兴趣。”
“牛二哥,嘿嘿,好歹是我阿福的兄弟,好歹是我们楼里的小二。”阿福笑道,“我这不是怕忘记,客人问起我说不出来嘛。”
这一个鸭公嗓男子,自然便是从凤炎都城归来的牛二山。
当时祭典结束后,凌浪涯和胡虚一路往南,牛二山在樊楼养好伤后,想到自己无处可去,又惦记着水雨微,因此在写信不久后,便选择重返清风楼。
没想到,楼主也愿意把他留下,而且还教他做饭做菜,如今他可是清风楼里的厨子之一。
每当楼主不想干活之时,那饭菜都是牛二山做的。
牛二山道:“当时我可是亲眼见的,我可不会忘记。如果你脑子不好使,不如你再去偷一回酒,那以后肯定好使。”
想起当时三人偷酒,最后被楼主抓住的一幕,阿福连忙摇头道:“我才不要。对了,反正还有酒,牛二哥,不如你讲讲他们在祭典的事吧。”
“不讲不讲,都讲了多少回了,我可没有雨微妹子那么好欺负。”牛二山只忙着喝酒,完全不搭理阿福的请求。
阿福哀求了几遍不得,最后一眼看到那空置的木舞台,急道:“你不给我讲,我就没办法上台说书去了。”
“你想说书?”两人皆是诧异不已,差点把酒喷出来。
“那是,你没看到台子都空着了,那多浪费。”阿福拍拍胸脯道:“你们发现没,近段时间来的客人,都说那祭典桂冠曾经在这里待过,所以才会来咧。以前都是为了我们的醉清风,现在就是为了听名人故事。如果我上去,把他们的故事讲出来,岂不是能有更多客人来?”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水雨微想了想,不禁点道。
“可是你上去说书,那谁来上菜擦桌子洗碗?”牛二山质问道。
“那自然是你咧,我以后可是说书人了。”阿福哈哈大笑,顺势抢过了他的酒。
三人坐于台下,看着斜阳落,喝着醉清风,聊着过往事,感觉这日子也挺好。
正当此时,小楼外的街道上,响起了踢踏的马蹄声。
一名须眉白发,身穿简陋麻衣的老人,牵着一匹瘦马,缓缓走来。
“这清风楼,可真远呐。”
“敢问三位,你家洪杭楼主可在?”
——未完,待续——
第五五七章 乘鹤而去
夜幕刚起时,有老人牵瘦马缓缓来。
不是饭点时,那老者停在清风楼前。
三人不禁站了起来,打量着这名须眉发白的枯瘦老人,心中露出了些许疑惑。
毕竟,洪楼主一直都是以厨子身份出现,甚少有人知道那胖厨子就是楼主,更不用说知道楼主的姓名了。
可是这名老人,却知道楼主的姓名,莫非是和楼主相识之人。但从来只见楼主蹲在厨房里偷吃,却甚少听过他有什么朋友,而且还是这样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想到这里,店小二阿福问道:“这位老客官,你是来吃饭的吗?为何要找我家楼主?”
那老人道:“老夫来喝酒的,当然也是见一见故人。”
“哪位故人?”
“自然是洪楼主。”
阿福心想,果然是和楼主认识的,那可不能得罪,便拱手问道:“敢问老丈贵姓,要找楼主何事?也好让我先进去知会楼主。”
“什么时候,那洪胖子也这么神秘了。”白眉老人哈哈大笑,身旁的瘦马摇头晃脑,发出声声嘶鸣。
“楼主的规矩,我们也只好遵守。”阿福耸耸肩道。
“老夫叫苏眉雪,来自南山。”白眉老人抚须笑道。
阿福道:“好咧,我这就去找我家楼主。”
“不用了,我在这里。”楼内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一名身穿厨师服饰的粗肥大汉,腰间裹着一条油腻围裙,右手提着一把锋利菜刀,左手还拿着半只鸡腿,满嘴油腻地走了出来。
正是,清风楼楼主洪杭。
阿福三人见之,连忙恭敬地让到一旁,让楼主走出来。不如三人站在门前石阶上,楼主可不一定能够够位置出来。
洪楼主并没有走出来,咬了一口鸡腿,嘟囔道:“你这家伙,还是来了。”
苏眉雪笑道:“都是美酒惹的祸。”
洪楼主道:“那就进来坐吧。饭菜没有,酒倒是管够。”
言罢,他又对三人道:“二山,你去做几道好菜。阿福,你去牵马,然后去厨房帮忙。雨薇,替我取几壶酒来,最陈香的那种,这家伙喜欢喝。”
三人一听,皆是知道这老人真的是楼主的至交好友了,不然哪里有楼主出场迎接的待遇,当下三人便收拾好酒杯,不敢有任何疑问,匆忙地跑去张罗。
“等等。”在阿福跑去牵马时,楼主又把他喊住了。
“楼主,有啥事?”
“你去贴张告示,今夜关门,不接待客人了,让他们明天再来吧。”
“告示写什么?”
“东主有喜。你这家伙,这么多回都不记得,要扣工钱吗?”楼主佯装大怒,狠狠地咬了一口鸡腿。
阿福吐了一下舌头,赶忙跑过去替苏眉雪牵马,然后又忙着张罗告示,而牛二山和水雨微早已进楼去准备。
日暮黄昏,客人渐至。
那些本来要喝几壶小酒的邻里客人,看到清风楼外张贴的大红纸,都是愣了好一会,不知道东主怎么就有喜了呢,又会是什么喜呢。
这可是从不曾关门的清风楼,记忆中也就只有当时那两个少年店小二走时,这楼才关了一次门吧。
如今又关门,莫非是那两个少年回来了。
众客人在门外讨论许久,都没有任何结果,只好各自回家自己做饭去,不过没有美酒也是没有滋味,只好将就着一晚了。
此时,清风楼大堂内,摆满了十几道菜肴,都是牛二山学来的拿手好菜,更有两坛的醉清风,那可是无价的美酒呀。
在座之人,除了洪杭楼主和苏眉雪之外,还有楼里的三人也在。
阿福可好久没有吃过这样美味的大餐了,更何况楼主说今天醉清风任喝,那还不得喝个饱。和他有着同样想法的牛二山,也是毫不客气连连举杯,而水雨微则是笑意盈盈地,在一旁给他们倒酒。
酒过三巡,饭已半饱,洪楼主没有多谈交情,直接开口道:“什么时候走?”
“等会,喝足吃饱,就走。”苏眉雪抿了一口酒,才感慨道。
“走,走去哪儿?”阿福啃着鸡翅,诧异地问道。
“去找那两个臭小子。”楼主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道:“你说你,谁让你吃那么多的。”
“那还不是你教的。”阿福嘟囔了一句,忽而醒悟起来,诧异道,“你要去找胡大哥和凌兄弟?”
楼主道:“我们不去,那两个小子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苏眉雪感慨道:“是啊。算起来,战事应该要起了,我们总得去看看。他们两人,应该差不多到拒南关了。我们再不过去,可能就迟了。”
牛二山诧异道:“莫不是南方边境雄城拒南关,我们这里在西北边境,那何时能赶上。”
“对呀,楼主,你们怎么过去,那可远得很咧。”阿福叫道。
楼主大笑一声,道:“我们飞过去。”
不仅阿福露出了一个鄙夷神色,连牛二山和水雨微也是忍俊不禁,显然是不可信的。
楼主吩咐道:“既然今夜就走,那我们可能今晚就走了。在我走后,你们都听雨微的。然后,雨微掌钱财,二山掌厨房,阿福你继续做小二去,别去想当什么说书人,那不是你的菜。”
阿福啊了一声,想到自己的转行泡汤了,顿时泄了一口气,连连喝了两杯酒,又在暗叹不已,看得四人是大笑不已。
酒足饭饱之后,当楼主转身拿出了行囊,又取了三个大葫芦酒。
三人才知道这是真实,难怪今天赏了他们一壶小酒。
既然主意早定,三人也知道劝阻不了,顿时涌出了一股离愁别绪,阿福更是忍不住落下了泪。
夜已三更,繁星漫天。
阿福三人站于清风楼前,为楼主和苏眉雪作别。
楼主道:“我们走了,你们看好家。”
阿福哭泣道:“那我去把马儿牵来。”
“不用了,你们替我照顾好它,我还会回来的。”苏眉雪笑道,“我们飞过去。”
正当众人诧异时,苏眉雪蓦然仰天,长吹了一声口哨。
口哨声出,一阵嘹亮鹤鸣从夜空传来。
片刻之间,一只体长近丈,通体羽毛雪白,头顶红冠的巨鹤,翩然落在清风楼前。
三人诧异不已,终于明白了,楼主没有说谎。
他们,真的要飞过去。
苏眉雪轻轻一跃,纵身上了白鹤之背,而楼主回首看了一眼清风楼,不再言语,转身也跃上了白鹤之背。
仿佛是感受到楼主沉重的份量,那白鹤昂着头长鸣一声。
苏眉雪大笑道:“洪胖子,该瘦身啦。”
“快走吧。”言罢,楼主难得脸红,又回头对三人道,“照顾好家,我们去去就回。”
苏眉雪口哨一响,白鹤长鸣于天,展开近丈巨翅,飞向辽阔夜空。
阿福三人怔怔地站在清风楼外,看到楼主果然飞走了,一时间难以言语。
良久之后,三人回到楼内,看着满桌残羹剩菜,也没胃口再吃,只想喝一杯醉清风来解愁。
尝了一口却发现,这酒怎么不好喝了。
低头一看,原来是泪水滴落在酒中。
这一日,赵宋大学士苏眉雪与清风酒楼楼主洪杭相会。
这一夜,两人乘鹤而去,入都城,进南蛮。
夜空苍穹上,有白鹤展翅翱翔,鹤背有两人对酒当歌。
时有更夫见之,以为神人,长跪不起。
——未完,待续——
第五五八章 但愿如愿
少年风雨行,纵马千山往南关。
白鹤扶摇起,一览天际往都城。
自白鹤载着苏眉雪和洪杭,辞别了清风酒楼,徒留阿福等人守原地之时,那赵宋最繁华的凤炎都城,依旧是夜夜笙歌,极尽奢华。
其时繁星当空,夜色如昼。
国君赵霁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在御书房内练字作画,而是非常少见地站在宫城的城墙上,遥遥地看着宫墙之外的万家灯火。
侍卫在四周严防密布,心中皆是忐忑不已,不知道陛下为何今夜有此雅兴,竟然要登高楼看灯火。他们依稀记得,陛下上一次来这高楼城墙上,还是凤梧祭典桂冠争夺之时吧。
那一夜之后,国君再也没有来过此城楼。
想起那一夜燃烧祭典的大火,众多侍卫皆是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小说家的八大长老同时动手,那祭典广场上的百姓都不知要死伤多少人。
而且,就在祭典大火之时,更是传来了震撼消息。
小说家附属门派之一的燃盾门,在一夜之间被屠门,同样被大火燃烧殆尽。
寻常百姓不知晓,以为那不过是一些较大的江湖门派。可是那些侍卫却是知道的,那里面可都是修行者啊,虽然只是一个小门派,但他们的靠山可是小说家啊。
他们这些小侍卫,连想都不敢想,究竟是谁那么残忍,或者是那么厉害,能够在城防严禁的都城底下,搞出这两场大火。
想都不敢想,更不用说问了。
那些侍卫看到陛下在此,蓦然想起当时的两场大火,可是连打眼色都不敢,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仿佛陛下和他身旁之人,完全不存在一样。
更何况,他们发现,陛下的眉头紧皱,心情似乎不好,那他们就更不敢乱动了。
诚如侍卫所料,赵宋国君赵霁此刻的心情,确实不太好。
所以,他才会心血来潮,想要出来走走,以至于一直紧随其后的王平图宰相,都甚少说话。
此刻两人并肩站在城楼上,看着祭典广场上的人来人往,也看着远处的灯火辉煌,心中皆是各有所思。
沉默良久后,赵霁方捏紧手中纸条,缓缓道:“王爱卿,你说他是何意?”
王相恭敬低着头,瞥见了赵霁手中的那张纸条,也知道那纸条究竟是何人所写。
那张纸条,是昨天晚上,自天上飘落在御书房外的。
当时值班侍卫都看到,有一只庞大白鹤,自御书房外飞出天际。
纸条上寥寥十二字,确实是那位大学士的笔迹,其上写道:
“战南蛮,望慎行;伤百姓,何忍心。”
想了许久,王相终究还是如实道:“苏学士之意,想来是不要征南蛮,免得生灵涂炭。”
赵霁闻之,下意识地捏紧手中纸条,带有些许怒气道:“他苏眉雪只看到百姓之伤,又何曾想过朕之苦,想过那南蛮欺朕赵宋之苦。”
王相忙道:“陛下息怒,小心身子。”
“小心有何用。”赵霁苦笑道,“要知道,这回找不到它,朕恐怕也没有多久可活了。”
王相道:“世间修行者万千,终究会有办法的。”
赵霁摇头道:“能有什么办法,唯一知道办法的那个人,已经逃出了天坑囚洞,早已不知道哪儿去了。”
王相蓦然想起,元宵之夜中,那碧珍江畔的深山中,传来惊天的地动。此事之后,不仅陛下派大军去寻找安抚,而且连小说家家主胡九道,也是多次暗中前去查探。
后来,他才从陛下口中得知,原来那里关押着一个囚徒。
一个自开朝圣祖开始,就囚禁在那里的老囚徒。
这一关,就是八百年。
可是,在元宵之夜那天,他逃了出去。
为此,陛下大病了一场,虽然虽然气色稍好,但身子愈发薄弱,所以他才不得不随时关注陛下的身子。
在元宵之后,陛下还增派了数队禁军来守卫巡查,连胡九道也曾在宫中住过一段时日,怕的就是那老不死的老囚徒,会突然找上门来讨债。
幸好,他虽然逃了,却终究没有出现。
王相不想让陛下继续在担忧中沉沦,便道:“按照时日来算,众多参加暗祭的修行者,基本上都通过了第二关,如今都在往拒南关出发的路上了。很快,那决战之地就会开启,届时肯定会有好消息传来。”
赵霁问道:“你觉得此事可成,机会有多少?”
王相摇头道:“自古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臣不敢妄加猜测,但这回小说家派出了四大长老,又有无数精英子弟,再加上丘家军的三万精兵和木氏军,想来那南蛮一族也得伤筋动骨。而我们也可以趁此,在暗祭中找到陛下所需要的东西。”
“找了八百年,都没有找到。”赵霁叹息一声道,“但愿轮到朕,这次能如愿吧。”
看着祭典广场上的宁静风景,赵霁蓦然想起一事,问道:“那明祭上的两场大火,处理得如何了?”
王相道:“事后,小说家和官府联手查探得出,无论是祭典祭坛之火,还是燃盾门别灭门,都是黯行者势力所为,如今小说家也派出人手,想要去找黯行者去算账了。至于那些协助运输油脂的相关人等,皆已依法处置。”
赵霁点头道:“如此甚好,竟敢在朕的国土闹事,当真放肆。”
王相道:“明祭虽有坎坷,但结果尚可。但我等也发现了一些少年之才,尤其是夺得桂冠那几人。待得他们从暗祭归来,也许可以稍加培养,成为我朝助力。”
赵霁抬头看着天,呢喃道:“战事无情,暗祭伤命。那也得,他们能够活着回来。”
王相站在他的身旁,沉默不语。
赵霁看罢天上繁星,蓦然走到宫墙边缘,踮起脚尖,俯视看着脚下的祭典广场。
他这一举动,可吓坏了周边的侍卫,顿时立刻跑过来,想要劝阻陛下,不要做此危险的动作,不过他们都被王相拦住了。
王相摆手道:“无妨。”
那些侍卫见之,只好站在了周边,但也没有远远离去。心中依旧担忧不已,万一陛下出了什么事,哪怕是染上风寒,那他们也是难逃罪过。
赵霁仿佛未曾看到侍卫,踮起脚尖看了一会广场后,便往后退了回来。他忽而拿起手中的纸张,折叠了两下,然后撕成了无数片。
碎片纷飞,迎着夜风,飘散如雪。
赵霁看向那祭典广场尽头处,是都城最大的酒楼樊楼,其后是百姓的万家灯火。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远方尽头,是那兵锋正起的南蛮之地。
赵霁蓦然转身,叹息一声,道:“回去吧。”
在他们身前,是庭院深深;在他们身后,是百姓灯火。
两人离开宫墙,仿佛离开人间。
——未完,待续——
第五五九章 预言若初
看不到宫墙的帝王,但能看到宫墙的城门。
看不到王朝的兴衰,但能看到百姓的烟火。
在赵宋国君赵霁和宰相王平图,夜至宫墙城楼散心,遥遥看着万家灯火之时,也正有人隔着祭典广场,居于樊楼顶层厢房内,临窗而看。
双方都能看到那璀璨星空,但双方都看不到那彼此,皆因那广场过于宽广,并非是常人视力可触及。
那临窗而靠的是一名女子,约莫在二十年岁,一袭星光琉璃裙裹住曼妙身材,手中盘旋这一个翡翠琉璃小圆球。
轻纱遮面,偶有窗外风过,掠动轻纱,隐约可见其倾城容颜。
那女子站在此处,已有小半个时辰了,时而看天上繁星,时而看地上灯火。
在她临窗之时,那坐在厢房榻上的肥胖女子,终于鼓起勇气,捏着鼻子,闭着眼睛,把一杯墨绿色的苦涩药汤,一口气喝完。
喝完之后,她迫不及待地扔掉汤碗,连忙拿起早已撕开的酥糖丢进口中,方渐渐从苦涩中回过神来。
酥糖吃过半,那肥胖女子才嘟囔道:“华姐姐,你这药可真苦,下次能不能加点糖?”
那女子闻声转身,摇头道:“常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这身子粗胖,那都是多年积压下来的,得好好调养才行。那这药,不苦怎么行?”
言语间,她看到了那桌上撕开的酥糖纸,便走过去收拾起来,劝说道:“你刚喝完药,又吃这酥糖。须知糖能使人粗胖,那你又何必吃药。”
那粗肥女子吐了吐舌头,道:“主要是,这药实在太苦了些,我怕我会吐出来。”
那华姐姐道:“那你可以跟点酥娘学习瘦身之术,那也未尝不可。”
粗肥女子想了想,艰难地摇头道:“那我还是吃药吧。点酥娘那瘦身之术,我可真坚持不来。”
华姐姐道:“若要美于旁人,又怎能不付艰苦。别看点酥娘是赵宋第一美人儿,除却天生容颜倾城外,更重要的乃是她后天坚持,还有就是学会控制饮食。你若有她三分,也不至于把身子弄成这样了。”
粗肥女子嘟囔道:“还不是胡虚这个死家伙害的,我堂堂杂家大小姐,本来就不缺吃喝,他竟然还让我暴饮暴食,想当年我也是貌美如花的。”
这里是樊楼,乃是杂家的产业。
那么,这一坚持瘦身的粗肥女子,自然便是杂家大小姐,吕缈影。
“那你想不想瘦回来?”华姐姐道。
“想。”
吕缈影犹豫了片刻后,想到那个无法把她抱入怀中的公子,终究还是点头。
“那就吃药?要不,去学瘦身之术?”
“罢了,我还是吃药吧。”
华姐姐嫣然一笑,轻纱之下隐约露出倾城笑容。
“你终于笑了。”吕缈影拍掌道,“这段日子,都未曾见你笑过,可担心死我了。”
华姐姐一愣,想起方才的对话,原来她是为了逗笑自己,不禁来到吕缈影身旁坐了下来,叹息道:“也不妨说给你听,主要是关于我师父的传信。”
“什么事,能够让你这方技家少主,也这么愁眉哭脸。”吕缈影握着拳头,道,“莫非是要逼你成亲?说出来,我用银子给你砸死那人。”
华姐姐终于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虽然明知她是逗自己开心,但以杂家的财力,此言也确实有理,不过还是道:“你可记得,当时我和你说过的乱世预言?”
吕缈影想了想,摇头道:“忘记了。我只记得吧,你们方技家擅长占卜之术和医者之术。我也记得呢,你的名字很好听,是你师父找了满清王朝的那绝世才子所起的,叫做华初若。有道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那华姐姐华若初笑道:“你就别贫嘴了,难道你的名字就不动听?谁见幽人独来往,缥缈孤鸿影。这可是苏眉雪大学士的诗句。”
吕缈影道:“你说,我们这算不算互相吹捧?”
“那自然是算的,不过我可斗不过你。”华若初表示认输,道,“当时,我给你讲那乱世预言时,那小妮子也在场,不过她现在应该快到拒南关了吧。”
吕缈影幽幽道:“真羡慕她呀,不仅可以陪着喜欢的人,还可以见到我家的胡公子。”
“没办法,你也去不了,身形藏不住。”
吕缈影握拳道:“那你给我煎药,我继续喝。那我明天再去找点酥娘学习瘦身之术去。”
华若初才不信她的话,继续道:“当时,家师夜观天象,见天穹之上,极南之处,有一星辰骤亮。其亮经久不息,且愈渐明亮。家师心有所感,便占卜闻之,后吐血晕厥,闭关一月后,方得出那十句预言之二。”
吕缈影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正是那,宋言南风纵横起,明渡浮名碧波遗。”
华若初点头道:“正是如此。近日家师耗尽心力,自万里之外传信而来,言道解出了第一句的意思,也提出了一些担忧。”
“什么意思?”
“宋言南风纵横起。宋者,当为赵宋王朝;言者,当为小说家;南风者,当为南蛮之地。”
吕缈影诧异道:“预言所提,关乎了三个庞大势力?那最后的纵横起,莫不是?”
言道这里,她心中震撼得无以复加,难以置信。
“正是早已不曾入世千年的,三教九流之纵横家。”
吕缈影下意识地咬住了手中纤指,蓦然想起自家父亲当年说过的话,也是所有修行者都知晓的话。
“纵横一出,当为乱世。”
“纵横一出,世皆诛之。”
华若初幽幽叹息了一声,道:“若真如预言所言,纵横家已入世,那恐怕这人间将不得安宁。”
“难怪你师父如此担忧,要不远万里传信于你。”吕缈影恍然道,“如今赵宋和南蛮之战将起,莫非那纵横子弟也在其中?”
华若初道:“这我就不曾知晓了。不过你可记得,当时家师所言,极南之处有一星辰骤亮,而且最近愈发明亮。很有可能,也是和南蛮之地有关。”
吕缈影担忧道:“那他们几个,该不会有事吧?”
华若初摇头道:“但愿如此吧。不过你别忘了,那小妮子的身份。她的师承,可是与纵横千年为敌的。如果让她知晓,肯定会出手的,甚至会把师门之人叫来。”
吕缈影叹息道:“那小妮子可真胆大,要知道赵宋八百年祭典,可从来没有女子参与啊。”
华若初道:“世人皆是,为爱恨痴狂。她如此,你不也如此吗?”
吕缈影愣了一下,竟没有开玩笑,而是道:“其实我很好奇,那纵横秘徒,究竟是谁?”
华若初叹道:“想来,当我们知道,其已经被世人追杀至死了。”
世所不容,唯纵横也。
——未完,待续——
第五六零章 归期知否
宫墙上的国君,刚刚转过身影,返回深宫之内。
樊楼上的女子,恰好离开窗户,细语密谈闺事。
和宫墙的幽静不一样,和樊楼的宾客渐散不一样,此时在都城另一侧的鸾凤居,正是灯火通明,宾客如至时。
在鸾凤居的大堂内,老鸨悦姑可谓是喜笑颜开,不断地招呼着各家贵胄子弟,或是江湖浪客来到此,然后唤来各色的风月女子,让她们尽情地伺候这些大财主和贵客。
至于她们如何伺候,使出什么样的花式,那就不是的悦姑所能想的了。如今的她虽然风韵犹存,但早已把一身之术传授给各家姑娘,保证让客人宾至如归。
眼看财源滚滚,贵客如云的悦姑,其实也不是没有烦恼。
她所烦恼的,那就在于每一个来此的贵客,几乎都要点名要见点酥娘。
自从经过祭典之时,有三位公子豪掷万两黄金,此后又有一名大财主花了三十万两黄金,让点酥娘陪伴了一月之后,那点酥娘的身价可是如日中天,寻常人都不能见。
因此,听到这样的要求,她都要费劲口舌的解释,今夜点酥娘没空或是身体抱恙。反正是什么样的理由,能够阻挡他们去找点酥娘,只要不危急鸾凤居的名声,她都能够说得出来。
一番苦口婆心解释完后,接下来就是让这些失望的贵客,让别的姑娘们好好地伺候招呼着。毕竟能够点名要来见点酥娘一面的,兜里没点银两那可是连话都说不出口。
如果真的想见,那也不是不行。只要花个一千几百两银子,然后来进行预约排队,等着点酥娘哪天心情好了,也许会唤来见上一面。
当然,见得到了,那自然得再花银子;十天半月都等不到,那很抱歉,银子恕不奉还。
这个法子,还是点酥娘身旁那名小侍女叫教她的。
那名小侍女眉角有一颗红痣,名字叫做小烟,当真是机灵乖巧。
所以,有了这个法子之后,悦姑也就不管点酥娘啥时候要见客了,反正客人无可奈何,只能等待。而她无论怎样,天天都有银子入袋,那种感觉真的是做梦都能笑出来。
此时的悦姑,刚收了三名贵客的预约金后,又送他们去了别的姑娘闺房处,相当于是白白赚了数笔。
看着那厚厚一沓的银票,悦姑蓦然走出大堂,站在湖边,遥遥看向那座湖畔小楼,心中蓦然想到,不知道点酥娘,今夜在做什么。
不过,她也没有走过湖上栈道,想要去问一问的打算。毕竟点酥娘是鸾凤居的头牌,自己也得看看她的脸色。万一惹得点酥娘不高兴了,那耽误了生意可多不划算。
想到此处,悦姑便藏好银票,美滋滋地继续出去接待客人。
留下那一座湖畔小楼,幽幽烛火明,唯有两名女子灯下夜语。
赵宋第一美人儿点酥娘,此时正斜靠在松软的榻上,而那名眉角有嫣红泪痣的小侍女,正在她对面的榻上,也是斜斜地靠着。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长桌,桌上摆满了各色糖果和水果,不过一直没人问津。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以此来打发无聊时光,这种日子已过了许久。
那侍女盯着楼顶的贴花,感慨道:“这种日子,当真是无聊。早知如此,我还不如跟着他们两个去南蛮,说不准还快活些。”
点酥娘道:“小姐,你可不能乱跑,好不容易找到我这里藏身。万一被家主发现了,那肯定得逮你回去。”
那侍女撇着嘴道:“我才不怕,说不准他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地方乞讨呢。他那种人,一天不乞讨一天不自在,哪里顾得上我。”
“那你走了,我岂不是更愈发无聊?”点酥娘道。
侍女道:“说真的,你不打算去接待几名客人,来打发一下这漫漫长夜?”
“那等庸俗之徒,还不是眼馋奴家身子。”点酥娘的樱唇勾勒出不屑弧度。
“说得甚是有理。”那侍女道,“说得我愈发想出去了,不知道那两人能不能追上那几个少年。”
“我觉得不会。”点酥娘摇头道,“他们两个,一个农夫,一个乞丐,又身无分文,说是要去看那赵宋和南蛮之战,实则不知道风花雪月去了,肯定会把人跟丢了。”
侍女点头赞同道:“还是你懂他们。”
点酥娘笑道:“好歹我也是这鸾凤居头牌,什么样的男子没有见过?他们两个的把戏,其实我早就看穿了。”
侍女蓦然道:“没钱的男子,你应该没见过。”
点酥娘想了想,觉得好像挺有道理,自己接待的都是达官贵人,哪一个不是非富则贵,哪一个不是跪着求着要来见自己一面。
可是,那又如何呢。
那些人,终究不是自己想见的人。
想到这里,倾城女子蓦然一声幽叹。
侍女感受到她的叹息,这种感觉她早已熟悉,顿时道:“又在想他了?”
“我也想不想。”点酥娘道,“可是这九年来,似乎已经习惯了。”
侍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脑海里忽而出现那道身影。
那人站在小巷尽头,替自己解决了几个小毛贼,而自己以为他是在上演英雄救美的把戏,于是便取笑了他几句。
后来,这位以侍女身份隐藏在此的墨家少主,才知道他的名字。
兵家,白离刃。
自此,这个名字便一直在她心里,没有刻意地想起或忘记,只会偶尔出现在她脑海中。
就像那个人的名字,九年来一直都在点酥娘的心里。
她蓦然明白点酥娘的感受,问道:“他说五年回来,已经将近第二个五年了,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若一个五年不够,那便再等五个五年。”点酥娘肯定道,“不过那时候,我早已人老珠黄了吧。”
“知归期否?”
“不知归期。”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侍女想起那人给点酥娘留下的诗文,想起那人和点酥娘之间的故事,又想起那个此时正去往拒南关的青年,心里不禁对这诗文之意有了更深的感受。
当时未懂诗中意,再听已是诗中人。
想到此处,侍女蓦然也叹息一声,道:“看来,你今夜也不打算接客了吧。”
“不接,奴家没心情。”点酥娘头枕玉手,道,“就让他们,痴痴地等吧。”
“有理,那我们今夜做什么?”
“赏风月,嗑瓜子,聊聊天,一起睡觉。”
“如此甚好。”
点酥娘蓦然道:“对了,明天想去樊楼一回吧。看看那杂家大小姐,瘦身成功没。”
侍女道:“如此也好,而且樊楼的东西,可好吃得很。”
“不吃,会胖。”
“你是赵宋第一美人儿,那自然不能多吃。”侍女笑道,“那就交给我来吧。”
一名绝色美人,一名小小侍女,在湖畔小楼闲扯着,偶尔谈谈风月,偶尔伤春悲秋。
鸾凤居头牌点酥娘,完全不在意那门外等候的众多千金客。
在她看来,纵有金银万两,若不是意中人,又有何用。
鸾凤居的夜色正浓,小楼里的人儿悄然入梦。
远在千里外的人儿,不知走到了何处。
——未完,待续——
第五六一章 没钱出门
行祠寂寞寄关门,野草犹知避血痕。一败可怜非战罪,太刚嗟独畏人言。
驰驱本为中原用,尝享能令异域尊。我欲比君周子隐,诛肜聊足慰忠魂。
——胡不说·《过客传·木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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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没有凤炎都城的繁华,也没有樊楼的美食和鸾凤居的风月。
这里没有烈日高照的晴空,倒有着一座破败的长亭和避雨的人。
在远离凤炎都城千里的惊雷山脉之外,那雷三关隘往南百里处,有着一座有些荒芜的长亭。
其时正午,天上没有烈日,倒是淅淅沥沥的细雨,落在了长亭瓦片之上,又顺着那湿润的茅草,滴答滴答地落在了那避雨的五人中。
这五人之中,一个是面貌不扬的中年农夫和一个是满身不定的糟乞丐,另外三人却是穿丝绸带金饰,身穿道袍,乃是一名中年道士和他的两名弟子,那男的是他儿子,女的是她徒弟。
本来双方该互不相识,或者是互相避雨即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然而,此刻那三人却跪在农夫和糟乞丐不远处,连连地磕头道歉,那脸上是欲哭无泪的表情,比那细雨湿润后的茅草还要难看。
看到三人的表情,那农夫忍不住道:“白纱,你们都说完了?”
这三人,正是从赵客遗宝之事结束后,从平渡州府返回惊雷州府的白水门门主白纱和他的两名弟子。
当时,木五郎言道,让他们老老实实地返回惊雷州府,等着雷栋上门找他们报仇,并且一直会派木氏军兵士看着,不许他们踏出惊雷州府半步。
三人哪里敢有任何反抗,当天便启程返回惊雷州府,这一路上是马不停蹄,连觉都不敢多睡,害怕真的碰上木氏军。
幸好一路平安无事,三人距离雷三关隘时,却下起了细雨,看到附近有一个亭子,便想着先避会雨,没想到遇到了同样避雨的农夫和糟乞丐。
三人好歹是惊雷的白道江湖人物,而如今又快回到了惊雷山脉,回到了自家的地盘上,那白门主自然是底气充足了起来,自恃身份之下,便想让这两人离开长亭,不能和自己一起避雨。
没想到,那农夫和乞丐死活不肯走,双方吵了起来,最后自家儿子忍不住对他们动了手,不料一下就被制服,而自己上前就救助,就成了如今三人跪在地上求饶的一幕。
当那农夫和糟乞丐,得知自己是从平渡州府回来之后,便向他们打探几个少年的消息。
于是,自己便把那赵客遗宝的事说了出来,而他们倒是奇怪,没有关系宝藏的东西,倒是一直要追着问那几个少年的消息。
此刻,听到那农夫问话,白纱摇头道:“两位大侠,是我们有眼无珠,认不出高人,那赵客遗宝,确实是被那少年夺走了。”
“当真是灭了黑山寨的少年?”
“正是正是。”白纱忙不迭点头道,“小的说的没有半句假话。”
农夫沉吟片刻,看着这三人的表情,蓦然感到一丝厌烦,道:“既然说完,那你们走吧。”
“真的?”白纱三人惊喜道。
“假的。”
“啊?”白纱三人一阵失落,不过发现说话的不是那农夫,而是一旁的糟乞丐。
那糟乞丐走上来,拱手笑道:“白门主,想你白水门,在惊雷州府时响当当,那门主肯定是身份尊贵的吧。”
“不敢当不敢当。”白纱慌忙摆手道,“是小的不识高人。”
方才,正是这名糟乞丐出手,一招就把自己三人撂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糟乞丐继续笑道:“既然是一门之主,那肯定有钱的主吧。你看看老叫化,连件蓑衣都没有,不知道能不能施舍几个发财钱,让老叫化吃顿饱饭?”
白纱三人皆是一愣,这堂堂绝世高人,竟然还要乞讨,这是什么世道。
想到这里,三人连忙把身材的银两都拿出来,全都交到了糟乞丐的手中,犹豫了片刻后,还把手中的蓑衣递了过去。
糟乞丐喜笑眉开地接下,数了三四次后,也犹豫了一下,把一半银子给回了他们,道:“老叫花要不了那么多,至于那蓑衣,我们也用不着,那你们就走吧。”
白纱迟疑地接回了一半银两,心中更是肯定这两前辈真的是高人,虽然沦落成了乞丐和农夫,可是也没有贪财,只取走了一半。
白纱试探性地问道:“那我们三人,可以走了?”
糟乞丐正用牙口咬着银子,闻之连忙摆手让他们离去,而那农夫在一旁见着,也没有多说话。
白纱三人连忙拱手作揖道别,连蓑衣都还没来得及披上,就赶紧冲进了细雨中,此刻是逃命要紧,哪里还不得淋不淋雨。
三人心中皆想,这江湖真的太恐怖了,随便见一个都是绝世高人,还是早点躲回家里,安逸地做个小门派之主好了。
看着三人逐渐消失在雨幕中,那农夫又看到糟乞丐还在咬着银子,忍不住道:“你还咬,咬坏了就花不了。”
“那是老叫化辛辛苦苦讨来的,当然得试一下真假。”糟乞丐道,“这回终于可以吃顿饱饭了,不像前些日子,还要我给你去讨吃的。”
农夫愣了一下,挠头道:“我一个耕田种地的,哪里来的钱。再说,就算有钱,我都给我家娘子了。”
糟乞丐嘟囔了一句,道:“你又不会乞讨,没钱还出什么远门。”
农夫大道:“我看你是讨打,信不信我把你的钱抢过来?”
“你打得过我?”
“不信试一试?”
看到农夫真要动手的架势,糟乞丐想到自己确实打不过他,顿时丢了一两银子过去,道:“不打了不打了,给你钱去买酒喝。再不快点赶路,我们就赶不上那几个臭小子了。”
“谁让你每走一座城,都要乞讨一两天。”农夫捡起银子,藏在怀里道。
“不乞讨,哪里来的钱?我们吃西北风去?”
“早知如此,该找点酥娘取点钱的。”农夫叹道。
“罢了,那娃儿也不容易。”糟乞丐道,“倒是那凌浪涯这娃儿,闯出的动静可真够大的。”
农夫感慨道:“是啊。先是明祭桂冠,然后是灭了黑山寨。方才听白纱说,他还夺得了赵客遗宝。”
糟乞丐想了想,道:“赵客这小子,我很多年前倒是见过,都差不多忘了。他以人道抗衡天道,而且剑法确实不赖,难怪能够和穆子白混在一起。”
“没想到,你这么老了。”
“说得你很年轻似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就在这言语之间,细雨终于停了。
两人想了想,终于还是继续上路,不然可能就赶不上那一场大战了。
既然决定,两人便离开了长亭。
农夫叹道:“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徒步走,这脚力得多慢。”
糟乞丐道:“这叫体验人间生活,我墨家不一直都是如此吗?你看家主,当乞丐多逍遥自在。”
农夫道:“家主当乞丐,那是兴趣;你当乞丐,那是谋生。归根到底,是你穷。”
糟乞丐一时竟无言以对,想了想家主发明的那些机关所赚的钱财,确实是比他有钱。
糟乞丐只好转移话题道:“听说,这赵宋的苏眉雪大学士,驯服了一只异兽白鹤,可以日行数千里。如果遇到他,不如借来用用?”
农夫道:“首先,我们得遇到。再者,你确定我们能打得过苏大学士?”
糟乞丐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着天,自语道:“也许,我们真的会遇到。”
农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直巨大白鹤,正展翅翱翔于天际。
一声嘹亮鹤鸣响起,白鹤划破了细雨乌云,往南飞去。
与此同时,那些踏上暗祭征程的少年,也在一路往南。
——未完,待续——
第五六二章 岔道老兵
有人乘白鹤下南蛮,有人在深宫里惆怅,有人在酒楼里担忧。
有人在风月中盼归,有人在长亭里吵闹,也有人在一路往南。
随着战事将起,暗祭终关将至,几乎知道此事的人,都把目光落在了那辽阔的南部边境望遥州府上。
无论是参加暗祭修行者,还是丘家军兵士,抑或是各有谋划的势力,都在涌向那座名叫拒南关的雄城。
正值炎夏傍晚,没有晚霞席卷,倒是乌云滚滚,似乎有骤雨将至。
在望遥府的北部,有着一片广袤的起伏山林,数条山道交错分散,通向不同的远方。
此时,狂风吹得枝叶乱颤,掀得山道烟尘漫漫。
四野本该无人,皆因风雨将临。
不过,那道上岔口处,却有五名半老之人。
这五人约莫都在五十岁,手里各拿着一把种田的镰刀,徘徊在山道岔路口,犹豫着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五人商量许久,见得山风越大暴雨将至,有人终于忍不住道:“徐老头,你确定走哪条路了吗?再不快点,天就要下雨了。”
正在此时,一阵狂风掠过,地上满是飞沙走石,掀得五人是眼睛都睁不开。
好不容易等风缓了一些,那五人都是一阵咳嗽,掩住口鼻的手上沾满了尘土。
那姓徐老头咳嗽几下,方道:“很快了,都给我等着。”
言罢,他左看右瞧,最后干脆蹲了下来,伸手捻起一把泥土,使劲地嗅了嗅,后来干脆趴在地上,平视着地上的痕迹。
四人看着他的举动,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顿时有人急道:“徐老头,如果找不到,那我们先回村里去吧。”
徐老头站了起来,摆出胸有成竹模样,指着那岔路左边道:“大侠往左边走了,我们快些追上去。”
另一名老头道:“你怎么知道往的左边,万一大侠是往右边跑呢?”
徐老头叫道:“徐来,你就不能别那么多问题?好歹我徐不倒也是木氏军的老兵,连个人都追不上,你太小瞧我了。”
“好好好!”那老汉徐来不想和他斗嘴,忙道,“你徐不倒是老兵,我们则是老农。你看,除了这前后两条,一条通往州府外,一条通往我们村。这三条道,可都是通往三座不同的山岭,可别选错了。”
“就是就是,万一错了,我们就追不上大侠了。”另外三名老汉,也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吵闹闹不停。
“都给我住口。”徐不倒解释道,“刚才我蹲下捻泥土,是看它新鲜不新鲜。如果新鲜,那就是刚有人马走过。然后我再看那脚印痕迹,根据方向就可以辨认出来了。如果不是刚才风沙太大,我早就找到方向了。”
几名老汉半信半疑,徐来便问道:“这是你从军时学来的本事?”
徐不倒拍着胸脯道:“那自然是军中学来的本事。让你们几个家伙,当年不敢去从军。”
徐来嘿嘿一笑,道:“所以我们现在都听你的,让儿子都去从军了嘛。再说,以前都是那些南蛮子欺负我们,现在我们终于有机会报仇了,那还不得赶紧上去捞两把。”
徐不倒鄙视道:“那你们当年干嘛不去,现在要让你们的儿子去。”
“当年不是有你徐老大在嘛,徐不倒徐不倒,你可是永远不会倒下的。”徐来道,“当年战事又不吃紧,每个村里出两名壮丁就可以。你是一个,徐刨子是一个,那我们就不抢你威风啦。”
“可惜唉,徐刨子还是死在了那些南蛮子手里。”徐不倒叹息道,“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也不会死在南蛮子手里。”
徐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都二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不是还有我们的儿子嘛。他们替我们狠狠杀几个南蛮子,去替徐刨子复仇。”
其中一名老汉道:“你觉得,我们这次会赢吗?”
一听到这个问题,其余众人都不禁沉默起来。
战无常势,兵无常胜,谁又能预料到结果。
徐来想了想,道:“应该可以吧。那些南蛮子虽然厉害,可是我们木氏军也不是吃素的,不然哪里能够抵抗得了他们这么多年。”
徐不倒犹豫片刻,道:“听以前的老战友说,这次还派来了丘家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那倒好了。”徐来喜道,“那丘家军可是和木氏军齐名的军队,有他们相助,也许我们的儿子能够回来的机会大一些呢。”
徐不倒握紧镰刀道:“大不了,我再上一趟战场就是了。虽然老是老了点,但是能杀一个不赔,能杀两个有赚,多好的买卖。”
徐来叫道:“如果真的要去,这次把我也带上吧。”
另一个老汉道:“对,还有我们三,这回我们五个一起上战场。”
徐不倒笑道:“徐来,你不是最胆小的吗,当年征兵你就是跑得最快的。现在还带你上战场,不怕老了还吓得尿裤子?”
其他三人闻之皆是哈哈大笑,想起当年适龄征兵时,他们这徐家村里需要两个人,也就徐不倒和徐刨子去了,而徐来确实是溜得最快的那个。
“那有什么办法?”徐来耸耸肩道,“谁让老子的儿子,如今就在战场上。”
徐不倒大笑道:“老子的儿子,现在不也在战场上?我敢保证,他杀的南蛮子,肯定比你儿子多。”
徐来呸了一声,道:“那就等着瞧。”
恰在此时,天上惊雷响起,吓了五人一跳。
徐不倒道:“别瞎扯了,感觉忙活,追上大侠去,万一他出了事,那我们就良心过不去了。”
徐来道:“那大侠长得比你还壮实,而且本事又这么大,想来没事的吧。我们五个半老头,也就过去搭把手。”
徐不倒道:“搭把手那也是搭。双拳难敌四手,大侠虽然厉害,可是对方人多,我们去撑撑场面也是可以的。”
“那就别瞎扯了,赶紧走吧。”徐来挥舞了几下镰刀,笑道:“看我把这些兔崽子,当稻草一样割割割。”
惊雷又响起,狂风愈发紧。
五个徐家村的老汉,握着镰刀,认准了方向,就要去追随大侠的脚步。
正当五人刚走进左边岔道时,忽而那主道的尽头处,传来了响亮的马蹄声。
五人顿时愣在当场,仔细倾听片刻,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听错。
徐来疑惑道:“该不会是大侠回来了吧?”
徐不倒忙道:“大侠只有一匹马,哪里来的这么多马蹄声,很可能是那些兔崽子又回来了。快,我们先躲起来。”
闻到此处,五人皆是一惊,正犹豫着要往哪里躲,然后再随机应变。
可是,已经迟了。
在他们的视线所及处,五匹骏马一路飞奔,直撞五名老人。
马上五人,策马扬鞭。
——未完,待续——
第五六三章 惊马相见
天上狂风和雷暴,翻涌不息将至。
村中老兵和村民,遇上惊马奔来。
徐家村的老兵徐不倒一见,那五匹骏马来势极快,已然躲避不及,顿时大喊道:“快躲开!”
四名老汉一听,许是年老体衰,待得反应过来之时,终究是慢了半步。
徐不倒一见四人还愣着不动,顿时心中一急,那老兵体魄支撑着他,连忙踹出三脚,把三名老汉踹到了一旁,而他自己一把将徐来扑倒,但是已经无法逃到路旁了。
三名老汉被徐不倒一踹,顿时摔了一个狗吃泥,但也滚出了山道正中央,落在了道旁的草地上,溅了一身泥土,那是一个狼狈。
当他们仓惶站起来时,只见徐不来正挡在徐来身前,半弯着腰把徐来掩护在他身体之下,而他则用后背,想要阻挡那迅疾的马蹄。
马儿嘶鸣,四蹄撒动,掀起尘土。
那迎面而来的马上五人,显然也没有想到,在这狂风暴雨之际,这荒无人烟的山道中,竟然有人会站在路中央。
而且,这山道恰好还是一个斜坡,受到坡度实现阻挡,待得他们发现之时,已然是太迟了。
见到道上有人,那马上五人同时惊呼一声,立刻拉紧缰绳,想停下马儿的脚步。
马儿受到缰绳一扯,发出阵阵声鸣,前蹄高高仰起,几乎就要踏了下去。
那三名老汉见状,顿时大叫道:“徐老大!”
马蹄距离徐不倒后背,仅有一丈距离,然而依旧刹不住脚步。
当是时,为首的一名白衫长袍的少年和一名锻红锦袍的青年,同时站了起来,一踏马蹬,一踩马背,凌空飞了出来。
那三名老汉诧异地看着这一幕,只见那两人转瞬出现在骏马前方,同时伸出双掌,迅速地推了出去。
“嘭!”“嘭!”
连续数声惊响,那为首的两匹马儿撞在了那少年和青年身上,顿时马蹄高高扬起,被两人发出的一股柔劲包裹住,不断地倒退出去。
少年和青年,挡在徐不倒和骏马中间。
三者之间,彼此距离不过半丈。
与此同时,另外三骑堪堪擦着徐不倒身旁而过,终于在两人身前停下,几乎是并肩而下。
骏马突然来了一个急刹,此时皆是停止在原地,不断地踩动着马蹄,摇着头发出阵阵鼻息。
马上五人皆是松了口气,这差点就搞出了人命。
那五人皆是下马,看着那被马儿围着的两人,皆是露出了疑惑和担忧的神色。
滚落在道旁的三名老汉见到没事,匆忙从草地中爬起来,穿过那五人和马儿,来到徐不倒和徐来身边,叫道:“徐不倒,徐来,你们没事吧?”
徐不倒方才一看那马速,就知道躲避不及,所以才把那三人踹到一旁,再看下意识地把徐来拦在怀中,仗着自己当过老兵,体魄比他们几人强些,准备自己扛下那马撞上来的力道。
他禁闭双眼,半趴在徐来身上,听到了烈马嘶鸣,察觉到了身后劲风传来,可是却没有马儿撞上来。
等了片刻,徐不倒听到三名同伴的呼唤,方睁开眼睛仔细瞧瞧。
四处有狂风响起,却再也没有马蹄声。
在他身下的徐来,知道徐不倒把他挡在了身下,那是为了救他的命,此时也察觉出已经没有事,顿时从他怀中爬起来,感激道:“徐老大,这次谢谢你啦!”
徐不倒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摆手道:“小事小事,好歹我也是老兵,身子结实,就算被撞了也扛得住。”
徐来本想再多说两句,只见一名白衫长袍的少年走了过来,拱手道:“五位老人家,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们兄弟莽撞了,在此给你们道歉。”
言罢,那五人同时走了过来,对着五名老汉,深深地拱手鞠躬。
徐不倒大笑道:“没事,当年我在战场上都没死去,福大命大得很,几位小兄弟不要介意。只是方才那马速太快,我们也没想到会有人在这里出现。”
那少年挠头道:“我们也没有想到,这山道斜坡上会有人。方才见天要下雨,因此想要找个地方避雨,于是我们就加速赶路,惊倒了老人家,实在是很抱歉。”
徐不倒笑道:“幸好你们不是那些兔崽子。我们几个都是附近徐家村的村民,那村子距离这里就三四里地,几位可以去我们村里避雨。对了,不知道几位如何称呼?”
那白袍少年道:“小子名叫凌浪涯,这几位皆是我的朋友,分别叫胡虚、纪天和苗柔柔,还有这位老张大哥。”
这五人,自然便是离开了平渡州府之后,才刚刚踏进望遥州府府界的凌浪涯一行人。
当时,五人在离开平渡主城后,便继续往南,赶路一个多月,幸好这一路上穿越了两个州府,都是相安无事,倒也过得颇为自在。
日渐过去,凌浪涯一行人便在这炎夏时节,来到了此地。
眼见天色将晚,暴雨将至,五人皆是想着要找个地方避雨,于是便一路策马狂奔,加速赶路间,却是遇到了这些老人,还差点就把人被撞倒。
此刻,五人在通报姓名时,皆是满脸愧疚,而徐不倒等人却没有介意,毕竟谁也不会料到这种事,只要没事那便足矣,而五名老汉也是拱手,算是打过了招呼。
凌浪涯闻得之后,忙道:“竟然距离徐家村这么近,不如我们一起回去如何?几位老人家,你们上我们的马吧。”
徐不倒想了想,摇头道:“不行,我们几个还有事要做,暂时先回不去了。几位快去村里夺躲雨吧。”
五人闻之,想到这暴雨将至,荒山野岭地,还能有什么事呢。
老张忽然道:“这位老哥,方才我听你说,你是上过战场?”
徐不倒愣了一下,点头道:“确实当过几年兵,不过人老了,也就退下来了。”
老张闻之,连忙拱手道:“我乃是丘家军兵士,不知道这位老哥曾在何处从军?”
徐不倒闻之,连忙回礼道:“我曾是木氏军木三将军麾下,以前乃是一名斥候。听闻丘家军也要到拒南关去,莫非几位也是要去拒南关?”
老张自从经历过雷三关隘一事,又见过木五郎和池不来后,心中对于木氏军早已没有当初的轻视,而且听到徐不倒竟然是一名斥候,那可是死亡非常多的兵种,而他竟然能够活着退役,顿时是愈发恭敬。
老张忙道:“正是,我们几人正准备要去拒南关,才会赶路到这里。既然我们都曾是兵,所以才想冒味问一句,你们现在不回村里避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也许我们可以帮忙?”
袍泽交谈,终究是容易些。
徐不倒犹豫片刻,道:“确实是遇上了事,我们要去帮一个大侠。”
——未完,待续——
第五六四章 趁火打劫
惊雷已经响起,狂风不断奔袭,乌云笼罩大地。
闻得老兵徐不倒之言,老张连忙问道:“具体是什么事,可否告知我们?方才我们惊吓到了几位,就当给我们一个补偿机会如何?”
徐不倒方才背对众人,并没有看到凌浪涯和胡虚跃下挡住马蹄的行动,而那身旁的三名老汉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两人能够那么快跳下来挡住马,恐怕是练家子也不一定。
而且,他们能够和这名丘家军兵士同行,恐怕不是寻常人物。
想到这里,其中一名老汉在说了刚才两人挡马之举后,便对徐不倒道:“徐老大,方才这两位小兄弟能够这样做,也许真的能够帮我们也不一定。”
徐不倒摇头道:“那我们也不能害了几位,我们已经连累了那名大侠,万一再连累了几个小兄弟,那怎么过意得去。”
徐来道:“我们便说出来吧,让五位兄弟自己决定。如果他们觉得困难,那我们也不勉强,我们几个老家伙去就好了,想来那些兔崽子也不敢对我们怎样。”
闻得众人言语,凌浪涯五人更是感觉奇怪,于是也是连番追问。
徐不来感慨道:“就是前两天,村子里来了山贼,把我们兄弟的两个媳妇掳走了,我们这是去救人。”
胡虚疑惑道:“如果要去救人,那应该是村里的青壮去吧,怎么是几位老人家来此?”
徐来解释道:“如今我们要和那些南蛮子打仗,我们村在这望遥州府内,是征兵的第一地点。所以我们的儿子,都跑去应征入伍了,村里也就没有青壮了。”
众人闻之,皆是心想,既然开始征兵了,那么赵宋和南蛮之战,恐怕很快也会开始了吧。
徐不倒接着道:“我们的儿子都跑去入伍了,那附近的山贼闻之,便向趁火打劫,欺负我们老幼无力,所以就进村来抢劫去了。”
凌浪涯等人闻之,皆是心中涌起一股怒火,没想到在这国事之前,有人应征入伍抵抗外敌,有人却占山为王趁火打劫,真的是让人感到一阵愤怒。
纪天怒道:“既然要打仗了,那这些山贼还趁火打劫,真是岂有此理。”
徐不倒叹道:“小兄弟别生气。如今战事将起,这里又会一片混乱。有人甘愿为国献身,也肯定有人趁火打劫,这人心本来就是难测。”
徐来道:“是啊。我们这些在府内关内的村子还好,如果是关外的那些村子,情况可能比我们更严重了。”
纪天道:“他们在哪里,我们去教训一下他们。”
徐不倒道:“我们几个老头谢过几位,不过已经有一位大侠前去相助了,我们这也是赶去看能不能帮上忙。”
“对,我们就是想把村里的娃给救回来。”其中一名老汉,挥舞这镰刀道。
凌浪涯疑惑道:“大侠,是哪位大侠?”
徐不倒道:“他不是村里人,也是和几位一样,都是恰好路过村子。当时那山贼刚进村不久,还没开始洗劫村子,那大侠刚好出现了,就把他们全都打跑了。后来得知我们村两人被掳走之后,便一路追了出去,说要把人救回来,我们拦都拦不住。”
“所以,你们跟上来,就是想一起去帮忙把。”老张感慨道,“老哥,真有你的,真不愧是当兵的。”
“我现在也就只能去找找山贼麻烦。”徐不倒握紧手中镰刀,不甘心道,“如果不是我身上有旧伤,人又老了,当场就让那几个兔崽子留下命。这不,我们见那大侠一个人去闯山寨,终究不放心,所以才跟出来看看。”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吧,先把人救回来再说。”胡虚道。
“就是,我们还有马,我们一起骑马赶过去,也许还来得及。”苗柔柔也附和道。
闻得此言,五名老汉皆是心中一喜,连忙拱手道:“谢过这位少侠了,既然救人要紧,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得到了如此大的援助,又见识过几人的本事,加上还有丘家军兵士在场,哪怕徐不倒心中还有一些不愿意,可如今正是救人要紧,片刻迟疑不得,见到他们都答应帮忙,也就不再犹豫。
当下,凌浪涯等人便邀请他们上马,不过纪天却跑过去和苗柔柔共乘一匹马,口中说要把马儿让给老兵徐不倒,不过实际原因也就只有他和苗柔柔知道了。
徐不倒也不犹豫,谢过纪天之后,便一把将徐来拉上马背,而另外三名老汉则分别坐在凌浪涯三人身后。
十人坐定后,徐不倒握着缰绳,仿佛回到了当年身骑骏马,在南蛮十万大山叱咤的岁月,顿时意气风发,道:“方才我已查出,那几名山寨是往左边岔道去的,麻烦诸位兄弟跟随我来。”
言罢,他一扬马鞭,那马儿一声嘶鸣,当先便往左岔道跑去。
凌浪涯等人见之,连忙策马跟随上去。
五骑十人,狂奔救人。
那岔道比主道要窄一些,并不能五骑并行,因此除了徐不倒在前面带路之外,凌浪涯等人都是两骑并行。
如此策马,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忽而天上骤雷响起。
暴雨终于落下,天地一片灰暗。
倾盆大雨,瞬间阻挠前行。
十人浑身湿透,可是只见四周皆是山路,茂盛的林木被雨水打得哗啦啦作响,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更不知终点在何方。
徐不倒等人所在的徐家村,从来没有遇到过山贼的事,也不知道那山贼究竟在何方。之所以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除了是一直跟随上来,察觉出马蹄痕迹之外,更重要是那马贼临走时所撂下的话,让他们觉得是在附近。
可是,如今他们在暴雨中,也跑了有小半个时辰,却依旧只见山林茫茫,不见任何踪影。
大雨滂沱间,徐来抱着徐不倒的腰,忍不住道:“徐老大,你该不会是认错路了吧?”
“那怎么可能。”徐不倒张大嘴巴,不禁喝了几口雨水,才道,“老子我是当过斥候的兵,怎么会连这点人也找不到。”
他说的很大声,在狂风暴雨中若隐若现。
凌浪涯等人其实也是疑惑,不过这山路只有一条,也没有别的地方可走,更何况他们此时已经深入山中,恐怕就算没到,也不远了吧。
闻得徐不倒之言,众人只好继续埋头前行,不过由于大雨滂沱,速度却慢了不少。
正当众人泄气之时,忽而遥遥看到前面一座山的山腰上,有着火光闪烁。
“有火!他们肯定在那里!”徐来躲在徐不倒身后,受到风雨没有太大,倒是第一个发现的。
众人闻声望去,皆是心中一喜,连忙往火光处跑去。
——未完,待续——
第五六五章 罪无可恕
滂沱大雨至,山路泥泞难行。
灯火摇摇晃,指引前进方向。
凌浪涯等人看到那灯火在黑夜暴雨中若隐若现,顿时加快脚步,想要迅速地赶过去。
能够在这深山里的灯火,就算不是那山贼的老巢,恐怕也是有人烟所在。
徐不倒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这回是没找错了,当年从军的本领还没丢下,顿时再度挥了一下马鞭,遥遥地在前带路。
恰在此时,坐下马儿踩到了山间泥泞处,马蹄一滑损失踩空,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
徐不倒心中一惊,想要控制好马的方向,已然来不及,顿时和身后的徐来一起摔落在地,沾了满身泥水,连手中的镰刀都掉落在地。
身后凌浪涯等人见之,连忙刹住马儿才没有像不久以前一样撞上去。
凌浪涯连忙下马,搀扶起徐不倒和许来,担心地问道:“徐老哥,没事吧?”
徐不倒捡起镰刀,摆手道:“没事没事,这山路太滑了,恐怕我们得走上去了。”
凌浪涯看着眼前阴暗泥泞的山路,又看到马儿皆是驮着两人奔跑许久,早已累得不堪重负,顿时点头道:“如此也好,那我们便下马走吧。”
闻得此言,众人皆是下马而行,转由凌浪涯和胡虚牵着马在前带路,而五名老汉则是居中跟随,老张、纪天和苗柔柔则是殿后而行。
下马之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土地上,再加上此刻夜间暴雨,更是寸步难行。
凌浪涯等人尚好,毕竟都是修行者,对于这样的情况还能应付,而徐不倒终究是当过兵,虽然老了但也体力尚可,能够跟得上众人脚步。
然而,徐来四人终究是寻常庄稼汉,年老体弱之下又一路奔袭,早已累得半垮,如果不是不想落下,又担心村里被拐走的两个姑娘,恐怕早已不想走下去了。
凌浪涯回头看着这几个老人,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之下,依然来想着救人,可想而知他们的热心肠,不禁为之感动,见到徐来四名老汉体力不知,便停了下来,商议之下,让他们继续上马,而他们则继续牵着马前行。
徐来四人心中虽然不愿,但奈何早已气喘不已,不能因为自己脚步连累别人,又不能在这荒山野岭落下,只好听从了凌浪涯的建议,再次爬上的马背,倒是徐不倒坚持要和他们同行。
山路越来越难走,但也越靠近火光。
不时,众人便踏上了一片平缓山坡,在夜雨中看到了那不远处的简陋寨子。
寨子中火光四起,不像是寻常房屋灯火,倒像是起火了,只是由于雨水太大,那火光明灭不息,随时有被淋湿的状态。
在寨子之内,隐约可见十几间简易房屋,皆是依着山势而建,里面传来吵杂的人声和兵器相交之声。
凌浪涯等人不知里面的情况,不敢光明正大地闯进去,便将骏马束缚于山门前不远处的林中,而他们冒着大雨渐渐靠近村子。
此时,徐不倒身为斥候的本性,不自觉地展示出来。他率先观察后找到一个阴暗的山坡,但是又能隐约看到寨子里面的情况。
由于山坡面积不大,凌浪涯和胡虚便跟随徐不倒爬上那座山坡,而其他人则在山坡下等候。
三人隐约看去,只见寨子里确实是火光四起,密密麻麻地不少有人影跑来跑去,有人在大声呼唤着要去救火,有人则是举起兵器,不断地往山寨后跑去,口中似乎还在叫嚣着什么。
徐不倒观察了片刻后,担忧道:“这里应该就是那些兔崽子的老巢了,恐怕那位大侠就在山寨里面了,里面起争斗,应该就是他们打起来了,但是恐怕打得很激烈啊。”
凌浪涯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几个进去,徐老哥你们待在这外面吧。”
徐不倒不太放心,道:“你们几个娃太小了,我和你们一起进去,我好歹也是一名老兵,老是老了点,但还是能打的。”
胡虚想了想,道:“徐老哥,相信我们可以的。不信的话,你看。”
言罢,他的指尖冒出一缕火焰。
那火焰小小的,明晃晃地,散发出极其危险的气息,让徐不倒感到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
“修行者?你们竟然是修行者!”徐不倒身为老兵,参加过大笑数十场战事,自然不像徐来几人一般见识,当下就认出了胡虚手中火焰的奇特之处。
“所以,交给我们吧。”胡虚道。
言罢,三人下了小山坡,回到了众人身旁。
胡虚道:“我和浪子还有纪兄弟看看情况,苗兄弟和老张大哥守在门外,招呼好几位老大哥,你们觉得如何?”
苗柔柔虽然也想进去瞧瞧热闹,但想着这里还有人需要保护,而老张早已见识过三人的实力,尤其是凌浪涯一人屠灭三千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自然没有不可。
徐来等人本来也想跟着上去出一分力,但徐不倒这次破天荒地没有反对者几人的举动,他们也只好在门外等着,万一里面真的出了事,他们几个打算拼了命都要救回这几人。
商讨一定,凌浪涯三人正想进去时,忽而那大寨之人骤然打开。
七八个青壮汉子,手里提着一把弯刀,正赶着十几名哭泣的妇女逃出来。
他们赶着那些妇女,像是赶着牲畜在前行,手里还不断挥舞着弯刀,万一哪个妇女走得慢了,便用刀背狠狠地砸下去。
二十几人吵吵嚷嚷地,慌不迭地往山寨外逃去。
恰在此时,其中一名汉子抬头,看到了门外的十人,却是六七个老头和几个少年,顿时大吼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听到这些喊声,那些山贼汉子和妇女皆是看过去,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其中两名妇女见到众人,顿时大喊道:“徐大伯!”
那五个好汉见到,瞬间明白了是什么情况,徐来大叫道:“是润娘和娇嫂,快快快,去救她!”
正当他们要举起镰刀冲上去时,纪天和苗柔柔已经率先冲了上去。
两人见到这些妇女被欺凌,皆是心中大怒,黑白丝线和双剑毫不犹豫地出发。
苗柔柔大喊道:“欺凌妇女,罪无可恕,当为死罪!”
剑光一闪,两名山贼已经人头落地。
见到双方开展,凌浪涯和胡虚也不再犹豫,知道这里有他们在即可,当即纵身一跃,直接跳过了山寨大门,去救助那名大侠。
两人进得山寨内,只见火光四起,但已被雨水淋得差不多熄灭。
两人见到这山贼此等恶行,也是毫不留情,皆是将见到的山寨贼子打倒在地。
两人边杀边找,绕过了几个房屋,看见了那山寨后门处大战四起。
数十个山贼,正围着一名青壮汉子。
两人看到那汉子身形,皆是一愣,心中同时大震。
他怎么会在这里?
——未完,待续——
第五六六章 他乡故知
望遥州府,意为望不尽,太遥远,乃开朝先祖赵匡所拟。其时,先祖立于拒南关,遥望南蛮之地,心有所感而言。其为赵宋南方边境州府之一,占地面积处于州府中游,地势南北高中间低。其乃赵宋抵御南蛮接壤要地,有不败雄城拒南关于此,为木氏军驻扎之大本营。
——胡不说·《浮华演义·望遥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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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越来越大,没有任何停息的姿态。
火光逐渐熄灭,却挡不住眼前人身影。
凌浪涯和胡虚诧异对视,皆是看到了彼此目光中的震撼和难以置信。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在这里遇见故人。
那人长得身材高大,壮如熊罴,左手有火焰升腾,右手有铁盾阻挡。
哪怕不认得这个人,凌浪涯和胡虚也认得那面特有的铁盾。
此人,正是小说家附属四大门派中的燃盾门少主,马敦。
大雨滂沱时,马敦左手火焰起,右手盾牌落,哪怕近百人围攻,依旧是淡定自若。
正在厮杀的马敦,并没有看到身后来了两名故人。
两名故人泪眼婆娑,不止是泪水,还是雨水。
多少次,他们曾打探过故人的消息,可都是一无所获没有人知晓。
多少次,他们以为眼前汉子早已不在人世,没想到会在这千万里外的他乡重逢。
两人愣在当场,一时间竟忘了上前相助,脑海里满是和他相遇的时光。
想起当初的相遇,是在樊楼丘云主持的宴席之上,那时候三人不过匆匆照过一面,并没有任何深交。
想起当初的熟络,那是在都城鸾凤居内,三人联手豪掷万两黄金,打压了户部尚书之子楚构的嚣张气焰,终于见到了那绝杀女子点酥娘一面。
想起当初的义气,得知凌浪涯和胡虚,因烈刀门拐卖孩童一事,而陷入了争斗危险中,毫不畏惧地率领燃盾门弟子,从河鱼帮打到凤起码头,终于救出了那些孩童。
想起当初的告别,没有任何的声息。在凌浪涯和胡虚夺得明祭桂冠之夜,燃盾门受到不明人物暗杀,全门上下无一生活,燃盾门门主马熬山当场战死,唯有马敦下落不明,再也不复出现。
他们曾经拜托过都城捕头展候去寻找,也曾借助吕缈影在杂家的势力去寻找,甚至找到只见过一面的点酥娘去打探,可是都没有任何关于马敦的消息。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燃盾门少主马敦,再也没有出现过在凤炎都城,从此消失在他们这些故人面前。
凌浪涯和胡虚愣在当场,看着场上那壮如熊罴的身躯一如既往地壮硕,手中火焰和铁盾轮转间,明显可以看到修行更进一步。
回忆良久,两人终于被一声惨叫,呼唤得回过神来,顿时看清了所处的环境。
当两人看到那一边倒的局面时,顿时相视大笑,看来这场面,是不需要他们出手了。
哪怕是近百人围攻,依旧伤不了马敦分毫。
有着强大的防御的燃盾门少主,任凭这些江湖武夫的普通刀剑落在铁盾上,留不下一些痕迹。
原来,老兵徐不倒口中的大侠,竟是自己许久未见的故人。
越来越多人倒在他的火焰和铁盾下,整个山寨都在颤抖着呐喊着厮杀着。
终于,那些山贼似乎明白过来,眼前这人不是他们这些小角色能够抗衡的,在死伤了数十人之后,终于开始逃窜,向着山寨外就开始逃跑。
在众多围攻之人中,有着两名山贼汉子,穿着和其他山贼完全不一样,穿金戴银贵华贵非常,显然是山寨里的头目。
此时的两人,正在不断地叫嚷着,喊着手下不断地冲上去卖命,而他们两个则是边战边退,逐渐地退出了山寨后门之外。
见到马敦砍杀了最后的十几人,那两名头目喊都不敢喊,趁着大雨和夜色,转身就是不要命地仓惶逃跑。
恰在此时,马敦眼角一瞧,发现了那两个逃命的头目,顿时吼了一声,手中铁盾脱手而出,以他的身体为圆心,绕了一个巨圆,砸在了余下的山贼山上。
马敦一击灭了山贼,大喊一声:“该死贼子,哪里逃!”
正当他要追上去之时,忽而头领迅速越过两道身影,两道炽热的火光发出,直接奔向了两名贼子头目。
那两名头目明明处在暴雨之中,可是却感受到一股灼热高温从身后传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紫一红两道火焰,重重地砸在他们身上。
两人尚未想明白什么事,已然倒飞数丈远,跌落在山道之上,顿时气绝。
与此同时,马敦一见那突然出现的身影,以为是贼子中藏了高手,顿时暗道一声不好,手中玄气以吸,取回飞出去的盾牌,顿时就要冲上去。
前冲的身影,猛然地刹住了。
手中的盾牌,再也举不起来。
马敦站在门口,看着那门外的两道身影,愣在当场一动不动。
他使劲地揉揉眼睛,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人,可是发现那人影还在,干脆就接了一捧雨水,洗刷了一下眼睛,发现那两人还在。
马敦犹豫地喊道:“凌兄弟?胡兄弟?”
“马大哥!”
凌浪涯和胡虚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情感,纷纷张开双臂,直接重装入马敦的怀抱。
马敦感受着两人冲过来的力度,看着那两张洋溢着的笑脸,终于明白自己没有认错人。
手中的盾牌,跌落在地上。
双手的力度,拍打着肩膀。
滂沱的大雨,淋不湿相逢喜悦。
人间之大喜,尚有他乡遇故知。
三人从来没想过,会在这里重逢,顿时都是大笑不止,一时间都忘了说话。
那些死在地上的山贼,看不到这欢聚情景,而那些受伤或是尚在犹豫的山贼,见到敌人又来了两个帮手,哪里还敢有反抗之心,顿时连同伴尸首都顾不上,纷纷仓惶逃命,连那些受伤的山贼,也都忍着伤痛连翻带滚地逃出山门。
片刻之间,整个山寨走得一干二净。
唯有那重逢三人,依旧是大喜相笑。
骤雨来得快,也取得甚快,逐渐有了散去的迹象。
良久之后,三人才从这喜悦中回过神来,方醒悟自己还在这山寨之中。
三人很有默契地,没有急着询问离别之事,而是一路巡视山寨,先行把战场打扫。
此时山寨贼子早已被马敦吓跑了胆,又闻得大门外也有敌人闯进来,哪里还有人影存活在这里。
三人一路往山寨大门外走,不时便见到了纪天等人。
纪天也曾和马敦并肩战斗过,此刻见到马敦出现在此,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他虽然激动,却没有像凌浪涯和胡虚一样,飞快地跑过去拥抱马敦,而是大笑着打了几声招呼。
暴雨转细雨,山路仍泥泞。
众人解决了山寨之事,救回了那十几个妇女后,想到山路泥泞,便直接在山寨内的大堂汇合,想要等到天明之后,再返回徐家村去。
众人进了山寨大堂,直接坐在了山寨寻常议事的交椅上,仿佛是充当了一回山贼,又彼此相互介绍后,方才谈起旧事。
凌浪涯和胡虚分别坐在马敦左右,此刻终于忍不住,两人同时问道:“马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未完,待续——
第五六七章 旧事难提
山寨贼子尽消灭,议事大堂换了人。
听得凌浪涯和胡虚的问话,马敦正想说话时,忽而身前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以老兵徐不倒为首,身后四名老汉,加上十几名妇女,皆是跪在地上磕头大喊,口中一直念着感谢恩公救命之恩。
凌浪涯等人见之,慌忙站了起来,把徐不倒等人逐一搀扶起来,而纪天和苗柔柔则是跑去把那些妇女扶起来。
看着那十几人的感激表情,胡虚道:“诸位,今天救人的是这位马敦马大哥,我等只是恰好路过而已。而且,我想就算是马大哥,也只是秉着侠义之心,想要惩奸除恶,我们实在是当不起此等大礼。”
马敦本就不擅言辞,听得胡虚替他解释,连连点头道:“胡兄弟说得对,我马敦也就只有一身蛮力,恰好遇见所为,实在当不起诸位大礼。”
徐不倒拱手道:“几位大侠少侠,你们都是侠义中人,不仅救了我徐家村姓名,也救了临近几条村子,当得起这一拜。”
徐来也道:“就是就是,马兄弟你先是替我们在村里赶跑了山贼,然后又孤身追来,我徐来虽然不懂什么江湖,但也知道这事危险得很,说到底还是要谢谢你。”
马敦一见说服不了众人,急道:“如果你们再这样,那我可就跑了啊。”
闻得此言,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大笑不已,这劫后余生的快感更是高涨。
徐不倒见状,道:“原来马大侠和几位公子也是旧相识,想来重逢也有许多话要聊。如今那些兔崽子都跑了,这山寨肯定有吃喝。不如我们去准备些酒水饭菜给你们如何,也找个地方给这几个姑娘家换身干爽衣服。”
凌浪涯几人闻之,想到他们所聊之事,确实不适合寻常百姓知晓,见得徐不倒如此懂人情,也就默然点头,麻烦诸位了。
当下,那些临近几个村子被救的妇女,在徐家村的两个媳妇润娘和娇嫂带领下,先去隔壁不远的房屋内,找了一些干爽衣服换上,至于那些被大雨淋湿的衣服,便找了一间大屋子,在屋内升起了一堆火,进行烘干。
徐不倒等人则是跑去了厨房,几个老汉先是把那些死去的尸首挪开,放置在了一堆角落。继而洗干净手脚,然后兴致勃勃地做起了饭菜,不时润娘和娇嫂带了几人进来,一起去给大家张罗饭菜。
趁着徐家村众人忙碌时,凌浪涯和马敦等人方继续坐在大堂内,谈起离别之事。
马敦明白,他们几人最想知晓的就是自己是怎么道这里,可是那段故事太悲惨,如今想起来依旧让人难受,不禁长叹了一声。
胡虚见状,忙安慰道:“马大哥,逝者已矣,你就别难过了。”
马敦沉默了片刻,艰难露出一个笑容,道:“也是,都过去这么久了。不过,有些事能够忘,有些事却不能忘。”
纪天问道:“所以,你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那些杀害燃盾门的凶手,究竟是谁?”
马敦想了想,道:“你们可听说过黯行者?”
“又是黯行者!”苗肉肉诧异道,“怎么哪里的坏事,都有他们的身影。”
方才在徐家村忙碌之时,纪天已经粗略和她提起过马敦之事,虽然她是唯一不在场的人,但对这种惨遭灭门的惨事,也是感到颇为同情。
马敦点头道:“看来你们也听说过黯行者势力,当时灭我燃盾门的,正是这些无恶不作之徒。”
胡虚道:“可是,燃盾门终究也是小说家四大附属门派之一,就算实力不强,但上下这么多人,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马敦双手握拳,回忆道:“那一夜,本是名祭终关决战时,也是两位兄弟夺冠时,我也本想到场去看一下的。可是你们也知道,那时候在凤起码头,我爹被烈刀门门主杨烈偷袭,导致断了一臂,一直伤势都好不起来。”
凌浪涯内疚道:“说起来,也是我们连累了马门主。”
“不关你们的事,我们一直都和烈刀门不和,就算不是因为你们,烈刀门也早就想我们了。”马敦道,“所以,那天我爹伤势复发,我权衡许久便留在了门中照顾他,也因为他的伤势,所以门内的弟子基本都回来,大多数都待在门中没有出去。没想到,却出现了这种事。”
马敦长吁一口气,压抑住心中复杂感情,才继续道:“当时,本想有弟子好奇去看看祭典,不过却都被拦在门外出不去了。后来有弟子来报,我才得知了此事。可没过多久,就见到一堆黑衣人涌了进来,见人就杀。他们,见人就杀!”
凌浪涯想起自己遇见的那个黯行者苍白汉子,其实力如此强大,不知道当时有没有参与其中,安慰了几句,待得他平行稍微平复后,才问道:“当时来了多少人,可有仍然记得之人?”
马敦摇摇头,道:“当时人太多了,大概有数百人吧。而且每个黑衣人实力都不弱,几乎都比我强大,可想而知我们那些普通弟子,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分散开来,把整座燃盾门包围住,然后慢慢地进行围杀。我爹当时为了保护我,不惜耗尽所有玄气,挡住了所有的攻击。”
凌浪涯等人没有见过那等场景,虽然他们手上也是沾满血腥,但如黑山寨和如今这山寨之徒,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哪里会像这些黯行者,不则手段地见人就杀。想到燃盾门当时被围攻之时,那等逃脱无门的惨况,众人不禁也为之难受。
正在众人难受之时,徐不倒从山寨酒窖里,找来了几坛酒,便和饭菜一起送了过来,看到他们的表情凝重,知晓他们尚有要事商谈,便识趣地以照顾他人为理由,转身离开了大堂。
徐不倒站在大堂门外,听着里面引来隐约传来的声响,蓦然想起自己死去的袍泽兄弟徐刨子,不禁摇头叹息一声,才走到隔壁的厢房去看看其他人。
众人看着这些农家饭菜,虽然饿了一天,但也没有任何胃口,倒是酒却是非常适合,于是便找来几个大碗,一人倒满了一碗。
众人捧酒,遍洒地上,三回过后,算是祭奠燃盾门众人。
众人又再度倒满了,才相互碰碗喝完,此后心情才稍微平复。
马敦继续道:“当时我爹为了救我,拼命拦住了黑衣人的两个头领。如果没有他,恐怕我也活不下来了。不过,其实我应该感谢的,还有一个人,是他把我救了出去。”
众人闻之,连忙问道:“是谁救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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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八章 救人者谁
夜色黯淡渐转明,堂外暴雨渐转小。
故人相逢本该喜,往年旧事难堪提。
闻得凌浪涯等人相询,马敦道:“当时在凤炎古庙,我曾让那人告知你们的,可曾记得?”
凌浪涯三人面面相觑,忽而想起了一幕情景。
当时在凤炎古庙,丘云和陆务暗祭规则公布之时,曾经有一人出现震撼了全场。
那人来自嬴秦帝国,有着在年少一辈中的赫赫盛名,连法家韩易萧也对其不得不服。
那人出现时光芒万丈,是全场的焦点,当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就算是凌浪涯和胡虚这两个暗祭桂冠,抑或是小说家少主胡实也是黯然失色。
那人,乃是兵家白离刃。
想到此处,凌浪涯脱口而出道:“兵家白离刃?”
马敦点头道:“正是此人,救我于生死关头。”
三人皆是诧异不已,蓦然想起在暗祭规则宣布后,白离刃曾经来到他们身前,和他们打了一个招呼,后来告诉他们一句话。
“马敦没有死。”
可是他在传达这句话后,便独自离去了,也没有留给他们几人追问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凌浪涯等人虽然一直找不到马敦,但始终相信他还没死,没想到救人的竟然是这名凶名赫赫的兵家少主。
纪天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救你?”
马敦道:“当时,我爹为了保护我死去之后,我本想拼了性命不要,也要给他报仇。就在这时候,突然有另一个黑衣人出现了,他替我挡下了敌人攻击,然后拖着我就往外一路杀出去。那些敌人也没有想到,竟然自己人也会有奸细。”
“那人便是白离刃,他也是那些黯行者中人?”胡虚诧异道。
马敦摇头道:“他只是换了黑衣遮掩耳目,并没有杀我燃盾门任何一人。当时的我已半死不活,他一路杀出去后时,敌人也派了人来追,最后我们好不容易逃脱出来。后来,他救了我之后,便我把藏在江渡小镇里。此后,我便一直在那里养伤。”
“江渡小镇?”凌浪涯疑惑道,“就是当时杨云天暗算我们的,也是那河鱼帮弟子莫小鱼的故乡?”
马敦道:“正是那里。当时大战之后,你们在那里逃出火海,并且杀了异兽赢鱼,那里就变得荒无人烟,于是白离刃便找了一个尚未烧成灰烬的屋子,让我在那养伤。一开始的时候,是他在照顾我,后来他要参加暗祭,便请了临近的一些农户来照顾我。”
难怪他们一直没有找到马敦,本以为他肯定是藏在都城之内,没想到是藏在了他们曾经去过的荒芜小镇。
纪天问道:“我很好奇,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又是为何要救你?”
马敦道:“当时我醒来之后,也曾问过这个他,他也没有隐瞒。他说道,当时在明祭之时,广场附近的客栈酒楼中,听到了两个汉子的对话,知道了你们的事,后来便一直暗中跟随那两个汉子,最后发现了这个秘密。”
“也就是说,我们和烈刀门门的所有战斗,从江渡小镇到河鱼帮,再到凤起码头,他都暗中看在了眼里?”纪天道。
“正是如此。”马敦感慨道,“当时,他得知了此事后,本想阻止这件事。可是他终究不是赵宋之人,势单力薄之下,也只能冒险救我出来。毕竟,当时的敌人太强大了。”
凌浪涯忙问道:“他可知晓那两个汉子的模样?”
马敦想了想,道:“他当时提起过,那两人就是普通的工匠,只是有点比较好相认,一人脸色苍白,一人脸色黝黑。据他所说,当时这两人也在屠杀我燃盾门,而且就是他们杀死我爹的。”
“那其中一人,可是用着一把近人高的鬼头斧?”凌浪涯忙问道。
“对啊。”马敦想了想,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凌浪涯心中恍然,果然又是他们,于是便把这苍白汉子出现在平渡州府,企图怂恿江湖人士争夺赵客宝藏,最后被凌浪涯夺得了宝藏,联手木五郎打败他之事说了出来。
马敦闻之,怀恨道:“果然是这两个黯行者,没想到他们竟然也南下了。”
众人闻之,皆是心头沉重,想到无论是凤炎都城燃盾门被灭事,还是惊雷州府雷氏和黑山寨被灭,再到平渡州府赵客遗宝之事,都有着他们的身影。
凌浪涯寻思许久,道:“想来,当时祭典祭坛的大火,恐怕也是他们所为吧?”
马敦道:“确实是他们,他们当时冒充工匠,把油脂灌注入祭坛的竹竿内,然后蛊惑了一些小说家弟子自焚,以此引发祭坛大火,想要烧死无辜百姓。而且,你们可知,在灭我燃盾门这件事中,还有我们的老对手?”
胡虚诧异道:“你是说,秦琅和杨云天?”
马敦沉声道:“当时发现两名黯行走踪迹后,白离刃一直在暗中跟随,发现他们和杨云天见过面。而且,除了他之外,那两人还找过东夷褚迪和南蛮肃箭。”
胡虚道:“这些人汇聚在一起,究竟是想做什么?”
马敦道:“我和白大哥讨论过,那黯行者为了屠杀凡俗,汲取死亡之气,所以才会搞出这么多事。杨云天,恐怕还是因为和我们有仇,所以才掺合进来。至于肃箭两人,恐怕也是为了灭我赵宋。而且,当时我和白大哥逃出来后,追杀我们的,就是这两人。”
众人闻之,皆是心中一片沉重,幸好马敦能够逃出来,也多亏了白离刃,恐怕也只有他有能力,能够在这两人的联手追杀中逃出来吧。
凌浪涯感慨道:“看来,我们都欠白离刃一个人情。如果不是他,马大哥不会得救,而我们也不会把事情搞清楚。”
“如果不是因为他,恐怕我也不能在这里见到你们了。”马敦道,“后来我伤好之后,得知你们要去祭典,便独自上路来寻你们,本来以为会在拒南关才能相遇的,没想到却在这里看到你们。”
“那你现在还可以参加暗祭吗?”胡虚疑惑道。
马敦遗憾地摇摇头,道:“不能了,我虽然报了名,但错过了出发时机,任务也没有完成,已经算是出局了。我也是伤好之后,便日夜赶路,才来到了这里。”
众人闻之,皆是心中一阵遗憾。想到以马敦的实力,如果能够在暗祭得到他的相助,也许可以更好地对付麻苍和杨云天等人。
言到此处,众人也终于明白了马敦在失踪之后所发生的事,而马敦在讲完自己的事后,也询问了一下众人的情况,对于他们这一路上的事迹是既有担忧也有艳羡。
正当畅聊之时,大堂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