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好有劲的感觉!
“噗通!”
查塞男人的尸体被丢入了灵车内的长方体凹坑中,阿尔弗雷德下了车,关上灵车后车厢的门后,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叠钱,递给了眼前这个刚刚帮着自己打掩护同时搬运尸体的查塞女人。
女人手里还拿着那个好不容易才撬开的铁盒子,里面的卢币都没有阿尔弗雷德手里的这一叠多。
可女人却将阿尔弗雷德的手推开,
道:
“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着,
女人后背靠着车门,扭头问道:
“你有烟么?”
“有。”
阿尔弗雷德其实不抽烟,只不过第一次见卡伦时,伟大的存在领着他与莫莉女士一起抽烟大笑的场景实在是震撼了他;
所以,他以后都会在身上随时备着烟,准备少爷什么时候嘴闲了,就递上一根。
如果以后壁画上他的形象是给伟大的存在递烟,他也会觉得非常满意,观摩壁画的信徒肯定会认为他与伟大的存在关系非常亲近。
女人点了烟,吸了一口,道:
“我向神许愿,结果神回应了我的祷告。”
阿尔弗雷德笑道:
“说不定不是神听到的。”
女人耸了耸肩,道:
“不管是谁听到的,对于我来说,都是神一般的存在,不是么?”
“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这笔钱你真的不要么,毕竟你刚刚死了丈夫。”
“你不懂查塞人。”
女人留下了这句话,抱着那个铁盒子,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
“我们其实不是喜欢贫穷,但我们是真心喜欢流浪。”
看着女人远去身影,阿尔弗雷德自言自语道:“以前,我也是这样想的。”
现在嘛……
“有编制,真好。”
如果不是自己在那位秩序神教强大存在面前拿出了那张狄斯开具的身份证明,那么自己现在最好的结局应该是去夜市上挑选一个合适的独眼龙眼罩。
阿尔弗雷德从停车场走回马戏团大帐篷,这会儿门口已经没有检票的人了,没买票的这会儿进去也不会有人管。因为演出已经过半,里面的客人可能会出来方便或者透透气什么的,也没办法再查票。
进去时,
正逢表演者曼迪拉小姐高举双臂从水箱内浮出,场内观众氛围无比高涨。
中间过道位置挤满了人,阿尔弗雷德只能选择从边缘位置深入,再从舞台边缘绕向贵宾区。
经过舞台边缘时,阿尔弗雷德有些疑惑地扫了一眼水箱内的曼迪拉小姐,他觉得这位小姐给自己一种怪怪的感觉。
只不过这会儿他还弓着腰怕挡着观众席上人的视线,也没功夫停下来动用自己的魅魔之眼去看什么。
快到贵宾区时,阿尔弗雷德看见少爷正把头埋在尤妮丝小姐的怀中。
啊,真不愧是伟大的存在,进度好快。
其实,撇开其他异常的因素不谈,卡伦这个人就已经可以给阿尔弗雷德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他很沉稳,为人处事各方面都很从容,他很理性,但又从不抗拒自己感性的一面;
这种心境,一般出现在比较豁达的老年人身上,因为他们已经临近死亡,更能看清楚真正的得失。
走到贵宾区边缘了,正当阿尔弗雷德准备抬手向少爷打招呼示意自己已经回来时,
他看见原本脸朝着尤妮丝小姐的少爷忽然转过脸,面向舞台上水箱的位置;
少爷的眼中,透着一股子的森寒;
同时,
少爷嘴唇动起,说出了一个词组。
阿尔弗雷德明面上的职业是广播电台主持人,他对语言一直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甚至是有很深刻的研究,他甚至懂得唇语。
“去……死?”
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马克莱语(维恩以及瑞蓝等国语系)。
忽然间,舞台上传来动静。
阿尔弗雷德马上转头,看向舞台,正好看见表演者曼迪拉小姐将魔术师抱入水箱之中的画面。
其他观众以为是这个节目第二个阶段的表演,发出了强烈的欢呼;
可阿尔弗雷德能够从细节中看出来,这不对劲。
他马上用一只手遮挡住自己的左眼,左眼当即泛红,透过指缝间的缝隙,他看见水箱内那位穿着长裙的女表演者身上流露出来的阵阵黑气。
这是一具……尸体!
阿尔弗雷德再度看向自家少爷,脑海中重新浮现出少爷先前的动作以及口型:
“去……死?”
他依旧不知道这两个音节到底具体指的是什么意思,但他能够感觉出来,这必然带着特定的指向性。
不,
是那种语言,
是那首圣歌的语言!
阿尔弗雷德当即醒悟过来,少爷刚刚说出的语言,是邪神的诅咒!
这一刻,阿尔弗雷德的内心完全被震撼所填充。
但随即,
就是一阵后背发凉的心悸。
幸好,
幸好那个老者已经离开了这里,如果此时他在这里的话,岂不是也会感应到?
虽然对方肯定有着属于自己的洞察手段,比如自己先前就用了魅魔之眼洞察,但阿尔弗雷德清楚,这种级别的强大存在,他们就算不是在刻意洞察状态下,也拥有超乎于常人所能理解的敏锐感知。
“啊……”
阿尔弗雷德有些膝盖发软,下意识地用手撑着伦特的肩膀才坐了下来。
差一点,
就差一点,
还好那个老头走了,
如果他没走,少爷的身份,岂不是就要被他发现了?
再强大的存在,在他刚降临时,依旧是虚弱的,也会遭遇各种意外,所以这才有了扈从的配置;
选择的扈从是否合适,直接关系到伟大存在能否安全度过自己最开始的那段虚弱期。
值得庆幸的是,
少爷的眼光非常精准,不愧是伟大的存在,因为他选择了一位极为优秀的扈从,就是狄斯老爷。
可就算如此……
阿尔弗雷德下意识地向前探出身子,看向少爷那个方向;
危险,也是无处不在啊。
舞台上有马戏团的工作人员上来将水箱给推向了幕后,观众们有些疑惑,这就是这个节目的谢场仪式?
不过很快,当好些个燃着火的火圈被拿上舞台后,观众们的目光和注意力一下子就都落到了这个上面。
新的杂技节目续上了,表演继续进行。
“我们走吧。”卡伦对尤妮丝说道。
曼迪拉本就是一具尸体,现在连带着那位魔术师也成了一具尸体。
这个马戏团,肯定有问题,因为它的运行模式已经超越了杂耍的层级。
但卡伦并不打算现在去探秘,虽然阿尔弗雷德在这里,但说实话,阿尔弗雷德并不能给予自己百分百的安全感。
再加上米娜等四个孩子还有尤妮丝也在这里,所以现在根本就不是逞能的时候。
先把尤妮丝和孩子们安全送回家,然后自己再去向狄斯汇报一下,之后交给狄斯来调查处理。
这样才安全稳妥;
至于孩子们没看完整场马戏表演的遗憾,嗯,那就让他们遗憾吧。
“好的。”尤妮丝点了点头,她以为是卡伦身体不舒服,然后马上对身旁的米娜道,“米娜,我们先离场回家。”
米娜虽然还想继续看表演,但还是马上懂事地点头,对克丽丝莎拉她们传话。
“阿福叔叔,哥哥说我们现在要回家。”
“好,好的。”阿尔弗雷德巴不得现在就离开这里,“你跟着我,我们从前面绕过去再出去。”
“嗯。”
阿尔弗雷德带头,孩子们跟在他后面,卡伦也牵着尤妮丝的手,一行人走到靠近舞台的位置,然后向角落方向行进。
但就在这时,上方原本挂着的一个本以为是装饰用的大球,忽然裂开了,从里面倾泻下宛若雪花一般繁密的纸片。
话筒声音响起:
“这是今晚的幸运儿抽奖,凡是拿到一面是蓝色纸片的,可以直接到我们舞台这边来领奖,奖品是一份大块的彩色棒棒糖。
先到先得哟!”
阿尔弗雷德前方,几个马戏团工作人员一起推出来一个插满棒棒糖的贩售车。
而这时,全场似乎都在地上翻找着纸片,毕竟观众里有很多孩子,孩子们自己找,父母也会帮着他们找,还有不少人为了图个彩头或者觉得有趣,也在找。
莎拉、伦特和克丽丝也想弯腰蹲下来找地上的纸片,卡伦直接对着他们吼道:
“给我起来,出去!”
几个孩子根本没见过自家哥哥这般发怒的样子,都不敢再看什么纸片了,跟着阿尔弗雷德后面继续往前走。
那辆本可能挡住路的棒棒糖车,被阿尔弗雷德用脚用力一踹,硬生生地给它逼停了,然后拉着他们,等到孩子们过去了,少爷和尤妮丝小姐也过来后他才撒开手,重新追到孩子们前头。
“我找到了!”
“我也找到了!”
一群孩子举着纸片向棒棒糖车跑去,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大人。
那些急匆匆冲撞过来的,阿尔弗雷德都是直接用胳膊故意撞开,也不管别人会不会摔倒,总之不能让自己身后的队伍被人群给冲散掉。
好不容易,众人终于走出了马戏团的大帐篷。
卡伦开始清点人数,四个孩子,一个没少。
“先回灵车。”卡伦说道。
阿尔弗雷德则马上道:“少爷,您开我的车载着小姐们回去吧,灵车我来开。”
卡伦迟疑了一下,看了阿尔弗雷德一眼,然后点点头。
众人走到停车处,卡伦打开阿尔弗雷德那辆桑特兰的车门,示意孩子们去后车座坐,好在四个孩子都不胖,倒是都挤进去了;
关上车门后,尤妮丝对卡伦笑了笑,自己坐进了副驾驶位置,但还是对卡伦道:“我也会开车。”
“没事,我可以。”
卡伦打开驾驶位的门,没急着坐进去,而是看向站在灵车旁的阿尔弗雷德,对方也正向这里看来,对阿尔弗雷德点了点头后,卡伦最后扫了一眼那顶马戏团的大帐篷,然后坐进了车里,发动了车子。
车子很快行驶上路,因为卡伦的神情从出来时就有些严肃,所以后车座上的四个孩子没人叽叽喳喳地说话,甚至伦特和克丽丝很快就睡着了。
尤妮丝则一直安静地坐在卡伦旁边,卡伦看反光镜时,她也会看卡伦一下。
可能是想早点回家,也有可能是在马戏团的遭遇虽然现在清醒过来了,但那种后怕感依旧在做着影响,所以卡伦一改往常开车稳健的习惯,这次车速很快。
进入城区后,因为矿井街更近,所以卡伦先开入矿井街,原本卡伦打算亲自把莎拉送进家里,但今晚罗特似乎为了等女儿回家,所以那个修鞋摊位哪怕这么晚了也一直没收。
“不好意思,卡伦先生,莎拉今天肯定又给你添麻烦了。”
“不,莎拉很乖,我就先回去了。”
“您路上注意安全。”
接下来,
莱茵街比明克街距离这里更近,但卡伦还是先开车来到明克街,米娜带着弟弟妹妹下了车,仨人一起向尤妮丝告别:
“老师再见。”
“老师晚安。”
“你们也早点休息。”
伦特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道:“老师和哥哥你们也早点休息。”
尤妮丝听到了,但没说什么,重新坐回了车里。
卡伦再次发动了车子,接下来是把尤妮丝送回家,可能是孩子们已经安全到家的关系,所以卡伦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
“很抱歉,没能让你完整地看完表演。”
卡伦不会为看表演时自己的举动道歉的,一是那会儿自己脑子根本就不清醒,二是这个道歉的意义在哪里?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人家女方都没说什么,自己再提就有些没劲了。
“不,没关系,你的身体更重要。”
“不是身体的原因,而是我小时候落过水,那段经历给我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所以在看到那个表演后,我的情绪一下子就有些失控。”
卡伦宁愿让尤妮丝认为自己精神有问题,也不愿意让她觉得是自己的身体有问题。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尤妮丝转而笑道,“我今天过得很开心,卡伦。”
“我也是。”
卡伦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违心,人家去看马戏看的是现场表演,他今晚被安排了一场全景式深度体验。
将尤妮丝送到家门口后,卡伦照例与尤妮丝相拥了一下,看着她走回家,卡伦重新坐回车里,开出莱茵街时,经过了皮亚杰家,皮亚杰家的灯是熄着的,旁边西莫尔太太家的灯也是熄着的。
卡伦开车回到了家中,上楼时,听到二楼伦特与克丽丝他们正叽叽喳喳地说着下午烧烤和晚上马戏团的趣事,玛丽婶婶和温妮姑妈在旁边陪着他们,见卡伦上来了,玛丽婶婶马上起身问道:
“卡伦,来吃点夜宵吧。”
“谢谢婶婶,但我不饿,我去找爷爷说会儿话。”
“爷爷出去了,刚刚阿福回来后也上楼找了爷爷,然后爷爷就和阿福出去了。”
“哦,这样啊,好的,那我洗个澡就休息了,今天开车有点累了。”
“好,你衣服我已经给你放好了。”
“谢谢婶婶。”
卡伦上了三楼,进入盥洗室开始洗澡。
热水冲刷身体的感觉,很舒服。
洗完澡,换上睡衣,从被水汽温暖的盥洗室走出,温差比较明显,寒意一袭来,卡伦眼前仿佛再次出现了自己被关在水箱中的画面,那种绝望的感觉再度袭上心头。
卡伦不得不用手撑着墙,稳了好一会儿后,他才长舒一口气,回到了卧室,今晚没像往常一样坐在书桌前再看会儿书,而是直接躺进了被窝。
双手压了压自己脖颈处的位置,让被子将自己无死角地贴合,他感觉自己像是个蚕蛹被包裹在其中。
眼皮子越来越重,卡伦进入了睡眠。
……
早晨七点半,卡伦准时醒来,看着外头已经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的阳光,感到自己终于恢复了元气。
下到二楼,开始吃婶婶准备好的早餐。
“爷爷用过早餐了么?”卡伦问道。
“今天是礼拜日,爷爷很早就去教堂了。”
卡伦点了点头,昨晚狄斯和阿尔弗雷德应该去了马戏团所在地,事情大概已经解决了,或者不再有什么威胁,否则爷爷早上也不可能去教堂;
毕竟狄斯对教堂里供奉的那位,可没多少忠诚。
“那叔叔呢?”卡伦问道。
一般来讲这个时候叔叔会出来一起吃早餐。
“有个福利单,打电话到我们这里来,你叔叔和罗恩去接了,阿福昨晚和你爷爷出去得太晚,今早没能过来。”
“哦,这样啊。”
卡伦吃过了早餐,下到一楼院子,那条大金毛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蹭卡伦的裤腿。
这时,灵车回到了家门口。
罗恩打开灵车后门,开始往下面用担架车卸“客人”。
卡伦也走过去帮忙,很熟稔地帮罗恩在下面稳定住担架车。
“扶好了么,少爷。”
“扶好了。”
“好,走。”
担架车以及上面躺着的尸体被一起推送了下来。
“还有一具呢,少爷您先等一下,我去搬出来。”罗恩回到灵车里去弯腰从凹坑内抱出第二具尸体。
这时,一阵风吹来,原本盖在尸体上面的白布因惯性而滑落,卡伦看见了一张熟悉女子的脸:
曼迪拉!
卡伦完全没料到在此时能够在家门口见到曼迪拉的尸体,一时间昨晚一直在努力规避和排解掉的那个窒息绝望画面再度袭来下意识地伸手捂住额头,身形一晃。
忽然间,躺在担架车上的尸体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卡伦的手腕帮助他稳定住了平衡。
卡伦低下头,
看着那只刚刚扶过自己的手又收了回去。
“少爷,第二具来了,辛苦您再接一下。”车上的罗恩喊道。
“好的,来了。”卡伦应了一声。
这时,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曼迪拉竟然闭着眼直接从担架车上坐起,双手向后摆,抓住了罗恩递送下来的担架车两个车轮。
在车上往下抬的罗恩因为担架车和上头尸体的视线阻隔再加上灵车高度原因,所以看不见车下面的情况,反而很惊喜地喊道:
“哇,少爷您这次抓得真稳,好有劲的感觉!”
第六十一章 邪神的能力!
卡伦伸手扶住了担架车,曼迪拉也随之收回双手,重新躺了下去。
一定程度上,她确实很乖,很听话;
不,
是话都不用说,她就能听了。
第二具尸体被推了下来,卡伦掀开白布,是昨晚那名魔术师。
他们死了,卡伦知道;曼迪拉是早就死了的,魔术师是昨晚被溺死的。
可问题是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茵默莱斯家的福利单?
要知道,在罗佳市,只有拥有本地居住证明确认是本地市民且无亲无靠的死者才能享受福利单的待遇。
这两位,显然是外地人。
梅森叔叔一边对着掌心哈着气一边走了过来,道:
“真是可怜的一对人啊,居然选择在大冬天跳河殉情。”
“殉情?”
“是啊,溺死后被冲上岸,就在郊区的一条河边,被发现时俩人身上还绑着绳子。”
“叔叔,我的意思是这就直接确定是殉情死的了?警察没其他说法?”
“警察在我们前头到的,在他们身上发现了一封殉情遗书,就直接做了确认是殉情自杀,再打电话让我们拉回来做福利单处理了。
发现他们尸体的是一位居住在附近的一个老商人,早上起来散步时看见的他们,他心善,不过可能也是怕给自己招惹晦气,主动提出愿意捐一笔钱让这两个人举办一个葬礼下葬,所以就走成福利单了。”
“原来是这样。”卡伦应付了一声。
应该是马戏团的人为了简单地处理掉这两具尸体才做的这种布置;
而警察为了省事,也没打算认真细查。
梅森推着曼迪拉,罗恩推着魔术师,两个人一起将这两位客人送向地下室。
卡伦则拿起一楼客厅的电话,准备打给阿尔弗雷德。
电话还没拨出去,阿尔弗雷德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少爷,昨晚我回去得晚了,所以早上起得晚了些。”
卡伦放下电话,问道:“咖啡、红茶还是冰水?”
“咖啡。”阿尔弗雷德有些受宠若惊。
卡伦点了点头:“我喝冰水。”
“额……好的,少爷。”
阿尔弗雷德走到二楼,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又给卡伦端下来一杯冰水,然后走到三楼,卡伦此时正坐在窗台边,就是普洱喜欢待的那个位置。
此时,普洱被卡伦放在膝盖上,它的毛发被早上的太阳晒得微微有些发烫,摸在手上很温暖,像是个暖手壶。
普洱则任凭卡伦撸着自己,因为卡伦说要给它准备一道新菜。
这只猫,在面对“鱼类大菜”时,几乎就没什么抵抗力,这种对生活格调的追求与享受,几乎是已经烙印在了她的灵魂之中。
“少爷,水。”
阿尔弗雷德将冰水放在卡伦面前;
普洱伸出爪子想要够那杯咖啡,被阿尔弗雷德躲开。
“昨晚你和狄斯去了那里,结果呢?”
“回少爷的话,他跑了。”
“跑了?”
“是的。”
“那么多人,直接就跑没了?”
“嗯?”阿尔弗雷德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少爷说的不是一件事,马上问道,“狄斯老爷没有和少爷您说么?”
“爷爷很早就去了教堂,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
其实是卡伦能一个电话把阿尔弗雷德喊到面前来问情况,
却不敢电话打到教堂去:
“喂,狄斯啊,你现在回来一下,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疯了吧!
“哦,怪不得。少爷,是这样子的,昨晚在马戏团帐篷外的一处查塞人的小帐篷里,我遇到了秩序神教里的一位强大存在。
当时是他故意用一种特殊的声音来告知我,他人就在这里,我就出去查看了。”
“就是你说你要出去有事的那次?”
“是的,少爷。”
“那个人,有多强大?”
“非常的强大。”
卡伦换了个方式,又问道:“需要多少个你才能够打得过他?”
阿尔弗雷德并不觉得用自己来当作实力计算单位有什么不合适,反而还觉得很是荣耀。
试想以后千年后信徒观摩壁画时,看见伟大存在镇压某个恶魔或者封杀某个真神时,旁边有着注释如下:
这尊恶魔十分强大可怕,堪比一万个阿尔弗雷德。
啊,这是多么让人激动的一件事啊。
再说了,那些科学家不也很喜欢用自己的名字来做代称么。
“少爷,我很难具体说出多少个我能打得过他,因为在我看来,那位应该是和狄斯老爷属于一个层面的存在。”
“那狄斯和他,哪个强大?”
“他很强大,是相对于我而言;而老爷的强大,似乎是相对所有人,不管你有多强,老爷总能比你强一点点。
昨晚他要求我将一颗眼珠子挖下来给他做挂件,见我不愿意就直接用秩序神教的术法囚禁了我;
还好我身上有老爷开具的身份证明,这才让对方收了手。
对方话语中也明确说过,他打不过老爷。”
“他跑了?”卡伦又问道。
“是的,他跑了,在我第二次回马戏团帐篷前,他就早就跑了,因为我中途还处理了一具尸体,他帮助那个查塞女人杀了她丈夫,罪名是对秩序神教不敬。
哦,对了,少爷,昨晚在观众席上,您对着舞台说了一个词组,就是我不懂的那个语言。”
“嗯?”
“属下想提醒您的是,以后在外面,不到万不得已时,还请少爷保持一定的克制,如果昨晚不是那位先行离开了,他很可能就会察觉到少爷您的异样,到时候少爷的真实身份可能就要被发现了。”
“我知道了。”
卡伦点了点头,并未解释昨晚他其实是纯粹的“有感而发”;
因为他代入进了曼迪拉的视角与感受之中,和她的情绪产生了共鸣,所以那一刻,他是带着一种对那位魔术师的憎恨才说出的“去死”这两个字。
魔术师被溺死下去后,卡伦也马上清醒过来,没有选择对这个马戏团进行进一步的探查,而是果断选择带着尤妮丝与孩子们回家。
“至于马戏团,我和狄斯老爷去时,发现马戏团也跑了。”
“跑了?”
“是的,除了他们雇佣的一些本地人还在那里收拾东西,团长和一帮马戏团骨干们直接就坐车离开了,走得很急。
我想,可能是那位女演员的忽然暴走失控,吓到了他们,为了保险起见,他们选择先行隐匿。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马戏团里,也有异魔的存在。
属下接下来会去调查这件事,请少爷放心。”
“嗯。”
这时,普洱开口道:“你们聊完了么?”
没人说话。
普洱转过身子,从原本趴在卡伦膝盖上变成面朝上躺在卡伦膝盖上,对着卡伦招了招爪子:
“所以,邪神少爷大人,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去玩刮鱼鳞的游戏了?”
“还有一件事,我也需要问你。”卡伦对普洱说道。
“问呗。”普洱尾巴翘在自己的肚皮上做着遮挡,“都被你摸这么久了,沉没成本都这么大了,我还有的选择么?”
卡伦也看向阿尔弗雷德,道:
“因为一些巧合,昨晚的表演者曼迪拉以及那位被她溺死的魔术师,这两个人的尸体,现在就在我家地下室里躺着。”
普洱歪了歪脑袋:
“我的邪神少爷,您都已经说是因为一些巧合了,所以呢?”
“这次有些不一样。”
卡伦抱起普洱,向楼梯走去,阿尔弗雷德跟在后面。
来到一楼时,卡伦听到院子里玛丽婶婶正在和隔壁的马克太太吵架,声音很大。
这证明地下室现在是没人的,也是,福利单不用急着做,敷衍敷衍就好。
卡伦来到地下室的婶婶工作间,两具尸体现在被放在钢板床上,白布早就被拿掉了。
普洱看着曼迪拉脸上保留的那标准精致笑容,忍不住调侃道:
“这位小姐的笑容,真的是让猫不舒服。”
卡伦说道:“我可以让她坐起来。”
听到这话,
普洱与阿尔弗雷德一猫一人眼神对视,随即一同看向卡伦:
“少爷您确实能做得到。”
“对啊,早就知道了啊。”
卡伦虽然没经过净化,理论上来说是完全没入门,却具备着触发尸体体内灵性的能力,效果类似于秩序神教审判官的“苏醒”,或者说叫乞丐版的“苏醒”。
这也是普洱与阿尔弗雷德坚定认为卡伦是邪神的原因之一。
“不,这次不一样。”
卡伦走到曼迪拉面前,看着她的脸,脑海中开始浮现昨晚自己被囚禁在水箱中的画面。
随即,一股绝望与愤怒的情绪开始在他心头涌起,但似乎是经历的次数多了亦或者此时阿尔弗雷德与普洱都在自己身边,总之眩晕感没之前几次那么强烈了,卡伦能够凭借着自己就站稳身形。
冥冥之中,似乎某个桥梁,又搭上了。
“起来。”
卡伦开口道。
曼迪拉从钢板床上坐起。
“哇哦,好厉害。”普洱发出了礼貌性地惊呼。
“简直是神迹!”阿尔弗雷德就显得肉麻多了。
但接下来,
曼迪拉下了床,就站在众人面前;
然后,
她开始了原地起跳,跳着跳着,双臂开始侧举,做起了开合跳。
“喵……”普洱发现不对劲了。
“额……”阿尔弗雷德也发现了。
一连串的开合跳动作之后,曼迪拉走到工作室角落里,拿起了扫帚,开始扫地。
普洱瞪大了猫眼:“这真是一具成熟的尸体,竟然还懂得自己给自己打扫房间。”
阿尔弗雷德在此时双眸开始泛红,魅魔之眼的力量使用了出来。
“少爷,这位小姐身上有很多密密麻麻的符文,她的尸体是被祭炼过的。”
“那是阵法。”普洱说道,“可以加强尸体灵活性以及可调度性的阵法,就像是家里的那头蠢金毛,已经被上个主人调教过了,懂握手卧倒这些口令,所以哪怕是换了人,也能用这个指令来命令它做出相对应的动作。”
这时,曼迪拉将扫成一堆的灰尘送入簸箕中,然后放好东西,又躺回到了钢板床上。
卡伦则闭上眼,用力眨了眨,才彻底回过神来。
先前操作曼迪拉的,就是他自己。
不用言语,自己似乎可以共享她的视角,然后按照自己的心意让她做出相对应的动作。
“她的确是经常被那个马戏团用来表演。”
节目名称叫做《水下生还》,因为她本就是死人,所以不会再被溺死。
“少爷,这不是我所熟悉的体系。”阿尔弗雷德歉然道,“莫莉女士是最原始的吞噬与拼接,属下自己则更多的是精神层面的能力。”
“你当然不懂,你又不是蛊惑异魔。”普洱用一种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这是蛊惑异魔的阵法纹路,不,我猜测它自己可能也只是凭借着本能,尝试祭炼了她,让她更容易被操控,其实它自己应该也不懂什么阵法。
就像是一只蜘蛛它会织网,却不懂得解几何体一样。
现在的问题是……”
普洱从卡伦怀中跳出,落在了曼迪拉所在的钢板床上,确切地说,是站在曼迪拉的胸口位置。
“哦豁,硬坨坨的。”
卡伦吸了口气。
“别急嘛,我只是为了活跃一下氛围。”普洱看着曼迪拉继续道,“现在的问题就是,那位蛊惑异魔是通过祭炼留下阵法纹路,嗯相当于是留下自己的‘口水’浸染了这具尸体,才获得了对这具尸体的操控权限。
可邪神少爷你呢?
你是把那个蛊惑异魔给杀了么,从它手里抢夺下了她的控制权?”
普洱将目光挪向阿尔弗雷德,要杀异魔的话,肯定是这位帮卡伦杀。
阿尔弗雷德摇头,示意与自己无关。
卡伦回答道:“在观看表演时,我听到了她对我的呼唤,她告诉了我她的名字,告诉了我她很冷,甚至,一度我的意识像是进入了她的身体,感知到了她的情绪。
然后,
我就发现自己似乎拥有了……命令她的能力。”
听到这话,普洱开始迈开步子,来回踱着猫步,良久,它停了下来,很认真地道:
“卡伦,你确实应该去维恩。”
“你是又在活跃气氛了么?”
普洱摇了摇头,严肃道:“我甚至觉得,哪怕你的身份可能给我的家族带来厄运,亦或者现在我的那个家族成员脑子里装的全是臭鲱鱼会自己找马桶把自己冲下去……
我也认为,你应该去维恩。
我知道,狄斯给你两条路选择,一条,是一直留在这个家里,按照狄斯的意志,茵默莱斯家自此与教会切割。
另一条路,是去维恩,离开狄斯的视线,去获得自己的自由。
你该去的,卡伦;
不,
是你必须得去!”
普洱飞身一跃,卡伦伸手接住了它。
它的两只爪子耷拉在卡伦的胸膛,猫脸和卡伦拉得很近:
“宗教信仰体系,就像是解题。
越是聪明的人,也就是那些天才,他们的解题速度也就越快。
就比如狄斯,
我是看着狄斯长大的,但连我都没料到,狄斯竟然在悄无声息间解题解到了那个高度。
而你……”
阿尔弗雷德在此时开口道:“伟大的存在,必然是伟大的天才。”
“你闭嘴!”普洱毫不客气地打断阿尔弗雷德的话语,继续看着卡伦,语重心长道:“而你,卡伦,你不是天才!
你不是,
你不是天才,你和天才,没半卢币的关系!”
“我能接受我不是天才的这个事实,但你也不用如此肃穆认真地就为了告诉我这句话吧?”
“呵呵呵……喵喵喵……”普洱直接笑出了猫叫。
“你算哪门子的天才啊,人家天才是解题速度快。
而你,
你根本就不懂解题,因为你没经历净化,也就是说根本就没学过。
但人家需要苦思冥想的难题,
你只需要把试卷拿起来,
对着题目喊一声:‘喂,你好。’
然后,
你连小抄都不用带,抄都不用抄,因为题目会很懂事地自己把答案写出来!!!”
阿尔弗雷德在旁边听得如痴如醉,
感叹道:
“这就是伟大的真正含义么,原来,我一直都理解浅了。”
普洱则用肉爪轻轻摸了摸卡伦的下巴,
用一种自以为很魅惑的声调道:
“所以,你应该用最完美的方式来完成你的净化仪式,不能留下丝毫的遗憾,更不容许哪怕是一丁点的瑕疵,否则,这都是对你天赋的亵渎!”
“哦,好的。”
卡伦倒是知道,净化仪式需要一件圣器的辅助,净化完成后,就能成为神仆,算是正式入门。
“那你知道,整个瑞蓝,最优秀的一件圣器在哪里么?”
“不知道。”
普洱脸上露出了笑容,用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脖子:
“就在你的面前,就是本小姐我。”
“你是……圣器?”
“所以为什么我能活这么久?我现在是一只猫,猫的寿命本来就比人要短得多,我又不是一只乌龟。”
“那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帮我完成净化?”
“得在到达维恩后,因为狄斯说过,我敢在瑞蓝帮你净化的话,他就会把我给净化掉了。”
“为什么?”卡伦问道,“我觉得不仅仅是因为你想吃鱼。”
“本小姐一直爱惜天才,狄斯就是在我的呵护下,才能成长得这么优秀的。”
“我不信。”
“嗯……那就是本小姐期盼你以后能够帮我,再变回人。”
“狄斯办不到么?”
“他能办到一半,可以帮我变回一个……死人。
变成死人我还不如继续当一只猫啃猫粮,你说呢?”
“还有其他原因么?”
普洱跳到卡伦的肩膀上,挪了挪屁股,尽量让自己坐得端庄典雅一些,
道:
“那个,猫好像也能上壁画的吧?”
第六十二章 神的禁地
明克街,教堂。
狄斯正在收拾着东西,他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
其实,经营一座哪怕再小的教堂都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里面牵扯到方方面面,不单单是业务能力。
毕竟,不是说一座山头立一座教堂,而是这条街有一座那一条街可能也有一座,信徒就是“客源”,教堂之间也面临着激烈的竞争压力。
不过狄斯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他只负责自己的那一份工作,做完了,就会回家,不会为了教堂的发展去参与什么额外的活动。
就像是他对家里生意的态度一样,他也早就不参与具体的运营。
身穿黑衣的西蒙从门口走了进来,将一份回执报告放在了狄斯的面前。
狄斯当着他的面打开,里面是秩序神教瑞蓝大区管理处对他前阵子对市长竞选那批人处理的回复;
回复中,先是充分肯定了狄斯在这件事上的敏锐感知能力和提前洞察能力,赞扬了狄斯的忠于职守和细心于本职工作;
随后对这件事进行了认定,是一起针对罗佳市的外来异魔势力的“入侵”,甚至是妄图借罗佳市为契机,颠覆秩序神教的在瑞蓝的整个体系;
最后,对狄斯以雷霆手段将祸患消弭表达了嘉奖,再次邀请狄斯升入瑞蓝大区管理处工作。
狄斯显然对这封回复没什么意外,看完后,就放在了边上。
西蒙说道:“我刚刚进来时,看见坎德执事一个人在那里生着闷气。”
“哦。”
狄斯应了一声;
坎德执事是这座教堂办公室的主任,去年刚刚接了他父亲的班,他希望将这个教堂的影响力再扩散出去,可每次为此做出的计划书在拿到狄斯面前后都被狄斯给否了。
因为狄斯没空去出席什么活动,也对展开额外的宗教典礼持否定态度。
“坎德执事很是抑郁。”西蒙说道。
“他会习惯的。”狄斯拿起钢笔,在回执签收单上签了名,“就像是他父亲老坎德当初一样。”
西蒙又抽出一张单子,是最近半个月的例行汇报表:“这里也需要您签名。”
狄斯签了。
“我阅读过您在神教中的简历。”西蒙有些好奇道,“您似乎对晋升一直没什么兴趣。”
现今秩序神教瑞蓝大区的几位实权负责人,当年其实是和狄斯的儿子一个辈分的,其中一位大区护法大人的简历上,还清晰写着当年曾在罗佳市审判处当实习神仆的经历。
有这样的关系在,狄斯完全可以在瑞蓝大区体系里获得更好的位置,秩序神教里不少老一代人就是靠这种培养弟子与传人的方式获得了地位与待遇的提升。
“晋升的目的是为了什么?”狄斯问道。
“为了更好地为秩序神教的发展做出贡献。”西蒙给出了标准答案。
“可在我晋升之前,那个位置上是没有人的么?”狄斯反问道。
“您应该认为自己的能力更优秀,所以如果是您坐在那个位置上,能发挥出更好的效果。”
“那就意味着原本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不够优秀,发挥出的效果不足,这应该是秩序之鞭处理的事情,把那些玩忽职守懈怠工作信仰迷失的家伙从他们德行不匹配的位置上拽下来。”
“您说得很有道理,但依旧无法让我信服。”
“所以,我为什么要让一位大区的邮差信服?”
“您当然没这个必要。”西蒙欠身道。
“亦或者,现在是秩序之鞭的成员站在我面前,以秩序神教的《内部法》来要求我对这个问题进行陈述么?”
“不,当然不是,您误会了。”
“你见过拉斯玛了?”
“我……”西蒙露出苦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的,拉斯玛大人已经在罗佳市了。”
“嗯。”狄斯继续收拾着自己桌上的东西,“他不敢来见我。”
西蒙舔了舔嘴唇,一定程度上,他觉得面前这位地方审判官说得没错。
他确实和拉斯玛大人的交流中,感知到了这位大祭祀对眼前这位的……忌惮。
最重要的是,大祭祀甚至都没隐藏这一情绪,仿佛觉得对眼前这位忌惮,是一件很理所应当的事。
“您有什么话需要我帮您传达给大祭祀大人的么?”
“有。”
西蒙马上立直了后背,表示自己会认真地听。
狄斯从自己面前的一本书中取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西蒙,西蒙接过了名片,上面写着:
“罗佳糕点协会副会长——安格尔斯。”
“这是我的一位信徒,每周都会来教堂做祷告,前几日我特意向他要了名片,请你转交给拉斯玛,他用得着。”
西蒙眨了眨眼,
疑惑道:
“拉斯玛大人喜欢吃糕点?”
“他不喜欢吃,但喜欢闻糕点的味道,他觉得这可以让他心神宁静。”
“原来如此,和有些人喜欢熏香一样的道理。”西蒙若有所思。
“是的。”
狄斯拿好东西,绕过西蒙准备离开。
西蒙收好名片后马上跟了上去,问道:“我还有一件事想问您,希望可以得到您的指点。”
“说。”
“我原本以为拉斯玛大人来瑞蓝大区是为了贝尔温市的那场超规格神降仪式,但现在我却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是的。”
“所以,您知道拉斯玛大人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么?”
“我。”
“您?”
“是的。”
西蒙心里一震,他实在是没料到眼前这位老者会给出这么直接的一个答案。
“可是您今日上午还在忙着带领信徒们做祷告。”
“西蒙。”
“我在听。”
“如果有人告诉你,明日伟大的秩序之神就会重新降临于人间,那么,今日的你应该做什么呢?”
“我……我不知道,光是想到这个假设,我的大脑就很乱,您觉得我应该干什么?”
狄斯笑了,回答道;
“趁着今日还没过完,把我签好的单据送回瑞蓝大区管理处存档报备。
既然明日还没到来,那么今日的你,还是应该去认真地做今日的事。”
“我明白了,多谢您的点拨。”西蒙停下脚步,向着走出教堂大门的狄斯背影双手置于胸前,“赞美秩序,同时,也赞美您的慷慨。”
“他不需要你的赞美。”拉斯玛的声音浮现着在西蒙的身后。
“大人。”西蒙行礼。
拉斯玛无视了他的行礼,转而伸手将那张名片拿了过来:
“你知道狄斯最让我无奈的是什么么?”
“我觉得……”
“我只是想给自己搭个话,而不是真想听你的回答。”
“很抱歉。”
“那就是他能把你觉得很重要的东西,很随意地就丢出来,送给你,他不需要你的感激,因为他完全不在意,就比如先前对你的点拨。
你卡在审判官层级也有一段日子了,刚刚的触动应该很大吧?”
“是的,先前……”
“我能看见你体内的信仰之力正在激烈的碰撞,证明你因为他先前的话受到了某种刺激和明悟,你现在应该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去升华自己的信仰,然后稳固住它。”
“不,我觉得我现在应该做的是把单据送回去,这是我的职责。”西蒙说道。
拉斯玛看见西蒙在说这段话时,他体内信仰之力的漩涡变得更加剧烈了。
“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小家伙。”拉斯玛说道。
“多谢您的赞赏。”
拉斯玛忽然站在那里,表情有些……复杂。
“您,怎么了?”西蒙问道。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很多年前,我还很年轻,狄斯也很年轻时,我们被教会选派成一支队伍进入荒废的遗迹里进行一场试练。
当时带队的长老任命狄斯作为我们的小队队长。
试练成功后,狄斯曾对我说过一句话:
‘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小家伙。’”
西蒙:“这……”
拉斯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西蒙,
笑道;
“所以当年我和他之间的差距,就已经如同现在的我和你么?
可我当时硬是冷着脸对他回应道:‘希望下次你在竞争对手的队伍里,那我必然会让你为先前的话付出代价。’
所以年纪越大,我就越是不喜欢去回忆;
尤其是去回忆和狄斯有关的事情时,每回忆一次就会对自己当年蠢的程度更加深了一分认知。”
西蒙不敢接这个话;
“你刚刚问狄斯,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是的,我问过。”
“他的回答没错,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他,可能,最多也就十天,我们秩序神教的神殿,就将再添加一名神殿长老。”
“大人,您说的是狄斯审判官?”
“还有其他人么?”拉斯玛反问道。
“所以,您是代表神教来为狄斯大人准备盛大的接引仪式的么?”
拉斯玛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
“我是来收拾局面的,就是他拒绝进入神殿的局面。”
“拒绝……进入神殿?”
西蒙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这可是每个秩序神教的信徒这辈子最大的梦想。
“不要那么震惊,我之前不就说过么,你以为很珍贵的东西,在他眼里,很多时候都不算什么。
在神殿感知到神教即将诞生新的一名领悟秩序奥义的存在后,马上就进行了一场占卜与测算,得出的结果是,对方只有不到一成的概率会选择进入神殿侍奉秩序之神。”
“不到一成?”
拉斯玛下面的一句话,让西蒙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有八成概率是,他将会召唤出秩序之剑,对准我们至高无上的……秩序神殿。”
……
狄斯行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时有认识的邻居向他问好,狄斯都微笑以做回应。
快到家门口时,路边,出现了一位身穿着老旧皮夹克的身影。
狄斯停下脚步,看着他,道: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躲着我。”
“我真的很想一直躲下去。”拉斯玛实话实说道,“但我没更多时间了,因为你没多少时间了。”
“是的。”狄斯承认了。
“这些年来,我一直不相信你是真的在消沉,因为在一些赛道上,有些人就算是躺着翻个身,也比其他人费尽全力地奔跑所取得的名次更高。”
“谢谢。”
“但我没料到,再次见面时,我曾经自认为的我的一生之对手,已经将拥有资格进入神殿,成为我见了都需要跪下来膜拜的崇高存在之一。”
“你知道的,拉斯玛……”
“是的,我知道,你对我的膜拜并不感兴趣。”拉斯玛吸了口气,“但我觉得,我们可以谈一谈。”
“是的。”狄斯说道,“我想和神教进行一场谈判。”
“你知道的,狄斯,这个世上,哪怕是那些个正统大教会,它们也没有底气对我们秩序神教说出这样的话了,而且,你还是我们秩序的一份子。”
“我相信神殿做了一些占卜。”狄斯很平静地说道,“我也能大概猜出占卜的结果,毕竟,占卜的是我的想法,不是么?”
“你疯了。”
“我只是厌倦了,就像是小孩子玩搭积木的游戏,他本来兴致高昂小心翼翼地一块一块搭建着,好不容易搭建很高很高,却又忽然一下子,他对面前的这个游戏失去了兴趣,或者叫玩尽兴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往往会选择自己亲手把这高高的积木给推倒,而看到散落一地的碎块积木,非但不会觉得惋惜与心痛,更不会意识到他刚刚付出的那么多的辛苦与心思全部成了泡影;恰恰相反,他会很高兴地拍手大笑。”
“你把自己,比作一个孩子?”
“因为你们很害怕这个孩子。”
拉斯玛双手放置于身前:
“我以秩序神教大祭祀的名义,来进行与你的谈判。”
狄斯摇了摇头,道:“不是今天,七天后,在墓园吧。”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要赶回家,品尝我孙子亲手做的午餐,下午我打算和他一起喝茶聊天,他最近变得开朗了许多,经常愿意和我聊天。
我相信你会很喜欢他,一个英俊且善谈的小伙子,和他聊天,真的是一种享受。
我的女儿给我织了一件毛衣,她打算明天送给我,我要试一试,好让她裁剪修改;曾经的她为了追求幸福,对我说过一些重话,虽然现在她又回到了家里生活,但我知道她一直很想找个机会来向我道歉,我准备开解她,告诉她,她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女儿。
后天,是我二儿媳的生日,她跟着我那个不着调的儿子,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很不容易,我想帮她隆重地庆一次生。
这个家里,她一直很不容易,不仅需要忙家里的生意,还需要照顾一家人的生活,茵默莱斯家,亏欠她太多。
第四天,是我孙子孙女们在学校期末考试的日子,我要像往常那样在他们去考试的早晨为他们祷告,让他们不要心慌紧张。
米娜很好,她一直很沉稳;伦特与克丽丝就比较容易受到情绪的影响,他们需要人的关心与鼓励。
第五天,是我大儿子与大儿媳的祭日,他们是我亲手杀死的,每年到这个日子,我都会默默地为他们进行悼念。
第六天,是我的朋友老霍芬的丧礼日,瑞蓝人很重视这个死者死去后的整日子,他是我后半生最常交往的朋友,这是我应该为他办的。
第七天,是我孙子未婚妻的生日,很凑巧的也是我家那只宠物猫的生日。
你看,
未来七天,我都很忙,也都有事情做。
所以,我决定把谈判的日子,定在七天后,七天后的这个时间点吧,我在教堂里带领信徒做完礼拜后,就不急着回家了,在教堂里等着你……们。”
“你的理由,真的很详尽。”拉斯玛说道,“抱歉,我实在是忍不住想回你一句:你竟然为了这些零零碎碎家里的事情,来推迟和设定与神殿谈判的日子?
狄斯,
你知道么,
不仅是我来了,
与我一同来的,还有三位神殿长老的神念。
我很好说话,但你认为那三位神殿长老,会有我这么好说话么?”
“那就需要你去说了。”狄斯回应道,“我定的日子是七天后,七天后,神殿还有一定的概率通过谈判来让我做出最后的选择。
当然,
你们可以选择五天,三天,一天,甚至就是现在。
但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我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狄斯,你这是对秩序之神的亵渎。”
狄斯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道:
“人的事情都没有处理好,哪里有什么闲心思去搭理神。”
“我会把你的话传达给三位神殿长老。”
“好的,麻烦你了,拉斯玛。”
狄斯伸手指了指前面:
“那里就是我的家,你应该知道的;
明克街13号。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不去。”拉斯玛直接拒绝了,然后道,“或许以后,我会有机会去里面看看。”
说完这句话,拉斯玛就后悔了,马上纠正道:“我只是开个玩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
狄斯点了点头。
拉斯玛心里舒了一口气,道:“如果没有回复,那就是默认了你的七天后谈判要求,我先走了,对了,感谢你的糕点店名片。”
话音刚落,
拉斯玛的身影就化作了一片黑雾,于原地消散,走得很急,不敢多逗留丝毫。
狄斯则继续往前走,走到家门口,他转身,站在院门前。
狄斯回想到那天,他和卡伦站在这里的那番对话:
“卡伦,这里,是哪里?”
“家!”
……
记得那时,卡伦回答完后摔倒在了地上,得亏那条金毛在下面垫着,否则真可能会摔破了皮。
他知道卡伦那时很害怕,因为自己身上确实散发出了杀意,但卡伦却误认为,自己想要杀的是他。
站在家门口的狄斯,
慢慢转过身,
背向院门,
目光扫过四周,最后,又挪向天空。
“以后,
茵默莱斯家,
将成为教会乃至于神的……禁地。”
——————
来到海南参加起点活动,昨晚更新完后就出发去机场,舟车劳顿几乎一宿没合眼,强忍着困意写好了这一章。
今天就一章了。
大家晚安,抱紧大家!
第六十三章 加钱!
在玛丽婶婶与温妮姑妈的帮助下,今日的午餐很丰盛。
当然,自从那次詹妮夫人带着尤妮丝来家里拜访过后,只要条件允许,卡伦会尽可能地把每一顿饭做到很好很精致。
三个主菜是东坡肉、苏式糖醋排骨、蟹粉狮头;
三个配菜是韭菜炒鸡蛋、大煮干丝、素鸡。
三个凉菜是:凉拌黄瓜、凉拌木耳以及醉虾。
最后是一坛老鸭汤。
狄斯回来时,卡伦拉响了厨房外的铃铛。
他觉得自己以后肯定会想念这个时刻,以及这个声音响起后,家里人相继从楼上楼下冒出来坐在餐桌旁的动态画面。
所以,摇动铃铛时卡伦闭上了眼,希望自己能够用心记住铃声的清脆。
今天家里的三个伙计和三个孩子都在,吃饭的人多,准备的菜式和种类自然也就更多。
毕竟,以茵默莱斯家的家底和收入情况,正常情况下想吃垮它也不那么容易,除非家里人以后再像梅森叔叔那样去做投资。
不出意外,饭桌上最受欢迎的菜是糖醋排骨,瑞蓝人对甜口的执念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素鸡的评价也很好。
让卡伦觉得有些意外的是,醉虾很受欢迎,尤其是梅森叔叔和罗恩他们,吃得不亦乐乎,一点都没有心理抗拒的意思。
“吃这个,来,一人一个,做起来很辛苦的,而且肯定很有营养。”
玛丽婶婶给三个孩子一人夹了一个大狮子头。
狄斯依旧是最先放下的刀叉,只不过这次他在饭桌边稍微多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说了声“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他上楼后,饭桌上一下子变得喧嚣起来。
“我去给爷爷泡茶。”
这几乎已经成了家里人见怪不怪的一种习惯,每次狄斯都是最先离桌,然后负责正餐的卡伦过会儿也会上楼。
卡伦走到狄斯房门口,敲了敲门。
“进。”
走进狄斯书房时,卡伦发现狄斯正点着一根蜡烛。
卡伦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道:
“爷爷,我也觉的蜡烛的烛火比电灯更有一种灵魂。”
狄斯抬头看了一眼卡伦,
道:
“哦。”狄斯向上指了指,“灯泡坏了。”
“……”卡伦。
“下午你对你叔叔说一声,让他换一下灯泡。”
“好的,爷爷。”
狄斯将手伸向茶杯;
卡伦站起身,拿起热水瓶帮爷爷倒水,然后再坐下,爷爷书房里的热水瓶每天中午前都会续上一瓶热的。
“有什么事?”狄斯问道。
“昨晚的事。”
“马戏团的人跑了,我写了报告,大区那里会帮忙调查与处理。”
“爷爷,我指的不是马戏团,是那位。”
“拉斯玛?”
“他叫这个名字?”
“他是秩序神教的大祭祀,神教世俗体系下的几个代表人物之一。”
“原来如此。”卡伦点了点头,“他来是为了调查贝尔温市的神降仪式?”
“不是,是因为我的信仰体系走到了一个临界点,与秩序神殿内产生了共鸣,没有办法再隐藏了,所以神殿派他过来查看我的情况。”
听到这里,卡伦觉得很舒服。
似乎每次都是这样,狄斯很少与他主动说些什么,但当他主动发问时,狄斯也从没有隐瞒。
这种感觉,就很轻松。不至于发生什么事后自己还蒙在鼓里,也不用等到家里谁真的出现意外后,自己再去从什么笔记本或者留下的什么线索里再一步一步地去调查挖掘所谓的“真相”。
“他们希望我进入神殿,成为神殿长老,侍奉秩序之神。”
“秩序之神,住在秩序神殿里?”卡伦好奇地问道。
狄斯摇了摇头:“神殿是一个特殊的地方,每一个正统教会都会拥有一个类似结界之地的存在,那里是教会真正的核心区域,隐藏着教会真正的秘辛。
这种区域,在秩序神教里被称为秩序神殿。
据说,在神殿内甚至藏有真神的遗骸。”
“爷爷您见过?”
“见过两次,一次是在秩序神殿里,年轻时得以进去试练过一次。”
“第二次呢?”卡伦本能地问道。
有些话,你不问,狄斯可能就懒得说了。
“第二次是因为普洱的关系,这里牵扯到艾伦家族百年前的一段隐秘,你以后会知道的。”
所以,当年艾伦家族得到了一个东西,被普洱毁掉了,就是那个么?
“好的。”卡伦抿了抿嘴唇,“秩序神教打算请爷爷进入神殿成为长老,然后,爷爷是打算拒绝么?”
“是的。”
“好的。”
卡伦点了点头。
“问完了?”狄斯问道。
“嗯。”
“我以为你会问我拒绝的缘由。”
“我能理解爷爷的骄傲,我也赞同爷爷的选择。”卡伦说道,“如果您答应了,我才会问理由。”
狄斯点了点头,
果然,
和自己的这个孙子聊天,就是很舒服。
他有些后悔没把拉斯玛提过来,然后这时候就可以问他:我说的对吧?
狄斯指尖轻轻敲击着茶杯边缘,道:
“我可以保护你们所有人,继续安稳地在这里生活下去。
这样吧,
我再最后问你一次,
维恩,
你真的要去么?”
“要去。”
“嗯。”
爷孙俩继续面对面地坐着,他们的对话总是很难说得长,因为二人之间很多的想法能心照不宣,不用落于语言上的解释。
可生活中一旦缺少废话的填充,难免就会在一些时刻显得过于的安静。
然后,有些话语一旦失去了铺垫,忽然讲出来,就会异常的生涩坚硬,但爷孙俩又都能快速克服消化这些。
“爷爷,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再认真问您一下,您会死么?”
“不会。”
“好的。”
卡伦目光开始向四周飘散,他在思索自己还有什么需要问的么。
狄斯则默默喝着茶,给着自己孙子充分的思考时间。
良久,
卡伦站起身,看着狄斯:“我觉得我没什么好问的了,爷爷。”
“哦。”
卡伦走到书房门口,嘴里发出了“咦”的一声,回头微笑着看向狄斯:
“爷爷,我想到了,时间。”
“有时候不知道时间反而可以更舒适。”狄斯说道。
“但开学前的那几天假期,往往会过得更为甜蜜。”
“一周后的现在这个时间,你应该能在你现在站的这个位置,看见结果了。”
“嗯,好的。”
“另外,我给你的书签,写好了么?”
“我没写。”卡伦说道。
“犹豫了?”
“不,是不管写哪个,都很难让我感到有足够的乐趣,所以,我暂时可能就不打算写了。”
“一周内不写的话,以后就算写了,也不管用了。”
“詹妮夫人的态度变化让我很清楚那张书签的宝贵,但奇怪的是,我并不会因此觉得惋惜。
同样,
我觉得当年收到来自秩序之神递送的书签,写下那几个神祇名字的安卡拉,可能并非真的痛恨与厌恶那几个神祇。
这是一种想要向女儿表达爱的方式,也是一个女儿对父爱的回应。
总而言之,
这是一个父女情深的家庭故事,那几个因此陨落的神祇,只是捎带上的陪衬,连背景都入不了。”
狄斯提醒道:“但秩序之神为了秩序之光的威严,亲自将犯了罪的女儿丢入了凶兽之口。”
这是《秩序之光》宗教画的画面,卡伦在皮亚杰家里见过琳达的画作,同时,在那本书中也有着详细的记载。
“他有作为慈父的一面,对女儿很溺爱,为了逗女儿开心,不惜让几个神祇的陨落当作送给女儿的乐子;
他又有作为神的威严,为了秩序的神圣,亲自将宠爱的女儿打入凶兽之口作为惩戒。
一位慈父,一位为了秩序可以泯灭自己人性的真神。
不得不说,
这种描述,确实很符合信徒对他们头顶真神的想象。”
狄斯笑了,问道:“所以,你想说的是什么?”
“我想说的是,他们既然能把神话叙述中关于光明之神的记载修改了个干净,那么,这段故事,是否也是为了一种故意的修饰呢?”
“你的意思是,《秩序之光》这幅画,是假的。”
“我觉得应该是真的,可有些时候,只讲部分的真话,往往能起到比假话更好的效果。
画中的那头凶兽真的很可怕,
但,
万一,
万一那头凶兽本就是秩序之神家里养的一头宠物呢?
亦或者,
那头凶兽只不过是另一只……普洱?”
狄斯沉默了。
卡伦关上了门。
良久,
狄斯“呵呵”笑了起来,
他看着面前摆放整齐的书桌,
笑声渐渐开始扩大,
到最后,
近乎是到了嚣张与无忌的地步。
只不过,这声音,不会传出书房丝毫。
笑了很久很久后,
狄斯终于在自己两声咳嗽后停歇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
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
……
走出爷爷书房的卡伦,习惯性地坐到三楼的窗台位置,又习惯性地把普洱抱到了怀中,双手放在它的毛下面取暖。
中午吃到了剁椒鱼头的普洱允许了他的放肆。
可是,
接下来,
普洱就被卡伦平躺摆放;
“唔……”
普洱的尾巴再度翘起,每次这个姿势下,它都会尾巴来遮羞。
“张嘴。”
卡伦伸手,轻轻掰开普洱的嘴巴,向里面看了看,然后松开。
“你在看什么?”普洱不解地问道。
“在看看,你有没有故意含着什么东西。”
“你今天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
“狄斯说,还有七天。”
“七天?”普洱扭头,看了一眼书房的门,“我很期待。”
“我不是很期待。”卡伦说道,“但我能理解。”
卡伦站起身,通过落地窗看向外面的马路。
普洱重新回到窗台上,伸出爪子,轻轻拍了拍窗户玻璃:
“玻璃虽然透明,但却能让你感知不到外面的风雨。”
卡伦伸手,弹了一下普洱的猫脑壳:
“我还不用你来给我灌鱼汤。”
“我的意思是,你完全可以把窗户打开,吹吹外面的风。”
卡伦打开了窗户,今天风很大,又是深冬;
寒风吹动卡伦的头发吹乱普洱的毛发,
一人一猫,都打了个哆嗦。
然后,卡伦将窗户关了回去。
普洱用微微有些发颤的声音道:
“你看……体验过后……觉得冷了……你还能再把窗户关回去……喵嚏!”
……
“这是他的原话。”
一间客房内,拉斯玛坐在床上,在他身边三面墙壁上,分别倒映着三位身穿黑色神袍的身影。
“我不想再允许他的放肆了。”一位女性的声音从一面墙壁上传出,“他的内心,已经清晰无误地背离了秩序。”
“可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因为已经很久没有新晋的领悟秩序奥义的长老加入神殿了,神殿的运行很可能会出现青老不继的情况。
我们,需要他,这是事实。”
“是的,而且更尴尬的一点是,最好的结果是,我们可以接纳他的加入,让神殿的中心可以得到有效的补充,我们一起守护神殿与秩序的荣光。
而最坏的结果是,神殿的中心不仅无法得到新鲜血液的补充,他还有能力,对神殿进行杀伤。
神殿长老,不是由我们人为册封的,而是由神殿中心去赐予认可的。
当神殿中心认可他时,他就已经获得了和我们一样,直面神殿中心的权限。
他知道自己一个人,绝不会是整个秩序神教的对手,但他却有让我们从盈利转为亏本的能力,这一出一落,损失,真的太大了。”
“呵,所以当年当他当着你的面说出秩序只是戴在脸上的一副面具时,你为什么没有治罪于他。”女长老质问道。
“我说过了,是因为惜才,事实证明,我没做错。我们一直寄予厚望给予大量资源与栽培的拉斯玛,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蠢货加白痴。”
坐在床上的拉斯玛翻了个白眼。
“那就真的要等他七天?”女长老问道。
“等。”
“必须要等,我们就赌那八成之外的机会。”
“我不想等,既然他愿意当一个玩积木的孩子,那我不介意当一个一气之下只想打孩子屁股的妈妈。
他要卖疯,
那我就要让他见识见识,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疯!”
“西蒂,请你克制你自己。”
“西蒂,一切以神殿为重。”
“呵,你们两个,实在是……”
拉斯玛乖乖地坐在那里,听着三位神殿长老吵架。
然后,
他忽然发现三位长老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拉斯玛马上抬起头看过去,发现三位长老的身影全部转为面向东方。
“贝尔温市的位置,距离上一次举行超规格神降仪式的地方不远。”
“超规格神降仪式的气息,用的,仍然是我们秩序神教神降法则。”
西蒂长老的声音传来:“拉斯玛。”
“在。”
“你现在去狄斯家,确认狄斯的位置。”
“是。”
正当拉斯玛准备前往时,他忽然听到了三声惊呼:
“这召唤的,是邪神,货真价实的邪神气息!”
“我感知到了伟大秩序之神的封印气息,这尊邪神是被伟大秩序之神封印的存在,有人在尝试召唤它从封印深渊之中降临!”
“是瑞丽尔萨,壁神教的瑞丽尔萨,是她的气息没错,有人正在接引她降临!”
而这时,
拉斯玛也终于察觉到了远方强大诡异气息的波动,只不过他察觉的速度比三位神殿长老要慢很多。
“走吧,被伟大秩序之神封印的存在,绝对无法允许她再度归来!”
一位长老的虚影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东方。
“这是真的欺辱我秩序神教无人了么?”
另一位长老的虚影也化作流光飞向东方。
“拉斯玛,去确认狄斯是否在家,如果他在家的话,告诉他,我们答应了他七天后谈判的要求。”
说完,西蒂长老的身影也跟了上去。
拉斯玛目光眯了眯,比起狄斯的事情,瑞丽尔萨的邪神降临仪式,显得更无法耽搁。
因为瑞丽尔萨是秩序之神亲自封印的“真神”,或者叫“邪神”,是秩序神教的仇人,她若是降临成功,日后必然会是秩序神教的劫难。
如果是其他教会有仇的邪神降临,秩序神教倒是有可能选择作壁上观。
就比如当年接连有光明之神封印的邪神降临时,其他各个正统大教会都默契地选择隔岸观火,坐看光明神教陷入剧烈的动荡之中。
罗佳市东部方向的贝尔温市上空,原本的晴空,化作了乌云滚滚。
自乌云之中,
一尊女巨人的身影正若隐若现,她似乎正在尝试突破周身的封印,去抓住这呼唤的源头。
只是这源头,正不断变得微弱,显然已经无法支撑,这场神降仪式,也不得不走入衰竭。
女巨人不甘的嘶吼声传来,
她不甘心,非常不甘心,她还想再尝试一次,也希望召唤自己的那个人,可以再坚持一下,虽然可能她也清楚,一切近乎不可逆了。
更残酷的是,
天幕上出现了三道彩虹,
自彩虹之中出现了三尊庞大且身穿着黑色神袍的身影;
“秩序之神的威严,不容侵犯!”
“被放逐的邪神,不容归来!”
“秩序之光,不容亵渎!”
三道庞大的身影一同出手,刹那间,天幕上的那尊女巨人身影直接碎裂消弭,连带着那滚滚乌云也很快消散。
只不过,三道庞大的身影也因此变得暗淡了不少。
“是你么?”
西蒂伸出手,于半空中抓住了一缕近乎透明的灵魂。
“是你两次尝试使用超规格神降仪式召唤邪神。”
琳达的身影出现在西蒂的手掌之中,她面带笑意,道:
“肮脏的秩序,不配假以光明之名。我画过无数宗教画,最让我恶心的一幅,就是《秩序之光》。”
“呵……”
西蒂没有争论,
而是,
攥紧了手掌,毫无意外的,这一缕灵魂就此崩散,被抹除了最后的痕迹。
……
“还是想进来喝茶么?”
茵默莱斯家的玄关处,狄斯站在屋檐下,看着站在院门口站着的拉斯玛。
拉斯玛摇了摇头:
“不想,狄斯我讨厌你,连带着厌恶与你有关的一切,你的家,我是一步都不想踏进,我怕会脏了我的鞋底,也恶心了我的灵魂。”
拉斯玛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
“七天!”
……
客厅内,卡伦拿着话筒,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皮亚杰的声音;
他在笑:“哈哈哈哈,我看到了,卡伦,我看到了琳达的最后一幅作品,真是震撼,真是美极了,我从未见过这般恢宏的画卷,哈哈哈,这才叫艺术,这才叫真正的艺术!”
“恭喜你。”卡伦说道,“也恭喜琳达。”
随即,
他又开始哭:
“呜呜呜……呜呜呜………”
一个大男人,在电话那头哭得很伤心。
卡伦静静地听着他的哭泣;
良久,
电话那头传来皮亚杰带着哭腔的声音:
“卡伦,我又一次失去了我的爱人,我亲爱的琳达,她又一次地离开了我。”
卡伦对着话筒说道:
“不要哭了,你得学会适应,不要每次都哭哭啼啼的;因为以后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以及更多次。”
“呜呜……噗……呜呜……噗……哈哈哈哈哈!”
电话那头的皮亚杰被卡伦这句话弄得又哭又笑,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平复了下来:
“卡伦,看来我又得付你一笔心理咨询费了,两万卢币是吧,等我从贝尔温回来后就给你取。”
“哦,我亲爱的朋友,你知道最近物价涨得多厉害么?”
“所以?”
“得加钱。”
“天呐,我的朋友,你不能这么残忍,我失去了我的爱人,你居然还想着从我这里赚钱,你赚这种钱,难道不觉得羞耻么?”
“一点都不,因为我家就是专门做死人生意的。”
“朋友,你说的真的好有道理,论据是如此的充分,我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你。
但为什么第二次会比第一次贵呢?
老顾客不应该都有优惠么?”
“因为我家开业了这么多年,虽然一直兢兢业业,但还是第一次做到回头客。”
“额……”
“所以,我需要加钱。”
“说不通啊。”皮亚杰喊道。
“从心理学角度,能说得通。”
“嗯?”
“老是做一样的事情,心理会觉得烦躁,会腻,这增加了我的心理负担,也就是提升了服务的成本。
当你以后第三次第四次找我哭诉时,如果没有逐次累加的服务费,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对你说出脏话。
因为我会觉得你在一次次地故意向我炫耀。”
“炫耀?”
“别人,是在承受失去爱人的悲痛。而你,则是不断收获爱人回来的喜悦。”
“啪!”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脆响,然后就是一阵痛呼,卡伦猜测,应该是皮亚杰狠狠地拍了一记他自己的大腿;
紧接着,
电话那头传来了急促的声音:
“哈,我加钱!”
今晚不要等,明早起来看
下午活动结束后本想眯一会儿,谁知道眯过头了,醒来码字时情绪还有些没顺到位,不想着急赶字数出活儿了,我慢慢写,大家明早起来看吧。
抱紧大家!
第六十四章 唤醒……强者?
入夜了。
卡伦坐在卧室书桌前,桌上摊着一张白纸,白纸上放着一盒崭新的颜料。
犹豫再三,
卡伦最终还是没舍得动用这盒颜料,而是拿起一支先前向伦特要来的削好的铅笔,在白纸上开始随意地勾勾画画。
先画出人的眼睛,再随之扩展出其他五官,最后下拉出人的脖子以及肩膀。
很快,
一个连卡伦自己都不认识的“人”出现在了这张纸上;
甚至,连性别的区分度都有些模糊,是男是女,卡伦自己都不清楚。
画完了后,也懒得自己去欣赏,而是将白纸掀开,面朝下。
如果有另一位心理医生此时站在这里,倒是能够通过这幅画来分析一下卡伦此时的心理状态,只不过卡伦没那个兴趣去自己给自己做心理剖析。
“哥,需要我帮你倒杯水不?”躺在床上正在玩着卡片的伦特问道。
“好。”
伦特下了床,走出了卧室,不一会儿,他就端着一杯冰水走了进来,放在了卡伦桌上。
“哥,你心情不好么?”
“没有。”卡伦摇了摇头,“可能是觉得有点闷吧。”
“那这张卡送给哥你。”
伦特将一张卡片放在了卡伦面前,这是一张印刷比较精美的卡片,上面是一轮圆月,标注【月光净化,可驱散一切负面属性魔法影响。】
类似这样的卡片,伦特手里还有一沓,这算是他这个年龄段的男学生近几年最流行的玩具之一,伦特每个月一大半的零花钱都花在收集这些卡片上。
对此卡伦也能理解,上辈子的他小时候为了收集这类卡片也买了很多包的方便面。
“谢谢。”
“不客气,哥。”
伦特躺回了被窝。
卡伦喝了两口冰水,后背靠在了椅背,双手撑起,伸了个懒腰。
“我出去透透气,想一起么?”
伦特好奇地问道:“爷爷会一起不?”
“我们可以一起去问问他。”
伦特吐了吐舌头:“哥,我不想冒这个风险。”
家里人对爷爷的敬畏,那真是烙印在骨子里。
“来,哥,再给你一张。”伦特又抽出一张卡片递给卡伦。
卡伦接了过来,这张卡片上画着一个人,同时这个人身后还有一道向斜侧方拉出的影子。
【影子守护——召唤出一道黑色的身影对你进行伴随】
“你都给了我两张了,舍得么?”卡伦问道。
伦特笑道:“有些卡片比较容易获得,不难收集,我有好多张一样的呢。”
“嗯,那就好。”
卡伦走出了卧室,爷爷的书房门被打开着,里面可以看见梅森叔叔的身影,他正踩在梯子上更换着灯炮。
卡伦走进去,帮叔叔扶着梯子。
梅森叔叔一边换着灯泡一边说道:“教堂老信徒隆玛尔先生正处于弥留之际,隆玛尔太太打电话过来请你爷爷去为他做祷告,小隆玛尔先生亲自开车来接的。”
“爷爷真辛苦。”卡伦说道。
“谁说不是呢,家里一半的稳定生意,都是靠你爷爷口碑换来的,好了,换好了。”
梅森叔叔从梯子上下来,走到开关处一按,灯亮了。
“对了,卡伦,你想吃夜宵不?你婶婶下午时刚帮我们俩新采购了一箱鲱鱼罐头。”
“那真是太好了,但我现在不饿,在不饿的状态下吃鲱鱼罐头是对它的犯罪,所以,我打算出去散散步。”
“哦,那你真是没口福了。”梅森叔叔有些惋惜地说道,“你知道的,家里人允许我们开鲱鱼罐头的时间,其实很短,尤其是在入冬后不能敞开所有窗户通风,他们往往会觉得我们俩在那里引爆了毒气炸弹。唉,可怜的人总是无法领悟到美食的真谛,不是么?”
“是的,为他们失去灵魂伴游的鲱鱼默哀。”
卡伦假装很可惜的走出了书房,下了楼。
二楼餐桌前,温妮姑妈正和玛丽婶婶一起对着账,她们似乎是在小声争论着某一笔款项的明细,卡伦下楼时她们也没留意。
来到一楼客厅,这里很安静,只有楼梯口处的灯开着,所以客厅的几个角落位置此时是黑黢黢的一片,对于外人而言,很容易在此时引发出很多遐想。
卡伦看了看客厅的门,没急着走出去,而是走入了地下室,来到婶婶的工作间门口。
里面躺着的两具福利单尸体已经被婶婶做好了初步处理,魔术师身上套着一件廉价的西服,而曼迪拉则被婶婶换上了一套红色的长裙。
卡伦看着曼迪拉,不一会儿,曼迪拉似乎是受到了某种感应,自钢板床上坐起。
“你待在这里也闷吧,一起出去走走?”
明日上午,这两具遗体会被相继摆放在一楼,走完流程拍完照后,会被送去保尔的火葬社进行焚化。
卡伦走到一楼客厅,确定没家里人下来后,后面跟着的曼迪拉也走了出去,穿着长裙化过妆的她,给人一种很温婉文静的感觉。
刚走出院门,卡伦就看见一道身穿着红色西服的身影,是正向这里走来的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看见了卡伦,同时也看见了站在卡伦身后的曼迪拉,当即在心里感慨道:
哦,天呐,这就是伟大存在才拥有的癖好么,深夜带着一位亡者出门散步?
“少爷。”
阿尔弗雷德向卡伦见礼。
卡伦没想到阿尔弗雷德这么晚还会过来,他要是早出来一会儿,自己就不用“喊”曼迪拉来陪自己了。
“你怎么来了?”
“是这样的少爷,我已经查到那个马戏团的一些线索了,所以来向您汇报,他们其实并未离开罗佳市的范围,只不过正藏在一处农场里看着风向,我会继续找关系去盯着他们打探更多的情报。”
“好的,情报的话,同步一份给狄斯吧。”
“是,我明白。那我现在就去找狄斯老爷汇报?”
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好像还是不应该当这个灯泡,哪怕少爷今晚带出来散步的女伴……她是一具尸体。
“爷爷不在,去隆玛尔先生家做祷告了。”
“隆玛尔先生?”阿尔弗雷德咀嚼着这个名字。
“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信徒。”卡伦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少爷。”
狄斯与自己说过,还有七天,马上过零点了,其实就只剩下了六天时间。
在这么珍贵的倒数计时里,狄斯特意晚上去一位普通信徒家里完成一个普通神父应该做的工作;
很难理解么?不,很好理解,因为这就是狄斯的行为方式。
“阿尔弗雷德,你去过维恩么?”卡伦一边向前走一边问道。
“属下去过,维恩是一个很精彩的国家。”阿尔弗雷德一边跟着走一边回答。
他回答得很简单,因为他清楚哪怕少爷没去过维恩,但他肯定能通过各种方式来获得对维恩的了解。
问话的本意就是不那么生硬地提出:你也跟着我散散步吧。
一个人,两个人,三人游。
卡伦走在中间,阿尔弗雷德落后半个身位跟在侧后方,而曼迪拉则完全是顺着卡伦的步伐稳稳地跟在后面。
接下来的一段路,卡伦没有再主动说话,阿尔弗雷德也识趣地保持沉默,曼迪拉更不可能忽然开口说出:
哦,今晚的月色真不错。
走进明克街内的一个小公园,其实就是一个面积稍大一些的空场地,里面有几个盆景还有几张长椅。
卡伦在长椅上坐下,阿尔弗雷德在旁边跟着坐下。
原本在脑海中,卡伦也示意曼迪拉坐下,曼迪拉也接受了示意,走到卡伦身前,转身背对着卡伦,然后径直坐在了卡伦的身上。
如果此时卡伦伸手环抱住她,那就是典型的情侣间暧昧坐姿之一。
阿尔弗雷德眼皮微微一跳,但又马上挪开目光,看向对面昏黄的路灯,好美的灯景,这路灯真是造物主的神奇体现。
卡伦其实也没料到曼迪拉会选择这样坐下来,婶婶不可能给她穿上太厚的衣服,尸体怕不怕冷另说,反正正常情况下他们是无法对婶婶进行投诉的。
所以,只穿着裙子的曼迪拉,给卡伦一种十分冰凉的触感,肌肉部分也早就发僵,硌得很,像是被一位全身肌肉的人靠着。
曼迪拉,你坐那边去。
卡伦在心里说道。
曼迪拉站起身,走到对面的那张长椅上,面对着卡伦与阿尔弗雷德坐了下来。
“阿尔弗雷德。”卡伦喊道。
“嗯,少爷?”还在沉浸于路灯设计师的艺术美感之中的阿尔弗雷德差点没反应过来。
“曼迪拉能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么?”卡伦问道。
“不能的,因为一个人身体内所保存的灵性是有限的。”
阿尔弗雷德眼眸开始泛起红光,指着曼迪拉对卡伦继续解释道:
“属下能够清楚地在曼迪拉小姐身上看到普洱说过的来自蛊惑异魔留下的‘口水’,也就是阵法,这个阵法的作用一是更好地保存曼迪拉小姐尸体内的灵性,二则是增加操控的简便性。
大方向上来说,曼迪拉小姐的灵性依旧会处于不断下滑流失的状态中,只不过会因为她身上阵法的存在而减缓这一进程。
小方向上来说,曼迪拉小姐身上的阵法其实磨损消耗得更快,需要每隔一段时间进行重新的加持,像是补妆。
属下已经看见曼迪拉小姐身上的阵法出现了剥落的痕迹,或许您明天和后天,还能再喊曼迪拉小姐像今晚这样出来与您一同散步,但明天可能曼迪拉小姐走路会有些跛脚,后天会走路姿势有些怪异,大后天的话曼迪拉小姐大概只能跟在您身后爬行了。
再往后,伴随着身上阵法的完全消散,她大概会和那些过去被您‘苏醒’的普通人一样,苏醒了一段时间后,就又回归了沉寂。”
“所以,无法一直存续下去,这种状态?”
“是的,因为这是一种消耗品,我猜测曼迪拉小姐应该天生属于灵性比较足的那一类人,这一类人其实很适合进入宗教圈接受净化,那位马戏团的蛊惑异魔,大概也是看中了她这一点所以才选中她成为自己祭炼控制的对象,因为曼迪拉小姐在他眼里,应该是一具很好的材料。”
“那莫莉女士呢,莫莉女士是你‘复活’的她?”
“不不不,不是我复活的莫莉女士,而是莫莉女士因为家族原因,她血脉深处本就有些特殊的遗传,虽然很微弱,而且甚至那个家族也早就断代了,但……”
“返祖?”卡伦说道。
“这个形容很贴切,大概是的。另外,莫莉女士曾机缘巧合下接触过一个污染源,导致她其实早就被开始污染了,哪怕没有那场车祸,她也注定会在被深层次污染后,逐渐异魔化。
我只不过是在她出车祸后,及时带着她的残肢帮忙做了一些简单的温养,更多的其实还是呵护她的思维意识,在异魔化成功后,不至于精神紊乱成为一个疯子。
好在,莫莉女士一直很感性,虽然会没轻没重地吓死某些个毛贼,但大体上,她是拥有一套正常人的逻辑思维能力的,唯一缺陷在于情绪上会有些容易失衡。
但,容易冲动和情绪失控的人,在正常人群里也是很常见的,不是么?”
“这样来说,莫莉女士和曼迪拉小姐,是完全不同的。”
“是的,曼迪拉小姐是真正意义上死后变成尸体后的变化,而莫莉女士,她在车祸前,就已经是半异魔半人的存在。
另外,那位蛊惑异魔只是通过单纯的阵法控制着曼迪拉小姐的身体,这才能让她带着些许机械性地一次次上台参加表演。
他的手法和少爷您的‘苏醒’又是两种不一样的概念,因为在属下看来,少爷您的能力更偏向于秩序神教审判官的能力,那就是重新点燃尸体内残留保存的灵性,是一种自然‘唤醒’的方式,而蛊惑异魔,则如同是催眠。”
“灵性,只能持续消耗么?”卡伦问道,“这个消耗,必然是不可逆的?”
阿尔弗雷德陷入了沉思,良久,他小心翼翼地给出了回复:
“其实这类的问题,您更适合去问家里的那只黑猫,属下发誓,您家里的那只黑猫绝对是这世上最见多识广的……猫。”
“有些话,我觉得更适合问你,因为我相信阿尔弗雷德永远都会站在我身边。”
“!!!”阿尔弗雷德。
“是的,少爷,我永远都将是您最忠诚的仆人。”阿尔弗雷德取出烟,递给卡伦。
卡伦挥手拒绝,同时道:“你自己抽吧。”
“好的,少爷。”
激动不已的阿尔弗雷德自己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同时脑海中浮现出了新的壁画构思,
伟大的存在哪天想要抽烟时,他忠诚的仆人阿尔弗雷德为他点燃了火机;
神说,要有光,然后阿尔弗雷德帮神点出了光。
阿尔弗雷德近乎激动得不能自已,连续吞了几口烟忘了吐出去他都毫无察觉。
他是一个很理性很有思维同时也很有智慧的一个人,但往往又是这种人,在真正戳到自己嗨点后,会激发出让普通人所难以理解的强烈反应。
“少爷您刚刚问的,属下觉得这不是绝对的,或许属下需要纠正之前描述中的不全面,那就是有些可能生前比较强大的人,在死后,如果尸体保存得比较好的话,灵性力量会很充足。
另外,秩序神教‘苏醒’的术法,是唤醒尸体,而这被唤醒的尸体其实很大程度上,是继承了部分生前的记忆,也就是说把自己当作了生前的人。
这里也就出现了一个限制条件,那就是一个生前足够强大的尸体被‘苏醒’后,一是他本身积累就深厚,二则是伴随着生前自我认知的一定程度恢复,他甚至可以学着像生前那样去继续修行,去对自己进行一种补充……
只不过后者的修行肯定会有一些具体的变化,这里也牵扯到一些不适应的问题,但理论上,是有概率能够做到的。
但问题在于,生前强大的尸体,本就是各大教会都会主动回收的原材料,正统教会的核心成员死去后,他们的尸体是不能被随意处置的,会有管理处的人来进行回收安置。
而且,
最重要的是,
属下听说过……嗯,这个也很好理解;
那就是生前越是强大,同时尸体保存度比较好的尸体,‘唤醒’他的难度,就越大。
因为这需要施法者付出几何系数倍增的成本来维持,不亚于……另一种形式上的神降仪式。
就拿狄斯老爷来举例……”
顿了顿,阿尔弗雷德马上摇头道:
“不能拿狄斯老爷来举例,狄斯老爷是破坏代入感的特殊极端例子。
就拿一个普通的秩序神教审判官举例,他‘苏醒’一个普通人的尸体,其实不难。
苏醒一个生前灵性比较重的尸体,难度会增大一些;
苏醒一个生前是异魔或者其他种族亦或者是有着信仰体系的神职人员,代价就会一下子提升;
而苏醒一个生前实力强大的存在……他很可能不成功的同时,把自己也直接榨干。
就如同神降仪式,很多时候不成功的结果就是仪式的举行者会跟着一起沦为失败的祭品。
所以,少爷……”
说到这里,
阿尔弗雷德忽然卡住了,然后,他有些艰难地扭头看向自家少爷,然后,面露狂喜!
“不对啊,少爷您还没经历过净化,还没进入过神教体系,也没有属于自身的信仰体系运作,您……在一定程度上只是一个普通人。
但您却能够在此时将尸体‘苏醒’,这意味着您在‘苏醒’这件事上,负担会比其他审判官要小得多得多。”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
就像是别人月薪3千卢币,去买一个收音机,800卢币一台。
而自家少爷月零花钱300卢币,去买一个一样的收音机,只需要80卢币一台。
所以,本质上虽然少爷收入低,但能取得的购买力效果,又是一样的。
这就意味着,当自家少爷出社会工作入职后,获得了正常人的月薪后,他能将3千卢币花出同层次人的十倍效果!
至于为什么商店老板会愿意80卢币就卖一台收音机给自家少爷?
这个很难解释,却又很好解释;
因为人的本质就是将眼前一切无法解释的东西去进行“神化”,
只能说,自家少爷可以依靠邪神的身份去刷脸得到最低优惠价。
甚至,再夸张且不负责任地提出一个大胆假设……其实少爷去买收音机时,商铺老板根本就没收收音机的钱,而之所以花费了80卢币,它不是给商店老板的,而是少爷打车去商店来回时所开销的出租车费而已。
“所以,这就是少爷您今晚想散步的原因么?”阿尔弗雷德面向卡伦,屁股已经脱离了长椅,几乎是处于一个半蹲的姿势。
“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卡伦说道,“如果我真的具备一种和尸体天然的亲和力,就如同普洱说的那样,我具备一种特性,可以让题目自己给我写出答案。
那么是否意味着,我可以去找一些保存得比较好生前也比较强大的尸体,去帮他进行复活。
这样一来,我是否就能拥有一个实力很强大的保镖?
当然,不仅仅收获的是即战力,这里也包括、经验、智慧以及某些特殊能力上的表现。”
狄斯向自己承诺过,六天后,他不会死;
但等到自己去了维恩后,该如何能确保自己依旧可以绝对安全呢?
毕竟,习惯了来自狄斯的那种绝对保障,一旦失去,肯定会很不适应。
自然而然的,他就把主意算到了自己这个特殊能力上。
这种尸体很难找,一是保存度的原因,二是宗教回收体系,甚至是异魔和其他种族的尸体,也是各自群体争抢的原材料。
但,找一找,总是有机会能找到的嘛,死亡是不可预知的,谁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死在了哪里,不是么?
“少爷您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奇妙也太伟大了。”阿尔弗雷德激动无比,“等去了维恩,属下就马上去查找合适的目标,我们来做实验。
比如维恩的一些古墓,衰败宗教的陵寝,甚至是维恩皇室的博物馆内,也收藏着好几具保存完好的干尸,我们都可以去尝试尝试。”
卡伦点了点头,这就是他的想法。
“很晚了,我们回家吧。”卡伦说道,话已经聊完了,接下来等去了维恩后的具体执行,就得靠阿尔弗雷德的了,甚至,在自己还没去维恩前,懂事听话的阿尔弗雷德应该就会提前开始统筹与布局。
三人一起回到了家里,值得庆幸的是,家人没一个在一楼,所以曼迪拉小姐又能够正常地走进来。
普洱在家里这么多年除了和狄斯说话,不准和其他家里人说话;
卡伦也是一样,他不可能带着曼迪拉这具尸体去给叔叔婶婶他们开开眼,这会违背狄斯的戒令。
卡伦没急着去地下室,而是指了指停尸台上放着的明天会用的棺材,示意曼迪拉躺进去。
等曼迪拉躺进去后,
卡伦站在棺材边看着她在心里问道:
“你愿意被安葬么?”
“外面……冷……这里……温暖……”
“好的。”
卡伦点了点头,转身对阿尔弗雷德道:“你回去前,将一沓钱丢我家客厅门口,上面加一封信,说是请土葬曼迪拉。”
“好的,少爷,我明白了。”
卡伦伸手轻轻敲了棺材边,道:
“好了,现在你可以回去先躺着了,明天你就会得到安葬,我会亲自来送别你,为你哀悼。”
曼迪拉从棺材内走出,径直向通向地下室的楼梯口走去,但走到半途,她忽然转过身,又向卡伦走来,靠近后,轻轻一扑,在卡伦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重新转身,走入了地下室。
卡伦怔在了原地,手指,在自己刚刚被亲吻的位置摩挲。
阿尔弗雷德马上赞叹道:“少爷您的魅力,真的是连生死都无法阻挡啊!”
卡伦扭头看向阿尔弗雷德,很是严肃道:
“她在公园里坐在我们对面,听到了我们的完整对话。
就比如先前我对她下达的是回地下室的指令,她却能主动折返回来亲了我一下。
这意味着,我们兴致冲冲地‘苏醒’了一具生前强大的尸体,那具尸体复活后的第一件事,可能就是反手将我们两个直接拍死。
她,是在提醒我。”
第六十五章 见神
马尔默副主任拿着他那台“沃福慈”照相机来到了茵默莱斯家,给两位福利单客人拍了照,然后拿着梅森叔叔送的夹着小费的笔记本笑呵呵地离开了。
“所以,接下来怎么办呢?”温妮姑妈问向在场的众人。
卡伦在此时开口道:“既然有不明人士给钱了,那我们就照做吧,反正帮逝者以更好的条件安葬也不是什么不道德的事。”
紧接着,卡伦指着那位男性魔术师的尸体:“他,就直接送去烧了吧。”
其实,这位魔术师的尸体拿去喂狗更合适;
但在城市里抛尸不仅是不道德的行为,而且很容易引发一些不好的后果,这也是为什么各大文明都会衍生出对尸体处理的礼节与习俗,不仅仅是因为宗教因素,初始的主要原因还是不好好处理尸体很容易破坏环境甚至严重到可能引发瘟疫。
既然死都已经死了,那就给他烧了吧。
卡伦又指着曼迪拉,道:“她的话,既然有人愿意给她出钱,那就请姑妈把地下室里的一口价格合适的棺材调给她直接用了吧,另外还得辛苦叔叔现在就去走一下关系,把墓园位置订出来。
然后就是,既然连出钱的人都是匿名,那哀悼会自然也就不用开了,她的身份既然还不明,也不可能有亲友会过来。
哦,对了,信上写了她的名字,叫曼迪拉,叔叔记得在墓碑上加上。”
在说完这些话后,卡伦不顾狄斯还穿着神父的衣服站在那里,直接学起了狄斯的语气对众人道:
“总之,一切以满足客人的需求为主。”
温妮姑妈点了点头,道:“好的。”随即喊道,“阿尔弗雷德,罗恩,你们去地下室把那口橙红色的棺材抬出来给她下葬用。”
家里一般会备着两三口价格比较便宜的棺材待用,至于豪华的棺材一般都是需要定制的。
梅森叔叔则道:“那我打电话让保尔开着他的灵车过来直接把这男的送去火化,我们带着她去墓园准备下葬。”
至于走关系的事,梅森叔叔没说什么,因为他觉得没什么问题。
大概半个小时后,保尔开着茵默莱斯家的那辆老式改装灵车来了。
“老爷,先生,少爷。”保尔向茵默莱斯家里人打招呼,和以前一样。
“老爷,先生,少爷。”一同跟车过来的保尔的岳父学着保尔跟着挨个问好。
保尔的岳父以前是棺材厂的工人,是一个很朴实的老人。
接下来,保尔和自己岳父合力,将魔术师的尸体搬运上了灵车,然后开走了。
福利单的话,对于茵默莱斯家而言,寡汤寡水的没赚头,但对于利润本就薄的火葬社来说,是不能放弃的。
接下来,阿尔弗雷德与罗恩一起将躺着曼迪拉的棺材送上了灵车;
“卡伦,你也要一起去?”梅森叔叔疑惑道。
“是的。”
“那好吧。”
灵车开动,去了墓园。
梅森叔叔很快就打理好了一切,快速完成手续以最低价买下了一个墓位。
下葬过程中,梅森叔叔还疑惑了一声:父亲怎么没来。
因为正常土葬情况下,不管价格高低,狄斯都会站在这里用神父的身份引导众人最后的哀悼仪式。
卡伦倒是清楚爷爷为什么没来,因为自己来了。
填土之后,卡伦伸手摸了摸墓碑:
从此之后,你就能安息了,也不会再冷了。
下葬结束后,卡伦等人坐上灵车回家。
在家门口,卡伦看见一辆黑色的“提尔”轿车停在那里,它算是比较便宜的一款车了。
明克街是没有专用停车场的,因为这里都是别墅和联排,容积率小,所以各家的车可以很随意地停在家门口也不会堵塞交通,也因此,各家门口的马路基本都是属于各家的“私家停车位”。
家门口有其他车停着,一般也就意味着有客人到访。
梅森叔叔看着这辆黑色“提尔”,对着地上吐了口唾沫:
“呸!”
很显然,梅森叔叔知道是谁来了。
等众人进入客厅后,卡伦也知道来到访的是谁,他是温妮姑妈的前夫,也就是自己堂妹克丽丝的生父。
狄斯对家人的教育一直很上心;
自己那个死去的生父走的是神教路线,早早地入了教,但也是优秀教会大学的毕业生。
梅森叔叔和温妮姑妈则都学的金融,而且都是商学院的高材生。
梅森叔叔也曾有过光鲜亮丽的金融职场经历,只不过最后玩儿脱了连房子都被拿去抵债最后不得不灰溜溜地带着老婆孩子回到了明克街;
温妮姑妈则是在大学期间认识了自己的前夫,二人很快坠入爱河,并且帮着前夫开了一家小服装厂,据玛丽婶婶说,开厂的前期投入还是温妮姑妈自己一直积攒下来的私房钱,而作为高材生的她,为了帮自己的丈夫创业在那家小厂里当了很多年的会计。
结局有些狗血,说是感情不和,但实则是丈夫出轨被姑妈发现,性格刚烈的姑妈为了克丽丝的抚养权直接选择净身出户,回到了娘家。
此时,客厅里,温妮姑妈冷着脸坐在沙发上;
而一个人到中年穿着打扮却洋溢着一股骚气感觉的男子正跪在沙发边,不断祈求着姑妈,进行着哭诉。
其实,从一个人的穿着上是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的,前提是你用心打扮了。
比如梅森叔叔,他的穿着是由玛丽婶婶一手打理,沉稳又不失风度,一看就是家庭和睦的典型;
而阿尔弗雷德那近乎换不完的各式西服,则表现出他那追求精致以及偏执自恋的性格。
眼前这位前姑父,他的穿着就有些不合时宜了,没有这个年龄段男人应该有的稳重,反而依旧在追求着所谓的“潇洒”与“华丽”。
人是社会动物,社会风俗与习惯会给所有人贴上普遍标签;
对于男人来说,像卡伦这个年纪,被称呼为“长得英俊”“长得好看”确实是一种赞美。
但等以后卡伦近三十岁之后,再被人称呼为“长得英俊”,证明这一把年纪了实在是没其他值得说道的优点了,其实就有些嘲讽的意思。
“帕克,你给我滚,滚!”
见自己的哥哥和侄子回来了,温妮姑妈已经无法忍受来自前夫的纠缠。
“我不滚,我后悔了,温妮,我发现我真正爱的就是你,我离不开你。还有克丽丝,我是克丽丝的父亲,克丽丝的成长中也不能失去父爱,不是么?”
“你是在外面欠了钱了吧。”梅森叔叔讥笑道,“我前阵子就被我一个朋友告知,我前妹夫的厂子被抵押出去了,所以现在才想着回来找我妹妹?让她继续来倒贴你?”
“不,二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我不是因为钱的事情回来找温妮的,而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认识到,我真正离不开的人就是温妮和我的女儿克丽丝。
我以前是做错过一些事,但我现在已经意识到我的错误了,我以后会改,我会改过自新,给温妮一个肩膀给克丽丝一个优秀父亲的。”
“帕克,你可真无耻。”温妮站起来指着前夫的脸怒斥道。
“我不要你这样子的父亲。”克丽丝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客厅门口,旁边站着米娜与伦特,他们已经放学坐电车回来了。
“克丽丝,哦,我亲爱的女儿,我爱你,来,让父亲抱抱。”
帕克主动走向克丽丝。
克丽丝对着这个父亲露出了极为清晰的厌恶之情,甚至直接开口诅咒道:
“你怎么不去死!”
能够让一个小女孩说出这种“脏话”,证明她对这个父亲的厌恶与失望早就到达了一个顶点。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母亲回到姥爷家后的这几年流泪了多少个夜晚;
毕竟,温妮姑妈当初是不惜和狄斯决裂,选择了“爱情”,与帕克在一起;
等到婚姻失败后,她为了生计和女儿的未来,又不得不重新回来寻求父亲的帮助。
不同于自带“二皮脸”属性的梅森叔叔,
可以高喊着:父亲大人,您年纪大了我不放心您的身体,所以带着妻子和孩子们来给您尽孝来了。
温妮姑妈是一个很传统的人,也因此,她内心会承受更多的压力。
而自己父母离婚时,克丽丝已经记事了,所以她清楚记得父亲另找的那个女人是如何来到自己家羞辱自己和自己母亲的,以及自己的父亲在听到母亲说出只要女儿不要财产时,脸上浮现出了清晰笑意。
在家里,她一直很羡慕米娜和伦特能够有一位这么好的父亲。
是的,梅森叔叔虽然曾经在事业上失败了,但在家里,他一直是个好父亲好长辈,这一点,连卡伦也这么觉得。
听到女儿诅咒自己,
卡伦发现帕克眼里流露出了一股怒意,但他还是继续假装着亲情至上,上前想要拥抱克丽丝。
克丽丝往卡伦身后躲,卡伦看着帕克,没有让开。
正当帕克准备推开卡伦时,阿尔弗雷德出手了,直接攥住帕克的手腕,帕克想挣脱,却无法挣脱。
“帕克,请你出去,以后也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和克丽丝的面前,你只会让我们母女感到恶心!”温妮姑妈指着外面近乎咆哮道。
卡伦开口道:“出去!”
“你……”
阿尔弗雷德提起帕克,这个个头不算矮的男人在阿尔弗雷德面前宛若一只小鸡。
只不过,没有明确的其他指示,阿尔弗雷德也只是将帕克提到了院门外,就给他放下了,并未做出其他的动作。
毕竟,这位算是前家里人。
最擅长做《罗佳故事会》情感栏目的主持人,怎么会不懂得其中的注意点?
没看见罗恩自始至终都没说话也没动作么,要不是对方直接向卡伦走来,阿尔弗雷德也会一直安静地在旁边看着;
人家家里事,外人不适合插手的。
被提到外面去的帕克只能有些丧气地回到自己车里,发动汽车时,嘴里无声地骂道:
“不要脸的娼妇,不懂事的杂种!”
很可惜,阿尔弗雷德会读唇语。
他回来到客厅后,站在卡伦身侧,复述了一下。
卡伦点了点头。
……
温妮姑妈拿着两件毛衣,来到了三楼,站在自己父亲书房门前,敲了敲门。
“进。”
温妮姑妈走了进去。
大概待了半个小时。
温妮姑妈打开书房门,走了出来,眼眶泛红,显然刚刚大哭过,但她一边用手背揩着眼泪一边在笑着,显然,在和自己父亲说完心里话且道歉后,她得到了来自父亲的宽容;
不,父亲一直对自己无限宽容,她是得到了对自己的开解。
等温妮姑妈下楼后,卡伦走出了卧室。
趴在窗台上的普洱开口道:“茵默莱斯家一直有相亲相爱重视家庭的传统,狄斯是这样,你的父母是这样,梅森和玛丽是这样,也就是温妮,唉,可怜的温妮。
不过卡伦,我对你有信心,你会对尤妮丝好的,是吧?”
身为老姑奶奶,普洱为自己的曾侄女也算操了不少心。
见卡伦没有接话的心思,普洱赶紧又补充道:
“我相信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哦不,也不能这样说,其实我倒是希望她是个蠢笨的小姑娘,一心贪慕你的英俊然后死心塌地傻乎乎地跟着你,有时候,也怕太聪明。”
“你可以去找阿尔弗雷德。”卡伦说道。
“嗯?找他干什么?”
“让他邀请你去做特邀嘉宾,在电台里给人分析情感问题,反正收音机前的听众也不可能知道正说话的主持人是一只猫。”
“可我没结过婚,甚至,我都没谈过恋爱。”
“没事,一般你这种人谈起两性话题时才最容易头头是道。”
“唔……我虽然感觉到你在嘲讽我,但我又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
普洱跳下了窗台,
“我去找那只收音机妖精去。”
普洱迈着轻快的猫步向楼梯走去,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猫生的新方向。
卡伦见状不得不提醒道:“阿尔弗雷德现在不在家。”
“哦。”普洱有些失落地调了个头,“真是不凑巧。”
“不过你可以利用今晚的时间准备准备你的发言稿。”卡伦指了指自己的卧室,“书桌上有纸和笔,随你用。”
“很棒的提议。”
普洱走入卡伦的卧室,跳到了桌上。
因为门没关,所以卡伦清晰地看见家里的这只黑猫坐在纸上,猫脸呈四十五度看向窗外的萧瑟,一动不动,宛若石化。
卡伦见状,轻轻敲了敲卧室的门。
普洱说道:“别打扰我,我在酝酿情绪。”
“嗯?”
“情绪不到位的话,写出的文字是没有灵魂的。”
“好的,加油。”
卡伦帮普洱关上了门,以免外面流通的空气打扰到它的思路;
然后,卡伦走到狄斯的书房门口,敲了门。
“进。”
走进狄斯的书房,卡伦看见狄斯正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
“哦,天呐,这是玛丽婶婶给爷爷你买的新毛衣么,这颜色这款式,真的是好适合您,这件毛衣的设计师应该上流行杂志的封面。”
狄斯看了一眼卡伦,道:“是你姑妈给我织的。”
“嗯?竟然是姑妈织的,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我觉得姑妈不应该厚此薄彼,应该给我这个侄子也织一件。”
狄斯知道卡伦早就知道毛衣是谁送的,卡伦也知道狄斯知道自己知道毛衣是谁送的;
就像是很多时候卡伦会主动拍一下看似不着边的马屁,再等狄斯简单的一句话噎回去;
怎么说呢,卡伦知道狄斯喜欢这种感觉,毕竟普洱曾说过在说话方式上,自己简直和年轻的狄斯一模一样。
狄斯既然喜欢,那自己就主动搭台子呗,反正是孝顺自家爷爷。
“温妮向我道歉了,为她当初执意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事。”
“这没什么好道歉的,爷爷也不可能怪姑妈,不过,这样一来,姑妈就能和自己的内心开解了。”
“是的。”狄斯点了点头,“婚前的温妮,其实性格很开朗。”
这一点,普洱倒是曾告诉过自己,一个为爱痴狂反抗封建大家长制的姑妈。
“爷爷,今天帕克来了。”卡伦提醒了句废话。
因为他清楚,只要狄斯在家,这个家里发生的一切,他都能洞察到。
“我知道他来了,但我不想见到他。”
狄斯看着卡伦,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爷孙俩的脾性实在是太像了,双方的交流模式也往往容不得什么废话与迂回,开场的打趣与噎人不算,那是为了暖场。
所以,废话在有些时候,也是有用的。
“我一直觉得,那是温妮自己的事情,无论如何,那是她曾经选择的人,是她的前夫,而且还是克丽丝的生父。”
“姑妈说希望永远不要再见到他,克丽丝今天问他怎么还不去死。”
“那是她们的气话,你应该明白,女人的气话,是做不得数的。”
卡伦摇了摇头,
道:
“爷爷,我这人脑子笨,容易相信别人,别人说什么我就会信什么。”
“我们没有资格去为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不是么?”狄斯问道。
“爷爷,不生气么?”卡伦问道。
那一晚,狄斯带着自己去把莫尔夫先生、总编先生等这么多人都端了,卡伦不认为狄斯是一个慈祥的人,或者说,他的慈祥只对家里人。
所以,抛弃了自己女儿的帕克还能活到现在,真的是十分幸运。
“我当然生气,但我还是认为,作为一个父亲,不应该做出太极端的事。”
“可是,不算上马上要过去的今天,您还有五天时间。”
“他和温妮的事,应该由温妮和克丽丝自行去决定是否原谅他,说不定一年后,五年后,说不定克丽丝长大后,结婚后,生下自己的孩子后,会有改变呢,不是么?”
“您向我承诺过五天后您不会死,但我也很好奇,您自己是否有信心活到亲眼看到克丽丝结婚乃至于她生下您的曾外孙。”
狄斯伸手指了指头顶,道:“就算克丽丝不愿意原谅这个父亲,他的罪过,也应该交给天上的神来判罚,而不是我们以家人之名去发泄自己的私愤。”
“是的,爷爷,您说的很对。”
卡伦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然后道:
“所以,我已经派阿尔弗雷德去送他上天见神了。”
第六十六章 守护
“你这样做,是不合适的。”
听到狄斯的话,卡伦摊了摊手,道:
“我觉得是可以站在家人的角度去考虑,但有一个问题,姑妈和克丽丝并不知道我们家和其他家有什么不同,可能也就是生活条件好一些。
她们并不知道,‘你去死’这句话,不仅仅是气头上的话,而是能够变现的。最重要的是,变现之后,我们可以做到没有什么负担与影响。”
狄斯抿了一口茶,
道: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在病好后,吩咐过你叔叔让你多参与进家里的生意里来么?”
“不是因为缺人手么?”卡伦问道。
“搬尸工并不难招,毕竟月薪高,还不累。”
卡伦点了点头。
狄斯放下了茶杯,卡伦站起身,帮狄斯续水。
坐下来后,卡伦回答道:“爷爷您是为了让我可以通过丧仪社的生意与运转,来明白生命的界限与尊重,让我不至于因为得到一些力量后就变得肆无忌惮。”
“呵呵。”
狄斯笑了,和一个聪明的孙子聊天,真的是很让人愉悦。
“我明白爷爷您的意思,我也一直在恪守着我的本心,而且,我也逐渐明白了爷爷您心里的道德准绳,我不会逾矩,我很尊重规矩。
但问题是,姑妈和克丽丝是我们的家人不假,但我和您同样也是她们的家人,家人这种关系,永远都是相互的。
我们不是在为一对可怜的母女可怜,也不是因为看见一个抛妻弃子不懂感恩的男人而感到恶心,更不是看见他变成穷光蛋后就又跑回来打感情牌而不耻;
只是因为帕克这个人,他的行为与做法,伤害到了温妮的父亲……您,也伤害到了克丽丝的哥哥……我。
所以,我觉得我有正当的理由,去为我所受到的伤害去进行相对应的反馈。
路人把我栽种在花园里的月季给折了,我还得上去和人理论两句呢,要是对方再出言不逊,说不得还得给他两拳打起来;
更何况,是家人?
这是我的想法,也是我的叙述。”
“法官不会认可你这个说法的。”
“秩序认可就好。”卡伦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说的是自己心里的秩序。”
“但还是觉得不合适。”狄斯重申道。
然后,狄斯从书桌上取出一张早就写好了的信封,放在了卡伦面前,卡伦伸手接了过来,这是一道类似执法令的文件,不是由一个父亲开出的,而是由罗佳市秩序神教审判处的审判官开出的。
“是的,爷爷,我检讨我自己。”
调动异魔去对普通人出手,是大忌讳;
但如果异魔有编制,而且还有执法凭证,就合法了,那是为了维护秩序神教的威严。
卡伦拿起信封,起身,准备走出去。
开门时,
狄斯开口问道:“所以,你进来就是为了夸你姑妈给我织的毛衣好看的?”
卡伦转过身,面带微笑地看着狄斯,把信封在掌心位置拍了拍。
我来,就是为了拿走它而已,因为我知道你肯定早就准备好了。
爷孙两个都笑了。
“对了,明天是你婶婶的生日。”
“我知道了,爷爷,婶婶在我们家,确实不容易,付出了很多。”
不仅是梅森叔叔从华尔街滑落到明克街后玛丽婶婶还不离不弃,
还有就是无论是上一个“卡伦”的记忆中还是自己这几个月的观察去感受,都觉得玛丽婶婶是个很了不起的妻子、母亲与长辈。
而且,卡伦更清楚狄斯说这句话的意思;
就正如自己之前提醒狄斯,‘不算今天你只剩五天’一样;
所以,狄斯把早就看不顺眼的帕克,决定抬抬手,送他一个升天。
“我会好好准备的。”卡伦说道。
“会仓促么?”狄斯问道。
“不会,毕竟婶婶不是外人,是家里人。”
“好的,辛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
二楼,
卧室。
梅森叔叔正躺在那里开着床头灯看着报纸,这是一份金融时报。
玛丽婶婶洗好澡,穿着睡衣,上了床。
看见自己的丈夫还在看这种报纸,眉头下意识地微蹙,不过很快就吸了口气,把这股负面情绪清理出去,哪怕是神色也不希望流露出丝毫。
“这么小的字,看得眼睛累不累啊。”
玛丽婶婶主动搂过梅森叔叔的头,开始帮他轻柔地按摩太阳穴的位置。
梅森叔叔伸手弹了弹报纸,将它卷起,丢在了一边。
“其实,我不是不甘心,当然,不甘心也还是有一些的,但我没想过再回去,我看这个报纸,只是想看看。”
“我知道。”玛丽婶婶将自己的脸贴着自己的丈夫的头,“我知道你也一直很自责和难受。”
梅森叔叔伸手握住玛丽婶婶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两下:
“我希望能够给你和孩子们更好的生活,很抱歉,我的能力不够。”
“我们现在的生活就很好啊,做殓妆师也很不错,可以少看很多的白眼。
哦,虽然有些客人死后一直挺着白眼,但这种白眼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和不舒服。
和他们相处久了,就会觉得,他们也挺可爱的。
每次哀悼会开始时,看着经过我打理的客户可以安详从容地躺在棺材里与亲人告别,我都会觉得自己做的事情,真的很有意义。
另外,你看米娜和伦特,在家里生活挺适合他们的。
以前我们都忙,真的很难抽出时间来管孩子的成长,现在孩子天天就在眼前。
父亲虽然严肃了点,但我们家的家风很正派,我相信米娜和伦特长大后品性肯定会很好。”
梅森叔叔伸手抱住自己妻子的腰,深吸一口气,道:
“亲爱的,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我真的很感激命运,让我在这辈子遇到了你。”
“我也是,因为你一直是个好丈夫。”
两个人抱在一起,互相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温度。
良久,
梅森叔叔忽然问道:“对了,最近一个月家里备货少了很多。”
“是家里公帐上资金紧张了。”
“不应该啊,虽然买火葬社和买新灵车花销很大,但都是我们各自把钱交公了的,最近生意虽然不是很旺,但可是连做了几单B级套餐,利润很可观的。
公帐上的钱又不急着分红,怎么一下子感觉紧缩了这么多?”
“因为我和温妮商量着要从公帐里抽出一笔钱来,昨晚我还和她在算着账呢。”
“嗯,要做什么?”
“给卡伦准备的啊。”
“卡伦,怎么了?”
“卡伦和尤妮丝小姐啊。”
“不是挺好的么,尤妮丝小姐很配我们的侄子。”
对自己的侄子,现在梅森可谓非常有自信!
“尤妮丝小姐可是维恩人。”
“维恩人怎么了?”
“是维恩贵族,她和母亲回来探亲就住在莱茵街,而且我几次想去和父亲去谈卡伦和尤妮丝小姐的以后安排,父亲的回答永远都是一句:
让他们自由发展。”
“咦,父亲真的这么说?”
梅森叔叔终于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自己父亲对这个长孙可是一直很看重的,甚至是有些溺爱。
毕竟,卡伦的父母早就不在了,他也理所应当地会得到家里人更多的关注与扶持。
这眼看着卡伦已经在谈恋爱了,而且对方母亲也来到过家里,按照习俗来说,事情已经进入到谈恋爱之后的下一个阶段了。
作为喜爱这个孙子几乎到极点的爷爷,怎么可能会忽然间不问不顾了?
“而且,上次尤妮丝小姐和她母亲来我们家上门拜访时,父亲还特意让我们带着米娜他们去了游乐园,还是在下雨天。”玛丽婶婶说道,“我感觉,父亲就是不想让我们过多地参与到卡伦的这桩恋情中来,所以,这就指向了一个可能。”
梅森叔叔当即瞪大了眼睛,喊道:“父亲想让卡伦去维恩?”
“所以啊,我才和温妮想着,如果卡伦真的会和尤妮丝小姐回维恩,那我们就得现在马上筹措出一笔活钱来兑换成雷尔,约克城的房价可不便宜,但至少得给卡伦准备一套面积小一点的公寓吧?
卡伦住不住到女方家的庄园里去是一回事,但在约克城那里怎么能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呢?
到时候万一双方吵架,闹个矛盾,卡伦可能连个去处都没有,他毕竟是个男人。”
“我明天去问问父亲,不,我现在就去问父亲,问问他到底是怎样一个想法,是不是真的想让卡伦去维恩!”
梅森叔叔翻身起来穿拖鞋。
“唉,你去做什么,父亲决定了的事还有你插嘴的余地么?”
“不,我得去,我就是气不过!
哥哥已经不在了,怎么能让卡伦去维恩!
我们茵默莱斯家,还没跌到这个份儿上!”
“那你明天再去问问父亲的想法,现在太晚了,父亲可能已经休息了。”
“不行,他不在书房我就去卧室找他,他睡着了我也要把他喊醒来,因为我之前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我就不能允许自己装傻。
玛丽,你知道么,我真的很害怕,害怕父亲是因为我们回来了,所以才打算把卡伦送出去好让我来继承家业。”
“啪!”
梅森给自己抽了一巴掌,
“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真要是这样,我还配被卡伦喊‘叔叔’么!”
“父亲……不会这么想的,父亲一直是一个很公正的人。”
“但我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绝对不允许,这个家,这家丧仪社,就是卡伦的!
当年,父亲把我们兄妹三人喊到跟前,很郑重地问过我们谁愿意继承家里的丧仪社。
我和温妮都拒绝了,我们向往外面的世界,我们从小都在茵默莱斯家丧仪社里长大,我们对这些,早就腻了!
我们觉得如果长大后继续从事这个行业,简直就是浪费青春,浪费生命,糟蹋人生!
哥哥见我和温妮都拒绝后,他选择了愿意继承丧仪社。
那时候我和温妮都年轻,不懂事,只觉得哥哥同意了继承家业,我和温妮就能自由了,否则我们真怕父亲来从我们中强行挑选一个时,会选到我们头上。
但那其实是哥哥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了我和温妮,他成全了他的弟弟和妹妹。
我工作后,那时候还没认识你,其实我炒股的第一笔资金就是哥哥给我的,不小的一笔钱。
温妮哪里来的那么多私房钱可以帮那个狗屎一样的帕克开厂?那也是哥哥给的。
所以,
哥哥为了我们选择继续留守着家业,但同时,哥哥其实早就已经把家当都分给了我和温妮了。
结果现在,哥哥的唯一儿子得被送去维恩。
玛丽,
对不起,
我就算是现在带着你们搬出去睡马路上我也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凭什么我和温妮当初都选择了自由,让哥哥留守;
等到我们在外面折了翅膀,回来后还得抢哥哥儿子的巢?”
听到梅森这样说,玛丽婶婶收回了拖拽自己丈夫的手。
“当初父亲说给我们家族股份说这样可以更好地运营丧仪社时,我就不该答应的,我和温妮就是回来打工求一个收留的,哪里有拿股份的资格,这股份,这个家业,本来就是卡伦的。
我去找父亲问个明白!”
梅森叔叔走出卧室,来到了三楼,他先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
站在门口的梅森叔叔深吸一口气,打开门,走了进去。
大概一刻钟后,
梅森叔叔走出了书房。
……
“吱呀……”
卧室门被推开,露出了梅森叔叔的脸。
坐在书桌前正看着书的卡伦抬起头:“叔叔?”
“卡伦,你出来一下。”
“好的。”
卡伦跟着叔叔一路下楼梯,到了一楼。
一楼的灯,只开了西北侧的一盏,那里是放沙发与茶几的地方。
温妮姑妈此时已经坐在那里,一边擦拭着泛红的眼眶一边倒着咖啡。
“姑妈,你怎么了?”卡伦上前询问道,“不值得为那种人生气的,真的。”
卡伦以为姑妈还在为白天帕克的事情伤心,但现在帕克估计已经在天上向神忏悔了,阿尔弗雷德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复命。
只不过这种事情,卡伦不愿意告诉姑妈与克丽丝,就让那个家伙以一种意外的方式离去就好。
其实,卡伦是误会了。
温妮姑妈之所以在抹眼泪,是因为她刚刚被自己的二哥,也就是梅森叔叔训斥了。
梅森叔叔直接对她吼道:
玛丽不告诉我,还情有可原,能理解,她不姓茵默莱斯,她肯定会更多的为米娜和伦特以及她这个家考虑。
你呢,你既然已经察觉到了,为什么不主动告诉我?
难道你已经忘了自己已经去了夫家的姓改回茵默莱斯了?
我们这样,对得起死去的哥哥么?
在梅森叔叔的一声声质问下,温妮姑妈没有辩驳,只是抹眼泪。
“坐。”梅森叔叔指了指沙发。
卡伦感觉氛围有些怪,就坐了下来。
梅森叔叔也坐了下来,看着卡伦,很认真地问道:
“卡伦,你老实告诉我,你会和尤妮丝小姐去维恩么?”
卡伦愣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应该会的。”
“你是自愿的么?你爷爷说,你是自愿的。”
“爷爷说的没错,我是自愿的,他征求过几次我的意见,我都选择要去维恩。”
梅森叔叔急了,直接道:“这是什么道理,这里是你的家,卡伦,这里是你的家,这栋屋子,这间丧仪社,它全都是你的,也只属于你。
你留下来,再长大些……不,不用长大了,就是现在。”
梅森叔叔看向温妮姑妈,温妮姑妈拿出了面前刚写好的一张纸;
“卡伦,我和你姑妈会把股份全退出来,包括玛丽的那一份,这个家,这个产业,就是你的。”
卡伦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明白了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事情,心里有一股暖流在流淌。
真的,见惯了太多在金钱与利益面前把脸皮完全撕破的亲戚了,那种能主动在金钱面前把持得住依旧能立得住本心的亲戚,当真是凤毛麟角。
卡伦将这张纸推回到梅森叔叔和温妮姑妈那边,笑着道:
“叔叔,姑妈,我是真想去维恩。”
“相信叔叔,去别人家当女婿,这日子不可能过得很顺心的,而且你是个很有自尊很骄傲的人,我能感觉出来。”
“不是的。”卡伦解释道,“叔叔,我想出去看看,真的,我想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没道理,只允许你们年轻时在外面漂泊经历过,到了我这里时,连出去看看的资格都被剥夺了吧?”
“这不是一回事!”梅森叔叔反驳道。
“这就是一回事。”卡伦走到梅森叔叔和温妮姑妈身后,伸手,搂住了他们的肩膀,“我听爷爷说过……”
其实是听普洱说的。
“叔叔和姑妈当年和我爸爸的感情,非常的好。”
“你的父亲,是一名极好的兄长。”梅森说道。
“是的。”温妮姑妈说道。
“当年,叔叔和姑妈都曾出去闯荡过,看过这个世界,然后,又回到了家里,因为这里,一直是叔叔和姑妈你们的家,无论什么时候,你们回来,这里都会为你们敞开大门。
我也一样啊。
如果我在维恩过得不好,或者和尤妮丝小姐最后没能走到一起,我可以回来啊。
就像当初的叔叔和姑妈一样,因为我知道,这里永远是我的家,有我一旦回来,就会无条件接纳我的叔叔,我的姑妈和我的婶婶,以及我的那些堂弟堂妹们,将会欢迎我回家。
所以,签这个,有什么意义么?
没有股份,叔叔和姑妈就不认我这个侄子了么?
有了股份,我就不是你们的侄子了么?
我们是一家人,
这些,
无法把我们分开,也无法成为我们的隔阂。”
在卡伦的劝说劝导之下,梅森叔叔终于不再强求签股份转让书;
卡伦推着叔叔和姑妈上二楼,让他们早点休息。
等卡伦自己回到三楼时,看见站在三楼楼梯处的狄斯。
“梅森来找过我,他甚至想和我吵一架,这在以前几乎没发生过。”
“叔叔是有些过于激动了。”卡伦说道。
狄斯开口道:
“所以,从过去到现在,有这样的家人,我很骄傲。”
卡伦点了点头,道:
“我也很骄傲,从此以后,可以去守护这样的家人。”
第六十七章 夜跑
天刚放晴了没几天,雨又很讨嫌地凑了过来。
深冬的雨天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刑罚,你在屋外,雨珠会无孔不入地钻入你的衣服缝隙,你在屋内,那水气渗入的潮寒能给你带来一种自己已提前住进棺材的错觉。
卡伦坐在客厅门口,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翻阅着,这是尤妮丝送给自己的一本书,书名叫《狂想日记》。
作者叫“罗伯特”,主人公也叫罗伯特。
书中的罗伯特是一个有着暴露癖的家伙,很喜欢光着身子在晚上夜跑,是一丝不挂的那种,因为在书中作者好几次提及了主人公觉得自己胯下甩动大腿两侧时有一种正承受“鞭刑”的感觉;
故事是以日记形式分卷,记录着很多天里,主人公夜跑时所经历的一场场荒诞离奇的故事。
比如,有一天他夜跑经过一个夜市摊位时,看见一对老夫妻正把各自的脑袋放在锅里煮,锅里一边冒着泡一边传来俩老夫妻的声音,邀请他来尝一尝他们摊位新出的口味。
有一天他夜跑经过一座小桥,小桥西侧是滚动着的岩浆,东侧则是冰封的河面;
有一天,他夜跑时经过一家邮局,看见一群邮递员正疯了一样把成堆的信件塞入自己的嘴里,肚子一个个挺出,像是个小山堆,然后在旁边邮局其他工作人员的共同努力下,把一个个吃撑了的邮递员强行塞入邮筒之中。
……
这本书中最后的一篇日记是,
罗伯特夜跑时遇见了不少晚上路边的行人,然后那些个行人看见光着身子的他,一个个发出尖叫不好意思地赶忙脱去自己身上的衣服,仿佛在外面穿衣服才是一件极不道德且极不文明的事,穿着衣服才需要偷偷摸摸躲躲藏藏见不得光。
这一篇日记之后,就是这本书的结束语:
那天后,我忽然觉得没意思了,也不知道是夜跑变得没意思了,还是在户外光着身子没意思了。
卡伦第一遍看完这本书时,觉得有点像是但丁的《神曲》;
因为书中很多场景,都不像是人间的景象。
但其中确实又能看出很多隐喻,只不过这是否真是作者故意的影射还是读者的强行阅读理解,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作者罗伯特在这本书发行一年后,销售刚火起来时,就选择了上吊自杀,给这本书再增添了很多神秘色彩,甚至还有很多关于《狂想日记》解析的书。
这时,米娜伦特和克丽丝,三个人撑着三把伞回来了。
他们昨天完成了期末考试,今天中午去的学校领成绩单,不得不说,他们学校老师阅卷速度确实很快。
从表情上来看,米娜一脸平静,她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期末考试只是走一个过场;
克丽丝面带微笑,应该成绩也不错;
伦特就显得有些……情绪低沉了。
这一代茵默莱斯家的孩子,普遍女孩学习成绩比男孩好,之前那个“卡伦”的学习成绩也很一般。
只不过现在的卡伦都不用上学了,伦特失去了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他就不得不一个人面对集中的火力。
“考得不好?”卡伦问伦特。
伦特点了点头。
“那快点去告诉你妈妈成绩吧,然后再向你妈妈保证下个学期你会好好努力的,趁着你妈妈这几天心情很好。”
听到哥哥的提醒,伦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马上跑向地下室去找玛丽婶婶了。
没多久,伦特就笑着走了回来,显然,期末考试成绩这一关过去了,母亲没责怪他,也没打他,更没没收他收藏的那些卡片,而是真的如哥哥所说,嘱咐他下学期要努力。
“嘿嘿,哥。”
渡劫完成的伦特终于进入了寒假的快乐状态。
“伦特,来拖地!”米娜在二楼喊着自己的弟弟。
“来了,姐!”
伦特小跑着上楼。
卡伦知道玛丽婶婶这几天心情很好,前天是她的生日,卡伦为婶婶准备了丰盛的生日晚餐,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在饭桌上,狄斯亲自向玛丽婶婶举杯:
“你辛苦了,因为家里的生意,因为梅森,因为家里的孩子们。”
得到了来自公公肯定的玛丽婶婶,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埋下头,痛哭了很久。
其实她是想笑,但有时候太过于开心的表现形式反而是哭。
狄斯在家人心中的地位是完全不同的,所以狄斯的亲口当面肯定,对玛丽婶婶的意义是极为重大。
生日晚餐之后的这两天,玛丽婶婶简直走路都带着风,哼着喜欢的欢快曲子,今早马克太太照例来抱怨自家花又被吊唁客人采摘的事情时,玛丽婶婶竟然主动地去向她表示歉意并同时提出愿意赔偿;
这一转变反倒是让马克太太有些不知所措,她没要玛丽婶婶的赔偿,而是转头气得亲手拔了几株花,或许,她本来就是想找茬寻个人吵架。
把书合上,封面上印着一句话:
“你自以为坦诚地奔跑,却无法换来真实的可见。”
卡伦默默地用手指推算着日子,不算今天的话,狄斯所说的7日,就只剩下两天了。
婶婶生日那晚尤妮丝也来了;昨天,卡伦也去了尤妮丝家喝了下午茶。
卡伦明显察觉到,詹妮夫人正在准备搬家,而且她还特意询问了卡伦是否晕船。
总之,日子,正逐步临近。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
卡伦走过去,接了电话:
“你好,这里是茵默莱斯丧仪社。”
“你好,我找卡伦.茵默莱斯。”
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男性的声音。
“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卡伦问道。
“请你让卡伦接电话可以么,我这里有一份生命的馈赠想送给他。”
“抱歉,卡伦现在不在家。”
卡伦挂断了电话。
现在就已经有电信诈骗了么?
这时,米娜走了过来,拿出一封信递给卡伦:
“哥,刚刚回来时我都忘了,这是给你的信。”
“谁给我的?”卡伦接过信封,发现信封上没有写收件人。
“是一位叫西蒙的教士,在有轨电车上主动找我们说他和爷爷是好朋友,然后问我们几个谁最聪明他就会送我们中最聪明的那个一份礼品。
我本来不准备回答,因为我觉得这个人好奇怪。
但伦特说家里卡伦哥哥你最聪明,然后克丽丝也马上点头附和了。
那个教士就给了我们这封信,让我们回来把它交给哥哥你。
哥哥,那个教士不会是骗子吧?”
“有可能。”卡伦嘱咐道,“下次你还是得小心点。”
“嗯,不过他只给了一封信后就下车了。”
“好的,信我收到了,对了,冰箱里有我做的酸奶,你去和克丽丝伦特他们分了吃。”
“好的,哥哥。”
米娜抱着卡伦,在卡伦脸上亲了一口后笑着跑开。
一向文静懂事的米娜忽然变得乐于表达感情了,这并不是因为米娜变了,而是因为心思细腻的她,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卡伦重新坐了下来,打开信封:
“你好,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恭喜你,你是被命运择中的那个幸运儿。
我将带领你步入这个世界真正的阶梯,领略这个世界真正的风景。
如果你愿意,
今晚八点,
可以前往明克街教堂门口,我将在那里等待着你。
你的接引人——西蒙。”
“呵呵。”
卡伦看完了信后,笑了起来。
这封信的格式,让他很自然地想到了上辈子邮箱里被塞满的各种中奖诈骗邮件。
不过,
笑过之后,
卡伦神情也随之严肃了下来。
又是电话又是信的,而且位置地点还是爷爷入职的那座教堂,调侃调侃可以,但真把它当诈骗就有些自欺欺人了。
不过,
“嘶啦……”
卡伦把信给撕了。
“呵,傻子才去。”
卡伦走上二楼,就在这时,他看见狄斯走了下来。
爷孙俩目光刚一交汇,
卡伦马上开口道:
“爷爷,有个教士通过米娜他们转交给我一封信,先前还有一通电话打过来找我,说的是我是被命运选中的幸运儿,还在信中邀请我今晚八点在明克街教堂门口和他碰头。落款人是西蒙。”
汇报完毕。
狄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卡伦则轻轻伸了个懒腰,到点了,他该准备晚餐了。
“晚餐你不用准备了。”
“嗯?”
“陪我出去一趟。”
“好的,爷爷,我去拿车钥匙……哦不,爷爷,梅森叔叔已经开着灵车出去了,今天有业务。”
“走路去就好。”
“好的,爷爷。”
卡伦跟着狄斯来到一楼,客厅门内侧摆放着好几把伞,这些伞都是黑色的。
毕竟,丧仪社里的伞,也不适合有太多丰富的色彩。
狄斯撑着伞走在前面,卡伦撑着伞跟在后面,爷孙俩步入了雨帘。
卡伦没问狄斯要去哪里,反正跟着走就是了,只不过,去的方向不是教堂所在的位置。
走到路口处,狄斯停了下来,卡伦也停了下来。
一辆出租车驶过,狄斯招手,车停在了爷孙俩面前。
卡伦上前帮爷爷先打开后车座的车门让爷爷先上了车,然后自己坐进副驾驶位置。
原来,爷爷说的走路去,意思是走路出去打车。
爷爷说了位置,西街墓园。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在墓园门口停了下来,这是一座小墓园,而且早就已经“客满”,而且它的位置不算市中心但也不属于郊区。
和上辈子所熟悉的人们对住宅旁墓地很忌讳不同,罗佳市的市民对自己居住地附近有墓园其实没太大的抗拒,一定程度上距离墓园近一些的房子反而会更受欢迎些,当然,前提是这墓园得打理得很好,可不是乱葬岗的那种风格。
站在墓园门口可以看见里面有一个木屋,应该是守园人的屋子,只不过现在门关着,守园人应该不在家。
狄斯沿着石子小路走了进去,然后,带着卡伦来到了一处合葬墓碑前。
这应该是一对夫妻的合葬,姓氏是史密斯。
“今天,是你父亲和母亲的祭日。”
卡伦默不作声。
按理说,他此时应该跪下来,声情并茂地喊着“父亲,母亲,孩儿来看你了。”
可这种过分做作的情感表达,卡伦有些做不出来,而且还是要在狄斯面前做出来,首先这画风就不允许。
不过,
卡伦还是举着伞,后退一步,对着墓碑,鞠躬。
鞠躬后,卡伦问道:“他们的遗体,埋葬在这里?”
狄斯摇了摇头。
哦,那就是衣冠冢了。
卡伦记得普洱说过,神职人员的遗体会被各大教会回收,因为这是重要的材料之一,莫莉女士先前向自己请求的,就是净化后的肉身。
墓碑姓氏是史密斯而不是茵默莱斯,是为了掩人耳目怕被打扰么?
卡伦眼角余光扫了一下狄斯,“卡伦”的父母,是狄斯亲手杀死的,因为当时他们受到了严重的污染,已经不再是人,甚至不再是清醒的存在了;
所以他们的祭日,也是狄斯的伤心日,一个如此注重家庭的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家人。
狄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站了很久。
卡伦在旁边陪着,低着头,看着面前的水洼一点点地被雨水敲打。
终于,
狄斯转过身,看样子是打算离开,卡伦忙跟了上去。
“爷爷你每年的今天都会来这里么?”卡伦问道。
在上一个“卡伦”的记忆中,并没有陪同爷爷来祭拜自己父母的记忆。
“嗯。”狄斯应了一声,“每年都会选一个墓碑,停下来,站一会儿。”
“嗯,嗯?”卡伦瞪大了眼睛,“所以,爷爷刚才那个墓碑的主人是?”
“史密斯夫妇,墓碑上不是写着么?”狄斯反问道。
所以,那根本连衣冠冢都不算,什么掩人耳目的化名也只是自己的单纯脑补,那个墓下面埋着的,真的是一对不认识的姓史密斯的夫妇!
“很意外么?”狄斯问道。
卡伦抿了抿嘴唇,道:“是有些意外,但能够理解,心里有哀思的话,哪怕是一张照片,一朵花,一束阳光,也能进行寄托和思念。
爷爷特意找了处墓园,再选一处墓碑,形式感上已经很全面了。”
“形式感,仪式感。”狄斯咀嚼着两个字,“对,说得没错。”
“那接下来……”卡伦问道,“再选一个墓碑?”
狄斯摇了摇头,道:
“雨开始变大了,还是回家吧。形式感太重,也不好。”
卡伦和狄斯走出了墓园,值得庆幸的是,先前载着他们过来的司机似乎是脚气犯了,正停在那里……抠脚。
但下雨天打车本就不方便,卡伦还是帮狄斯打开了后车门,等狄斯坐进去后,卡伦跑到另一侧打开门在狄斯身边坐下。
“明克街13号。”
“好的,先生们。”
……
回到家,站在家门口。
狄斯伸手,放在了卡伦肩膀上,拍了拍,道:
“回家吧。”
这个场景,曾经出现过一次,只不过那时的狄斯,带着杀意,现在,则满是慈祥。
然而,就在狄斯推开门的那一刻……
卡伦忽然止住了脚步,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对!
那天的画面再次浮现在卡伦脑海中,自己牵着金毛,狄斯站在自己身边;
然后,狄斯伸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问了自己问题:前面是什么地方?
自己当时想当然地认为,那是狄斯对自己的考验,唯有说出“家”这个答案才能戳中狄斯心中的那份柔软好保全自己的性命;
但这是霍芬先生的事情在前,所以给自己造成了先入为主的想法。
事实上,狄斯从一开始,就没有想杀自己啊。
所以……
卡伦脑海中的画面,开始挪动,视角开始拉伸,来到了后面。
前方,
从左到右,也同样是从前到后,
分别是被牵着牵引绳蹲在最左边也是最前面的金毛,
站在金毛后面握着牵引绳的自己,
站在自己斜后方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狄斯;
…
“卡伦。”
“爷……爷……”
“卡伦,这里,是哪里?”
“家!!!”
当自己用沙哑的声音喊出这个答案时,
画面中,
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狄斯,其实做出的是一种将自己置于他身下的保护动作,同时,狄斯扭过头,看向身后,目光中带着杀意,
那杀意不是对着自己来的,
而是对着那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甚至是马路对面的那道……模糊的黑影!
第六十八章 邪神、礼物?
走入客厅,
收伞,
扣上,
然后抓着伞把向斜后方连甩三下:
“唰!”
“唰!”
“唰!”
爷孙俩动作,整齐划一。
狄斯走上楼梯,后面的卡伦嘴唇动了一下,没说话,看着狄斯上了楼。
“喵……”
普洱的声音从客厅沙发上传来。
卡伦走过去。坐下,极为熟稔地将普洱抱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问你个事。”
“问呗。”
“阿尔弗雷德说过,他曾和狄斯打过一架,但打成了平手,当然,他说是狄斯只用了审判官以下的术法。”
“哦,这很正常啊,这说明狄斯一开始就没打算玩死那只收音机妖精。”
“所以,有没有可能,狄斯为了和阿尔弗雷德玩,故意压制实力的前提下,还把自己给弄伤了?比如,手臂上伤得很厉害。”
普洱瞪大了眼,看着卡伦。
“怎么了?”
“卡伦,你会因为和一只蚂蚁玩耍时,不小心被蚂蚁的钳子给你手臂上划开一个大口子么?
亦或者,
就算是那只蚂蚁真的给你胳膊上划开了一个大口子,你还会很大度地让那只蚂蚁而不是一脚上去直接给他踩死?”
“我明白了。”
“你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狄斯和那只收音机妖精打,应该还得小心翼翼控制着力道吧,喵喵喵,生怕一不小心给他捏碎了。”
卡伦身子后仰,靠在了沙发上。
所以,那天从霍芬先生所在的医院坐灵车回来时,自己帮狄斯所处理的伤口那胳膊上一片片烧焦的皮,并不是阿尔弗雷德造成的?
之前,卡伦一直以为狄斯那次的受伤,与阿尔弗雷德有关。
之所以现在会觉得不对劲,就是因为今天既然意识到了那天家门口狄斯的杀意不是对自己发出的,那么,其他先前的一些既定认知,是否也不是真的?
就比如伴随着对狄斯的不断了解,以及阿尔弗雷德对狄斯不断改变的态度,尤其是那晚去莫尔夫先生他们家拜访之后,阿尔弗雷德对狄斯完全变成了谦卑姿态。
越是相处认知得久了,就越是能够感知到狄斯的强大。
所以……
卡伦脑海中浮现出那天自己和米娜在三楼窗台边站着,狄斯进了卧室换了衣服提着手提箱出了门。
那次,狄斯不是去的明克街128找莫莉女士和阿尔弗雷德的。
那狄斯到底去找谁的,和谁打了一架,又到底是谁,有那个能力把狄斯给弄伤?
“卡伦,你上来一下。”玛丽婶婶站在二楼位置对卡伦招手。
“好的,婶婶。”
卡伦走上二楼,然后婶婶又继续往上走,上了三楼。
一般来说,家里人谈事情,都是在二楼餐厅位置,很少去三楼,因为三楼有狄斯的书房和卧室。
平日里就算是最好动一些的伦特,在三楼走路时都会刻意放轻一点。
“等着你上来呢。”梅森叔叔站在爷爷书房门口,书房门是开着的。
卡伦走了进去,狄斯坐在书桌后,端着茶杯,喝着茶。
温妮姑妈站在书桌侧边,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梅森叔叔和玛丽婶婶则站在卡伦身旁。
“你过来看一下,这是你叔叔他们的安排。”狄斯对卡伦说道。
“好的。”
卡伦走了过去,梅森叔叔双手放在卡伦肩膀两侧:“来,坐下慢慢看。”
“哦,好。”
卡伦坐了下来,首先,放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存折单,上面的数字是10万雷尔。
雷尔是维恩的货币,不仅在维恩本国和维恩下的殖民地流通,在不少其他国家的人民眼里,地位比本国货币还要高。
雷尔与卢币兑换比例,大概是100雷尔可以兑换成150卢币,因为瑞蓝有点像是维恩的附属国,财政上几乎和维恩完全绑定,虽然因此丧失了大部分货币自主权,但卢币和雷尔在瑞蓝,官方兑换和民间黑市兑换的差距幅度很微小。
也因此,这张维恩国家银行的存折上,已经有相当于15万卢币的存款。
“这是协议合同。”温妮姑妈将下面的文件拖出来给卡伦看,“我们以茵默莱斯丧仪社的名义,向银行进行了贷款申请,手续已经办理好了。
接下来,等你到维恩,选好了自己想要的房子后,可以联系当地的维恩国家银行的人员把贷款办理下来。
贷款额度最大可以达到300万卢币,也就是说,你在那里看房子时,房价和各种手续费算下来,最好不要超过200万雷尔。”
玛丽婶婶也道:“嗯,这存折里的10万雷尔,是你放在身上备用的钱,你不要算在房子里,更不要添进去,这是给你预备应急用的。
贷款的话,由我们这里来负责还,还有每个月你在家里的股份分红,会每个月都打在这张卡上。
唯一的一个问题就是,你买的那个房子户主还是茵默莱斯丧仪社,得等我们把房贷结清之后,才能改成卡伦你的名字。”
卡伦明白了过来,原来这是叔叔婶婶们在商量着给自己在维恩买房子。
其实卡伦清楚,家里因为前不久收购火葬社以及购买新灵车等几个大开销,公帐上肯定是没什么钱的,叔叔婶婶和姑妈自己的钱也投了不少进公帐中。
所以,这300万卢币的贷款,肯定是用丧仪社……甚至可能就是用自己脚下的这栋茵默莱斯家别墅抵押贷款来的。
“谢谢叔叔婶婶,也谢谢姑妈,但我觉得我不……”
“就当是以家里的名义去维恩置业了,空着也是空着,你就先住着。”梅森叔叔说道。
狄斯在此时也放下了茶杯,
应了一声:
“嗯,就这样吧。”
爷爷都发话了,卡伦也就不再继续矫情推辞了,正准备起身向长辈们道谢,却被梅森叔叔再次按住肩膀:
“一家人,不要见外。”
玛丽婶婶也笑道:“米娜和克丽丝学习成绩都很好,以后大概也会考去维恩的大学,到时候她们也能住那里,有自家的房子总好过去租房子来得方便。”
“好了,存折和合同文件你收好。”温妮姑妈将这些放在一个皮包里,递给了卡伦。
“好的,我知道了。”
“既然事情谈好了,你们就先下去休息吧,我和卡伦还有些话说。”狄斯说道。
叔叔婶婶和姑妈都离开了书房,带上了门。
“我一点都不担心你的适应能力。”
“请爷爷放心,无论在哪里,我都会让自己过得阳光。”卡伦说道。
“很好。”狄斯笑了笑,“本来我能说的话就不多,你一个‘阳光’,把我准备好的那些嘱咐,也都说完了。”
“爷爷您可以说,我爱听。”
“不说了。”
“爷爷,有件事……”
狄斯抬起头,看了卡伦一眼,问道:
“怎么了?”
“爷爷,那天从霍芬先生所在的医院坐灵车回来,在家门口时,我们的后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依旧是茵默莱斯家传统,疑惑坚决不过夜。
狄斯目光微微一凝,看着卡伦。
“是秩序神教的人么?秩序神殿派来的人?”卡伦猜测道。
狄斯摇了摇头,道:“不是他们。”
“那是……”
“我并不想隐瞒你,但这件事,我认为你知道了一点用都没有,不知道反而更好,所以这次是个例外,我不打算告诉你。
虽然它有些麻烦,但我能处理好,这是我的承诺。”
“麻烦?”卡伦手指在皮包上摩挲了几下,尝试继续问道,“比秩序神教还麻烦么?”
“其实,秩序神教包括秩序神殿,并不是麻烦。”狄斯说道,“相较而言,其实你爷爷我,才算是他们现在很头疼的麻烦。”
“那这个它呢?”
“我依旧不打算告诉你,但它的麻烦,会终止。”
“在……两天后?”
“是的,两天后,所有麻烦都会被终止,一切都将被理顺。你去维恩时,可以和尤妮丝小姐一起站在游轮商务舱的甲板上,一边喝着葡萄酒一边欣赏着大海的景色。
我不会让我的孙子,以类似逃难的方式在仓惶的状态下去出发一场旅行的。”
“真的……不能告诉我么,爷爷?”
“你第三次问了,这也是我的第三次回答,我不打算告诉你。”
“好的,爷爷。”
卡伦拿着皮包站起身,准备回卧室。
狄斯开口道:“坐下。”
“嗯?”
卡伦重新坐好。
狄斯从书桌下面拿出一根蜡烛,烛台是一个黑色正方体物块,狄斯用火柴划出火苗,点燃了这根蜡烛,烛焰是正常的橘黄色。
“你就坐在这里,看着它,等它烧完后,你再出去。”
“好的,爷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既然是狄斯的要求,那就照做。
狄斯站起身,走出了书房。
“啪。”
门被关上的瞬间,卡伦看见面前的橘黄色烛火,变成了蓝色。
书房里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有些压抑。
渐渐的,
卡伦感知到,似乎有两双眼睛,正不知从这间书房的哪个角落,正注视且打量着自己。
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卡伦把后背挺得更直一些,没有选择四处张望,而是继续认真地盯着面前的蓝色烛火。
……
狄斯走出书房后,径直下楼梯来到了一楼,角落里,一只大金毛正在睡觉。
听见下楼的脚步声,金毛睁开了眼,看了一眼,又闭合了回去。
狄斯走到金毛面前,拿起它的牵引绳,金毛爬起身,甩了两下身子,似乎有些疑惑和不解,但它本能地不敢反抗狄斯,被狄斯拉着走出了客厅,也走出了院子。
雨还在下;
但门口站着一位身穿着酒红色西装的精致男子,当狄斯走出来时,他将伞撑了过去。
伞故意拿的不是很大,只能说很合适,因为它可以完全遮住狄斯,却必然会湿自己半边肩膀。
门口,则停着一辆限量款桑特兰。
护送狄斯来到院门外,阿尔弗雷德打开车门,等狄斯进去后,他收起伞,再坐进驾驶室。
“东区的橡木墓园。”
“好的,老爷。”
阿尔弗雷德发动了车子。
没多久,
橡木墓园到了。
这座墓园和茵默莱斯家有合作协议,基本上茵默莱斯家经手的客人要是选择土葬的话,都会被安置到这里。
墓园门口,阿尔弗雷德先下车,撑起伞,再帮狄斯开门。
狄斯下车后,阿尔弗雷德将伞递给狄斯。
“一起进去吧。”狄斯说道。
“合适么,老爷?”
“过几天,我需要你可以把今晚看到和听到的事告诉他。”
“好的,老爷。”
“让你瞒着他今晚开车过来,已经让你很难做了,而我,作为他的爷爷,你瞒着他做事,其实我也不会很开心,哪怕是在为我做事。
不过,就说是我的意思,他能理解的,只要你之后下不为例,就不会影响到你日后上壁画。”
“……”阿尔弗雷德。
我想上壁画的这件事,真的那么明显么?
狄斯向墓园内走去,阿尔弗雷德撑伞跟随。
最终,
狄斯在霍芬先生的墓碑前,停下脚步。
阿尔弗雷德有些疑惑地扫了一眼墓碑,这下雨的深夜,老爷是想念已过世的老友了?
狄斯向后挥了挥手,
阿尔弗雷德会意,撑着伞往后退了几步。
而失去雨伞庇护的狄斯,雨水并未落在他身上,而是绕开了他。
这时,
一条条黑色的纹路自狄斯脚下扩张出去,然后,又集体没入了霍芬先生的墓碑之下。
“以秩序之命——许你苏醒!”
后面站着的阿尔弗雷德看到这一幕,倒是不觉得有丝毫惊奇,只是觉得有些有趣。
别人家想念离世的朋友时,只能睹物思人,但自家老爷,却能把朋友喊起来。
墓碑下的泥土里,传来一阵破碎的声音,随即土层开始松动,而后凸起,凸起到一定程度后,开始破裂,所以在雨水的冲刷下滑落。
霍芬先生的脑袋,已经露在了地面之上,他先看了看四周,尤其是留意了一下自己脸上到处都是污泥,不由很是埋怨道:
“狄斯,你就不能在晴天的晚上喊醒我?”
阿尔弗雷德丢下雨伞,主动上前,将霍芬先生给从土里刨了出来。
霍芬先生开始活络自己的身体:
“死了后,这身体真的是没办法自然动作了呢,好僵硬,也好生疏。”
说着,
霍芬先生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天呐,玛丽到底给我脸上涂了多少层蜡,雨水和污泥都冲不掉!”
霍芬先生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梅森那小子不错,这衣服应该挺贵的,我活着的时候都不怎么舍得买过来穿。”
霍芬先生踉跄了两步,走到阿尔弗雷德身前,背对着阿尔弗雷德,道:
“喂,你帮我把脑袋上的订书机钉子取下来,我说我怎么感觉说话时嘴角都闭不上,原来玛丽给我后头做了订书机钉子固定。”
“好的。”阿尔弗雷德帮忙取下了钉子。
然后,霍芬先生的这张老脸,直接垮了下来:
“我有些后悔取下钉子了,原来紧绷的皮肤对于一个老年人而言,尤其是对于一个已经死去了的老年人而言,是那么的重要。”
霍芬先生扭了扭脖子,
“不过好像也无所谓了,因为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虽然觉得依旧是我,但实际上已经不是我了,只是一个保留了我的大部分记忆误以为还是我的我。”
终于,
结束了苏醒热身的霍芬先生,看向一直站在前面淋着雨却一点都没湿的狄斯:
“噢,狄斯,你真的是好意思的!”
霍芬先生靠近了狄斯,然后雨水也就打不到他身上了。
“我灵性意识没办法维持太长时间吧?”霍芬先生问道。
“嗯,你虽然是真理神教的信徒,但一直走学术路线,导致你体内留存的灵性本来就不是太多。”狄斯点了点头,“虽然有我的加持,但也就只能维持三天的时间,三天后,你的记忆力就会开始衰退,也将逐步失去思维能力。
如果把你身体炼制一下施加阵法,倒是可以延缓这个时间,但终究是指缝中的沙。”
就像是前阵子家里停放过的那个被炼制过的女孩,她只是保留了极小部分的记忆残留。
“那太凄惨了,我不要,我觉得还是死得干净比较好一些,下次安葬时把我火化了吧。”
“好。”
“你知道么,狄斯,其实在我死时,我就大概猜到了我还会被你喊起来的,所以那天我在病房里死去时,一直很认真地想要把那种悲伤的氛围给营造出来,但一想到你可能之后还会喊我起床,我就很难入戏。
对了,
什么事?”
“帮我布置个阵法。”
“做什么的阵法?”
“封印。”
“封印谁?普通的封印阵法你不会么?”
“封印……邪神。”
“你终于要对卡伦动手了么!”霍芬先生跳了一下,然后道,“你怎么狠得下心下得了这个手?”
“你死前还一直喊着让我杀了他。”
“现在我死了啊,我死了后还需要关心和平么?人一死,就没道德负担了,轻松得很,再说了,他还喊过我爷爷!”
“不是封印卡伦。”
“不是封印卡伦,又是封印邪神,天呐,在我死后这世界上邪神已经泛滥成路边白菜了么?”
“只有一个邪神。”
“只有一个邪神?”
“卡伦是卡伦,邪神是邪神,只有一个邪神。”
听到这话,
霍芬先生当即瞪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是说,卡伦不是邪神,但那场我帮你举行的神降仪式,其实是真的把一尊邪神给接引下来了!!!”
“是的。”
“那你之前为什么没有告诉我!”霍芬先生喊道。
“因为当时卡伦还没选好,现在,他已经选好了他要走的路。
那尊邪神现在很虚弱,
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
他虽然改造好了‘卡伦’的身体,但最终没能成功进入;
然后,
我的孙子苏醒了,他被隔离在外了。
他几乎无法被察觉到,一个刚降临的邪神本来就擅长隐藏自己,一个刚降临却连身体都没有的邪神,自然就更难被发现。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几次在暗处盯着卡伦时流露出了不甘与敌意,可能连我都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我尝试想要去解决它,
它确实很弱,但它的存在形式很是特殊。
我用双手召唤出过灵魂之火,可它并非是一种纯粹的灵魂形态,虽然伤到了他,但却没办法抹去他。
所以,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一劳永逸地,安置掉它。”
“安置?”
霍芬先生抓住了关键词,因为狄斯说的,不是抹除。
狄斯点了点头,
目光,
落在了站在那里一脸震惊地阿尔弗雷德身上。
原来……原来……原来……伟大的存在,真的不是邪神!
但,但,但,
不对啊,
那个奇异的神奇语言,那个令他灵魂颤栗的圣歌,以及那诅咒的触发……
“你很失望?”
狄斯问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马上摇头,随即脸上露出了近乎扭曲到狰狞的兴奋神情:
“不,不,不!
老爷,
我一点都不失望!
我坚信,少爷是伟大的存在。
瞧,
正如您说的,
连邪神都没能争过少爷,这只能证明,少爷比邪神更强大!”
壁画,会分很多种。
普通神祇的壁画,伟大真神的壁画,虽然都叫壁画,但完全不一样!
要知道现在不少还有着传承的小教会,他们所供奉的神祇,其实就是光明神教当年神话叙事中剥离出来的一段,粗暴一点讲,类似于在光明神教壁画中站角落里的配角,在一些小宗教里,就是他们所供奉的真神!
天呐,天呐,天呐!
阿尔弗雷德真想现在就回到播音室,然后对着整个罗佳市正在收听自己这个频道的所有收音机用户放声歌唱!
“所以,狄斯,你安置的目的,是什么?”霍芬先生追问道。
狄斯回答道:
“既然他决定想走那条路,执意想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做家人的,就只能支持他了。
他的叔叔婶婶和姑妈,送了他一笔钱和一个房子。
我这个当爷爷的,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出。
那就,
送他一个邪神傍身吧。”
第六十九章 邪神大人,安排!
茵默莱斯家,
三楼,
书房。
卡伦一直盯着蜡烛在看,蓝色的烛焰不时摇曳,可明明书房的门窗都关着,根本就没有风可以透进来。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则一直存在,一开始是在书房某两个角落位置;
是的,两道目光!
卡伦可以笃定,就是两道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
起初,它们是好奇地打量;
随后,它们开始认真地观察;
随即,它们开始陷入某种思索;
现在,它们的目光正在逐步随和。
那种一开始时的压迫感与紧张氛围正在逐步的消退,如坐针毡的感觉也已经不见;
卡伦的坐姿也从一开始的笔挺,转而开始追求舒适。
他的后背,靠在椅子上,双手,也搭在了扶手上,目光倒是没脱离烛焰,但双腿,已很自然地翘起叠放。
眼前的烛焰像是一幅画,卡伦正用一种欣赏的方式看着它不断的“起舞”;
同时他自己也清楚,看画的自己,也是别人眼中的一幅画。
很难用具体的言语来形容这种氛围,
不冰冷,也不森寒;
恰到好处的含蓄,略显迟疑的矜持;
或许这会让你有些许的无所适从,但实则又能给你带来某种心安与静好。
蜡烛,
已燃烧了一半。
你不会觉得它燃得太慢,因为你并没有度日如年;
你也不会希望它燃得再慢一些,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烛火燃烧,没有那黑的、白的或者黄的烟,但却有另一种东西正伴随着燃烧实质的升腾,那叫随遇而安。
……
橡木墓园。
阿尔弗雷德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地去尝试恢复自己的表情管理。
其实,
如果用理性来分析他先前的反应,
就比如在狄斯问出:你很失望?
在这个节点上,理性分析出的最佳反应也是唯一反应就是:赞美卡伦!
因为除了这个反应,你其余的反应所招致的结果就是,被狄斯当场抹杀。
当你不再对自己孙子“忠诚”时,那你也就失去了在狄斯眼里的存在必要。
甚至,为了避免你因为“被骗”产生羞耻感后再衍生出“恨意”,最简单干脆的方式就是把你在这里直接解决。
为了家人,
狄斯可以做任何的事,
秩序的名义只是他手里的一块抹布,拿来为家里擦拭餐桌。
好在,
阿尔弗雷德本就是一个极为理性的人,而极端理性,往往又和偏执只有一张纸的距离。
当这把火点起来之后,
已经不用别人去添柴,阿尔弗雷德自己能发挥绝对强大的主观能动性,是一个会自己去捡木柴回来劈木柴给自己烧的成熟火堆。
他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在未来,只会更加正确;
这已经从“投机”,升华到了“崇拜”,再从崇拜,凝聚出了“信仰”。
所以,
在得到阿尔弗雷德的回应后,狄斯就不再看他了。
“原理神教没把我的尸体收走,你照看的?”霍芬先生问狄斯。
“你的尸体,价值不大。”狄斯很直白地回答道,“你这种学术派的存在,只有在活着的时候才有价值。不过,的确,我做了些布置,否则你现在的尸体应该也不会在这里了,在我们眼里没价值,但在教会眼里,至少可以算是一个添头,聊胜于无。”
“所以我才说啊,真有趣。”霍芬先生从墓地里爬出来后,整个人比以前活着的时候要明显跳脱许多,“知道自己得了重症没多久日子可以活的时候,可以陪着你去举行超规格神降仪式疯狂一把;这死了后,还能再重新爬出来,去完成封印邪神的仪式。
狄斯,
你真的是让我死了都精彩。”
霍芬先生激动得开始举起双臂开始舞动,只不过他的脸皮实在是垮得太厉害,夜雨背景下呈现出的,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惊悚。
但他自己却乐在其中,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他早就放下了该放下的了,他很纯粹。
狄斯就站在那里,看着这位曾经恪守教条严谨一辈子的老友,在此时“放浪形骸”。
完成了情绪管理且内心恢复了些许平静的阿尔弗雷德在看见这一幕后,
右手握拳,放在了嘴边,左手轻甩:
“三,二,一,开始!”
带有节奏的旋律从阿尔弗雷德口中发出,这个旋律一开始就适应着霍芬先生此时的摇摆节奏,可以说完全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而且,阿尔弗雷德在“声音”方面,一直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他的B-Box,更具备韵律以及金属质感,就像是真的把一台大音响收音机放在这里正播放着音乐。
“哟,哟,哟!”
霍芬先生伸出一只手指着阿尔弗雷德,他对这头异魔很是满意,甚至不惜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夸赞他的懂事。
要知道,之前的霍芬先生临死前可是都在喊着让狄斯杀了他的孙子,可现在,他却能和一头异魔打成一片,毫无隔阂。
雨一直在,气氛很是融洽。
阿尔弗雷德的节奏,霍芬先生的舞动,配合着大雨的滂沱,形成了一个极具质感的画面。
可惜的是,唯一的观众只有狄斯;
庆幸的是,狄斯是在见证的观众。
一直到最后,
霍芬先生忽然喊道:
“狄斯,跳了这么久,我怎么不觉得累啊。”
狄斯很平静地回答道:“你现在只有跳到身体散架,却绝不会跳到累。”
“嗯?”霍芬先生马上招手,示意阿尔弗雷德暂停“音乐”,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双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抱歉,抱歉,第一次死没经验。”
狄斯唤醒自己,是为了让自己帮忙封印邪神的。
如果自己就在这里把身体跳散落了一地,那真的是很难为情的一件事。
霍芬先生直接坐了下来,也不顾地上的泥泞,反正他从地下爬出来时就已经脏了:
“狄斯,我们现在可以开始准备了,具体怎么做,你来安排,你知道我擅长什么的,不是么?”
狄斯点了点头,也坐了下来。
阿尔弗雷德也跟着坐了下来,我居然……能这么近距离地听到封印邪神的计划?
如果说上壁画,是一种对未来美好愿景的话,那么眼下,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正在经历“上壁画”后必然会带来的实际感受。
能够商议一尊邪神的结局。
天呐,那只有壁画上的人物才能组出这样子的局吧!
“我刚才说过,它的存在状态很奇妙,这是因为神降仪式,它只完成了一半的缘故。
如果它已经进入了‘卡伦’的肉身,或者它拥有了自己打造过且契合度很高的肉身,那么它的存在状态就会因此发生改变。”
霍芬先生道:“就如同雾化作了水珠,就可以方便用容器来盛放了。”
阿尔弗雷德点头。
“我尝试释放灵魂之火,却无法消灭它,反而为了托举灵魂之火,让我自己的双臂被烧伤了。
所以,计划的第一步就是,让它自己从现在的状态下,脱离出来。”
霍芬先生本想伸手摸下巴,但下巴上的老皮早就趿拉下来,所以他一边摸着吊下来的老皮一边道:
“钓鱼,得用鱼饵。”
阿尔弗雷德点头。
“鱼饵我已经准备好了。”狄斯说道,“因为它已经没办法去改造第二具身体了,它已经没这个能力了,我不清楚它是否会有存在时间限制,也不确定它是否会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走向消亡,类似于那些脱离了依托物的灵魂体那样。
但它既然明知道我在卡伦身边,还敢继续环伺着,这意味着,它只能选择卡伦这具身体。
因为,它是能看出我的真实境界的。”
就算是邪神,在看出自己的真实境界后,也会退去。
“用卡伦当鱼饵么。”霍芬先生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可它知道渔夫正拿着鱼竿,敢上钩么?”
阿尔弗雷德点头。
“所以,渔夫需要离开鱼竿。”狄斯说道。
“得有个很恰当的理由。”霍芬先生提醒道,“这个理由必须足够让那位邪神信服,认为你是不得不离开。”
说到这里,
霍芬先生伸手拉了拉自己的眼皮,
然后对坐在那里一直点头的阿尔弗雷德道:
“喂,你过来帮我把眼皮往上拉着,我眼皮趿拉下来了。”
“好的。”
阿尔弗雷德马上起身,蹲到霍芬先生身后,伸出双指,帮霍芬先生把眼皮往上拉,让他可以保持着“睁眼”状态。
反正他现在就算不眨眼也不会感到痛苦,至于是否会伤害到眼球危害到视力……都只剩下不到三天“存在”时间了,还在乎会不会近视亦或者老花眼?
“嗯,很好,再向斜侧拉出点弧度。”
“好的,是这样么?”
“嗯,嗯,不错,可以。”
霍芬先生用邪魅的丹凤眼看着狄斯,
继续道:
“所以,你其实已经准备好这个理由了,是么?”
“是的。”狄斯回答道,“拉斯玛已经出来见过我一次了。”
“哦,天呐,这真不容易,因为这对于他来说,得鼓起天大的勇气。
但是,一个拉斯玛,可不够。”
“还有三名秩序神殿的长老,他们的意识投影也已经来到了罗佳市。”
“呼……三名秩序神殿的长老,我的天,这排场。那应该还有其他秩序神殿的神职人员吧,虽然他们只是来凑数的,但那个场面,肯定是很夸张。”
“现在给我往返大区管理处送那种没有意义公文信件的邮差,是秩序之鞭的小队长。”
“呵呵,哈哈哈。”霍芬先生忍不住大笑起来,“那现在,肯定有大批秩序神教的各级别神职人员,已经从其他各国赶赴到了这里,可能现在还没进入罗佳市,但只要时候一到,他们马上就会进来。
另外,这么大的排场调动,其他正统大教会肯定也会关注,也不可能完全避开他们的耳目。
所以,
我甚至可以大胆猜测,
可能会有一位或者两位,其他大教会核心深处的长老意识投影,也已经来到了罗佳市外围,只不过现在正隐藏了起来。”
狄斯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道:
“肯定有。”
“嗯?”
“因为一旦我跨出那一步,境界完全放开,因为我是秩序神教信徒的原因,也因为我是走秩序之神信仰路线的原因,我将自动凝聚出一部分属于秩序之神的神格,虽然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甚至只能说是一块神格碎片,但已经足以让其他正统大教会坐不住了。
因为要是拿到我这块神格,他们甚至可以在自己教会里,发展出一条属于秩序的新体系。”
“以前,他们是没这个机会的。”霍芬笑道,“因为首先,能走到那一步的,都很强大,很难被杀死,更无法谈及抢夺了。而且每一个这个级别的存在,在很早之前,就必然会是其所在教会的真正核心人员,会被重点培养与保护。
在走出那一步前,可能提前十年二十年,就已经在教会深处选择闭关了。
就你不一样,
狄斯,
就你瞒过了很多人,让你得以在罗佳市的审判处里,一直待着。
就算是拉斯玛那种人,知道你不是表面上的实力,知道你有隐藏,但他们绝对不敢相信,你已经走到了那一步。
一个即将凝聚出神格碎片的长老级人物,
竟然一直孤悬在秩序神教核心体系之外这么多年,
而且,
还和秩序神殿产生了对立。
天呐,
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他们坐不住的,他们不可能坐得住的,因为多一条信仰体系,相当于给自己的教会多了一条可以继续延续下去的命!
所以……”
霍芬先生忽然压低了声音,脸向前凑了凑,问道:
“所以,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狄斯的存在,以及他现在的特殊性,秩序神教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封锁这一消息。
这是内部的分裂,是顶尖层次上的分裂。
狄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是我,放出去的消息。”
“哈哈哈哈…………”霍芬先生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
他下巴脱臼了。
“唔……唔……”
阿尔弗雷德伸手,托起霍芬先生的下巴。
狄斯伸手,轻轻一拍,“咔嚓”一声,下巴又嵌回去了。
“狄斯,我现在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积木人。”
“也不用习惯,反正几天后你就没了。”狄斯安慰道。
霍芬先生点点头:“你的安慰,总是那么的令人暖心。”
随即,
霍芬先生微微侧着头,让自己的脸贴着肩膀防止下巴第二次脱臼,继续道:
“秩序神教现在肯定无比煎熬,他们对你出手,就算你束手就擒,甚至就算你自尽,都是秩序神教的一笔巨大损失。
但你不可能束手就擒,这不是你的风格,狄斯。
所以,一旦你选择撕破脸完全对立,他们为了解决你,还得为此付出不小的代价,成本就更高了。
但如果不解决你,任凭一个凝聚出神格碎片的长老级叛教者在外面,无论是自建宗教还是加入其他宗教亦或者是被其他宗教真的围捕死了,对秩序神教都是在根基上的沉重打击。
狄斯,你真的是秩序之神的虔诚信徒。”
“我到现在还是如此坚定地认为。”狄斯说道,“当我骂出秩序之神是妓女养大的话后,秩序之神的神格碎片,依旧会在我这里形成。
这就是来自秩序之神亲自认定的,他最忠诚的信徒,呵呵。”
“哈哈哈哈哈。”霍芬先生再度大笑起来,阿尔弗雷德马上提前托住他下巴。
“这个契机,足够了。狄斯,我相信那尊邪神,也是在等待着这个时机,邪神的智慧,毋庸置疑。它就是在等,等你无法控制住境界最终凝聚出神格碎片时,不得不踏入那场混乱的漩涡。
到时候你无暇他顾,卡伦就没了你的保护。
它就可以尝试夺回那具它改善好的身体了。
哦,
我现在居然有些同情那位邪神,它真是太可怜了,自己打造好的屋子,却被别人住进去了,结果自己还得在外面风餐露宿,不停用幽怨的眼神盯着那栋屋子。”
“所以,前几个月卡伦向我提出过,他想上学,想去国外的大学深造,我拒绝了。”
…
“我不放心你出远门。”
“可是爷爷……我已经长大了,按照罗佳市的风俗,我已经满十五岁成年了。”
“在我的眼里,你依旧只是个孩子,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死了。”
因为那位邪神清楚地知道,只要你还在罗佳市,它就没办法对你下手,因为我会即刻出现在你身边。
…
“你倒是为这个孙子操碎了心。”霍芬先生说道,“不过我能理解,我死前他喊了我一声爷爷,我当时真的开心坏了。
就算他是邪神又怎样,这么嘴甜的邪神,一个喊我爷爷的邪神,我就把他当孙子又如何?
说出去,多有面子啊,这一场人生,值得!”
“你下葬时他还喊过你爷爷。”
“嗯?真的么,唉,真是个好孩子。”
“你可以回头看看你墓碑下的铭文。”狄斯提醒道。
霍芬先生马上转过身,看向自己墓碑下方。
“每个人,都像是在生活中织网的蜘蛛。
或期盼或畏惧,但无论如何,都会在毫无预料的某一刻,与别人的网牵连在一起。
这牵连起来的网可以很大,大到会给你拥有一种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的错觉;
可它又能很小,小到有时候一阵风就能轻易地将你自以为是的大给瞬间吹散。”
霍芬先生深吸一口气,
骂道:
“我现在流不出眼泪,但这孩子,真的是太讨人喜欢了,他在哀悼我,他在挂念我,他把我当成了生命旅程之中的一位值得珍重和回眸的亲人。
该死,该死,该死!
狄斯,
我要把邪神封印下来,打包好,送给我那可人懂事的孙子!
哦,
天呐,
爷爷爱你,我的小卡伦。”
阿尔弗雷德在旁边内心感慨:
“这……就是邪神大人……呸,不,这就是伟大存在的伟大魅力么!
我和霍芬先生一样啊,都被伟大存在的伟大魅力所深深吸引了,愿意为他献上一切!”
“狄斯,来,我们继续,鱼饵准备好了,它也会上钩的,必然会上钩,那,容器呢?
我们要把那位邪神大人封印进哪里?
要方便携带,还要容易掩人耳目,却又能随时发挥出效果,可不能给它封印到地窖里去,那还有什么意义?”
狄斯伸手,一条牵引绳飞入他手中,他轻轻往前一拉。
那条金毛,
被拉到了三人面前,
狄斯淡淡地道:
“就让邪神大人……当狗吧。”
第七十章 爷爷的神格!
金毛面对着自己昔日的主人,它有些畏畏缩缩,因为它能嗅到,眼前这位和自己曾经的主人,味道完全不一样,甚至让它觉得恐惧。
可是,当霍芬先生的手放在了它脖子上开始抚摸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再度回来;
金毛慢慢地把自己脑袋靠向霍芬,露出了享受和亲昵的神色。
“挺好的。”霍芬先生说道。
将邪神封印进这条金毛体内后,并不意味着这条金毛会被杀死。
因为这是封印,而不仅仅是让邪神暂时被放在金毛体内,否则邪神随时可以出来,那还有什么意义?
这是一种灵魂寄存的方式。
打个比喻,相当于给这条金毛身上背了个小书包,小书包里放着邪神,需要取用时,就把金毛喊到跟前来,打开这个书包,取出东西,只不过这个背包几乎不可能从金毛身上落下来。
当然,金毛自己也会存在一定风险,但,这世上什么事是绝无风险的?
此外,金毛本身也会因此受益,首先一点,它能活得比其他的狗要长,甚至是长得多;
另一点就是,它会变得更聪明。
当然,两个灵魂在一具身体里朝夕相处,肯定会发生相互之间的影响,这是无法避免的。
要么,就是金毛在变得越来越聪明后,出现一定程度的拟人化;
要么就是那邪神,逐渐变得像一条狗。
“好,我知道了,所以,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狄斯说道。
“现在?”霍芬愣住了,“就现在?”
“是的,现在。”
“这个封印设置,我能很快完成,不,我有个疑惑,我现在还能动用基础原理术法么?”
狄斯点了点头,道:“没问题的,虽然你现在已经死了,但你体内还有灵性能量在,另外,在唤醒你时,我也给你注入了一些。”
“那就好。”
霍芬先生看向阿尔弗雷德:“来,帮我把凯文抱住。”
“好。”
阿尔弗雷德马上上前,将金毛抱住,托举在霍芬面前。
霍芬双手摊开,嘴里念动咒语,下一刻,在他掌心位置,出现了两道光圈,里面流转着符文奥秘。
对此,阿尔弗雷德倒是没有任何的诧异,因为这是原理神教最基础的术法,简直基础得不能再基础。
这个术法简单到……相当于是拿起了一支笔。
因为霍芬先生本身就不懂得太多术法,他走的是学术派路线,甚至,他都不懂得战斗。
要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次和卡伦见面时,就自己滑了一跤差点给自己直接摔死。
但同样是一支笔,在普通人手里和在画师手里亦或者是在数学家作家手里,所能呈现的内容,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霍芬先生只需要这支笔,然后他就能直接开始“画”阵法。
不过,在真正动手之前,霍芬还是先抬头看了一眼狄斯,道:
“因为那尊邪神现在非常的虚弱,我完全不用去考虑阵法的强度损耗持续;
而当一个阵法不用去在意这些时,就很简单了。”
当然,这种简单只是霍芬先生觉得简单,谁都清楚,可以封印一尊邪神的阵法,绝不可能真的寻常。
“我只需要一刻钟时间就能完成好,所以,狄斯,我先布置好,然后……”
“不用,一起。”
“一起?”
狄斯负手而立,
在他脚下,一道道庞大的黑色锁链蔓延开去,瞬间形成了一座覆盖了整个橡木墓园的黑色结界。
随即,
他开始松动自己的境界;
与之而来的,是他的气息正在以一种令人惊愕的速度飙升!
在这股气息面前,阿尔弗雷德甚至有种想要下跪的感觉,他知道狄斯很强大,但没想到狄斯这么的强大。
然而,
这还远远不是结束,
因为在此时,
狄斯双眸的下方,逐渐染上了一层金色。
此时的狄斯,呈现出一种凡人不敢直视的伟岸。
这是超越了普通范畴意义上,来自生命层次的碾压,仿佛他就应该站在那里,俯视众生!
“噗通!”
身处结界之中的阿尔弗雷德直面这股气场,直接跪了下来。
霍芬先生也同样跪了下来;
因为在此时他们心底都油然而生一种感觉,那就是:
站着,是一种罪过。
还好,先前两个人都是站着的,但现在两个人都是跪着的,所以那条金毛依旧在阿尔弗雷德手中抱着与霍芬先生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其实,现在就算不抱着它,它也不可能再动弹了,因为这条狗已经被吓得狗嘴吐出了白沫。
狄斯没有去看他们,
而是缓缓抬起头,
上方的结界开出了一道小小的口子,狄斯的目光,穿透了出去。
当这股带着“神意”的目光投射出结界后,
刹那间,
罗佳市市中心位置,升腾出了三道巨大的光柱。
“他压制不住境界了么?”
“看来应该是这样,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踏入那个领域了。”
“等待,等待,等待!这就是你们劝我等待的代价,我们选择了等待,可他连谈判的机会都没给我们!”
拉斯玛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楼顶,目光看向墓园方向;
哪怕心里做出了很多种猜测,哪怕早就做好了无数个铺垫,甚至三位神殿长老意识投影出现在这里几乎已经是提前给出了答案;
但在此刻,拉斯玛心底,依旧充满着一种震撼。
原来,
自己一直以来都对标的竞争对手,竟然真的偷偷地……“成神”了。
“拉斯玛,下令他们进入罗佳市吧。”西蒂说道。
但就在此刻,
罗佳市的正北、正南、正东和正西,以一种平均间隔分布的位置状态,分别升腾起了四座光柱!
“深渊神教!”
“轮回神教!”
“黑夜神教!”
“原理神教!”
西蒂一个一个地喊了出来。
这四个,都是正统大教会,虽然在绝对实力上,比不过秩序神教,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没有碰一碰运气的勇气。
因为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根本无法拒绝。
神殿长老级别的存在,带着神格碎片叛教,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他现在却发生了。
“来不及等人了,西蒂,尼文,我们先动手,记住,不是向狄斯发动攻击,而是为他护法!
不到最后时刻,我们绝对不能开战!”
下一刻,
三道光柱直接飞起,投射向了墓园所在位置。
几乎同时,原本位于四个方向上的光柱,也在以最快的速度向那里疾驰。
在普通人眼里,这只是冬天里的一个普通雨夜;
但在另一个层次的人眼里,
今晚,
亮得眼睛生疼!
……
茵默莱斯家,
三楼,
书房。
卡伦面前的蜡烛,已经快燃到底了,也意味着它再过一小会儿就会熄灭。
然后,自己就可以去盥洗室洗澡,再换上睡衣,躺进温暖的被窝,最后进入那甜美的梦乡。
他真的是,有些困了。
因为他已经被那两道目光,盯得没什么感觉了。
如果不是因为有狄斯的吩咐,要自己一直盯着烛焰看,卡伦真想招呼一下那两道目光的主人,一起坐下来歇歇。
书房外的窗台上,
普洱猛地抬起了头看向窗外的天空,不敢置信道:
“狄斯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境界了么,不应该还有两天时间么!”
这时,
普洱忽然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书房门口,它的猫须轻轻颤了颤,但却什么都没看见。
它曾对卡伦很自信地说过,它虽然没办法打架,但它的眼睛,可以看透一切本源。
当初在医院面对那头蛊惑异魔的来袭时,是普洱一个猫爪,直接把蛊惑异魔的脸干得鲜血淋漓。
不过,这一次,普洱什么都没看见,转而又将脑袋挪回,继续盯着窗外:
“狄斯,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书房外,
也就是在普洱身后,
一个男人,嘴角露出了微笑。
这只猫,似乎有所察觉,但它,真的看不见自己。
当初如果不是他对卡伦露出了怒意,那个秩序神教的审判官,也不可能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说到底,是自己大意了。
但也不能怪自己大意;
谁能想到,
一个纪元后,秩序神教竟然已经发展得如此恐怖,一个地方审判官,竟然也能凝聚神格碎片了?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不过,还好也正因此,他才能等到真正的机会。
现在的你,
已经自顾不暇了吧?
那我,
就来取回我的东西了。
他的身体,直接穿过了书房门,进入了书房。
“啊~”
卡伦对着快要熄灭的烛焰,打了个呵欠,同时揉了揉眼角。
然而,
就在这时,
原本蓝色的烛焰,忽然变成了黑色!
黑,也是一种颜色,当它可以吞噬周围其他色彩时,它就成为了最耀眼的颜色,且没有之一。
卡伦心里“咯噔”了一下,
然后马上开始紧张地环视四周,却什么都没看到。
“我暖好的床,自己还没睡下,你就先躺下了,你知道地板上,到底有多冷么!
现在,
我来夺回我的床,我的卧室,我的房子!
也将夺回我,
拉涅达尔的尊严!”
一边咆哮着无人能听到的语言,
一边,
走入卡伦的身体。
顷刻间,
卡伦只觉得一股可怕到极点的寒意直接袭遍全身,仿佛他的灵魂,在转瞬间就被冰冻。
“你,
给我,
滚出来!”
拉涅达尔发出了怒吼,大半身体,已经进入了卡伦体内。
但也就在这时,
两道身影,
一男一女,
出现在了卡伦身体两侧。
拉涅达尔大笑道:
“没用的,没用的,哈哈哈!
我现在虽然无比虚弱,我现在虽然无比狼狈,但我的存在状态,是你们无法看见也无法感知的。
我当然知道那位凝聚出神格的审判官肯定会为这个小偷留下防范的后手,
但,
有用么?
咦!!!”
可很快,
拉涅达尔发出了一声惊疑,因为这一男一女,分别伸出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搭在本不存在的他的本不存在的肩膀上!
最重要的是,
他们拦住了他,他们成功阻断了他进入卡伦体内拿回自己辛苦改造好的这具身体的进程!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就是那个审判官,他也无法做到这一步!
他至多就是用灵魂火焰将我烧伤而已,他也无法触摸到我。
所以,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够在此时触摸到我!
拉涅达尔想要挣脱他们的手,却无法做到。
忽然间,
拉涅达尔明白了什么,
惊呼道:
“你们,是他……不,是这具肉身的……父母!”
他现在的存在,偏向于不存在,无法捕捉。
但当他准备进入卡伦身体内时,自然而然的就和这具身体产生了连系,所以一定程度上,他的存在也因此发生了改变,因为他也相当于是这两个人的……儿子。
一种超乎于契约的关系,已经确立!
因为无论何时,
父母的双手,
总是能感知到子女的存在。
卡伦曾见过狄斯在书房里点蜡烛,还曾好奇过狄斯为什么会有这种行为,猜测过狄斯是否是在准备着某种仪式和术法。
事实是,
每当狄斯在书房里点起蜡烛时,就意味着那时的他,开始想儿子和儿媳妇了。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拉涅达尔发出了不甘心的怒吼:
“他也不是你们的儿子,你们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他和我一样,是外来侵占者,凭什么你们允许他的存在,却阻挠我的进入!
凭什么,这是凭什么!”
卡伦身体两侧站着的一男一女,虽然都伸出手,拦住了拉涅达尔,但他们的目光,一直落在卡伦身上。
那是一种柔和的目光,
一种看着家人的目光。
他们看见狄斯在这座书房里,每次和卡伦聊完天后忍不住浮现出的笑意;
他们听见卡伦摇动二楼的铃铛后,弟弟、妹妹以及侄子侄女们迈着轻快的脚步赶来享用午餐的期待与欢欣;
书房外的窗台边,他曾教育米娜要趁着年轻时,努力读书和学习;
书房对面的卧室里,他曾把自己赚来的收入当零花钱递给伦特,告诉他钱不够了再向他要;
他让玛丽收起了喜欢挖苦人的习惯;
他让梅森,说想喊他叔叔;
就在先前不久,
他坐在这里,
一家人主动地愿意贷款,帮他在维恩买下一个房子,只希望在异国的他,可以活得更舒心也更有底气。
当烛焰刚刚燃起时,
他们在审视着他;
因为他们清楚,这不是他们的儿子,哪怕这具身体,流淌着是他们的血脉;
当烛焰燃烧到一半时,
他们的目光开始变得柔和,
或许,
他确实不是自己的儿子,
但他一直在努力去做一个茵默莱斯家的人,他一直在主动地融入这个家庭,而且,他做得很成功。
他们的儿子,已经不在了,这是一个事实。
命运,夺走了他们儿子的生命。
不过,
他们又多出了一个家人。
弟弟喜欢他,弟媳喜欢他,妹妹喜欢他,侄子侄女们喜欢他,连父亲,也喜欢他。
同样,
他也喜欢着父亲,喜欢着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
这里是茵默莱斯,
在茵默莱斯家,
有一条准则:
家人,高过一切!
所以,
我们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去伤害我的家人而无动于衷!
僵持,
就在此时出现了。
在卡伦父母的拦截下,拉涅达尔根本就无法完全进入卡伦的身体完成取代。
因为,
他现在真的很弱,很弱,非常的弱。
就在这时,
拉涅达尔做出了决断,
他还有时间,
他还可以等下一次机会,
既然那个审判官在今夜就将陷入漩涡,
那这个家在之后也会分崩离析。
你们两个,也将因此不再存在。
我能等,
等下一个机会,
在这种游离状态下,我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暂时还能等得起!
邪神的果决一面显露而出,
他不再继续进入卡伦身体,而是开始主动地撤出,一旦他离开卡伦的身体,不再和他有牵连,这一男一女,也将无法再触碰到自己。
他的身体,正在脱离。
但就在此时,
卡伦胸口位置,忽然裂开了一条缝;
紧接着,
一只手,从这条缝中探出,一把抓住了拉涅达尔!
“不……不!!!”
…
“狄斯,我已经完成了阵法,但现在有一个问题。”霍芬先生已经在金毛身上画下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我们怎么把他抓过来?
天呐,看看外面闪烁着的这么多道光,真是吓人,你现在还能出得去回得了家么?”
外面,
总共有七尊意识投影正向这座墓园所在的位置包围而来。
“不,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跪在地上的霍芬先生忽然尖叫道,“我们怎么才能抓到他,他根本就没有实质啊。”
飘浮在半空中的狄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现在可以抓住他了,因为,我是他的爷爷。”
说着,
狄斯的胸口,露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
他将自己的左手,直接探入了胸口这个黑洞之中。
“还有就是,
我曾在卡伦胸口位置,也开过一个洞。”
第七十一章 还有一天
在修斯火葬社的那一晚,卡伦坐在椅子上,示意爷爷把自己捆起来以营造出一种他也是受害者的假象来躲过来自警察的麻烦。
狄斯则拿起一把刀,直接捅入了卡伦的胸口。
这一刀,虽然没伤及到要害,但也让卡伦在医院躺了好多天。
起初,卡伦认为是爷爷觉得这样做才能更真实,避开一切后续目光与麻烦。
等到那位鹰钩鼻,明显是政府特殊部门的人来自己病房询问自己情况时,卡伦认为,爷爷可能是为了躲避这些人的目光,因为他们毕竟是监管方。
但在那个杀戮的夜晚之后,
卡伦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什么警察,什么政府特殊部门,爷爷完全是不在乎的。
他完全可以不用做戏,
所以,
为什么那晚要捅自己一刀?
只不过这个疑惑卡伦一直没问,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去问。
就当是一个长辈抱着孩子玩,失手让孩子摔了一跤,磕破了点皮,还能真的去计较么?
再加上,
卡伦猜测可能是当时狄斯给自己的安排是一直“乖巧”地在茵默莱斯家当一个普通人,所以手脚上自然要做得很干净。
但,
直到此刻,
捅那一刀的目的,才算是真正的显现!
有时候,
你真的很难理解,甚至很难想像,
一个老人,为你做出了如此深思细致的筹备,
仅仅是因为,那一声……“爷爷”。
……
橡木墓园,
黑色结界。
狄斯的手,从自己胸口的黑洞之中收回,手中抓着一团黑雾。
“以吾拉涅达尔之名起誓,若是你能在此时放过我,我将给予你以及你的家族,十倍百倍的馈赠。”
狄斯根本就没做任何回应,他的身形缓缓地落下,来到了霍芬和那条金毛面前。
“你正遭遇着最大的危机,将我抛开才是你眼下最正确的选择,我拉涅达尔,一向重诺守信。”
霍芬先生好奇地看着这团灰色,兴奋地脸上吊着的老皮仿佛都往上拉了不少,像是一个大厨,平生第一次看见这世间最为珍贵难得的食材。
“我可以与茵默莱斯家缔结友谊,如果你能躲过这一次难关,我将给予你成神之路的路标。”
狄斯看向霍芬,霍芬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一团灰色,被狄斯放在了面前,他双眸下方的金色,散发着真正的神性威严,渐渐的,让灰色的边缘位置,也像是被镶了一层金线。
狄斯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拉涅达尔,我的名字,曾在上一个纪元响彻!”
“不,你不叫这个名字。”
“不叫这个名字?”
“你叫……凯文。”
话音刚落,
狄斯将这一团灰色直接拍入身前的这条金毛的身体。
霍芬先生马上开始运行阵法,金毛身上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在光芒最盛之后,又在瞬间消散。
先前口吐白沫几乎被吓得昏厥过去的金毛在此时悠悠睁开眼,它的眼珠子扫了一下四周,似乎是发现自己身边的场景依旧是这么的可怕,然后又马上闭上眼,还强行喉咙里咳了两下,争取再吐出些沫子。
阿尔弗雷德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
虽然他亲眼目睹了,
虽然他亲自参与了,
但直到此刻,他依旧感到一股极大的不真实。
一尊邪神,就这样被封印了?
而且……是被封印进了一条狗的身体里。
这时,
许多道光柱已经来到了这里。
首先落下的,是三道秩序神殿长老,另外四道光柱,则停留在了外围。
结界被打开,狄斯再度飞起。
他眼睛里的金色还在,但他一直在克制着,一只脚已经踏进去了,但另一只脚还停留在外面,但此时的他,已经具备了确实存在的神性。
在场七位存在的注意力,其实都落在狄斯身上,因为狄斯的反应,才能决定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狄斯面向轮回神教所在的那道光柱,
质问道:
“轮回神教是否想要质疑我秩序神教是否依旧有代表秩序的资格?”
狄斯发问之后,轮回神教光柱内的存在明显愣了一下。
也就在此时,
西蒂横挡在黑夜神教光柱内的存在面前:
“黑夜神教是否想要质疑我秩序神教是否依旧有代表秩序的资格?”
尼文横档在原理神教光柱内的存在面前:
“原理神教是否想要质疑我秩序神教是否依旧有代表秩序的资格?”
盖勒横档在深渊神教光柱内的存在面前:
“深渊神教是否想要质疑我秩序神教是否依旧有代表秩序的资格?”
此时此刻,
四道光柱内的四位存在,内心无疑是惊愕的。
他们收到了消息,一位秩序神教的神殿长老级存在,选择了自我放逐,即将与秩序神教决裂,可眼前的景象,哪里有半点决裂的样子?
可问题是,他们经过各自教会的力量多方打听之下,确实是证明这则消息属实!
所以,是秩序神教的内部已经完成谈判了么?
“轮回神教尊重秩序神教维护秩序的资格。”
“黑夜神教认可秩序神教维持秩序的能力。”
“原理神教感谢秩序神教为秩序的付出。”
“深渊神教赞同秩序神教继续执掌秩序的规则。”
当所谓的决裂不再存在时,他们也就失去了掺一脚的机会。
因为当世,没有哪个教会敢独面秩序神教时选择撕破脸皮开战。
就算是他们联合起来也不行,因为他们根本联合不起来,让自家信奉的神成为唯一神,是每个神教的根本诉求与目标。
最重要的是,秩序神教一直维系着秩序,虽然强行要来了很多的特权,迫使其他各大教会后退一步,但秩序神教的路线和当年光明神教完全不一样。
这也就使得其他教会没有联合起来非要针对秩序神教的根本动力。
四道光柱,相继向远处飞逝。
他们来了,
然后,
他们又走了。
“狄斯,随我们回秩序神教,接受长老之位,成就你的无上,同时,秩序的光辉,会撒照你的家族。”盖勒向狄斯开口道。
狄斯没有回应,身形再度落下,双脚,踩在了墓园泥泞的土地上。
墓园内,是阿尔弗雷德、老霍芬以及一条狗。
因为先前狄斯用结界隔绝的关系,所以结界内刚刚发生的事情,外界并无法感知到。
而那位邪神本就无法被看见,此时的他更是已经被封印在了一条狗体内,相当于又加了一道阻隔,自然更加无法可见。
“狄斯,藐视秩序神殿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
西蒂的身影出现在了狄斯身前,拦住了狄斯。
狄斯没有理会这位高高在上的神殿长老,他双眸之中的金色在此时完全褪去,身上的气息也以极快的速度滑落,到最后,只保留到一位基本的秩序神教审判官水平。
也就是说,
现在西蒂可以一根手指就轻易地碾死面前的狄斯,但她的脸部,只剩下僵硬。
狄斯从她身前绕开,走过去,她也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虽然她的脾气在进入神殿当长老前就是出了名的暴躁,进了神殿成为长老后也没有丝毫收敛,但她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
秩序神教,需要狄斯。
除非狄斯真的表达出了清晰的决裂姿态,否则,她就算嘴上喊得再大声,也依旧不忍……不,是不舍得将这位新晋的长老就这样抹除。
这是秩序神殿的损失,更是秩序的损失。
她生气的是,狄斯分明是洞悉了她的心态,所以才……肆无忌惮。
尤其是,狄斯虽然是个老人,但在她眼里,依旧是一个晚辈,她的真实年龄,其实很大,拉斯玛在他们眼里,更像是一个孩子。
不尊重秩序神教,也不尊老!
西蒂眼里充斥着一股怒火,转身,看向狄斯的背影:
“神殿不会一直选择纵容你,秩序的规则上,不会允许存有尘埃。”
狄斯头也不回,
只是抬起手,挥了挥:
“还有两天。”
似乎意识到零点已经过了,
狄斯又自我纠正道:
“还有一天。”
盖勒开口道:
“这是你给的日子,也是我们的最后期限,我们可以继续等,等到礼拜天那一天。”
狄斯回了一声:
“是下午。”
因为上午,他需要带着教堂里的信徒们做礼拜。
三道光柱拔向空中,消失不见。
“西蒂,你看到了么,他不是在破境,他其实早就熟悉这个领域了,他只是故意将一只脚踏进来,他是近千年来,神教里最优秀的一位天才。”
“你不用每次都提起这个,我们自己有眼睛可以看,我们也不会认为当年他当着你的面说出那种大不敬的话时你没有选择惩戒他是你的目光深远。
因为他越是天才,就意味着当他选择当麻烦时,神殿的麻烦会有多大。”
“我倒是开始期待那天到来的谈判了,或许,他的选择会和占卜里的不一样。如果他执意要选择叛教,先前就应该与那四个一同呼应才对。
或许他今夜,只是想把那些在四周阴暗处窥觑的家伙给赶走,让他们绝了趁机占便宜的心思。
他可能,
是真的想要来一场谈判。”
……
卡伦做了一个梦;
他一开始很冷,冷得刺骨,冷得灵魂似乎都结了冰,但很快,两道暖流就靠了过来,不仅驱散了他的寒意,还带来了温暖与和煦。
他睡着了,应该是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在一开始进入时,他就清晰的知道是一个梦。
在这个梦里,他躺在草地上,面前,是阳光明媚蓝天白云,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而在他身体两侧,分别躺着一男一女。
男的,很英俊。
卡伦觉得他和狄斯有些像,也和自己有些像。
然后,卡伦笑了;
因为他猜出对方是谁了,所以“和自己有些像”,实在是有些可笑了。
男人似乎是察觉到卡伦的笑容,侧过脸来,看着卡伦,他也笑了。
他的眼眸很清澈,给人一种仁厚的朴实感。
茵默莱斯家的男人,长得都好看。
卡伦又侧过脸,看向另一侧躺在那里的女人,女人已经手撑着侧脸,在看着他了。
她很漂亮,是那种大大方方的漂亮,尤其是她的金发,和自己好像。
这是梦,
这应该是梦吧。
卡伦叹了一口气,
道:
“我很想努力,但我真的喊不出‘爸爸’和‘妈妈’的称呼。
我也很抱歉,我占用了你们儿子的身体,也占用了他的名字,他的身份,嗯,也占用了他的家人。”
面对梅森、玛丽、温妮这些长辈时,卡伦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正常的交流与接触就是了。
但在面对这两位时,
卡伦心里无法抑制那股愧疚。
因为自己的这具身体,是他们的儿子。
“你不用喊我父亲。”男人说道,“我也没有把你当作我的儿子。”
女人开口道:“我曾尝试过,但我失败了,你不是我的儿子。”
卡伦双手枕在后脑位置,
尽可能地调节到一个让自己躺的更舒服的姿势,
道:
“嗯。”
其实,三个人的姿势,都很随意,也都很舒服。
男人开口道:“在我眼里,你和梅森和温妮很像,就像是我的另一个弟弟。”
女人开口道:“我虽然没办法把你当作我的儿子,但能看到自己的‘儿子’能够继续活下来,我心里其实很欣慰。”
卡伦脑海中开始分析他们话语中的深意,揣摩他们内心的想法。
虽然,这个梦,可能就是内心世界的投影,但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也是在此时,他唯一能做的事。
因为他不可能爬起来,牵着“父亲”的手,再牵着“母亲”的手,学着真正儿子的模样喊道:
“爸爸,妈妈,我们来像小时候那样一起放风筝好不好?”
男人姓茵默莱斯,所以他把自己当作了家人。
女人虽然会跟夫姓,但她对茵默莱斯家的感情肯定不如她的丈夫,她的心态像是捐献孩子器官的家长,可能也会有着一种离开自己的孩子他们依旧在这个世上“发着光”的慰藉感。
只不过,对于女人而言,她把自己的儿子是从头到脚都捐出去了,然后,那位被捐献者以一种全须全尾继承了她儿子器官的形象,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就在这里躺着。
吹着风,
晒着太阳,
听着远处溪水流淌的声音。
一直到,
风开始逐渐停了,太阳开始逐渐暗了,流水也开始逐渐缓了。
卡伦开口道:
“我能为你们二位做什么呢?”
这是真心地发问,不带丝毫地做作与客套,于情于理,卡伦都欠他们的。
男人回答道:“你好好地活着就好。”
女人则补充道:“尽量,活得开心一点。”
话音落下,
梦开始破裂,
卡伦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狄斯书房的椅子上睡了一觉,眼前的烛台,早已熄灭。
他先下意识地伸手放在自己胸口位置,那里有一道伤疤,曾经的伤口早已愈合,伸手触摸之后发现并未有什么黑洞存在。
随即,卡伦站起身,身体各个关节都有些酸痛,同时喉咙发干很是口渴。
他先拿起书桌旁的热水瓶,发现里面是空的,再打开狄斯的茶杯,里面只有茶渣。
卡伦只能推开书房门,走了出来。
普洱蹲在窗台上,卡伦出来时,它也不为所动,因为它的目光,一直落在院门处。
狄斯牵着那条蠢金毛,回来了。
“呼……狄斯安全回来了。”
普洱长舒一口气,心里悬着的那颗石头……刚落到一半又猛地提到了猫嗓子眼儿处。
它马上站起身,
将脑袋向下,
猫眸死死地盯着狄斯牵回来的那条金毛。
卡伦看见窗台上普洱身体瞬间紧绷,连它身上的毛似乎也都立了起来。
“那条蠢狗……怎么回事!”
“你怎么了?”
卡伦习惯性伸手摸普洱的脑袋。
正处于情绪激动状态下的普洱直接撩起爪子,扫了下去。
“嘶……”
卡伦手背被抓出了三道猫爪血印。
“哦,天呐,天呐!”
普洱尖叫起来:
“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亲爱的卡伦,卡伦,我对不起你,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有些走神。”
普洱马上凑上前,伸出自己的舌头帮卡伦舔着手背上的伤口,同时还故意轻摆自己的尾巴,在卡伦手臂上来回轻柔地拍着。
“不疼,不疼,舔舔就不疼了哦,我可怜的小卡伦,猫猫爱你。”
卡伦倒是没有因为手背被普洱抓出几个小血痕生气,反而对普洱此时的殷勤有些疑惑: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亲爱的小卡伦。”
“你今天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了,我不一直都是这样的么,放心,以后你就习惯了,我是一只拥有百年贵族修养的温和猫咪,以后你会发现我更多的温柔,相信我。”
卡伦收回了手,道:“我去下楼倒杯水喝。”
“不用不用,我去把伦特抓醒,让他出来给你倒水。”
就在这时,
狄斯走上了楼,卡伦看见爷爷手里牵着那条金毛。
“爷爷,您大早上的就去遛狗了?”
“嗯。”狄斯应了一声,走到卡伦面前,将牵引绳递给卡伦,“接着。”
卡伦伸手,接过了牵引绳。
金毛马上贴了过来,用脑袋轻蹭着卡伦的裤腿。
旁边的普洱,猫脸凝重。
狄斯指了指这条金毛,
道:
“这条金毛你也带去维恩吧,虽然用处不大。”
第七十二章 秩序之神的慷慨
“明天是尤妮丝小姐的生日?”
“是的,爷爷。”
“明天请她来家里吃饭吧,上次你叔叔婶婶和姑妈去游乐园了,失了礼数,得补回来。”
“好的,爷爷。”
“另外,今天是老霍芬的冥日。”
“是的,爷爷,我记得。”
“你去趟128号吧。”
“好的,爷爷。”
冥日和上辈子卡伦所熟悉的“头七”到“五七”差不多一个意思;在瑞蓝,人们也会在逝者逝去后的某几个特定日子里去进行祭奠。
只不过为什么祭奠老霍芬的冥日要去明克街128号?
爷爷让自己昨晚盯着烛台看的目的以及昨晚那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
昨晚自己在书房椅子上睡了一夜,是否意味着狄斯是昨晚出去后现在才回来的?爷爷昨晚去忙什么了?
卡伦没问狄斯这些问题,而是站在窗台边看着狄斯直接回了他自己的卧室。
直觉告诉卡伦,128号里,会有人告诉自己答案。
去二楼倒了水喝后,卡伦又回到三楼在盥洗室里洗了个澡,换上了一套比较正式的衣服,早餐也没吃,下楼准备出门。
一楼客厅的电话恰好在此时响了,卡伦接了电话:
“你好,这里是茵默莱斯丧仪社。”
“卡伦,我回来了。”是皮亚杰的声音,“我现在能来找你做心理咨询么,银行刚开门,我也刚取好了钱。”
“我现在有事。”
“哦,这样啊。”
“你可以先回家,等我处理好了事,我下午来你家找你。”
反正皮亚杰和尤妮丝都住在莱茵街,自己下午要去尤妮丝家邀请尤妮丝,之后正好可以去看皮亚杰。
“好的,好的,那我在家泡好咖啡等你。”
“嗯,好的,下午见。”
“下午见。”
挂断了电话,卡伦走出了家门。
雨在早上时停了,但地上依旧很湿。
卡伦走到128号门口,敲门前,门自己开了。
开门的是一身黑色精简西服的霍芬先生;
霍芬先生看着站在门外的卡伦,激动道:
“哦,卡伦,你是来参加我的冥日礼的么?”
“是的,霍芬先生。”
“那我代表我自己,欢迎你来参加我的冥日礼。”
这本该是让人觉得极为惊悚的一个画面,已经故去的死者,亲自招呼着来参加自己冥日礼的客人。
不过,卡伦确实是看见霍芬先生站在这里有些意外,但绝对谈不上震惊。
一楼多了个小餐桌,此时上面摆放着几盘点心和一壶茶;
小餐桌对面有一张木方凳,上面摆着一幅遗照。
遗照内的老霍芬穿着和现在老霍芬一模一样的衣服,应该是大早上……不,可能是天放亮之前就去照的,有阿尔弗雷德在,这点事根本就不算问题。
霍芬先生发现卡伦在看他的遗照,
笑道:
“我觉得拍得可以,把我的精气神给拍出来了,唯一的缺憾就是脸上的皮有些松,我让莫莉女士给我重新做了拉皮固定,但很显然的是,她的手艺还远远没有你的婶婶好。
但我又不方便再去麻烦玛丽,是吧?”
“嗯。”卡伦点了点头。
玛丽婶婶经常说以前因为她的化妆技术好,所以还曾有过明星特意指名她来化。
只不过,卡伦觉得现在的玛丽婶婶肯定不会期望还能有这种好评的回头客。
“来,坐。”
“好的,霍芬先生。”
“嗯?你叫我什么?”
“霍芬爷爷。”
“对,这才对,叫爷爷,知道么?”
“知道了,霍芬爷爷。”
“把名字去掉。”
“爷爷。”
“哎,乖。”
霍芬先生伸手,轻轻拍了拍卡伦的脸,然后帮卡伦倒茶,卡伦赶忙接过茶壶亲自来倒。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和狄斯,对你而言,没什么差别。”
“嗯。”卡伦应了一声,反正狄斯在家里。
“虽然我一直嚷嚷着想要让狄斯杀了你,但我死前,还是保护了你。”
“是的,我一直记得您的恩情。”
“我看出来了,你给我墓碑下留的铭文,我很喜欢。”
“您喜欢就好。”
“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人生,执念就像是蜘蛛网,可它又容易散还容易断。我们可能无力去改变什么,但我们能做到珍惜,珍惜这曾经拥有。
不过,我是从坟墓里爬出来后看到这段铭文时才有这种感慨的。
不死过一次的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说这句话时,霍芬微笑看着卡伦。
卡伦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等冥日礼结束后,下次你帮我火化了吧。”
“好的。”卡伦点头。
“我这具身体,也不可能再折腾一次‘苏醒’了,唉。”霍芬先生帮卡伦取了一块点心,放在卡伦面前的餐盘上,“你吃,我吃不了东西,现在尝不出味道了。”
“好的。”卡伦开始吃了起来,他没吃早餐,现在的确有些饿。
霍芬先生则开始将昨晚的事情,全部讲述了出来。
卡伦一边就着茶吃着点心一边很认真地听着;
一直到,
“什么,您是说,凯文体内现在住着一尊邪神?”
“是的。”霍芬先生点了点头,“那是我和狄斯,你的两个爷爷送给你的礼物,喜不喜欢?”
“爷爷,我的意思是,这安全么?”
“我亲自布置的阵法,放心,安全得很,不过,这个得给你。”霍芬先生递给卡伦一个笔记本,“上面有我写下的一些阵法和操作方法,现在的你还用不着,但以后,大概就能用了。”
“好的,谢谢爷爷。”
卡伦随手翻开一页,
小卷标题写着《黑夜神教禁级法阵——夜之哀伤》;
再翻一页,
小卷标题上写着:《秩序神教禁级法阵——神之裁决》;
卡伦马上把它又合上,好吧,打扰了。
所以,霍芬先生才能成为狄斯的朋友,虽然霍芬先生可能看起来很弱,嗯,他也确实很弱,但另一个层面上,他诠释了什么叫……知识就是力量。
这绝对是一位不能小觑的存在,可能,他和狄斯一样,都选择了低调,所以他在原理神教里,地位很不起眼。
“我刚刚与你说时,你好像都不是很震惊?
不,
你只是震惊那条狗?”
“因为有些事情,我心里早就有疑惑了。”卡伦回答道,“正好从您这里得到了答案。”
“哦,这样啊。”霍芬先生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所以,你能告诉我,你是如何挤开一尊邪神,成功把他暖好的床占为己有的么?”
卡伦耸了耸肩,道:“爷爷,我是真的不知道。”
“爷爷相信你。”
二人面对面地坐着。
“和尤妮丝小姐的感情怎么样?”
“挺好。”
“人家小姐长得好看么?”
“好看。”
“好看就好,其实男人女人都一个样,只要对方长得好看,就能愿意承受更多的气,嗯,然后消气也会更快。
不过,很抱歉的是,我的遗产被我那几个子女都瓜分走了,连我的房子都已经被卖掉了,导致我居然不能回自己家来办自己的冥日礼。
所以,爷爷我没办法给你钱了。”
“谢谢爷爷,刚刚的笔记本已经是无价之宝了。”
“主要是人死了后,真的是连茶都是凉的。”霍芬先生指了指自己手里端着的茶杯,因为他现在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所以端在手里的茶也会凉得更快。
说着,霍芬先生又从桌下抱出一个大袋子,递给卡伦:
“这些,是初级的阵法大全,我昨晚熬夜写的,不久后,嗯,等你去了维恩经历过净化体内拥有了信仰之力,就能尝试学学和使用了,我都做了详细的标注与解释,原理和注意点也都写透了,很多宗教的阵法都有。”
卡伦看着面前放着的十本厚重的书,诧异道:
“这些,是您昨晚写的?”
“我以前不喜欢做笔记,只喜欢存脑子里,你知道的,这些东西对于很多教会来说,是真的禁忌,他们不会允许外传的,我记录下来万一流失出去反而容易引起巨大的麻烦。
但现在,无所谓了,反正我已经死了。
我的子女也已经分走了我的财产,我对他们的义务也尽到了。”
“我是说,您写得真快。”
“哦,用的是原理神教最初级的术法,写字和布置阵法都可以用它,效率能提高无数倍,只要你思维跟得上,笔尖就不会慢下来。
我比较笨,真正的术法,也就只学会了这个。”
“您是一位伟大的天才。”卡伦说道。
“狄斯才是。”霍芬先生摆摆手,“我不和狄斯去抢这个,因为没办法抢,我从未见过一个人,一辈子最苦恼和最抗拒的事就是成神。”
霍芬先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明天是最后一天了吧?我是说狄斯。”
“是的。”
“明天的安排呢?”
“爷爷让我邀请尤妮丝小姐来家里吃饭。”
“他是真的爱你,卡伦。”
“我知道。”
“我大概后天会去死,我尽量撑到狄斯的那一天到来,对了,记住,帮我火化掉,骨灰也不用拾掇了,找条河把我倒进去就好。
或者,烧完回家的路上你直接给我撒车窗外也行,尽量别呛到行人,这样有损公德。”
“好的,爷爷,我记住了。”
“吃饱了么?”
“嗯,吃饱了。”
“那,我霍芬代表霍芬本人宣布,冥日礼完成。”
卡伦站起身;
“走吧,你得去邀请尤妮丝小姐明日来家里吃饭,不是么?”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您。”
“哦?好,你说。”
“那场超规格神降仪式下,爷爷,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事实是,狄斯什么代价都没付,虽然他已经准备好了,但秩序之神,什么都没拿。”
“什么都没拿?”
“是的,什么都没拿。”霍芬先生笑道,“因为那个‘卡伦’,并未复活回来,且就算是召唤出了邪神,但那位邪神并未进入这具身体。
我觉得,应该是因为仪式没成功吧,甚至可以说,那是一场彻头彻尾失败的仪式。
就像是谈一笔生意,祭坛等一系列准备工作只是订金,最后对方没能出货,你还会傻乎乎地把剩下的尾款交给对方么?”
“是这样么,好的,我知道了。”
“不要担心,要对狄斯有信心。”
“我一直很有信心。”
“这就好。”
“那霍芬爷爷……不,爷爷,我就先告辞了。”
“记住两天后来给我收尸。”
“好的,爷爷。”
霍芬先生站在门口,看着卡伦走了出去,一直到卡伦身影消失在街角,他才关上了门,身子靠在门板上,沉吟道:
“一场彻头彻尾失败的仪式么?
参与那场仪式筹备的,其实不仅仅是狄斯一个人,是四个人。
狄斯,
我,
普洱,
还有那位壁神教的……琳达夫人。
狄斯得到了他最喜爱的孙子,我能看出来,狄斯对这个孩子的喜爱,是发自内心的,甚至超越了血缘的界限。
因为这个孩子无论是从性格上、品性上、习惯上,还是表现出来的其他一些特质上,都很契合狄斯自己。
可能这对上一个‘卡伦’有些不公平,
但无疑现在的卡伦,才更符合狄斯心中孙子的模样。
我呢,
我临死前,帮着狄斯召唤了邪神,死后还能从墓地里爬出来,再帮着狄斯封印了一位邪神。
这不就是我的梦想么,
一辈子恪守教条地活着,一直沿着规矩的路在走,可内心深处一直有一种不甘,想要来一场真正的放纵。
普洱呢?
它马上要跟着卡伦回维恩了,而且回的还是它的家族。
她当年和家里决裂,最后变成一只猫在外头寄居了百年,它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呢?
梦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家看看?
至于琳达,她完成了自己的夙愿,虽然她的神降仪式失败了,但她终于看见了她信奉的真神模样;
亦或者,是她一直最牵挂愧对的丈夫,也找到了可以在她离去后可以陪伴的挚友?这正好了却了她的后顾之忧?”
霍芬先生伸手,把又有些滑落的脸皮重新提起来:
“所以,可不可以这样来理解,那就是:
其实秩序之神很可能已经把我们所有人想要的,都已经给我们了?
那么,
秩序之神,
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
白天时还会有一个大章,然后就是上架感言,抱紧大家!
第七十三章 来了!
卡伦坐在尤妮丝家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放着红茶与精致的茶点,尤妮丝坐在离他很近的斜对面。
她今天穿着一身蓝梅花纹的长裙,头发很自然地披落,体现出一种很自然柔和的美。
联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她一身黑色的长裙,再到如今,她其实是在有意识地根据双方关系的距离在选配每次见面时所穿的衣服。
画风,在越来越自然,也越来越随和。
“你今天穿得,好正式,妈妈见你来了后,又回房间换衣服去了。”尤妮丝捂着嘴笑道。
这其实是一种问询。
“因为今天是我一位长辈的冥日,我去参加了他的冥日礼,然后就懒得再回家换衣服直接来你这儿了。”
卡伦的意思是,今天穿这么正式过来,本身就是一种随意。
这时,詹妮夫人走了出来,她竟然穿上了礼服。
“卡伦,船票我们已经订好了。”
“辛苦夫人您了。”卡伦起身道谢。
“不用客气,这是应该的,家里也知道你会来做客,所以已经在做准备了。”
“感谢您和您家族的厚爱,不过有一件事,我的船票可能需要多几张,因为我还有几个朋友需要一起带着去维恩。”
“没问题,票是够的,因为我订的是一个船厅三楼,总共有十个房间,完全住得下。额……住得下吧?”
“住得下的夫人,两位仆从,以及一只猫和一条狗。”
“哦,卡伦,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我一直和尤妮丝说,喜欢宠物的人,心底都是善良的,不是么?”
卡伦也笑着附和了一下。
他喜欢的倒不是宠物,那一只猫,是你们家的祖宗;
那条狗,是一个刚被封印进去的邪神。
不知道詹妮夫人在知道这两条宠物的真实身份后,是否还能说出:哦,你真善良。
卡伦并未询问太多关于艾伦家族的事情,也没对自己以后的居住场所等等这些细节进行过问,虽然詹妮夫人几次想要说明以表现她们家的细致与周到,但都因卡伦没热情接话而有些难以说出口。
因为,对于卡伦来说,去维恩是主要目的,至于在艾伦家族到底能不能住得舒服或者能不能住得久,他其实没有过多的执念;
因为,他不是家道中落没其他退路的情况下,拿着一纸婚约去艾伦家族要求履行的。
他自己受不得这个委屈,
当然,
狄斯也不会允许他的孙子去受这个委屈,否则也不会提前准备了这么多。
最重要的是,
他不是一个无根浮萍,他是一个有家的人。
告辞时,
詹妮夫人留在屋内,尤妮丝将卡伦送到院门口。
卡伦张开手,尤妮丝身体微微前倾,两个人都以一种恰到好处的默契和节奏,拥抱在了一起。
嗯,尤妮丝的头发,有淡淡的薰衣草香。
卡伦忍不住稍微用力吸了一口,顺便用自己的鼻子在她脖颈处也蹭了蹭。
“痒……”
“呵呵。”
“明天我来接你。”
“嗯,我等你。”
卡伦坐上车,尤妮丝站在院子里,目送着卡伦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卡伦在把车开走后,又很快停在了一个男人的家门口。
皮亚杰的家门一直都没有关的习惯,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客厅里,乱糟糟的,都是吃剩的食物和带着污渍的餐盘,也没人收拾。
皮亚杰则躺在沙发上,正呼呼大睡,头下枕着的是一叠厚厚的卢币,目测有四五万。
他上身穿一件西服,下身穿的是骑手裤,头发乱糟糟的很是蓬乱。
可以看得出来,他很累。
上午打电话给自己时的亢奋,完全是疲惫到极点后的异常状态,但身体和精神其实早就透支了。
卡伦默默地将垃圾全部装袋,再将餐盘餐具收起,放入厨房洗碗池,打开水龙头。
然后,拿起扫帚打扫客厅,扫完后,又用拖把拖了一下。
皮亚杰一直在熟睡,根本就毫无察觉。
卡伦又进入厨房,把洗碗池里的盘子和餐具都清洗干净,摆放时,才留意到灶台边上放着一壶咖啡。
伸手碰了碰,还有些温热。
卡伦倒了一杯,喝了一口,神情当即一凝:
“嗯?”
卡伦有些疑惑和意外地从厨房里探出头,看着还在沙发上睡觉的皮亚杰,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咖啡。
把这杯咖啡喝完后,
卡伦找来纸和笔,给皮亚杰留下了一封短信:
“我实在不忍心喊醒睡得正香的你,顺带帮你把猪窝打扫了一下,或许,你该考虑请两个女佣来照顾你的起居了。”
犹豫了一下,
卡伦最后又在上面加了一句:
“感谢您为我准备的咖啡,很好喝。”
……
翌日,
下午。
“婶婶,其实不用准备这么丰盛。”卡伦斜靠在厨房外的墙壁上,看着还在里头忙碌的婶婶与姑妈。
今天,他这个家里的“大厨”被剥夺了厨房使用权,玛丽婶婶和温妮姑妈要求由她们来负责晚餐。
“尤妮丝小姐的生日,怎么能不准备好呢?”玛丽婶婶说道。
“那也不应该比婶婶的生日规格还要大,她是晚辈。”
听到这句话,玛丽婶婶伸手,刮了一下卡伦的鼻尖,笑道:“长辈和你们晚辈比什么,肯定是把最好的给你们晚辈才是。”
其实,前不久她自己生日那天,来自狄斯的举杯祝福,就已经是她最好的礼物了。
因为狄斯是她最敬畏的人,在茵默莱斯家,他就是一种精神图腾。
“卡伦,你与其继续在这里站着,还不如去把衣服换好,然后去把尤妮丝小姐接来。”
“好的,姑妈,听从您的吩咐。”
卡伦先上楼,来到了卧室,在挑选衣服时,目光无意间扫到了书桌缝隙间放着的两张卡片,是上次伦特送给自己。
一张是【月光净化】,可驱散一切负面属性魔法影响。
一张是【影子守护】,召唤出一道黑色的身影对你进行伴随。
卡伦将这两张卡片收好,夹在了《秩序之光》这本书中。
换了一身比较休闲的衣服,卡伦走下楼,手里拿着两把钥匙,最终,在家里灵车和阿尔弗雷德桑特兰间,卡伦选择了灵车。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真没必要再用个什么特立独行的方式去吸引女孩的注意。
他只是觉得,自己以后开灵车和坐灵车的次数不多了,所以现在想趁着还有机会再多感受一下。
就这样,二十分钟后,卡伦开着灵车来到了尤妮丝家门口,在詹妮夫人一脸圆瞪的目光下,将尤妮丝接上了灵车。
这一次,詹妮夫人没有选择一起过来。
开车回家途中,卡伦致歉道:
“很抱歉,我开这辆车。”
“没事,我知道,这车承载着你对家的挂念,你开这辆车过来,是因为你没把我当外人。”
“谢谢。”
……
回到家时,卡伦发现还有另一辆车停在了家门口,是皮亚杰的车。
当卡伦牵着尤妮丝的手走入客厅时,看见皮亚杰正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翻阅着棺材宣传册,梅森叔叔坐在他侧面,还在给他做着介绍。
“卡伦,你回来了。”梅森叔叔看见了卡伦,“亚当斯先生等你很久了。”
“嘿,卡伦。”皮亚杰热情地向卡伦打招呼,然后指了指图册,“梅森先生,就请你帮我订购这一款优雅内敛沉稳智慧英明冷静轻风棺吧。”
“真的么,亚当斯先生?”梅森叔叔无比震惊。
要知道这两款棺材虽然一直被放在宣传册的榜首最显眼位置,但它们其实就和插画一样,是为了提升格调,事实上,它真的很难卖出去,甚至,基本不大可能卖出去。
“是的,我要他了,只不过要辛苦您派人把它直接送到我家去。”
“好的,我这里有优惠,我来帮您算一下……”
“您算就好了,到时候把最终价格直接告诉我就行,我给您寄支票。”
“好的,亚当斯先生,所以您是准备用这款棺材……”
“哦,我打算拿它来睡午觉,因为我觉得家里的沙发睡觉真的没它舒服。”
“额……好的。”
皮亚杰走到卡伦面前,然后目光落在尤妮丝身上:
“恭喜你小姐,你选中了一位极为优秀的对象,我相信在以后的生活里,你会一次次为自己现在的选择感到庆幸与明智。”
尤妮丝含蓄一笑,道:“我会的。”
皮亚杰又看向卡伦,主动上前,给卡伦一个拥抱,双手还用力地在卡伦后背拍了拍:
“很不好意思,昨天回去后我就直接睡了。”
“我理解,没事。”
“嗯,今天是要举行派对么?”
“是尤妮丝的生日。”
“哦,好的。”皮亚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然后双手指了指自己,“所以,我……”
卡伦没说话。
皮亚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卡伦依旧没说话。
尤妮丝开口道:“亚当斯先生,请问我能有幸邀请您参加我的生日派对么?”
“哦,当然,当然,我荣幸之至。”
说完,
皮亚杰还对卡伦翻了个白眼。
“这是我的叔叔,梅森。”卡伦向尤妮丝做着正式介绍。
“很抱歉,尤妮丝小姐,上次你和你母亲来我们家拜访时,我们刚好出门去玩了,真的很抱歉。”
“没事的,您言重了。”
“我带你去见婶婶和姑妈她们。”
卡伦牵着尤妮丝的手上了楼,来到二楼时,玛丽婶婶和姑妈已经摘下了围裙,还擦拭了手,站在那里面带着微笑等着了。
“这是玛丽婶婶。”
“婶婶好。”
“你好。”
“这是温妮姑妈。”
“姑妈好。”
“你好。”
玛丽婶婶忙道:“晚餐马上就准备好了,一会儿就能开宴了。”
“辛苦婶婶和姑妈了。”
“应该的,应该的。”
可能卡伦因为自己的一些特殊原因所以并不觉得,尤妮丝当老师时也不会这样,但当她面对社交活动时,其实会很自然地把以前在家里出席社交场合的习惯体现出来。
不是她故意疏离,而是她之前都是这么过来的,再加上她现在也是有些紧张。
要知道,普洱甚至鄙夷过自己家族已经堕落到要陪皇室老太太喝下午茶的地步了;
但就算是这样,这种浸润在骨子里的贵族礼节气息,还是让玛丽婶婶与温妮姑妈产生了本能紧张与拘束。
在玛丽婶婶看来,这位尤妮丝小姐的气场可比她以前接触过的小明星要强大太多了。
卡伦对尤妮丝说道:“我们先上去。”
“好的。”
“是的,你们先上去,米娜他们在楼上呢。”玛丽婶婶赶忙道。
卡伦带着尤妮丝上了三楼,米娜、伦特以及克丽丝三个人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他们现在放了寒假不用去上学。
等尤妮丝上来了,米娜主动上前:
“姐姐好。”
伦特也上前:“老师好。”
克丽丝上前:“姐姐好。”
“卡伦,我准备好的礼物落在车里了,我给大家都准备了礼物,是母亲帮我一起挑选的。”尤妮丝说道。
“没事,让伦特下去拿就好了。”卡伦一摸口袋,嗯?灵车钥匙好像也落下面了。
这时,一条金毛叼着一串钥匙上来,撑起两条后腿,立起身子,张着嘴。
见卡伦没伸手拿,转而又跑到伦特面前,将钥匙直接吐在了伦特面前,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面对着尤妮丝乖巧蹲下,吐着舌头。
“它真的好乖好聪明啊。”尤妮丝忍不住伸手抚摸金毛的脑袋。
金毛也笑得很开心。
旁边窗台上,猫脸继续凝重。
“要不要在坐船去维恩途中,把这条狗推进海里?”
“或者,今晚给它的狗粮里,放些毒药?”
“还是,把米娜和克丽丝的内衣偷出来,放到它的狗窝里去?”
卡伦领着尤妮丝来到了狄斯的书房门口;
“哆……哆……”
“进。”
书房内,狄斯坐在那里,今天的他穿在身上的是温妮姑妈为他亲手织的那件毛衣。
“爷爷。”尤妮丝上前,向狄斯问好。
“嗯,你好。”
卡伦带着尤妮丝在书桌对面坐了下来。
狄斯看着尤妮丝,道:“我祝福你们能永远快乐地在一起。”
“谢谢爷爷。”
“我也相信我的孙子,他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确切地说,我们茵默莱斯家的男人,都很有家庭责任感,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我也这么觉得,爷爷。”
“希望你能一直这么觉得。”狄斯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也希望你能一直愿意将你的头,枕靠在他的肩膀上。”
狄斯端起茶杯,
道: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了,替我向你爷爷和你父亲问好,就说,狄斯.茵默莱斯会一直记挂着他们。”
“好的,爷爷,我会帮您转达的,我的爷爷和父亲,一直记挂着与茵默莱斯家的友谊。”
卡伦带着尤妮丝离开了书房,在书房关闭的刹那,狄斯嘴角的笑容收敛:
“其实,就算忘记了,也没什么关系。”
…
晚宴开始了。
玛丽婶婶与温妮姑妈准备了一桌从卡伦那里学来的中餐,不得不说,她们已经学得有模有样了。
一开始的主题自然是为尤妮丝庆生,在尤妮丝吹灭了蛋糕蜡烛后,大家发出了欢呼。
随后,
晚宴的氛围开始变得更加热烈,在狄斯离开饭桌后,阿尔弗雷德用收音机不停调试出各种音乐,大家开始尽情地互动舞蹈。
众人没留意到的是,狄斯在三楼楼梯口,听着下面的喧嚣,驻足了很久很久。
…
等到曲终人将散时,卡伦来到了三楼。
他看见普洱正匍匐在窗台上,一脸落寞地望着窗外的夜空。
卡伦伸手,在普洱后背上摸了摸。
其实猫这个位置,因为肉比较多,毛又比较厚,所以摸起来手感最好。
普洱一动不动,任凭卡伦抚摸自己:
“你不是应该去送尤妮丝回家了么?”
“我让她再等会儿。”
“有什么好等的。”
“因为还有一个人,还没吃上生日蛋糕。”
卡伦将一盘完整的小蛋糕放在了普洱面前,上面插着一根蜡烛,卡伦用火机将蜡烛点燃,轻轻哼唱道:
“祝你生日快乐……”
看着面前的生日蛋糕,听着耳畔边的生日祝福,普洱那如同琥珀一般的猫眼里,瞬间浮起了一层厚重的雾气。
“谢谢你,
不是邪神的邪神大人。”
……
昨晚,家里所有人都庆祝到了很晚,餐厅和厨房的狼藉也没来得及当夜收拾。
早上,穿着一身神父衣服的狄斯走下了楼。
在一楼门口处,他看见把沙发搬到那里正躺在那儿熟睡的卡伦。
狄斯走了过去,伸手将卡伦推醒。
卡伦睁开了眼,坐起身。
“昨晚就睡在了这里?”
“是的,送尤妮丝小姐回来后,太累了,上不动楼,就在这里睡着了。”
“不要睡这里,会着凉的。”
“好的,爷爷,我知道了。”
“中午十二点钟声敲响后,你就去我的书房看看书。”
“好的,我知道了。”
“嗯,那我去教堂了,信徒们应该已经在等着了。”
狄斯打开了客厅门,走了出去。
卡伦站起身,站在门口,喊道:
“爷爷,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么?”
狄斯停下脚步,回过身,看着卡伦:
“你婶婶和你姑姑的手艺,从昨天来看,和你还有一定的距离。
所以,我会回来把你从书房里喊出来做晚餐的。
最重要的是,
当爷爷的,怎么好意思对自己孙子说话不算话呢?”
……
“咚……咚……咚……”
教堂的钟声响起,一同响起的,还有茵默莱斯家三楼的挂钟。
“愿仁慈的主,与你们同在,赞美无上的主。”
“赞美无上的主。”
“赞美无上的主。”
信徒们纷纷跟着狄斯神父的动作做起了祷告,然后有次序地走出教堂,结束了今日的礼拜。
狄斯则站在台上,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而这时,伴随着信徒们的退场,一群穿着黑色法袍的神职人员开始大批量地从四面八方向这里进入;
在外围,更有一群身穿红衣的神职人员分别站在各个建筑物的高层,张开双臂,阵法的韵律正逐渐波动,且开始达成契合。
这还是看得见的位置,在看不见的位置,其实还有更多。
拉斯玛走上台阶,进入教堂,步入了中央。
他是秩序神教的大祭祀,在秩序神教的世俗阶层中,有着极高的话语权。
在拉斯玛身后,三道身影,也已经显现。
拉斯玛张开双臂,
其身后三名神殿长老也将双手交叉置于胸前;
外面,
一众黑袍神职人员,远处高楼上的红袍神职人员,同时在各处阴影之中市井之中以及在很多根本就无法想像的位置;
所有人,都将双手交叉置于胸前。
拉斯玛吟唱道:“赞美秩序。”
“赞美秩序。”
“赞美秩序。”
对秩序的赞美,环绕在罗佳市的上方,仿佛连今日略显阴沉的天空在此时都晴朗了不少。
狄斯继续慢条斯理地将桌上的东西都规整好,
然后从后方走出,
站在台前正中央位置,
一样双手交叉置于胸前,
开口道:
“赞美妓女养大的秩序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