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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卿筱     你曾是我唯一txt下载     你曾是我唯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7章 连他都被他给耍了

    沈存希紧紧搂着她,幸好他机智,否则现在不知道他们要闹成什么样。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些碎纸片上,他知道,就算依诺现在妥协了,这件事也会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时不时的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悲剧,沈晏白怎么就变成了他的孩子?他怎么就作茧自缚了呢?

    “依诺,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我,我可以失去全世界,唯独不能失去你!”沈存希哑声道。

    贺雪生闭上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她会努力去克服心里这一关,努力去接受沈晏白是他的孩子,努力和他在一起,直到她再也没有力气为止。

    过了许久,沈存希才放开她,他转身去穿衣服,经过刚才那一闹,他神情疲倦,有许多事情堆积在脑海里,一时理不清。

    贺雪生坐在床前凳上,呆呆地看着他换衣服,就连他站在她面前穿贴身衣物,她都没有像以前那样羞窘的回避,反而直勾勾地盯着他。

    沈存希心里一点也没有为止感到高兴,因为她的目光穿透他,不知道在看哪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穿好衣服,他拿着领带蹲在她面前,将领带放进她手心里,他道:“依诺,帮我系领带。”

    贺雪生眼珠子转动了一下,慢慢回过神来,她低头看着手里酒红的领带。想起这条领带是她七年前买给他的,系的次数多了,都旧了,边上磨出毛来,他竟还在用这条领带。

    “你那么多领带,为什么喜欢这条?”贺雪生抬眸望着她。

    沈存希的手指按在她掌心里,他轻笑道:“那么多领带,你也只给我买了这么一条。依诺,以后的每一条领带,都由你给我买,可以吗?”

    贺雪生呼吸哽咽住,她岂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她握着领带两端,伸手给他系上。她不会那些繁复的系领带方式。只会一种,还是他教的。

    她给他系了个简单的商务领结,摆弄得好看一点,她说:“沈存希,我们去买领带。”

    沈存希一愣,随即点头,“好!”

    两人早上本就已经耽误了,也不在乎耽误一天。车子停在佰汇广场外面,两人像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手牵着手去逛专柜。

    沈存希最喜欢的一个意大利手工定制专柜,在佰汇广场最惹眼的专柜里,他们走进专柜,导购小姐立即热情的迎上来,笑吟吟的向他们打招呼。

    专柜一个区域里有很多的领带,各种各样的,贺雪生拉着他来到领带区域前,拿了一条灰斜纹的领带往他胸前比,她抬头望着他,目力所及,是他性感的喉结,以及打理得干净的下巴,再往上,是他菲薄的唇,以及高挺的鼻梁。

    沈存希的五官深刻,有点西方人的深邃,看起来格外的英挺。她对上他幽深的凤眸,笑吟吟地问道:“这条好看吗?”

    沈存希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模样,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她早上缩在墙角抗拒他靠近的模样,总觉得此刻的她那样的不真实,“嗯,你选的都好看。”

    导购小姐在旁边夸赞道:“这条领带是今年的主打款,沈先生系着比明星都好看,贺总的眼光一向独道。”

    贺雪生却不太满意,她将领带放回去,又拿了一条黄波点的领带,颜太嫩了,将沈存希衬得年轻许多,她选了好几条领带,最好拿了一条淡粉,比了比,她想起什么,又将领带搭回去,有些兴致缺缺的模样。

    沈存希一直盯着她,自然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他道:“怎么了?”

    “选来选去,还是觉得酒红的最好看。”贺雪生随手拿了一条领带在他胸前比试,恰好就是酒红的,沈存希宠溺道:“那就买一打的酒红。”

    “那不行,你是大老板,天天系同一款的领带,别人会说我没眼光。”贺雪生说完,对导购小姐道:“把刚看过的都打包起来。”

    导购小姐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去打包领带了。

    贺雪生将沈存希脖子上那条旧的领带取下来,换上新的领带,还是打了一个简单的领结,然后把旧的领带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沈存希见她转身去刷卡付钱,他弯腰默默将那条领带捡回来,让导购小姐包起来。他心里明白,她觉得以前的好,是因为现在物是人非。

    从专柜里出来,沈存希握住她略有些冰冷的小手,商场里暖气开得这么大,她的手却一点温度都没有,他道:“接下来想去哪里?”

    “我要回去上班了,沈存希,你也回去。”贺雪生道。

    沈存希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不好,他道:“那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你公司里事情还多,你回去,我先上去了。”说完,她抽回手,转身往电梯间走去。沈存希站在她身后,目送她远去,唇边的笑意缓缓落了下来。

    依诺,你突然给我买这么多领带,是什么意思?

    回到办公室,贺雪生只觉得疲惫,云嬗跟进来,提醒她有几份文件需要紧急处理,下面都等着。贺雪生翻开文件时,突然想起什么,她拿钥匙打开抽屉,抽屉里装着几盒长期避孕药。

    她拿起拆开的那盒,吩咐云嬗,“云嬗,你帮我倒杯白开水进来。”

    云嬗刚转身,又被她叫住,她转过身去,就见她将所有的避孕药都扔进了垃圾桶,她诧异的挑眉,有些不理解她的行为,“雪生小姐,你怎么?”

    “你找到白若的下落了没有?”贺雪生抬眸望着她,现在只有找到白若,才能证实沈晏白是不是她的孩子,若是的话……,她闭了闭眼睛,耳边又响起那句话,沈晏白是沈存希背叛你的证据。

    沈晏白是沈存希的儿子,这个事实已经是铁板钉钉,勿庸置疑了。如果白若不是沈晏白的亲生母亲,那这个孩子的亲生母亲是谁?

    沈存希口口声声说他只睡了她一个人,甚至以死相逼,证明他的清白。如果他真的背叛了她,他不可能去做dna鉴定,还把信誓旦旦的鉴定报告拿给她看。

    所以就连沈存希也不知道,沈晏白就是他的儿子。

    她记得,沈存希对沈晏白一点也不好,她多次和他说过,既然收养了他,就要对他负责,他依然我行我素。

    “没有,她藏起来了。”云嬗摇了摇头,就凭白若一个人,她不可能消失得这么彻底,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帮她。

    贺雪生蹙紧眉头,“她为什么要藏起来?”

    “我不太清楚,雪生小姐,你为什么要找她?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云嬗觉得奇怪,白若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却又让贺雪生如此在意。

    “她有可能是沈晏白的亲生母亲。”贺雪生顿了顿,“而沈晏白是沈存希的亲生儿子。”

    “什么?”云嬗吃惊地望着她,这反转也太大了,“你是不是搞错了,还是因为你被误导,就怀疑沈晏白是沈存希的亲生儿子?”

    “不是怀疑,是真的,沈存希做了亲子鉴定,他和沈晏白是父子。”贺雪生按了按疼痛的太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没弄明白。”

    云嬗惊讶极了,“会不会是有人动了手脚?为什么你想什么就来什么?也许是有人拿这件事挑拨离间,你不是说你总听到有道声音说沈晏白是沈存希背叛你的证据,也许那人早就预谋好了,要动摇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也怀疑过是不是鉴定报告出了问题,但是不可能,国外的鉴定机构具有权威性,在鉴定报告上做手脚,量刑很重,一般没有人敢这样做。再加上沈存希一定是秘密让人将样本送出去,除非他身边的人不可靠,否则根本不存在这个问题。”贺雪生分析道,她相信鉴定报告没有出问题,否则沈存希不会那样惊讶。

    “那这么说,你相信了?既然沈晏白是他的亲生儿子,那谁是沈晏白的母亲?”

    “白若!”贺雪生斩钉截铁道,“我在洛水镇找到了白若的病例,她曾生过一个孩子,白若找到依苑,求兰姨收留她,她千方百计接近沈晏白,就足以说明她是沈晏白的母亲。”

    云嬗都被绕糊涂了,她努力让自己的思绪不被贺雪生带着走,从这一团乱中理出一个头绪,“等一下,你说你在洛水镇找到白若的病例,洛水镇离桐城千里迢迢,她为什么要把孩子送到沈总身边去?”

    “我之前想不通,现在想通了,因为沈存希是孩子的父亲。”

    “雪生小姐,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云嬗抽了一张a4纸,在纸上画着图,理智的分析,“你看啊,白若是沿海小城市的人,那个时候她应该还在学校里,离桐城千里迢迢,不可能来到桐城和沈总有一夜情什么的。好,就算我们怀疑他们有一夜情,然后她怀了孩子,她为什么不拿孩子要胁沈总给她一个名份,那个时候你已经出事了,她完全可以凭着肚子里的孩子上位。可是她没有,这不合情理。还有,她怀了孩子,却不回家生孩子,反而跑到洛水镇那样荒僻的地方,这也于情不合。生完孩子,她又跑回桐城,把孩子扔在依苑外面,这更加荒谬,她怎么就知道桐城有个依苑,依苑里还住着有钱人,愿意收养她的孩子,而不是直接扔进孤儿院?更何况,没有一个母亲,舍得扔掉自己的孩子。”

    云嬗一边说,一边在a4纸上画着,她是局外人,不会考虑感情因素,单从事情的角度出发,比他们身在局中的人头脑更清晰。

    贺雪生心里明白,云嬗说得对,“可是孩子是沈存希的,白若也生过一个孩子,她为了孩子才进了依苑,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白若有可能真的生过孩子,但是这个孩子是不是沈晏白,那就不一定了。或许这是别人的设的局中局,有人一直暗示你,沈晏白是沈存希背叛你的证据,那么就足以说明,他可能早就知道,沈晏白是沈存希的孩子,然后用白若来迷惑你。我一直觉得白若这个人出现得太诡异,时机掐得刚刚好,等你开始怀疑她了,她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有意来证明,沈晏白就是沈存希背叛你的证据。”云嬗虽没有见过白若,但是以女人的直觉,她就是一个心机婊。

    贺雪生看着纸上的字,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突然站起来,道:“不行,我要去依苑问问兰姨。”

    兰姨是第一个发现沈晏白的人,或许她能从她身上知道一些什么。

    云嬗连忙跟上去,提醒道:“雪生小姐,你和沈总能够重新走在一起不容易,不要轻易怀疑一个那么爱你的人。至少在我看来,沈总完全没有背叛你的理由。”

    贺雪生心中一震,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她身边的人都看得出来沈存希对她的情意,为什么她却看不清了?

    ……

    沈存希回到沈氏集团,严城匆匆走进来,他将一份名单放在他面前,神情凝重道:“沈总,这是交通局里与连家有过交往的人的名单。”

    沈存希拿起名单看了一遍,连家在桐城的人脉不容小觑,警局与交通局都有人。当年连老爷子遭受重击身亡,若他没死,桐城一定会被他搅弄得风云变幻,连氏未必能灭于他之手。

    他眯起双眸,“现在与连默还有来往的是哪些?”

    严城指了指标注了黑点的,“标注了黑点的都是与他有过来往的,七年前,连默还是律师,他曾为交通局一个小职员打过一场官司,这个小职员对他心存感激。沈太出事那晚,正好是他当值。据说那晚电子眼被关闭,他还受到过处分。”

    沈存希看着那个名字,曾经的小职员,如今一跃变成交通局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眉间多了一抹阴戾,“让他身败名裂!”

    “是!”严城道。记役以血。

    沈存希看着其余几个名字,指着其中一个,“这个是怎么回事?”

    “他们调查的时候,把可疑的名单都列了出来,我问过这几个人,当晚他们也当值,只是他们不在一个交警大队,城内电子眼监控中心也没有设在一处。据说那晚除了警局附近的几个交通要塞的电子眼关闭,就连出城高速的电子眼也失灵了。”

    “什么意思?”

    “我仔细对比了地图,那条线路正好是从警局出来到出城高速的电子眼,有人为了让沈太彻底消失,抹了所有的信息。”严城道。

    警局爆炸之后,沈存希也有可能会怀疑沈太没死,从而展开天罗地网搜查。对方抹了所有监控录相,就算他们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也不可能查得到蛛丝蚂迹。

    这也是他们之前一再调查都受阻的原因。

    沈存希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们是连默的人?”

    “似乎不是,他们与连默没有直接联系,并不听从连默。”严城说完,看着沈存希欲言又止。

    沈存希冷声道:“有话就说!”

    “我调查的时候,发现他们曾与老爷子见过面。”严城说完,心里有些忐忑,七年前连清雨从楼梯上摔下来,老爷子就坚持报警带走沈太,他也许早就知道连默的计划,并且十分配合他。

    沈存希刚才看见严城欲言又止时,心里就已经猜到了什么,此刻见真是他想的那样,他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冷冷一笑,“果然是他。”

    “沈总……”

    沈存希挥了挥手,制止了他接下来将要出口的安慰,七年前他就知道,老爷子不喜欢依诺,可笑他还以为他接受了他,甚至听从他的意见,让婚礼在沈宅举行。

    如今回想起来,那是他做过这辈子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严城看着他,只觉得凄凉,到底什么样的父亲,才能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情来?“沈总,如果没什么吩咐,我先下去了。”

    沈存希摇了摇头,“他做出再多极端的事情来,我都不会感到意外,你不用刻意回避。”

    严城同情地望着他,他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怎会不知道他都背负了些什么?被自己亲生父亲怨恨着,甚至到死都不原谅,他实在太可悲了。

    过了一会儿,沈存希道:“严城,做dna鉴定的事,除了你,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没有,我没有假手他人,鉴定报告出问题了吗?”严城不知道鉴定报告的内容,拿到头发标本,沈存希说不用刻意瞒着沈太,但是他还是留了个心眼,任何人都没有提过,包括他的妻子。

    “沈晏白居然是我的儿子。”沈存希此刻都还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就成了他的孩子了?

    “什么?”严城诧异地望着他,随即斩钉截铁道,“这绝不可能!”

    沈存希看着严城,觉得有些好笑,依诺看见鉴定报告时,怀疑他与白若有染,反倒是他身边的秘书,坚信他的清白,他自嘲一笑,道:“鉴定报告没有问题的话,他就是我的儿子,虽然我不知道中间哪里出了错。”

    严城有些反应不过来,“小少爷是兰姨捡回来的,怎么可能是你的儿子?”

    “也许有人偷了我的精子也说不定。”沈存希自嘲道,他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唯一碰过的就是依诺,所以沈晏白若不是依诺生的,那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偷了他的精子。

    闻言,严城认真思考这个可能性,他想得太认真,以致于脱口而出,问道:“沈总,你和沈太做的时候戴套吗?”

    沈存希被他问得一愣,随即认真思索,偷精子的可能,是他被迷晕了,或者是戴了套,让人有了可趁之机,可是七年前他与宋依诺好得蜜里调油的,也准备要个孩子,怎会戴套?再说他根本没有被人迷晕过,所以这个假设根本就不成立。

    严城看着他的表情,也知道他们是不戴套的,“也许真的是报告出了问题,要不再重新验一次?”

    “再验一次的结果也是一样的怎么办?”知道沈晏白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没有喜只有惊,当年兰姨抱他回来时,那么小小的一个,他一直跟在他身边,由他带大,他竟从不知,他会是他的亲生儿子。

    之前贺东辰说依诺怀疑沈晏白是他背叛她的证据,他只觉得荒谬,如今有亲子鉴定为证,他突然觉得,他是他的亲生儿子的感觉好像也不赖。

    “不可能一样?”严城也拿不准,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像布的一个局,慢慢将他们引入局中,对方的意图如此明显,抛下这么一个大饵,如今就是收网的好时机。

    他总觉得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

    沈存希蹙紧眉头,“不管怎样,再验一次,如果亲子鉴定报告没有问题,那么就要重新调查这件事。”

    沈存希很清楚,他从来没有背叛过宋依诺,所以除了鉴定报告有问题,他想不出别的理由,“这次把依诺的样本一起送过去,如果沈晏白是我的儿子,那么他的母亲只会是依诺。”

    严城心里震惊,他连忙点头,沈总对自己有多自信,才会斩钉截铁的说出这番话?就算明知道沈太生的是个女儿,而女儿已死,他也毫不怀疑沈晏白会是他和别人的孩子。

    严城出去了,沈存希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阳光明媚,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希望重做dna鉴定还来得及。

    ……

    贺雪生回到依苑,沈晏白正在花园里追兔子玩,他的小脸迎着阳光,额上沁出颗颗晶莹的汗珠。看见车子驶进来,他停下来,扭头望去。

    贺雪生从车里下来,就听到孩子又惊又喜的尖叫声,“花生!”

    沈晏白跑过去,扑进她怀里,牢牢抱住她,仰头望着她,“花生,你今天这么早下班么?是不是想我了,回来看我?”

    孩子的神情有些扭捏,贺雪生低头望着他,之前只是怀疑时,就觉得他长得与沈存希相像,现在知道他就是沈存希的儿子,才发现他真的和沈存希长得很像。

    眉毛、眼睛,还有不高兴时抿着唇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这是沈存希的孩子啊,看见他,她竟奇异的讨厌不起来。

    沈晏白从小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生性敏感,见贺雪生一直盯着他看,他心里就发毛,“花生,你又吓我了,说好的不这样看着我,你说话不算话。”

    贺雪生眨了眨眼睛,将眼里的情绪掩饰住,不管他是不是沈存希的孩子,他都是无辜的,她道:“兰姨在吗?”

    “兰姨在后花园里除草,你找她做什么?你不是回来陪我玩的?”沈晏白不满的瘪嘴。

    贺雪生稍稍推开他,“你自己玩会儿,我去找兰姨。”

    沈晏白站在那里,看她往后花园走去,他脸拉得老长。

    贺雪生来到后花园,一眼就看见蹲在花丛里除草的兰姨,她慢慢走过去,兰姨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来望去,看到贺雪生,她笑了一下,“太太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贺雪生站在兰姨身后,看她除草,桐城的天气很温暖,阳光洒落下来,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兰姨一边除草一边道:“小少爷天天念叨你,问你怎么总不回来看他,是不是不要他了。我还没见过他这么黏一个人,就连白……”

    提到这个名字,她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她连忙闭上嘴,忐忑的望着贺雪生,“瞧我年纪大了糊涂了,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太太你别往心里去。”

    贺雪生的心拧了一下,她笑了笑,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兰姨,没关系的,我来是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兰姨站起来,问道:“你有什么话,你就问。”

    “你什么时候捡到小白的,那时候小白多大?”贺雪生问道。

    兰姨认真回忆,“我记得捡到小少爷的时候是八月份,那个时候天气很热。至于小少爷有多大,应该是刚出生没多久,他脸上的胎毛都还没有脱落,对了,先生把捡到他那天,当成是他的生日,就是8月8号。”

    贺雪生皱紧眉头,胎毛未脱,说明孩子还不足一个月,“除了时间,你还记得你捡到他时,他有没有别的特征,比如说身上穿的什么衣服?”

    “有,他的衣服我一直保管着没有丢,想着以后万一有一天用得上,我去给你找。”兰姨转身往佣人房走去。

    贺雪生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兰姨洗了手,就去翻衣柜,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婴儿服来,衣服的布料与做工都很精致,不像是没钱养不起。

    她捧着那叠衣服,鹅黄的小衣小裤,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孩子身上的奶香,衣服与小帽子都与白若那张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事情太过巧合,就像是早就安排好的,白若真的是沈晏白的亲生母亲吗?如果是,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哪里,身份也曝光了,为什么不积极争取要回孩子,反而要躲起来?

    可如果不是,为什么洛水镇的医院里有她生过孩子的病例,而她偏偏找到了这里来?贺雪生百思不得其解。

    兰姨见她盯着小衣小裤发呆,她感叹道:“当年捡到小少爷时,他一双眼睛长得可像你了,我把他抱给先生看,先生抱着他痛哭一场,之后病情竟奇迹般的好转了。”

    贺雪生怔了怔,“你说小白小时候长得像我?”

    “是啊,现在不太像了,大概是与先生生活得久了,现在反倒像先生多一点。”说完,她意识到什么,惶惶不安地看向贺雪生,她道:“太太,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小白就是沈存希的亲儿子。”贺雪生道。

    “不可能!”兰姨激动地站起来,“太太,你别胡思乱想,我敢对天发誓,这孩子是我捡回来的,不是先生的孩子,他们长得像,是因为相处太久,不是有句话说的,夫妻相处久了,都会有夫妻相。”

    贺雪生抬头望着激动的兰姨,平静道:“沈存希做过亲子鉴定了,他和小白有血缘关系。”

    兰姨不停摇头,“这不可能啊,白小姐是小少爷的亲生母亲,先生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小少爷怎么可能是先生的?”

    贺雪生心中一刺,“白若长得有些像我,他们会不会……”

    “太太,我不知道为什么亲子鉴定会说小少爷和先生是父子,但是我确定一件事,先生不会对不起你。七年前,你们感情正浓的时候,他不会,你出事后,他更不会。有件事,大概没有人跟你提过。”兰姨本不想多嘴,但是祸是她闯出来的,她不想看到贺雪生误会沈存希。

    “七年前,在你的葬礼上,先生曾割腕自杀,要追随你而去,要不是薄先生他们感到不对劲,冲上山去,恐怕现在你们已经天人永隔了。”

    贺雪生耳边轰然作响,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听到“割腕自杀”四个字,她眼前浮现一幕幕,那日晚会,薄慕年正打算和她说什么,沈存希冲出来阻止,他的表情显得那样慌张,那时候薄慕年打算和她说的就是这件事?

    他左手腕上的丑陋疤痕,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吗?

    她竟不知道,他曾为她自杀过。

    她抖着唇,眼前升起一团团雾气,将她的视线模糊,“怎么会?”

    “太太,你不相信我没关系,你可以去证实,先生以前不喜欢戴宽表带,为了遮住左手上的疤痕,他才换了宽表带的腕表,先生对你的感情真的很深,从医院回来,他就一病不起,躺了快九个月,几乎已经病入膏肓,大家都知道,他这是心病,没药可医。就连薄先生也拿他没有办法,如果没有小少爷,也许他真的会死。”

    贺雪生捂着眼睛,眼泪打湿了她的掌心,她一直怀疑他对她的感情,怀疑他利用她,怀疑他出轨,怀疑他背叛她,可天知道,他有多爱她?

    她错怪了他,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背叛她?

    “我不知道,我一点都不知道。”贺雪生泣不成声,在她怀疑他的时候,他会有多难过?在她和他说分手的时候,他会有多伤心?她竟一直在伤害一个这样爱她的人,宋依诺,这样的你,根本就不配得到他的爱。

    可是现在的你,只能加倍的爱他,才能弥补你欠他的情。

    贺雪生丢下衣服,哭着跑出佣人房,兰姨站起来,追了过去,“太太,你去哪里?太太……”

    兰姨追到前院,眼睁睁看着她坐上车,车子驶出依苑。她急得不得了,完蛋了,她又闯祸了,这次先生定不会轻饶了她。

    她跺了跺脚,转身往别墅里跑去,她要给先生打电话,太太要是出了什么事,她难辞其咎。

    她给沈存希打电话,没人接听,她又给严城打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听,她急得跺脚,怎么关键时刻,他们都不接听电话。

    她急得直冒汗,在心里祈祷,太太千万不能有事,太太千万不能有事!

    ……

    偌大的别墅里,飘荡着钢琴声,声音空洞,几乎连不成调,只让人觉得诡异。黑钢琴前,男人身着白西服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摁着琴键,虽是不成调的音乐,但是却也听得出来,那是歌剧魅影的主题曲。

    白叔匆匆从外面走进来,来到钢琴前面,他神情凝重道:“少爷,我们在交通局的人被拎了出来,因为滥用职权,已经被立案调查了。”

    男人的手指一顿,眼神阴戾,冷声道:“与七年前那场爆炸有关的人,都已经清理完了吗?”

    “清理完了,他找不到一丁点证据来指控是我们做的。”白叔连忙道。

    连默重新弹了起来,这次曲调倒是连贯上了,“沈存希现在就是一条疯狗,见什么咬什么,让他去闹,他不动手,我都会动手除了他们。”

    “可是这件事也会牵连上我们,万一他们反咬一口,供出你来……”白叔迟疑道,论心狠手辣,少爷比老爷子要狠一百倍。

    当年老爷子虽然囚禁了杨素馨,可他对杨素馨是百依百顺,呵护有加。而少爷,当爱而不得时,他狂性大发,几乎将宋依诺摧毁。

    他不得不佩服宋依诺,意志力坚强,无论在怎样的折磨下,都不曾妥协,让他既怜悯,又同情。

    有些人的爱,是希望,有些人的爱,却是毁灭。

    连默的大手重重的按在琴键上,别墅上空顿时传来尖厉的响声,他挑眉望着白叔,“与那场爆炸相关的人都死了,他们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就是我做的,供出我有什么用?你担心这个,不如好好想想,要怎么将沈存希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论钻法律漏洞,他是能手,他没有直接接触过那些人,也没有明确授意,更没有留把柄给对方,法律能奈他何?

    白叔抿了抿唇,“还有一件事,宋小姐去过洛水镇的医院,听说是去找七年前的病例。”

    “她的病例早就已经销毁了,她什么也找不到。”连默冷声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让人把她找过的病例翻出来,我发现了这个。”白叔将一本烧得破烂的病例递给连默,连默接过去,才发现那是白若的病例,他翻开病例,病例大部分被晕开,看不太清楚,他一直翻到最后面,才看到了那段不太清晰的描述。

    他蹙紧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白若这个女人不太简单,少爷你要提防她,以免着了她的道。”白叔提醒道。

    连默合上病例,道:“你派人去调查她,我要知道她接近我的目的。”白若拿出那张照片时,他就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知道沈晏白是沈存希的亲儿子,是个巧合,自从宋依诺重新出现在电视上,他就一直默默注视着宋依诺,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窥视下,直到沈晏白出现。

    那个孩子引起了他的高度注意,他与沈存希长得太像,于是为了确定心中所想,他拿了两人的头发做了dna鉴定,才发现他们是父子,他派人去调查沈晏白的母亲,得到的答案是孩子是沈存希收养的。

    收养也能养到自己的亲生儿子,沈存希这运气也是逆天了。

    后来老秦绑架了宋依诺,他趁机催眠她,让她怀疑沈存希背叛了她。他一直在等,等她爆发,可他显然小瞧了她对沈存希的感情,所以他一直试图动摇她对沈存希的信任,甚至让银鹰黑进她手机里,并且安排歌剧回归的幽灵,再次对她催眠。

    可是他没想到这次催眠的结果,还是没有如了他的意,反而让她决定去洛水镇。他自认他擅于掌控人心,可是他却掌控不了她的。

    她看似怀疑沈存希,其实在脑子里却一直有一个顽固的念头,对他深信不疑!

    那天,白若告诉他,她是沈晏白的亲生母亲,他就决定利用这件事,击垮宋依诺对沈存希的信任。可是他错了,他毁灭得了宋依诺对沈存希的信任,却毁灭不了她对他的爱,就像五年前一样。

    那一鞭鞭抽打在她身上,连他看了都心痛,她依然倔强的不肯爱他。他输了,早就输了,输给了她对沈存希的感情,输得一败涂地!

    既然他毁灭不了她对他的爱,那就让她亲自毁灭沈存希!

    白若是不是沈晏白的亲生母亲,他没有去验证,只要这个人能帮他铲除沈存希,他为什么不利用?可如今,他却不得不防着她。

    “是,少爷,我马上派人着手调查。”白叔说完,转身离去。

    连默坐在琴凳上,手指重新在琴键上按着,略有些苍白的手背上泛着青血管,空气中飘荡着歌剧魅影的曲调,断断续续的。

    阳光从落地窗洒落进来,照射在那张格外阴柔的俊脸上,他微闭着眼睛,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半晌,他猛地睁开眼睛,琴声戛然而止。

    他眼神阴鸷,盯着虚空的某个点,不知道想到什么,他陡然站起来,快步往楼上书房走去,一番翻箱倒柜,地上掉了一地文件,他气喘吁吁的找着什么。

    半晌,他的动作停下来,手边是一张照片,他盯着照片,照片上,他站在宋依诺身后,手搭在她肩上,她怀里抱着一个身穿粉小衣的婴儿。

    他瞳孔紧缩,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婴儿身上,眼里翻涌着暴戾阴沉的情绪。突然,他大笑起来,好得很,好得很,姜还是老的辣,连他都被他给耍了!

第318章 没有背叛,只有深爱

    贺雪生坐在车里,双手搁在膝盖上,十指绞在一起,像绞麻绳一样。她偏头看向车窗外,窗外景物飞逝,她仍觉得车速不够快。催促道:“麻烦再快一点。”

    司机一脚踩向油门,将车速提起来,可这是市中心,来来往往车辆很多。每个路口都有红绿灯,车速刚提起来,就被红绿灯拦了下来,他道:“贺小姐。已经很快了,再快就要闯红绿灯了。”

    贺雪生心里明白,不能再快了,可是她现在归心似箭,想要立刻见到沈存希,她抿着唇,神焦急,手机响起来,她拿起手机接通,电话那端传来云嬗的声音,“雪生小姐,我查到一些关于白若的资料,你现在在哪里,是我给你送过去,还是你回佰汇广场来?”

    贺雪生转头,窗外的马路正好是在佰汇广场那条街。她迟疑了一下,道:“我过来看。”

    挂了电话,她对司机道:“去佰汇广场。”

    司机抬头看了后视镜一眼,倒也没有多问,打了转向灯,将车驶进佰汇广场的地下停车场。贺雪生匆匆回到公司,云嬗拿着资料跟着她进了办公室。

    贺雪生接过资料。刚翻开,一张照片飘落下来,掉落在她脚边,她弯腰捡起来,照片里的女人长相清秀,她诧异的挑眉,“这是谁的照片?”

    “白若的照片,7年前,她在a市读艺校,是她没有整容前的照片。”云嬗道。

    贺雪生仔细看着照片,没整容前的白若长相清秀,有种文艺女神的清新范儿,与现在的容貌大相径庭,难怪她每次看见白若。都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原来她刻意整成了她的模样。

    “你说她在a市读艺校?”贺雪生问道。

    “是,白若家境殷实,父母在沿海城市做小买卖,后来遭遇洪水,将他们家的货物全部冲没了,欠了许多高利贷,这与我们之前调查的结果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我们找到了白若在校的照片,证明她原本并非长得像你,而是整容后的模样。”云嬗的人脉非常广,之前调查白若时,并没有往这方面调查,这次她让人全方位调查,任何细节都不可错过,才查到了这些被她刻意隐藏的身份信息。

    贺雪生边看资料边道:“继续说下去。”

    云嬗站在办公桌旁,“我让人去查过这些年白若的行踪,七年前,白若没有来过桐城的记录,还有,白若在艺校里有一个男朋友。”

    “男朋友?”贺雪生更加诧异了,如果白若七年前有过男朋友,那么她不可能与沈存希有交集,更何况七年前沈存希根本没有去过a市。

    “是,据说那个男的是个凤凰男,长着一张小白脸,到处骗女孩子。那时候白若很单纯,那男的又长得英俊帅气,一下子就被他迷倒了,两人很快就热恋上了。白若迅速陷入爱河,以为能和这个男的天长地久,但是好景不长,那男的认识一个导演,为了一个出演男二号,将白若卖给了那个导演。”云嬗说着,心里蛮同情白若的,遇人不淑啊。

    贺雪生震惊地望着她,“后来呢?”

    “白若被那个导演睡了,不久后就怀上了孩子,那个渣男反诬陷她偷人,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艺校的领导决定开除白若。白若被开除后,心灰意冷想要自杀,被那个导演救下了,据说那个导演重男轻女,他老婆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后来伤了身体再不能怀孕,他就把主意打到白若身上。如果白若生下男孩,他保她衣食无忧,并且还能将她捧到一姐的位置。”

    听到这里,贺雪生隐约猜到了什么,“然后呢?”

    “那个导演是有家室的人,为了让白若顺利生下孩子,就把白若送去了洛水镇,等她生了孩子再把她接回来。”云嬗说完,看着贺雪生,道:“你说你看见过白若的病例,那么她当时确实生下了孩子,但是那个导演再也没有出现过,后来白若就消失了。”

    “这么说,白若不可能是沈晏白的亲生母亲,或者说,她是沈晏白的亲生母亲,但是沈存希做的dna鉴定被人动了手脚?”贺雪生思忖道。

    “是,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沈晏白是沈总的儿子,但是沈晏白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云嬗分析道。

    贺雪生翻开资料看了一遍,这些资料与云嬗说的一模一样。如果白若是沈晏白的亲生母亲,她为什么不认他?她千里迢迢追到这里,甚至还整容成她的样子,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如果真有第三种可能,哪谁是沈晏白的亲生母亲?”贺雪生疑惑道。

    云嬗定定地望着贺雪生,看得她心里发毛,她搓了搓手臂冒起来的鸡皮疙瘩,她道:“云嬗,你有话就说,不要这样看着我,怪渗人的。”

    “如果dna鉴定没错的话,在洛水镇生过孩子的只有你和白若,沈晏白的亲生母亲不是白若,那就是你。”云嬗斩钉截铁道。

    贺雪生倏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云嬗,她失声道:“不可能,云嬗,这绝对不可能。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生的是个女儿。”

    “雪生小姐,你先别激动,你听我分析。”云嬗试图安抚她,“沈总做了dna鉴定,按理说dna鉴定不会出错,那么就确定了沈总是沈晏白的亲生父亲。而沈总非常肯定,他从来没有做过背叛你的事,那么这个孩子除了是你生的,不做他想。”

    贺雪生拼命摇头,云嬗说的话,在她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这比她知道沈存希为了她自杀还让她难以置信,“不,不可能!”

    “你先别急着否定,这并非无迹可寻的,之前,连默暗示你,沈晏白是沈总背叛你的证据,他怎么知道沈晏白就是沈总背叛你的证据?当年你被连默带走,他想要把孩子调包,简直轻而易举,并且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早就防了后路,万一有一天,你依然选择和沈总在一起,他就会用这个孩子来离间你们。因为你不会知道,你到底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如果不是白若出现,戳穿了他的诡计,也许在dna鉴定结果出来后,我们都会认为沈总背叛了你,而他也达到了离间你们的目的。”

    贺雪生猛地站起来,撑在桌沿的双手轻颤起来,“不可能,我什么都可能记错,但是这件事不会记错。”

    “有没有可能,也许还要做个亲子鉴定,那样就能百分百确定,沈晏白就是你和沈总的孩子。”云嬗其实差不多已经肯定沈晏白就是贺雪生的亲生儿子。

    从她第一次见到沈晏白时,就觉得这孩子与贺雪生长得像。

    贺雪生想到第一次见到沈晏白时,他撞进她怀里,将她的心都撞得柔软起来。他是她的儿子吗?为什么她感觉这么不真实?

    早上沈存希说的那些话在耳边回荡,他说如果他是沈晏白的父亲,那么沈晏白的母亲只会是她!他那么信誓旦旦,说他只睡过一个女人,就是她。

    可是,如果沈晏白是她的儿子,连默绝不可能把他送回到沈存希身边。

    她越想越混乱,完全理不出个头绪来。她心里有许多疑点,在这些疑点没有得到答案前,她根本不敢想沈晏白是她的儿子。

    如果沈晏白是她的儿子,那么小忆呢?小忆又是谁的女儿?

    “我混乱了,我不敢想象,这些事情太离谱了,离谱得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贺雪生闭上眼睛,小忆,她的小忆,怎么会变成这样?

    云嬗担忧的望着她,“雪生小姐,这些事情搁在正常人身上确实难以接受,要证实这些,只需要做个亲子鉴定,那么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云嬗,我混乱了,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怕我一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又变了,变成一个我更加无法承受的状况。”贺雪生痛苦道。

    云嬗叹息一声,她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相信你现在看到的,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朋友,我们不会害你。”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需要时间好好理清眼前这一团乱。”贺雪生挣开她的手,坐回椅子上。她怔怔地盯着办公桌上的资料,想起在洛水镇的医院里看到那份病例。

    她眼前闪过一个画面,卫生所简陋的产房里,她意识迷糊,仿佛听见有人在耳边大声喊,“用力,用力,孩子快生下来了,加把劲。”

    她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那个时候她被连默失手从楼梯上推下来,送去卫生所前,羊水就破了,还伴随着大出血,情况危急。

    她九死一生生下孩子,那个时候她昏昏沉沉的,看见窗外天幕漆黑,耳边响起一道嘹亮的新生婴儿哭声,随即她晕死过去。

    她再醒过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这么说,那个时候连默极有可能在孩子身上动手脚,可是说不通,连默把孩子换了,又为什么把孩子送回到沈存希身边?

    据兰姨说,沈存希那个时候重病在床,连默恨不得他死,不可能把孩子送回给沈存希。唯一的可能,就是换孩子这件事,是第三个人做的。

    第三个人?还有谁知道她被连默带走了,并且知道她怀了沈存希的孩子?

    贺雪生猛地睁开眼睛,脑海里灵光乍现,是沈老爷子。沈老爷子早就知道连清雨与连默的计划,还助纣为虐,他一定清楚连默的一举一动,他虽厌恶她,却不会让沈家的血脉流落在外,管仇人叫爸爸。

    所以,极有可能是沈老爷子换的孩子。

    不行,她要去见沈老爷子。

    贺雪生站起来,快步走出办公室。云嬗出来后一直感到不安,看见贺雪生行匆匆的走出来,她连忙跟上去,“雪生小姐,你要去哪里?”记记杂技。

    “我要去见沈老爷子。”贺雪生脚步未停,急步向电梯间走去。

    云嬗皱了皱眉头,“沈老爷子中风了,你去见他做什么?”

    贺雪生脚步倏地顿住,她转头望着云嬗,她差点忘了,沈老爷子中风了,“就算他中风了,我也要去见他。”

    云嬗拦不住她,只好跟上去。

    车子驶入私家医院,她们乘电梯上楼,到达高级病房外面。沈老爷子中风后,守在门口的保镖也撤了,云嬗推开门,贺雪生走了进去。

    偌大的病房里,除了医疗设备的声音,安静得出奇。

    沈老爷子形容枯槁地躺在中央的病床上,苟延残喘着。沈老爷子伤了她之后,沈存希再也没有来过医院,对这个父亲,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

    而沈唐启鸿与颜姿,见无法在老爷子这里拿到什么,几乎也不来医院,除了沈遇树经常过来,这里只有护工照顾他。

    贺雪生缓缓走到病床边,低头看着病床上的老人,老人歪着嘴,斜吊着眼,即使睡着了,手也在轻颤着。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沈老爷子的情形,那是十三年前,老人满面红光,不怒自威,是个让人尊敬的长辈。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变成了现在这样。

    贺雪生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即使有护工精心护理,老人中风后,也时常大小便失禁,病房里有股难掩的异味。

    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想不通,沈老爷子对她的恨意从何而来。从一开始,他就在极力阻止她与沈存希在一起,后来大势已去,他仍没有断了拆散他们的念头。

    她与沈存希相爱,就这样大逆不道,为事俗难容么?

    老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缓缓睁开眼睛来,看见贺雪生坐在床边,他浑浊的目光里顿时掠过一抹厌恶,随即开始大发脾气,歪着嘴咆哮起来,“滚,滚,滚!”

    贺雪生看着他满面狰狞,神情间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她皱了皱眉头,“我并不想来这里,只是有一件事想不通。”

    “滚,滚,滚!”沈老爷子十分抵触她,情绪格外激动,他哆哆嗦嗦的指着门口,咆哮道:“滚、出、出去!”

    “您不用急着赶我走,您不待见我,我也不待见您,沈晏白是我和沈存希的儿子,对吗?”贺雪生问道。

    沈老爷子所有的动作都停下来,他瞪着贺雪生,手臂颤抖得更厉害,歪着的嘴角包不住口水,淌了下来。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强势狠毒的老人,看起来十分可怜。

    贺雪生静静地望着他,即使他还没有回答,她已经从他的反应中得知答案,她苦笑一声,“还真是这样,就算您是个心肠狠毒的人,还不算泯灭人性。白若是您安排的?您原本是想让她来拆散我和沈存希,让我们互相猜疑的,却没想到她的出现,是您整个计划里最大的漏洞。”

    沈老爷子又激动起来,看着她的目光仿佛是淬了毒的利箭,要将她的心脏射穿,他脸上的肉直抖动,“贱人,滚!”

    贺雪生站起来,怜悯地看着他,唇边泛起一抹顽劣的笑意,“我原本以为,我这一生最不该遇见的,就是沈存希。如果我没有遇见他,或许他可能按照您的想法,娶一个足以匹配沈家家世的女人。但是我现在庆幸,庆幸我遇见了他。谢谢您,将小白送回了沈存希身边,让我们这个家得以圆满。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在一起。”

    沈老爷子瞳孔紧缩,怒瞪着她,恨不得将她撕碎,奈何他现在根本没有能力,他只能怨怼的诅咒,“宋依诺,你、你下地、地狱!”

    贺雪生唇边的笑意更加灿烂,“有沈存希在的地方,就算是地狱,我也甘之如饴,您好好保重,最好比我们后死,好好看着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

    沈老爷子气得发了狂,他拼命想要扑到贺雪生面前将她撕碎,却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累得直喘大气,“贱、贱人,你会、会遭报、报应的。”

    贺雪生定定地看了他许久,转身时,她唇边的笑意落了下去。她一直不懂,为什么沈老爷子对她有这么深的恨意,她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沈家的事,唯一一件让她无法拿出来说的,就是她先嫁了唐佑南,又嫁了沈存希。

    走出病房,她看见沈遇树提着一个保温桶站在外面,她脚步一顿,看他的表情,应该是把他们的对话全听见了。

    她道:“你全听见了?”

    沈遇树捏了捏手里的保温桶,他低声道:“四嫂,你等我一下。”说完,他侧身进了病房,将保温桶放在桌子上,很快就出来了。

    “我送你下去。”沈遇树轻声的道。

    经历了太多事,他早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初见的男人,如今在他身上,看到了岁月沉淀的风华与气度,两人走在前面,云嬗跟在后面,落后几步,不打扰他们谈话。

    他们没有坐电梯下去,而是走的楼梯间,贺雪生问道:“家珍最近还好吗?我好久没看见她了。”

    “她还好,前些天她母亲从楼梯上摔下来,她带着小煜回江宁市了。”沈遇树道,这几天,他们都有通电话,若不是桐城这边他走不开,他真不愿意与她分开。

    “摔得严重吗?”

    “不严重,不过年纪大了,伤筋动骨难以恢复。”沈遇树停下脚步,贺雪生也停下来,他望着她,歉疚道:“四嫂,我代我爸向你说声对不起,代我四哥向你说声谢谢。”

    说完,他弯下腰向她鞠躬。

    贺雪生吓了一跳,楼梯间狭窄,她让不开,只得生生受着,“沈遇树,你别这样,我当不起。”

    “四嫂,你是四哥认定的妻子,我爸对你做的那些事,我不敢奢求你会原谅他,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和四哥在一起。四哥失去了太多太多,只有你才能让他幸福。”沈遇树诚恳道。

    贺雪生怔了怔,“是我拖累了他,如果没有遇见我,他的人生不会是现在这样。”

    “没有人的人生应该是什么样的,有些人遇见,是圆满了彼此的人生,对四哥来说,遇见你,他的人生圆满了。这七年,四哥过得很苦,失去爱人的滋味,我们都懂,好好珍惜现在的缘分。”沈遇树很少这样感性过,听到父亲做的那些事,他为四哥感到不忿,就算是门第之见,这也太过了。

    贺雪生莞尔,“我知道,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说到底,他还是担心她会因为沈老爷子的态度,而对沈存希心存芥蒂。其实怎么会呢?那只会让她更心疼他。

    他没有背叛她,真好!

    沈晏白是他们的孩子,真好!

    他们一家三口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终于在一起了,真好!

    两人继续下楼,一路上两人也没怎么说话,只有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沈遇树将她送出医院,见她上车,目送车队远去,他才收回目光,转头望着住院部方向,他神情十分凝重。

    半晌,他拿出手机,拨通沈存希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他道:“四哥,刚才四嫂来过医院。”

    沈存希腾一声站起来,把下面开会的高层吓了一跳,他拿起手机神阴鸷的走出会议室,快步向电梯间走去,他情绪激动,“该死!她现在在哪里?老头子又伤害她了?”

    “她没有受伤,已经离开了。”沈遇树道,沈存希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四哥,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也会查到,刚才我听见四嫂与老爷子的谈话,老爷子在你身边安插了个女人,你留心一下,好像叫白什么的?”

    “白若?她已经被我撵出去了。”沈存希走进电梯,伸手按了楼层数字,他退回到电梯壁前,道:“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四嫂说,小白是你们的儿子,老爷子没有否认。”

    “你说什么?”沈存希失声问道,明明听得清清楚楚,他还是要再确认一遍,“你说依诺已经确定沈晏白是我和她的儿子?”

    沈存希还只是怀疑,正准备拿他们的头发去做dna鉴定,依诺就已经知道,总让他有几分不真实感,毕竟早上她还在怀疑沈晏白是他和别的女人生的。

    “对,我就纳了闷了,你随便捡个孩子养着,怎么就变成亲儿子了?”沈遇树调侃道,其实从宋依诺的话里,也不难推测出来,七年前的事情老爷子有参与,他肯定知道宋依诺的去向,得知她怀孕了,他就来了个偷龙转凤什么的,把孩子给抱回来扔给了四哥。

    难怪四嫂要说老爷子还不算泯灭人性,如果六年前没有那个孩子的出现,只怕现在四哥也不会好好活在这个世上。

    沈存希的心思百转千回,早上看到鉴定报告时,他还被吓了一大跳,不明白沈晏白怎么就变成了他的亲儿子了,现在想起来,如果这中间有老爷子参与,那么所有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沈晏白真的是他和依诺的孩子,太好了,他终于不用再努力去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你没有我这样的运气,不用羡慕了。”沈存希瞬间得意起来,老爷子总算还做对了一件事,没有让沈晏白流落在外。

    以连默的变态,也幸好将孩子换了,否则死的就有可能是沈晏白了。

    思及此,他挂了电话,拨通一个电话号码,“影子,帮我查查小忆是怎么死的。”

    他直觉,那孩子的去世一定不单纯,他皱紧眉头,随即又到了什么,他道:“除了查查这个孩子,再查一下白若与这孩子的关系。”

    白若突然出现在依苑,绝不是为了认孩子那么简单,她抛下一连串烟雾弹,然后像来时那样突兀,消失得也很突兀。

    如果她的目的是为了认孩子,她不会搞这么多花样,除了不着痕迹的接近他,还留下诸多疑点给依诺。现在仔细想想,她似乎只是为了让他们相互猜疑,根本不想认孩子。

    沈遇树说她是老爷子安排来的,所以她的目的肯定不单纯,他必须要有所防范。

    挂了电话,他长长的吁了口气,走出电梯,他拿钥匙摁了一下,停在不远处的劳斯莱斯前后车灯犀利地闪了几下,他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

    ……

    贺雪生离开医院,她心情十分激动,这一天的剧情反转得让她觉得匪夷所思。原本以为沈晏白是沈存希背叛她的证据,没想到最后,他居然是她的儿子。

    若非她亲身经历,甚至是亲自证明的,她都不敢相信,沈晏白是她的儿子。

    此刻她满心激动,想要见到沈晏白,见到她的儿子。思及此,她喜极而泣,“云嬗,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是我的儿子,我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沈老爷子虽然可恨,但是他做对了一件事,就是把小白送回沈存希身边,让他能在亲生父亲身边长大。”

    云嬗坐在她身边,听她激动得语无伦次起来,她也为她感到高兴,他们一家三口经历了将近七年的分离,终于团聚在一起了,真好!

    想到这里,她的手下意识摁着自己的腹部,那里隐隐作痛起来,只可惜,她的孩子未能保住。

    “雪生小姐,恭喜你,我就说过,沈总不会背叛你。”

    “是啊,他不会!”贺雪生眼前一阵模糊,想起他早上还打算跳楼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又心疼又好笑,她看着窗外,今天有太阳,此刻残阳似血,染红了半边天,不知为何,她心房突然紧缩了一下。

    这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自然特征,她为什么会突然感到难受起来?她摇了摇头,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她收回目光,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号码。

    手机很快接通,消弥了重重阴霾,她的声音显得十分轻快,压抑着喜悦,道:“你在干嘛,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上班了?”

    沈存希戴着蓝牙耳机,他注视着前面的路况,怎会听不出她声音里暗藏的喜悦,他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低声道:“只要是你找我,无论何时,都不会打扰到我。”

    贺雪生呼吸一窒,他总是能说些让她感到甜蜜的话,她的心跳缓缓加速,捏着手机,“你要下班了吗?”

    “你要来接我吗?”沈存希笑吟吟地问道。

    贺雪生摇了摇头,又想起他看不见她摇头,她连忙道:“不要,我回家等你。”

    短短的五个字,瞬间让沈存希热泪盈眶,家,那是他们的家,他抿了抿薄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他说:“好,你回家等我。”

    以为他要挂电话,贺雪生急忙道:“沈存希,等你回家,我有惊喜给你。”

    沈存希立即又笑了,“好,我也有惊喜要给你。”

    贺雪生抿嘴浅笑,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耳朵微微发烫,此刻她已经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见到沈存希,这个给她最多爱最大包容的男人,让她明白什么叫深情不悔。

    “师傅,再快一点。”与下午想去沈氏集团一样,她此刻想回到依苑,想见见她的宝贝,想将他抱进怀里,亲耳听见他喊她一声妈妈。

    云嬗看着她唇边绽放的笑容,那样明艳动人,像是开在阳光下的向日葵,朝气蓬勃。她不由得怔愣住,从她接手她的人身安全,这两年来她们几乎形影不离,她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轻松的模样。

    “雪生小姐,你今天很不一样。”

    贺雪生攥着手机,她点了点头,“看到沈老爷子那样激动,我知道我猜对了,心里的重担一下子落了下去,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云嬗,今天是我这一生最跌宕起伏的一天,早上还觉得生不如死,现在却兴奋得恨不得眨眼就到家了。”

    云嬗感受到了她的喜悦,她笑吟吟道:“马上就到家了。”

    “到家后,我要抱抱小白,以前我对他太不好了,希望他能认我这个妈妈。”思及此,贺雪生脸上的笑意落了下去,她那么失职,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保护好,竟然现在才知道,小白是她的儿子。

    “血缘亲情是剪不断的,小白知道你是他的妈妈,一定会很开心的。”

    “但愿如此。”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进通向依苑的小路,路边掩映着法国梧桐,泛黄的树叶飘落,此刻树枝上新生出嫩芽来,再过不久,这里就会绿树成荫,那个时候,她可以牵着小白的手,送他去学校,真好!

    车子驶到依苑门口,那边也正徐徐驶来一辆黑劳斯莱斯,贺雪生眼前一亮,连忙让司机停车,黑劳斯莱斯也停了下来,车门打开,贺雪生步下车,飞快奔向黑劳斯莱斯。

    沈存希打开车门下车,站在马路边上,向她张开双臂,看她兴奋得飞奔向他,直到扑进他怀里,他牢牢地抱住她,将她抱起来,在原地转圈。

    贺雪生搂着他的脖子,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在他耳边响起,仿佛再无忧虑,他也大笑起来。

    云嬗坐在车后座,看着他们像孩子一样的大笑着,她也感染了他们之间的喜悦,唇边泛起了笑意,她对司机道:“师傅,开车去贺氏集团。”

    今天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必须向贺东辰汇报,想到那个男人,她唇边的笑意渐渐隐去,最后变成一声长叹。

    从a市回来,他们之间就回到两年前的相处模式,甚至比那个时候更客气更疏离。

    她偏头看向窗外,云嬗,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那你现在又在失落些什么呢?

    ……

    依苑外面,沈存希将贺雪生放回地上,他的手还揽在她腰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问道:“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吗?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贺雪生眉眼带笑,张嘴欲说时,又突然想起,他说他也有惊喜给她,她便先卖个关子,“你先说。”

    沈存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他有多久没有看见她这样简单快乐的模样了,似乎从重逢后,她的笑容里始终带着忧郁,如今这些忧郁都放下了。

    他捧着她的脸,笑吟吟道:“依诺,傻瓜依诺,小傻瓜依诺。”

    明明在骂她,可声音里的宠溺仿佛要将她溺毙,她怔怔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他,一颗心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欢喜过,他们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没有错过。

    没有背叛,只有深爱!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几近叹息道:“真是傻,傻得让我想少爱你一点少疼你一点都不行。”

    贺雪生望进他温柔的目光里,轻嗔道:“还说我傻,你才最傻,天底下最傻的傻瓜。”儿子就在他身边,跟着他生活了六年多,他竟从来没有发现,那是他们的孩子。

    沈存希握住她的手,送到唇边轻咬了一口,她敏感的想要往后缩,被他握紧,不让她躲,他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我是这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贺雪生唇边的笑意更深,笑着笑着,却突然哭了,眼泪来得让两人都措手不及,沈存希慌了,连忙捧着她的脸,温软的指腹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可刚擦掉,又有新的泪水覆盖上来。

    他心疼得无以复加,一边吻去她的泪,一边柔声轻哄,“好端端的,怎么哭了,乖,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痛了。”

    贺雪生再度扑进他怀里,不想再卖关子了,她嘶声道:“沈存希,我们都是大傻瓜,小白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是他的亲生父母,可我现在才知道,我们都是大糊涂蛋。”

    该死的心理催眠,她竟会以为沈晏白是沈存希背叛她的证据,他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女人,他怎么可能背叛她?

    沈老爷子这盘棋下得有多大?所有人都成了他的棋子,包括自栩聪明的连默,都被算计其中。如果不是他百密一疏,弄出白若这颗棋子来,也许她还会猜疑他许久。

    虽然沈存希已经从沈遇树那里知道这件事,并且早上的亲子鉴定也给他打了预防针,可是此刻从她嘴里,声嘶力竭的说出答案来,他的心还是悸动不已。

    那是他们的孩子,真好!

    “是,我们都是大糊涂蛋。”沈存希兴奋道,没有比他们当父母还当得这么糊涂的,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

    贺雪生又哭又笑,是喜极而泣。

    沈存希紧紧拥着她,这一天,他是天堂地狱几个来回,如今终于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两人紧紧拥抱了一会儿,沈存希轻轻放开她,看她还在哭,他叹息一声,“不哭了,嗯?待会儿让沈晏白看见你哭,会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贺雪生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忐忑不安地问他,“我是不是很丑,待会儿进去会不会吓到他?他不认我怎么办?”

    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可见她心里是真的担心,沈存希无奈地看着她,说着甜言蜜语哄她,“你不丑,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还有你不会吓到他,我的儿子不会那么怂。至于他敢不认你,那我就揍到他认你为止!”

    贺雪生破涕为笑,她瞪着他,“你以前就不把他当回事,现在知道他是我们的儿子,你还要揍他,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沈存希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他搂着她的腰,温声哄道:“他是我们的儿子,我喜欢都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喜欢他?再说男人的喜欢跟女人不同,打是疼,骂是爱。”

    贺雪生想起他之前对沈晏白的漠视,还有那次在贺宅,他们吵架后,他半夜来带沈晏白走。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就粗鲁的拽着他出了门。想起这些,她就心疼,忍不住想要翻旧账。

    沈存希看她这副模样,就怕了她,他连忙揽着她往里面走去,边走边道:“走,进去看看咱们儿子去。”

    这也算是六年多来,沈存希第一次这么待见沈晏白,虽然还有许多的疑点没弄清楚,但是他相信,慢慢都会真相大白的。

    至于害他妻离子散的那个人,他绝不会放过他!

    沈存希他们刚走进依苑,停在路边的一辆奥迪车门开了,一个身穿黑西服的男人从车里下来,一副内急的模样,向同伴说明自己去卫生间,他跑到一个无人角落,一边拿出手机拨电话号码,一边警惕地朝四周张望。

第319章 你口味咋这么重? (17100颗钻合并更新)

    连默接通电话,那端迅速说了几句话,他勃然大怒,攥紧手机狠狠向地面掼去,神情暴戾,怒不可遏!他气喘吁吁地站在书桌旁。一时看什么都不顺眼,拿起什么砸什么。

    很快,书房里一片狼籍,犹如暴风过境一般。连默坐在地板上。背靠着书桌,眼中布满阴鸷与失落,他的手指被碎瓷片割伤,两指间捏着一张合照。他染血的手指轻抚着照片里的女人,女人的容貌逐渐被鲜血染红,直到模糊一片。

    他嘶声问道:“为什么不肯爱我?他有什么好?让你对他这么忠心?依诺,不要怪我,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不要怪我心狠,我只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而已。”

    照片上的人影逐渐看不见,连默突然发狂一般,将照片撕成碎片,然后抛向空中,他厉声道:“我得不到你,谁也别想得到!”

    不知道为什么,贺雪生的心突然跳得厉害,她捂着心口,惴惴不安地看着在客厅里跑来跑去的沈晏白,刚才她和沈存希走进玄关时。看到沈晏白,她突然胆怯了,不敢认他。

    在沈存希要和孩子说明他的身世时,她突然拦住了他,这件事他们不能着急,她已经迟到六年了,想一切等到水到渠成。沈晏白愿意喊她妈妈为止。

    沈存希看出她的惶恐,也没有逼迫她,只是叹息一声。

    此刻见她脸突然变得煞白,沈存希担忧的望着她,低声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不知道,突然心跳加速,我没事。”贺雪生摇了摇头,下一秒,她就被他抱起来,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揽着他的脖子,低声问道:“你干什么呀,快放我下来,让小白看见不好。”

    “爸爸疼妈妈。就是我们给他上的最好的一课,我抱你上楼去休息。”沈存希笑眯眯道,昨晚他折腾了她一晚上,今天早上又因为亲子鉴定受了惊吓,这一天她的心情跟坐云霄飞车一样,上上下下,一定是累着了。

    沈存希这样想着,抱着她往楼梯上走去。

    沈晏白突然转过身来望着他们,小嘴噘了起来,哼,又在亲亲我我,也不注意一下影响。随即他转过头去,又没心没肺的玩了起来。

    沈存希抱着贺雪生回了房,将她放在床边,然后弯下腰去给她脱鞋子。贺雪生脚往里一缩,窘迫道:“我自己来。”

    他要再这么把她宠下去,以后她肯定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

    她踢了鞋子,又脱了袜子,然后坐到床上,拿枕头搁在身后,靠坐在床头。其实并不觉得累,可是一坐到床上,眼睛就有些睁不开。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拉到面前,手指轻轻摩挲着他手腕上的宽表带,她想起兰姨说的那番话,她心口泛疼,手指摸索到表带,一下把表弹开。

    沈存希欲缩回手,却被她握得很紧,她抬头望着他,跌进他格外深邃的凤眸里,她的手指轻轻抚上他手腕上那条伤疤,伤疤的肌肤比别的地方要硬一点,硌得她心疼,眼泪就那样滚落下来,她捧着他的手,轻轻朝伤口上吹气,泪眼婆娑的问道:“还疼吗?”

    沈存希只觉得那一处的血液都在发烫发麻,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看到她小心翼翼的呼气,看到她眼里情不自禁流出的泪,他心脏都快麻痹了,她似乎已经知道了他手腕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他低低道:“不疼。”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柔软的小手摁在胸口的位置,声音沙哑道:“当时疼的是这里。”

    贺雪生眼泪决堤般滚落下来,她呼吸一阵紧过一阵,甚至窒息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俯下身去,红唇印在那道丑陋的伤疤上,唇瓣颤抖着,“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还一直误会他对不起她,一直误会他背叛她,甚至误会他利用她。可是天知道,这世上最不能失去她的人,便是他了。

    他用他的深情,用他的执着,守护着这一切。纵使被她误会,他也从来没有说过半句委屈,总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只要她一个转身,就能看见他。

    是她糊涂了,竟还疑心他对她的感情。

    沈存希轻轻摇头,她做这一切,不是为了给她看的。七年前,他要求独自送她最后一程,捧着那小小的骨灰盒,他依然不敢相信,前些天还赖在他怀里撒娇,说要给他生孩子的温软女子,今天就变成了一捧骨灰。

    甚至这捧骨灰,他都不能确定是不是她的。

    那时候他心如死灰,走过长长的山路,漫天的雪花飞舞,似乎在为她哀悼。他用尽一生的力气,走到了她的墓碑前。

    白的墓碑上,刻着爱妻宋依诺之墓,他坐在那里,抚摸着墓碑,除了寒冷,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其实那天,他已经打定主意随她而去。

    没有她的日子,他一天都过不下去,他怕极了,每天早上醒来,看着身旁空空的床垫,他得提醒自己,她已经不在了。

    这样的日子,他只过了三天,就已经要崩溃了。

    不能再这样过下去,这样没有她的无望日子,他每过一分钟就感到窒息。

    “依诺,没关系。”沈存希伸手捧着她的脸,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谢谢你回到我身边,让我能够弥补曾经的错误,无论你是相信我,还是怀疑我,我都不会离开,只要你转身,我就在你身边,你随时都能看到我。”

    贺雪生心痛欲绝,她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傻瓜,大傻瓜,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由着我怀疑你。”

    沈存希抿了抿唇,不告诉她,是因为这不是他求得同情的砝码,他要的是她的真心真意。如今,却终于可以释怀了,她又回到他身边了。

    贺雪生偎在他怀里,一直在哭,哭得累了,沉沉的睡去。

    沈存希将她放回床上,看着她红肿的眼眶,心疼极了,他温软的指腹轻轻抚摸她的眼睑,他发誓,再也不让她哭了。

    沈存希从卧室里出来,他走到缓步台上,看见在楼下蹦来蹦去坐不住的沈晏白。以前只觉得这孩子闹腾,看着他眼烦,如今知道他是他的亲儿子,他只觉得庆幸。

    沈晏白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他抬头望去,就看见爸爸站在二楼缓步台上,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他的小心肝一抖,连忙站好,喊了一声“爸爸”。

    沈存希嗯了一声,双手抄进裤兜里,缓缓步下楼梯,来到他面前,问道:“寒假作业做得怎么样了?”

    “有些题不会,等着花生有空给我讲。”沈晏白斜睨了他一眼,爸爸今天吃错药了吗?以前从来不关心他的作业的。

    沈存希点了点头,“去把作业拿过来,我给你看看。”

    沈晏白更加诧异了,却不敢迟疑,连忙跑进客厅,把作业拿给沈存希看,沈存希以前几乎不管沈晏白的作业,所以当他看见作业本上那歪歪扭扭像蚯蚓的字时,眉头都打了结。

    他写得一手好字,他的字怎么这么难看?

    沈晏白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将作业本合上,冷着脸道:“明天让老王给你买几本字帖,这个寒假你就在家练字,什么时候把字写得漂亮了,什么时候再出去玩。”

    沈晏白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他就知道爸爸没那么假好心,他嘀咕道:“我还有很多作业没做……”

    “字写得这么丑,就算做了作业,你们老师看得懂?”沈存希一脸鄙视,再看沈晏白,怎么看怎么嫌弃。

    “……”沈晏白无语望天。

    沈存希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上楼去了。沈晏白瞪着他的背影,一脸苦逼的模样,还以为爸爸今天高兴,结果是来虐他的,哼!

    ……

    贺雪生睡得很不安稳,她做了一个梦,说是梦,又不是梦,她跌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一会儿被野兽追,一会儿又被魔鬼追,她吓得拼命跑拼命跑,然后跑到了断崖前面,前面已是绝境,后面仍有魔鬼与野兽在追。记围引巴。

    她不停往后退,野兽咆哮着朝她扑过来,她往后一退,就跌入了万丈深渊里,她吓得尖叫一声,睁开眼睛醒过来。

    她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上装饰现代化的吊灯,这里不是依苑的卧室,依苑卧室里的天花板上,有她的婚纱照,这里没有。

    她朝四周望了望,这间屋子里的装饰有些熟悉,她撑身坐起来,看着小碎花的床单,她有些迷糊,掀开被子下床。

    窗外阳光灿烂,远处有蝉鸣声传来,她穿上鞋,来到窗边,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她伸手欲开窗,肚子抵在了墙上,她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小腹隆起,似乎快要生产了。

    她皱了皱眉头,她没有醒,她还在梦里。

    窗户打开,窗外一望无际的田野,绿幽幽的让人心情十分舒爽。她站在窗边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这才转身往卧室外走。

    经过梳妆台,她看见梳妆台上搁着一本病例。病例的封面有些眼熟,上面写着洛水镇卫生所六个字,她正要翻开病例,就听到楼下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她放下病例,走出卧室,楼下传来熟悉的男声,她听出来了,那是连默的声音。看来她真的在做梦,还是梦见六年多年的事。

    她站在楼梯口,看到楼下客厅的地板是拉了两道长长的影子,她没有下去,听见他们说话,那人道:“据说沈存希一病不起,好几个月没出现在大众面前,公司也交给了沈遇树管理,有可靠消息来源,他已经连输了一个月的营养针,再这么下去,可能很快就会翘辫子。”

    她的心一抽,离开桐城后,她就逼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个人。此刻听到那人说他不行了,她竟心如刀割。宋依诺,不是还怨恨着的吗?为什么听到他快死了,你还这么难过?

    随即,耳边响起另一道阴冷的声音,“死了好啊,死了就免得脏了我的手,让我亲自对付他。”

    她愣了愣,她没有听错,那是连默的声音,连默要弄死沈存希。她心弦紧绷,刚要下楼去,就听他又道:“他要是死了,倒也好,就怕他命大。上次在宋依诺的葬礼上,他还割腕自杀,只可惜被发现得及时,没有死成。这次要病死了,也算省了我们事。”

    她心跳加速,什么葬礼?什么割腕自杀?为什么她越来越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了?

    这里远离桐城万里,再加上是个小镇,消息闭塞,没报纸没网络,就算有电视,也搜不到桐城的电视台,她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可显然,在她离开后,发生了很多事情,而这些事情连默一个字没和她提,他只在她耳边说,沈存希不要她了,要弄死她,是他及时出现,将她救走的。

    当时沈存希放开她的手,让她心灰意冷,她想离开也好,至少这样,就不会彼此怨恨。可事情似乎与她知道的根本不一样。

    “都说祸害遗千年,我看他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你最近注意一下,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地上的影子比了一下抹脖子的动作,她双腿一软,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制造出来声音,楼下的人很快警觉,连默走过来,看着楼梯口,试探的喊道:“依诺,你醒了?”

    宋依诺心跳得很快,扑通扑通的,她都听到了什么,连默要害死沈存希,不,他怎么可以这样做?她从楼梯间走出来,连默看见她,脸大变。

    “你们刚才在说谁要死了?”她听见自己颤声问道。

    连默朝身后的男人使了个眼,那个男人识趣的转身离开,很快,外面传来汽车发动的引擎声,紧接着那声音渐渐远去,屋子里死一般寂静。

    她与连默遥遥对望,她扶着楼梯,一步步地走下去,缓缓来到连默身边,“连默,你和我说实话,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

    连默眼里掠过一抹慌乱,他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是他太大意,他试图补救,“依诺,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为什么会有葬礼?沈存希为什么会自杀?他为什么会重病在床?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她一声声质问,然后看见连默越来越慌乱,她大声道:“你说话啊,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默攥紧拳头,他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依诺,听到他的事情你为什么这么激动,难道你忘了是他先不要你吗?你答应过我,会忘了他,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听到他自杀生病,你就又动摇了?”

    她怔怔地望着他,听他强词夺理,听他本末倒置,她道:“他没有抛弃我,对不对?一切都是你的谎言,连默,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错了,她不该相信一个有前科的人,她也不该再与他有所牵扯,这一刻,她大错特错。

    “我骗你?我什么时候骗了你?是你相信了我。”连默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这几个月来,我们一直在一起,我知道你没有忘了他,我给你时间忘记,现在你听到他自杀,是不是又想回去和他在一起?你怎么这么下贱?”

    宋依诺难以置信的望着他,她不停摇头,一步步往后退去,“我要回去,我要去见他,我要回去!”说完,她转身往楼上跑去。她要去拿身份证和钱包,她要马上回桐城去。

    她刚跑了几步,就被连默追上,将她拽了回来,他双手牢牢的握住她的肩膀,力气大得似乎要将她的肩胛骨捏碎,他神情狂躁暴戾,整个人就像被魔鬼附身,眼眶腥红得可怕,他厉声道:“你以为我千辛万苦把你带出来,还会让你回去?宋依诺,你做梦!”

    宋依诺咬紧牙关,看着面前性情大变的男人,她一阵心惊肉跳,她咬得牙关得得作响,用力挣扎,“连默,你放开我,我要回去。”

    连默没有放开她,而是拽着她的手臂,将她往楼上拽去,她踉踉跄跄跟上去,几次都差点摔倒,然后被连默推进了房间,门“砰”一声甩上。

    她被连默软禁了,不管她怎么叫喊怎么哀求都没有用。

    她不知道自己被软禁了几天,她只知道自己心急如焚,手机与证件都被连默收走了,她与外界彻底断了联系。

    眼前场景一变,夜已深,她缩在床头上,连默打开门,端了晚餐进来,她头扭向一边,拒绝吃东西,“连默,你放我回去。”

    连默端着晚餐走到床边,他在床边坐下,灯光下,他的神情显得十分冷漠,他道:“我把你带出来那天起,就没有打算把你送回去,依诺,你绝食抗议也没用,你死是我的人,死了墓碑上刻着的也是我连默之妻,我劝你还是好好吃东西。”

    说着,他盯着她的肚子,“不为你自己,也为了你腹中的孩子。”

    宋依诺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她转头望着他,哀求道:“连默,求求你,放我回去,他快死了,你让我回去见他一面。”

    连默突然大怒,他将手里的碗砸在地上,满目阴沉的逼近她,“送你回去让你们双栖**?那我呢?”

    “对不起,我还爱他。”宋依诺移开视线,她不能骗他,她从来没有忘记过沈存希,之前以为他负了她,她才会答应要和连默在一起,可是现在知道他在她的“葬礼”上自杀,她怎么还肯负他?

    忽然,连默如一头矫健的野豹,迅速扑向她,将她压在身下,他发了狂一样,不停撕扯她的衣服,嘴唇啃咬着她的脖子肩膀锁骨,在上面留下一连串清晰的痕迹。

    “你爱他,那我算什么?宋依诺,我爱你,你看不见,我一直在忍你也看不见,好,现在我不忍了,我上了你,看你还怎么拖着属于我的身体,回到你心爱的沈存希身边。”连默彻底发了狂,夏天的衣服单薄,很快她身上的衣服都被他撕成碎片。

    她绝望的挣扎起来,小腹传来一阵阵抽痛,她大叫着救命,可这里远离前面的村庄,根本不可能有人来救她,她眼睁睁看着连默在她身上印下一个又一个属于他的印迹。

    她无助极了,转头看见床头柜上的台灯,她急中生智,在他脱下裤子,即将一挺而入时,她握住台灯,用力砸向他的脑门。

    台灯应声而落,连默所有的动作都顿住,她呆呆地看着他,屋子里安静得很,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然后看见连默直挺挺的压了下来,压得她肚子闷生生的疼。

    连默失去了意识,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搬开,肚子疼得厉害,她已经顾不得,连忙去衣柜里找了衣服穿上,然后又收拾了几件衣服塞进行李箱里,她的钱全被连默收了,她知道自己身上若没钱,根本就回不到桐城去。

    她拎着行李箱跑出去,又跑回来,她弯腰捡起连默的休闲裤,从休闲裤里拿走他的钱包,她刚站起来,手腕就被握住,连默额头上有鲜血滑下来,形如鬼魅。

    她吓得尖叫一声,连忙甩开他的手,往门外跑去。刚跑到楼梯口,连默已经追出来,他拽着她的头发,将她往后拉,动作残忍,生生要将她的头皮扯掉。

    此刻她心里又痛又悔,怎么会误把贼人当恩人?眼见着她快要被他拽回到卧室里,她急得眼泪直掉,头皮已经疼得麻木了,所有一切都变成了本能,求生的本能。

    她低着头,看见了男人怒挺的物什,她还没想清楚,手已经伸过去,随即平房里响起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她的头皮一松,她连忙后退了几步,看见连默弯腰捂着下身,她转身往楼下跑去。

    刚跑到缓步台,身后一股冲劲,她从楼梯上滚落下去,鲜血顺着腿根往下淌,她睁开眼睛,看见趴在楼梯上的男人,她张了张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她身体里缓缓剥落,她绝望的晕了过去。

    ……

    贺雪生气喘吁吁地惊醒过来,她坐在床上,晕黄的灯光洒落下来,她的脸异常惨白。后背凉幽幽的,冷汗已经打湿了衣服。

    她双手抱膝,想到梦里发生的一切,就像打开了记忆之门,她的记忆缓缓回来了。原来那时候发生了那些事,连默和她,也曾像朋友一样相互照顾彼此,可也像仇人也一样,伤害过彼此。

    窗外天暗沉,路灯映照在玻璃窗上,贺雪生静静抱着自己,原来她早就知道沈存希为她自杀过,只是难产后,她昏迷了三天,醒来时几乎已经忘记了,甚至连为什么与连默起争执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她记忆的漏洞,不是连默强行灌输记忆,而是从楼梯摔下去,脑子里有血块,压迫了神经所致。她把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忘记了,直到小忆的死,激发了她和连默的矛盾,然后他把她关进了地窖折磨她。

    她闭上眼睛,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她面对连默的时候,会由心而生一种恐惧,那是任何的催眠也强行灌输记忆,都没办法清除的。

    耳边忽然响起短促的短信提示音,贺雪生偏头看着床头柜上的手机,迟疑了一下,她拿起手机,点开短信,短信框里写着:我想见你,连默!

    贺雪生闭了闭眼睛,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也该到此结束了。她手指迅速在屏幕上按着,发送过去。

    连默大概没想到她会回得这么快,他看着手机,点开短信,上面写着:好,在哪?

    在哪?连默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发了一个地址过去,是七年前,他们第一次相见的咖啡馆。贺雪生攥紧手机,孽缘从哪里开始,也该在哪里结束。

    她将手机放回床头柜,起身去了浴室,站在花洒下面,温热的水缓缓流淌过她的身体,她闭上眼睛,她很脏很脏,脏得再也配不上沈存希,可是她仍旧想要陪在他身边。

    他那样爱她,她若不陪在他身边,都天理难容。

    一切都会过去,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去,那些照片与视频,都不会出现在他面前?她在心里奢望着,奢望着连默能够放过她。

    即使这个可能性为零,她也奢望着他还有一点良知。

    洗完澡,她穿上家居服,拉开移门,却被站在移门外的男人吓了一跳,她捂着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诧异地望着他,“你怎么站在这里,吓我一跳。”

    沈存希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拥进怀里,他在书房里处理文件,突然觉得心慌,跑进主卧室,发现床上没有她,他差点吓死了,随即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他才松了口气,怪自己大惊小怪,自己吓唬自己。

    此刻将她拥在怀里,他还是感觉那么不真实。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他却越来越恐惧,将她抱得这么紧,却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她。

    贺雪生呼吸着他身上独有的男性气息,心跳稳了稳,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她抬起头望着他,低声道:“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沈存希将头埋进她的肩窝处,呼吸里满是沐浴露的清香,他轻叹道:“好香,真希望时时都能这样抱着你。”

    贺雪生捏着他的衣服,心满意足的靠在他怀里,“沈存希,我有没有说过……”

    “嗯?”沈存希慵懒的声音传进她耳蜗里,让她的心脏都快麻痹了。

    她浅笑盈盈,“我爱你!”

    怀里男人的身体忽然一僵,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哑声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贺雪生抬头望着他,双手轻抚着他的俊脸,真是老了呢,眼角都有鱼尾纹了。可是却越老越有魅力,书上说男人四十一枝花,正是魅力无边的时候,“沈存希,我爱你!”

    沈存希眸底笑意明显,目光更加热烈地望着她,隐隐还有火光在跳跃,他哑声道:“再说一遍。”

    “沈存希,我爱你,很爱很爱你!”贺雪生克制着羞涩,对着他耳边低声呢喃,仿佛要把这份爱意传达到他的心里。

    沈存希嘴角大大的咧开,就像是找到宝的孩子,眸里光芒璀璨,这么久了,他说过无数次我爱你这三个字,她几乎从不回应,他低下头,吻着她略有些冰冷的红唇。

    他把满腔的爱意,都化作一个热烈的吻,要让她感知到。

    贺雪生踮起脚尖,热情的回应他,他将她抵到墙壁上,吮吸着她的唇,力道凶狠的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她感到有点疼,却是欢愉的疼。

    两人吻了好久好久,似乎要吻到海枯石烂,直到两人都呼吸困难,沈存希才松开了她,垂眸看着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感觉她在他怀里抖得不成样子,他低笑出声,“现在先放过你,等吃了饭,你再好好喂饱我。”

    贺雪生脸颊发烫,根本不敢看他火热的目光,沈存希的手顺着她的手臂滑下去,与她十指紧扣,“吃饭去。”

    贺雪生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厚的后背,她嘴唇嚅动了一下,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被他牵出了主卧室。

    ……

    再过两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公司里节气很浓,因为大家都归心似箭,在工作上倒是懒散了许多。连默走进公司,从楼下前台一直痛批到秘书室,惹得人怨声载道,都在私底下骂他。

    快要过年了,谁还有心情上班啊?

    连默走进公司,助理跟进去,察觉到总裁今天心情不好,他小心翼翼道:“连总,沈氏集团的股东有回话了,他想见你一面。”

    连默坐在办公椅上,他道:“跟他约好地点。”

    “他已经说了地址,今天下午两点在城西的高尔夫球场,恭迎你的大驾。”助理道。

    连默点了点头,“好,你回复他,我会准时到。”

    助理没有出去,他看着连默,欲言又止。连默抬起头来望着他,道:“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白小姐想见你一面。”

    连默眯了眯眼睛,他靠坐在椅子上,手指轻抚着下巴,白若这个女人如今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他并不想应付她,他道:“打发她走。”

    “是。”助理连忙道,刚转身又被连默叫住,“等一下,让她来见我。”

    白若这颗棋子是沈老爷子布下的,白若接近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许将她留在身边,还有用处。思及此,他唇边掠过一抹阴冷的笑容。

    助理出去了,不一会儿,办公室门敲响了,连默沉声道:“进来。”

    白若走进来,她今天穿着一件白羽绒服,下面是一条牛仔裤与雪地靴,清纯得像刚从大学里走出来。她俏生生地站在办公室中央,那一刹那,连默竟分不清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白若还是宋依诺。

    他站起来,缓缓走到她身边,他伸手擒住她的下巴,迫她抬头迎视他的目光。白若怯生生的望着他,睫毛轻颤,似乎要颤进男人心里。

    连默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急不可耐的俯下身去,吻住女人的红唇,张嘴大口的吞咽起来。

    白若呼吸一滞,她下意识反抗起来,下一秒,就被连默抱起来,大步走到办公桌前,他捧着她的脸,热烈的亲吻她,白若偏头躲开,“连总,请自重!”

    连默气喘吁吁地盯着她,眼前迷雾消失,他看着面前楚楚可怜的女人,他眼里掠过一抹厌恶,他松开她,抬手擦去唇上的唇膏,他冷声道:“她从不用唇膏。”

    白若脸顿时难看起来,她故意穿成这样,就是为了迷惑他的,此刻听他漠然的声音,她只觉得这是对她的羞辱。

    她从办公桌上跳下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她道:“我可以帮你重新得到她。”

    “就凭你?”连默冷冷地看着她,她除了是件赝品,还能做什么?“你不是沈晏白的母亲,你现在已经没有丝毫利用价值了,如果我是你,就找个地方躲起来,而不是来我这里招摇过市。”

    白若瞳孔微缩,神有几分狼狈,她走到连默面前,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着连默的胸膛,试图挑逗他,“对,我不是沈晏白的母亲,但是只有我可以接近依苑,帮你做事。”

    连默挥开她的手,他走到办公椅旁坐下,挑眉道:“说,找上我,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我缺钱,你给我钱,接下来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我都能达成你的愿望。”白若倚在办公桌旁,看着眼前这个残忍如魔鬼的男人,心里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连默盯着她,思忖半晌,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张支票簿,迅速在上面写了一串数字,然后将支票丢给她,冷声道:“电话号码留下,我没联系你前,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白若拿起支票,爽快的留下她的电话号码,然后转身离开。拉开门准备出去时,她眼里的情绪再也掩饰不住,连默,你会为你六年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下午两点,连默带着助理准时出现在高尔夫球场,早上天气还十分好,下午就开始阴雨绵绵,细雨如丝般,在空中飘洒。

    连默没有打伞,在高尔夫球场上信步走着,他的速度不快,安然徐行一般。来到高尔夫球场的贵宾室,刘董已经等在那里,刘董起身迎过来,热情的与他握手,“连总,幸会幸会!”

    连默收回手,态度谦逊道:“刘董,让您久等了,请坐!”

    服务生送来咖啡,两人入座,随行的助理都走出去,给他们留下谈话的空间。连默双腿交叠,优雅地靠在沙发背上,刘董赞赏道:“连总一表人材,能力卓越,后生可畏啊。”

    连默抿了抿唇,他拿起烟盒,抖了一支烟出来递给刘董,刘董连忙摆手,“谢了,我已经戒烟了。”

    连默自顾自点燃了烟,他吸了一口,吐出长长的烟圈,进入主题,“刘董要见我,是不是已经想通了?”

    最近受国家经济形势影响,沈氏的股票接连下挫,每天看着钱被蒸发,沈氏集团的股东已经坐不住,再把股权握在手里,只怕连本都赔光。

    “是啊,最近投资的几个项目都亏钱,到处缺钱,连总,我手里有15的股权,你要是愿意比市价高八个点收购,我就卖给你。”刘董先抑后扬,把自己的难处说出来,也是急于处理手里的股权。

    连默眯了眯眼睛,看着对面的男人,他决定收购沈氏前,就已经把沈氏里的股东全部调查了一遍,眼前这位刘董是沈老爷子的心腹大臣,之前洽谈过数次,都未能达成所愿,今天他主动约他,实在意外。

    刘董这个人十分精明,只是最近经济形势不好,他投资的项目都打了水漂,这才急着要变卖股权。比市价高八个点,他也真敢开口。

    “刘董,沈氏如今已经走了下陡路,再加上你们沈总能力有失,沈氏的股份值多少,我们心里都有数。我们都是生意人,不会做蚀本的买卖,八个点太高,就算我敢买,回头总部那边也少不了罢我的职,是不是?您再合计合计,降降要求,指不定这笔生意就成了。”连默又吸了口烟,烟雾缭绕间,他眼底多了一分戾气。

    刘董装傻,“时影科技最近的业绩是蒸蒸日上,这点钱也不在话下,再说沈氏集团要是不值钱,你和美国总部那边也不会合计着要它并购到你们名下。再说了,我现在急着用钱,才想把股权抛出去,这些年来,沈氏可没少给我分红。”

    连默捏着燃了一半的烟,看着面前的老狐狸,他手里已经有15的股份,就算拿到刘董这15,也无法撼动沈存希的经营权,若是用比市价高八个点的市值,吸引其他股东抛售股权,也许他很快就能完成收购。

    沈氏在桐城根基牢固,影响深远,美国总部那边看中的就是这一点,能够让他们将东西销往国内。而他,只想让沈氏在桐城消失,搞成什么样他都不在乎,反正出钱的也不是他。

    他沉吟道:“刘董,我们都是生意人,八个点,我确实没法向总部交代,六个点,只要你答应六个点,我会极力说服总部,与你签约。”

    刘董十分为难,两人又讨价还价了一番,最后以比市价高七个点的比例,双方达成一致。刘董道:“连总年少有为,有连老爷子当年的风采,我心服口服。”

    连默笑着与刘董握了握手,“刘董也不遑多让,我让助理送您出去。”

    刘董收回手,转身和连默的助理走出去,增出高尔夫球场,天空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他抬头望着晦暗难辩的天气,意有所指道:“要变天了。”

    助理拉开车门,等他上了车,这才关上门,他目送车子驶离,转身回去。

    连默站在落地窗前,他两指间捏着一根烟,青烟袅袅,他眺望着远处的碧绿的草坪,拿到刘董手里的股份,他就离毁了沈家的商业王国更进一步了。

    依诺,我会让你后悔你当初的选择。

    助理回到贵宾室,他道:“连总,刘董已经走了。”

    “我知道了,今天的谈话对外保密。”连默点了点头,他以比市价高七个点的市值收购股份,这个消息传出去,一定会让那些股东蠢蠢欲动。

    他俊脸上刻着一抹嘲讽,沈存希,纵使你有逆天的本事,这次也是死到临头了。

    连默倏地摁灭了烟,神情阴冷的转身,大步走出贵宾室。刚走出去,对面的贵宾室门开来了,韩美昕从里面走出来,看见眼前西装笔挺的男人,她目光微凝,随即扬起笑脸,“连师兄,好久不见!”

    连默盯着对面成熟知性的女人,她一身黑职业装,头发一丝不苟的绾在脑后,明明不过三十出头,偏偏把自己弄得跟老姑子一样。

    他收回目光,亦是笑道:“确实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开了律师事务所,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韩美昕皮笑肉不笑,道:“与连师兄的成就相比,已经被你甩出十几条街了。”

    连默目光犀利地望着她,岂会看不出她一直在假笑,他懒得与她粉饰太平,他道:“美昕,我还有事,先走了。”

    韩美昕耸了耸肩,“你随意。”

    如今的韩美昕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她怎么会暗恋上连默的?她恨不得自戳双眼,这个男人外表看起来无害,实在阴险卑鄙,她真希望自己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

    连默颔了颔首,转身朝电梯间走去,韩美昕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喊道:“连师兄。”

    连默脚步微顿,转过身去望着她,韩美昕倚在墙壁上,淡淡道:“连师兄,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好自为之。”

    连默神情一顿,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韩美昕是个善良的人,这种情况下,都没有对他恶语相向,展现了她良好的教养,他轻笑,“多谢忠告!”

    韩美昕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她是想冲上去揍他一顿,或者像个泼妇一样大骂他一顿,为她和依诺曾受过的苦泄愤,可是当她看到他时,她突然发现,骂他一顿或是打他一顿,又能改变什么?只会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对付这种丧尽天良的人,唯一的方式就是祝福他早点下地狱。

    “人都走远了,还恋恋不舍个什么劲?”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男声,韩美昕嚯地转过身去,跌进男人冰冷的目光,她抿着唇没说话。

    薄慕年冷冷地盯着她,嘲讽道:“韩美昕,你口味什么时候这么重的,居然喜欢变态?”

    韩美昕气得脸乍青乍白,她瞪着他,突然就不气了,她笑得十分诡异,“我也很纳闷,我怎么偏偏就喜欢变态?”

    说完,她一扭小蛮腰,转身进了贵宾室。薄慕年盯着她的背影,目光深邃,带着些许玩味。韩美昕的打扮再老气不过,一身黑职业装,刻板又过时,偏偏黑穿在她身上,总有一种禁欲的气息。

    让人忍不住想扒了她的套装,扯了她腿上的丝袜,将她绾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揉乱,将她压在身下,只有那个时候,她身上才会沾染着寻常女人不会有的妩媚,撩人心魄。

    思及此,他一阵热血沸腾,他暗暗吸了口气,平息了身体里的骚动,这才抬步走进去,在上位坐下,继续与对方交谈。

    只不过接下来的谈判,他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心神全遗落在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身上了。

    ……

    沈存希送贺雪生去公司,车里,他抱着她不放手。贺雪生眼见着自己快迟到了,她推了推他的肩膀,莞尔道:“好啦,我快迟到了。”

    沈存希垂眸看着她,不知为何,越拥有他就越害怕失去,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真不想放开你。”

    “还有两天就放年假了,到时候你想和我腻歪多久,就可以腻歪多久,好不好?”贺雪生笑眯眯地望着他,他就像个孩子一样,黏人得很,恨不得把她拴腰带上。

    沈存希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亲了亲,再不舍,也放开了她。贺雪生推开车门下车,步上台阶,快走进电梯时,她又转过身来朝他挥了挥手,这才步进电梯。

    沈存希怅然若失地盯着电梯门口,他拿起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号码,淡淡道:“盯紧她,她要出什么事,我唯你是问。”

    那端传来男人的戏谑声,“遵命,我说你们一大把年纪了,天天这么腻,都不会烦吗?”

    “要你管!”沈存希没好气的说完,就挂了电话,开车驶出地下停车场。他在前面路口转弯,径直驶向私家医院。

    来到病房外面,他听到病房里传来东西砸落在地上的声音,他推开门进去,看见沈老爷子怒气腾腾地坐在床上,腿上洒了些粥,十分狼狈。

    护工看见有人进来,她转过头去,看见一个面相冷峻的男人走进来,她认得他,是沈家的四公子,她顿时觉得委屈,“沈先生,我干不下去了,您还是另外请人。”

    沈存希蹙了蹙眉头,他点了点头,示意护工先出去。

    沈老爷子看见沈存希走进来,他情绪格外激动,歪着的嘴角抖动得更厉害,发出语意不清的声音,像刚学说话的孩子一样,口水不停滴落下来。

    沈存希走到病床边,他盯着沈老爷子,眸底掠过一抹怜悯。曾经他威震一方,是桐城举足轻重的人物,如今他也只能躺在病床上,连生活都不能自理。

    曾经他有多强势,如今他就有多可怜。

    察觉到沈存希眼中的同情,沈老爷子更激动了,斜吊着眼睛,哆哆嗦嗦地指着病房门,怒斥道:“滚、滚……”

    沈存希没滚,他看着他,看他从一开始的强势,变成了歇斯底里,老爷子一生骄傲,此刻怕是恨不得死去,也不想自己变成一个废人。

    他道:“我来这里,只是想要谢谢您。”

    沈老爷子一怔,呆呆地望着他,以为他会嘲笑他讽刺他,可他眼里除了怜悯,竟再没有多余的情绪,沈存希接着道:“不管您曾经是出于什么目的,把沈晏白送到我身边,我都感谢您,您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连亲孙子都害。”

    沈老爷子张着嘴,嘴里冒出一些声音,却又组不成字眼。

    沈存希看着他,“您就在这里安享晚年,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您,我已经找到小六了,这次不会再错。她过得很好,您不用操心。”

    说完,他站直身体,转身往门外走去,沈老爷子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忽然激动的叫了起来,似乎想要叫他回来。

    可沈存希再也没有回过头,转瞬便消失在门前。

    沈老爷子颓然的垂下手臂,斜吊着的眼睛里泪光闪闪,终是流下悔恨的泪水来。可一切都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沈存希走出医院,寒风扑面而来,天空飘着毛毛细雨,空气阴冷。他踩着湿润的地面,一步步往停车场走去。

    沈存希回到公司,刚走进办公室,严城匆匆跟进来,他将一份调查报告放在沈存希面前,道:“沈总,你要的资料。”

    沈存希拿起调查报告,上面是关于白若的生平介绍,十分详细。他仔细翻看,知道沈晏白是他和依诺的孩子后,他几乎已经猜到白若接近他们的目的。

    只是当他看见那张寸照上清秀的脸时,他还是感到有些诧异,“她以前长这样?”

    “是,为了报仇,她去整了容,刻意整成了沈太的模样。”严城拿到资料时,感到很惊悚,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她不惜花重金改天换面。

    沈存希皱了皱眉头,“也就是说,小忆是她的女儿?”

    “极有可能,她千方百计去依苑,应该是为了接近你,让你和沈太之间产生误会。只是她为什么突然离开,让人有点琢磨不透。”严城疑惑道。

    “她留下重重疑点,是为了让我和依诺互相猜疑。只要证明沈晏白与我有血缘关系,她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她为什么离开,也许她已经知道沈晏白和她没有血缘关系,怕我们拿她的头发做dna鉴定,所以才会躲起来。”沈存希合上资料,还好他从来没有乱搞男女关系,否则还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她是为报仇而来,你派人盯着她,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不要让她有机可趁。”

    “是。”

第320章 你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你不爱我

    沈存希将调查报告扔到一边,他翻开文件时,突然想起什么,他抬头望着严城,问道:“连默那边有什么动静?”

    严城连忙道:“你不问,我正想和你说。朱卫在连默与刘董中间周旋,刘董已经答应与连默见面了。这次见面,应该就会签约了。”

    沈存希点了点头,“这件事你盯着点,不要出差错。收购了刘董手里的股份。我们知道的。连默手里就有35股份了,接下来他只需要再凑齐11的股份,就可以动摇我在沈氏的经营权。”

    “是,朱卫为了帮他,在几大股东中间周旋,再加上沈氏最近股价一直掉,要想凑齐11的股份,已经不是难事。”严城不安的望着沈存希,他有意让连默拿走沈氏的股份。放水放得如此明显,就怕连默反应过来不上钩。

    沈存希双手交握,沉吟道:“比市价高八个点,他也敢买,也不怕无法向美国财阀那边无法交代。”

    “他只想毁了沈氏,这件事必定也没有向美国总部交代。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会先斩后奏,利用时影科技在华的资金来收购这些股份。”严城道,沈存希抛出这么大一个诱饵。连默一定会接下。

    “连默在法律方面或许是天才,但是在经商之道上面,还是过于急攻近利,没有连老爷子当年的精明,否则这么明显的陷阱,他不会选择跳下去。不过也正好,他不跳下去,我们怎么会有机可趁?”沈存希冷笑起来,“对了,我们这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好,接下来我们就看鹿死谁手。”沈存希凤眸里掠过一抹狠意,连默当初是怎么折磨依诺的,他一定会加倍奉还!

    严城出去了,沈存希继续批阅文件,突然,他抬起头来,拿起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翻到宋依诺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贺雪生刚从会议室出来,她拿起手机,看见来电显示,唇边泛起一抹甜蜜的笑意,她边回办公室边接通,“怎么了?”

    “想你了。”沈存希薄唇微勾,明明早上才刚与她分开,可是思念却如洪水泛滥。本来想听听她的声音,可听到她的声音,他就想抱抱她。

    贺雪生脸颊热了起来,她朝四周看了看,“你忙吗?”

    “忙,我要赶紧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好,过年好好陪陪你。”沈存希轻笑道。

    “那你去忙,我挂了。”贺雪生推门走进办公室,将手里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阴雨绵绵,这样的天气无端让人有些压抑。

    “等一下。”沈存希阻止了她,“亲我一下再挂。”

    贺雪生睫毛轻颤,虽然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听到他这样的要求,她还是感到有些羞赧,她扭捏道:“别闹了,回去再亲。”

    “不,就要现在亲,要不然我会想一天。”沈存希就像一个要糖的孩子,她不亲就不准她挂电话。最后贺雪生被他闹得没办法了,脸红耳赤的对着手机亲了一下,然后害羞的挂断。

    她拍了拍自己火辣辣的脸颊,被沈存希锻炼得脸皮越来越厚了。

    一天过得很快,贺雪生在去见连默之前,去了一趟秦知礼的心理诊所。秦知礼看着容光焕发的她,有些诧异,请她坐下后,她道:“你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了,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也许以后,我都不用再来了。”贺雪生望着秦知礼,十分感激她,“秦医生,我今天来,是有些事想要咨询你。”

    “你说。”秦知礼泡了一杯花茶放在她面前。

    “我之前应该有被催眠的经历,如果凭我主观意志力,是不是可以抵抗再度被催眠?”贺雪生问道。

    秦知礼望着她,“你的记忆有一部分是被强行植入,平常看来,你就像一个正常人,不会有任何的异样,也会记起曾经遗忘的一些事情,但是只要接触到催眠的物品,比方特定的一首音乐,还有东西,你的意识就会重新被对方控制。”

    贺雪生神情疑重,她皱紧眉头,“如果我已经记起被强行替换的那部分记忆呢?”

    “我这么说,催眠是利用人性最软弱的时候,强行灌输与你本来意识相抗拒的东西,而很多时候,你会宁愿相信对方强行灌输的记忆,因为那会让你好受一点。可一旦现实与你被强行灌输的记忆产生冲撞时,你就会慢慢想起被催眠前的记忆。”秦知礼道,“宋小姐,你是不是已经想起什么来了?”

    “想起一部分记忆了,但是我不确定,这些记忆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现在很茫然。”

    “如果与你之前所知道的东西是相冲撞的,那么这部分记忆极有可能是真的。还有你身边发生的一些事情,也会让你失去的记忆逐渐复苏,直到记起全部。”

    贺雪生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宋小姐,我一直相信,爱能战胜一切,只要你心中还有爱,你会从中解脱出来。”秦知礼感性道。

    贺雪生微微一笑,她站起来与秦知礼告辞,秦知礼送她出了门,看她带着保镖走进电梯,她才收回目光,转身回了诊室。

    下午五点,天灰蒙蒙的,雨势渐大。

    贺雪生来到咖啡馆外面,云嬗拉开车门,撑着一把伞,贺雪生从车里下来。她穿着白大衣,里面是一条红的裙子,俏生生的立在伞下,给这个世界添了些彩。

    察觉到有视线看过来,她抬眸望去,看到咖啡馆里靠玻璃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男人,男人五官阴柔,正灼灼地望着她。

    她心下一凛,有种想要夺路而逃的慌张,最终,她握了握拳,收回视线,对云嬗道:“我们进去。”

    云嬗撑着伞,两人走进咖啡馆,咖啡馆里除了服务生与坐在靠窗边的男人,一个客人都没有,很显然,咖啡馆已经被他包场了。

    云嬗收了伞,交给服务生,与贺雪生向靠窗的位置走去。

    连默的视线,从她下车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她有些变化,眉目间的阴郁一扫而去,看起来十分轻松。

    贺雪生走到他对面,在沙发上坐下,云嬗没有靠近,立在不远处,警惕地盯着连默,但凡他有任何举动,她都能第一时间带贺雪生离开。

    连默双腿交叠,轻松惬意的靠在沙发上,含笑望着对面的女人,“依诺,还记得这里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美昕拜托我帮你打离婚官司。”

    贺雪生想起来,那个时候她走投无路,无人肯帮她打离婚官司,美昕给她找了个律师,据说他只接大案,却破天荒的接手了她的离婚官司。

    曾经她以为是缘分,如今却觉得那是一桩孽缘。

    她漠然地望着他,“连默,你该知道,我来不是为了和你叙旧的。”

    连默唇边的笑意僵住,随即自嘲道:“我想你也不会是来和我叙旧的,你和沈存希和好了,你眼中自然看不见我。”

    贺雪生抿着唇,她的记忆已经逐渐恢复,想起那两年发生的事情,她就恨不得杀了他,世上怎么会有他这样残忍自私又卑劣的人。

    “我曾经有多感激你,现在就有多厌恶你,枉我一直还把你当成好人,我真是有眼无珠。如果我早知道和你相遇,会受尽折磨,我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贺雪生恨声道。

    连默看着对面满脸恨意的女人,他早就知道,只要她恢复记忆,她一定会恨死他。可是恨总比无视来得好,至少她对他还有这么强烈的情绪。

    “可是那两年,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连默道。

    “你变态!”贺雪生气极,俏脸气得通红。她突然想起自己为什么答应来见他,她怒声问道:“小忆是你害死的,对不对?”

    “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沈存希,你一定会爱上我。如果没有他在你肚子里留下的那个贱种,我们也早就在一起了。我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你会怀了他的孩子。你知道吗?我看着你的肚子一天天变大,还要假装那是我的孩子,你知道我有多难受?我有无数次,可以让那个孩子从你肚子里消失,我都心软了。我想,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可以容忍那个贱种的存在。”

    贺雪生看着连默偏执的神情,她头皮一阵发麻,原来他一直都在打她孩子的主意,而那个时候,她竟会以为他是她相依为命的亲人。

    可笑,简直太可笑了!

    她突然激动地站起来,低声骂道:“你害死了小忆,你这个变态!”

    连默望着她,“依诺,你现在是不是很庆幸,死的是小忆,而不是那个贱种?”

    贺雪生瞪着他,眼中满是仇恨,她痛心疾首道:“你还有没有人性?那只是个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你会遭报应的。”

    “人性?你和我谈人性?是谁把我变成这样的?你答应过我,要和我在一起,你为什么要食言?我只是让你兑现你曾经对我许下的诺言,我没有做错。我说过,你要敢违背诺言,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我会让你身边的人生不如死!”连默目光阴冷地望着她,说出来的每个字都让她心惊肉跳。

    贺雪生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她说:“我已经被你折磨得生不如死,你太可怕了,我怎么会认识你这样可怕的人?”

    “可怕也是被你逼的,依诺,离开沈存希,回到我身边,你已经胡闹太久了,够了,跟我离开这里,我们去属于我们的世外桃源。”连默忽然倾身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望着她,道。

    贺雪生迅速缩回手,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你这个疯子。”

    “是,我疯了,也是你逼疯的,依诺,你没得选择。既然你想起所有的事情,你应该也想起来我给你拍了许多照片。”连默盯着她,提醒道。

    贺雪生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她望着他,眼里的光亮逐渐黯淡下来,那些照片是她无法面对的过去,她攥紧拳头,沉声道:“把照片给我。”

    连默眯了眯眼睛,眼里掠过一抹阴戾,很快就消失了,“想要照片,除非你和沈存希分手,回到我身边。”

    贺雪生断然否决,“不可能,连默,就算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也绝不会和你在一起,你死了这条心。过去种种,对我来说无疑是做了场噩梦,你若还有良知,就把照片给我。”

    “良知?我的良知早就被狗吃了,你不是不知道。依诺,做人不可以贪心,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留着这些照片?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派上用场,你看,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连默心里清楚,他就是打开她记忆之门的钥匙,所以他一直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哪怕再想念,也只敢偷偷的见她,而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面前。

    他不能出现,就给了她和沈存希复合的机会。

    贺雪生搁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她咬紧牙关,恨恨地瞪着他,“我是瞎了眼,才会以为你是好人。如果人生还能再重来一次,我希望我一辈子都没有遇见你这个恶魔!”

    连默笑起来,笑得声嘶力竭,最后他缓缓止了笑,“依诺,可是怎么办?时间回不去,你和我这个恶魔还生活了两年,你恨我也好,总比我在你心里云淡风轻的好。”

    贺雪生眉头打了结,“连默,为什么要这样?你把照片给我,过去发生的事情我不会再追究,我们之间就算两清了。”

    “我从来没想过和你两清,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看见你和沈存希在一起,不,我不会!现在我手里唯一的筹码就是那些照片,如果我得不到你,我一定会毁了你。依诺,你想想看,当沈存希看到那些照片,他还会不会要你?”连默的语气带着温存,可是他的话却是如此残忍。

    他手里的照片是他最后的筹码,他怎么会把筹码给她?

    贺雪生脸煞白,她不敢想那些照片落到沈存希手里的后果会是什么。她狠狠地盯着对面丧心病狂的男人,“连默,不要逼我和你同归于尽。”

    “我活在这个世上最大的意义就是你,如果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和沈存希在一起,还不如让我们同归于尽,至少黄泉路上还有你作伴,我也不至于太寂寞。”连默轻笑道,他喜欢看她抓狂,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模样,比起刚才的冷漠,这时候的她才格外生动。

    贺雪生咬着下唇,她知道她不该来找连默,他会囚禁她折磨她,看她痛苦他就兴奋,他怎么可能放过她?是她太天真了,她腾一下站起来,咬牙切齿道:“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连默仰头望着她,看着她苍白的俏脸,被眼中的怒火点亮,他耸了耸肩,无所谓的样子,“依诺,你知道这些话根本伤不了我,若你真想要照片,还不如想想怎么讨好我,或许我心情高兴了,就会把照片还给你。”

    “你做梦!”贺雪生恨得咬牙切齿,她端起桌上的咖啡,朝他泼了过去,滚烫的咖啡泼在男人脸上,他的俊脸很快就被烫红了。

    他闭上眼睛,等那股灼烫感过去,他才睁开眼睛,冷鸷地盯着她,“是不是做梦,我们不妨走着瞧。”

    贺雪生咬紧牙关,其实她有很多办法可以套出照片的下落,可是她不愿意与连默虚以委蛇。想到他曾经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她就无法做到心平气和的面对他。

    她将咖啡杯重重的放回桌上,转身离开。

    连默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脸上已经冰冷的咖啡,他转头看着窗外,贺雪生已经坐进车里,车队驶离,他眼中绽开一抹奇异的光芒。

    那些照片是另一个“他”拍下的,没想到现在竟成了他最大的筹码。

    他看着玻璃窗上倒映出自己狼狈的样子,神情冷酷,“我早说过,你得不到她,女人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你现在得到教训了。”

    “闭嘴!”他恶狠狠的呵斥。

    “恼羞成怒了?你别忘了,是谁让你变成现在这不男不女的模样,你这么懦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属于别的男人。”玻璃窗上的男人讽刺道。

    “我叫你闭嘴!”连默抓起桌上的咖啡杯,用力砸向玻璃窗,玻璃窗立即皲裂开,一层层的断纹,他的倒映多了些狰狞之。

    服务生都被吓了一跳,看着那个冷怒发狂的男人,连默从大衣口袋里拿出钱包,丢了一沓钱在桌子上,这才转身离去。

    ……

    车里,云嬗时不时看一眼后视镜,看见贺雪生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刚才她离得远,听不太清他们在谈什么。

    下午听她说要来见连默时,她就十分反对。连默将她害得那么惨,甚至还会催眠,她担心她来见他,会再度被他催眠。

    可是贺雪生很坚持,她说她必须来见他。

    见完连默,她就一直一言不发,看起来心事重重。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很开心的,她和沈存希之间的误会冰释,又找回了儿子,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为什么她在她身上看不到松了口气的模样?

    “雪生小姐,你为什么要来见连默?”

    贺雪生收回视线,看着前排开车的云嬗,她忽然道:“云嬗,把保镖撤了。”

    云嬗一愣,“为什么?连默还没有伏法,就算我要撤了保镖,大少爷与沈总都不会答应。”

    “就算没有保镖,他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悄无声息的带走我。更何况,他现在的目的不是带走我,而是毁了我。”贺雪生道,她拿不回照片,只要连默把照片公诸于众,就能轻而易举的毁了她。

    保镖能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却保护不了她的声誉。

    云嬗看着她突然变得这么消极,她问道:“你们谈了什么?”

    贺雪生抿紧唇,什么都没有说。云嬗见状,急得恨不得拿东西撬开她的嘴,“雪生小姐……”

    “今天我见连默的事,你不要和任何人说,让他们也守口如瓶。我累了,休息一会儿,到了叫我。”贺雪生闭上眼睛,眉宇间十分疲惫,她必须要好好想想,接下来她该怎么做,那些照片她必须拿回来。

    云嬗见她拒绝再交谈,心里隐隐感到不安。早知道来之前,她就在她身上装个窃听器了。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贺宅,贺雪生睁开眼睛,看着这座生活了五年的城堡,心里生出一种归宿感。她推开车门下车,就看到沈晏白站在别墅前的台阶上,他今天穿了一件小西服,外面是一件红的呢子大衣,头发用发胶固定,像个小绅士一样。

    他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呆站在车身旁的贺雪生,他淡定不下来了,撒开腿往她身边跑去,跑到她面前,他一脸嫌弃道:“干嘛傻站在这里?”

    贺雪生呆呆地望着他,以前看见他还没有这么强烈的情绪,她弯下腰去,紧紧抱住他。沈晏白一呆,随即挠了挠头,花生今天好热情,他都不好意思了。

    贺雪生将下巴搁在他小小的肩膀上,心口淌过一股暖流,真好,小白是她的儿子。

    “花生,你抱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沈晏白弱弱的抗议起来。

    贺雪生惊慌失措的放开他,她仰头望着他,看见他的神情有些别扭,她知道小家伙害羞了,她柔声问道:“小白,你怎么会在贺宅?”

    “爸爸早上让王爷爷送我过来的。”沈晏白道。

    贺雪生点了点头,她站起来,牵着沈晏白的小手往别墅里走去。知道小白是她的儿子,她的心情与之前很不一样,她从未想过,她的孩子还活着,甚至根本没想过,他会被回到沈存希身边。

    她不得不承认,沈老爷子下了一盘好棋,只可惜他百密一疏,安排了白若出现,否则她到现在都不会知道,小白就是她的孩子。

    “这边好玩吗?”

    “勉强啦,贺爷爷一直让我陪他下跳棋,他总是输给我。”沈晏白是个很懂事很贴心的孩子,一整天都围着贺峰转,把贺峰哄得特别高兴。

    贺峰从贺东辰那里知道,沈晏白其实就是贺雪生与沈存希的儿子,难怪他第一次见到这孩子,就觉得特别投缘,这就是所谓的血脉亲情。

    所以他给沈存希打电话,让沈存希把孩子送过来,陪陪他。围介在才。

    突然多了这么大一个外孙,贺峰高兴得一整天都合不拢嘴。

    贺雪生牵着沈晏白的手往里面走,眼角余光看见一排豪车里停着一辆特别眼熟的黑劳斯莱斯,她心里有些诧异,“你爸也过来了?”

    “是啊,比你早到一点。”沈晏白道。

    贺雪生点了点头,跟着沈晏白走进了别墅,刚到玄关,就听到客厅里传来贺峰爽朗的笑声,“还是你们速度最快,一转眼就有这么大个孩子了,东辰,你瞧瞧,要多向老四学习。”

    沈存希睨着大舅子,一脸的不敢当,虚伪至极。人生最得意的,莫过于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三者,他刚好都有了。

    贺东辰扫了他一眼,瞧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心思却飘得远了。

    贺雪生和沈晏白走进去,立即就成了客厅里所有人的焦点,贺峰朝他们母子招了招手,“雪生,小白,到我身边来。”

    贺雪生从a市回来后,这是第一次回贺宅,看见贺峰眉开眼笑的朝他们招手,她牵着沈晏白走过去,在贺峰身边坐下,就感觉到两道灼热的目光在她身上徘徊,她抬起头来,跌进男人异常炙热的目光里,她心跳一滞,随即移开视线。

    贺峰见他们两个年轻人眉来眼去的样子,他笑眯眯道:“这次去a市,是不是很累?我瞧着你都瘦了许多。”

    贺雪生本来是带病出门的,去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又受了寒,再加上吃不好住不好,一下子就消瘦了许多,原本还带着苹果肌的脸颊,现在是彻底瘦削下去,她摇了摇头,“还好,不是很累。”

    “你身体这么孱弱,得好好补补,什么时候再给小白添个弟弟或者妹妹。”贺峰这话是和沈存希说的,他心疼女儿遭了那么多罪,可她是个死心眼的孩子,认定了就绝不回头。

    有时候他真羡慕他们,执着的坚持下去,才会有现在的相守。而他,如果当年不曾屈服,现在是否就不会变成这样?

    听到添个弟弟或妹妹的话题,沈晏白一下子抬头望着贺雪生,眼中有着担忧。贺雪生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爸爸,这事以后再说。”

    知道沈晏白是她的儿子,她更加要考虑孩子的承受能力,他跟在沈存希身边长大,当时知道她要和沈存希在一起,他还发了脾气,现在再提给他生弟弟或妹妹的事,恐怕他一时之间很难接受。

    贺峰看了看沈晏白,又看了看沈存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们已经是成年人了,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晚上吃饭的时候,贺允儿与贺夫人都在,餐桌上的气氛还算和谐,吃完饭,他们坐了会儿,贺峰陪着沈晏白玩了一天,也累了,早早便回房歇息,让他们自己玩。

    沈晏白听说他们要给他添个弟弟或妹妹,一晚上都闷闷不乐,直到他们离开。

    车里,沈存希开车,贺雪生坐在副驾驶座,沈晏白坐在后面,灯光从窗户洒落进来,他看起来心事重重的。爸爸和花生要是有了小孩,会不会不要他了?

    车子驶进依苑,贺雪生率先下车,拉开后座车门,看见沈晏白趴在座椅上睡得正熟,她莞尔,弯腰将他抱起来。

    孩子睡沉了很重,她刚抱出去,沈存希已经伸手接过去,他低声道:“我来。”

    沈存希抱着沈晏白往别墅里走去,贺雪生跟在后面,走进玄关,沈存希停下来,贺雪生连忙上前拉开鞋柜,拿出一双室内拖鞋放在他面前。

    沈存希换了鞋子,抱着沈晏白上楼。

    贺雪生去打了盆热水过来,拧了一把热毛巾,给他擦脸擦手。沈晏白困得睁不开眼睛,他掀开一条眼缝,看见贺雪生,他咕哝道:“花生,你和爸爸有了小孩后,会不会不爱我?”

    贺雪生给他擦手的动作一顿,她回头看向站在床边的沈存希,柔声道:“你是我的宝贝,不管我有多少孩子,我都不会少爱你一分。”

    沈晏白似懂非懂,他闭上眼睛,贺雪生以为他睡着了,半晌,却听他说:“那你要说话算话。”

    贺雪生摇头失笑,看来这孩子真的很担心他们会抛弃了他。她点了点头,道:“好,我说话算话。”

    得到想要的答案,沈晏白沉沉睡去。

    贺雪生给他擦完手,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与沈存希走出去。把盆子放回浴室,贺雪生回到主卧室,沈存希正在解领带,看见她,他动作一顿,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贺雪生慢吞吞地走过去,站在他面前,灯光下的男人,眉目深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看穿。贺雪生心中惴惴,忽然,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衬衣的纽扣上,“给我解纽扣。”

    贺雪生睫毛颤动,她捏着纽扣,一颗一颗的解开,随着纽扣被解开,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膛,她脸颊微热,哪怕闭着眼睛,她也能描绘出他的身材,可是在明亮的灯光下,她还是感到羞涩。

    沈存希双手揽着她的腰,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他哑声道:“有心事?”

    贺雪生手指一僵,随即掩饰着自己的心思,她摇了摇头,“没有。”

    沈存希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伸手将她的下巴抬起来,凤眸一直望进她的眼底,他说:“依诺,我是你的男人,你有心事不要瞒着我,知道吗?”

    “我真的没有。”贺雪生怕他不相信,最后避重就轻道:“沈存希,我们可不可以暂时不要孩子?小白他……”

    “他迟早要学会面对这个问题,这不是我们不要孩子的理由。”沈存希打断她的话,今天晚上,从她步进贺宅时,他就看出来,她有心事,这心事绝对与沈晏白无关。

    贺雪生抿了抿唇,将最后颗纽扣解开,她正要抽身离去,却被他用力抱紧。她的红唇擦过他的肩膀上赤裸的肌肤,唇上温热的触感,以及鼻端萦绕着甘冽的男性气息,都让她心跳加速,她慌张道:“沈存希……”

    “依诺,我们结婚。”沈存希微微俯下身来,贴在她耳边低语道,这么久以来,他一直苦苦压抑着,他们的婚礼并不圆满,他想要再给她一个圆满的婚礼。

    贺雪生一怔,随即道:“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再结一次,以贺雪生的身份,再嫁我一次,好吗?”沈存希哑声问道,下午去贺宅,贺峰提过这件事,他希望能挽着女儿的手,陪她走过红地毯,将她交给另一个爱他的男人。

    七年前的婚礼,是他的遗憾,也是他的遗憾。

    贺雪生抬起头来,望进他凤眸深处,她呼吸有些发紧,“沈存希,我……”

    “依诺,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挡在我们之间的障碍了,我更希望听见你说我愿意。”沈存希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贺雪生眼中泪光闪烁,她咬着下唇,不是不愿意嫁给他的,可是随着她记起那些事情,盘桓在他们中间的阻碍更大。

    在那些照片没有拿回来前,她无法轻易许下任何的承诺,她轻轻推开他,“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沈存希看着她转身进了浴室,目光深沉,他抬步跟了进去,看见她正弯腰放热水,他从背后拥抱住她,感觉到怀里的娇躯在轻颤,他问道:“依诺,为什么不愿意?”

    “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希望这件事可以缓一缓。我们现在在一起,就好了,对不对?”贺雪生撑着浴缸边沿,她无法告诉他,她曾经经历的那些龌龊的事情,她开不了口,更不想让他知道,她曾经是那么的肮脏。

    如今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她偷来的幸福,她只希望在自己还能拥有时,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沈存希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扳过来,看不到她的神情,他很心慌,他亦是没有想到,他说要结婚,她的反应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沉默。

    “你知道的,我要的不仅仅是在一起。”

    贺雪生望着他,有时候她宁愿自己没有想起来,那么她就还可以骗自己说,那些照片不存在,那只是连默给她强行植入的记忆,她可以什么都不顾,没心没肺的和他在一起。

    可是她想起来了,当她踏入洛水镇那栋平房时,过去的记忆与被植入的记忆就产生了碰撞,她记起那些不堪的过往,记起连默曾对她做的每一件事。

    她不怕自己声名狼籍,却怕连累了他。

    他是那么的爱她,她已经让他七年都不幸福,怎么还能让他因为她,而被世人指指点点?爱情不是自私的,她明知道自己有可能毁了他,怎么还愿意看着这些事情发生?

    思及此,贺雪生心里泛苦,她伸手揽着他的脖子,在哗哗的水声中,主动送上自己的红唇,吻住他的薄唇。

    沈存希脑子里“嗡”一声,所有的意识都远去,他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暂时不想再逼她。只要她在身边,他何愁没有机会再将她娶进门?

    夜已深,身边的男人已经睡沉,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贺雪生睡不着,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自己的婚纱照,那个时候的她对着镜头盈盈浅笑,脸上的幸福快要满溢出来。

    可如今,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单纯的她了。

    她收回目光,偏头看着侧躺在身边的男人,他的手搭在她腰上,长腿缠在她腿上,像八爪章鱼一样,将她缠得牢牢的,就连在梦中,他也担心她会突然消失么?

    贺雪生呼吸沉重,她轻轻拿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钻出去,下一秒,她就被男人重新拉回怀里,沈存希睁开眼睛,睡眼朦胧的盯着她,哑声道:“去哪?”

    “内急,想去卫生间。”贺雪生连忙道。

    闻言,沈存希放开了她,叮咛了一句,“快些回来。”

    贺雪生坐起来,弯腰捞起地上的睡衣穿上,转头看去,沈存希已经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呼吸又变得均匀了。

    贺雪生松了口气,她刚准备去卫生间,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提示,您有一条新短信。

    她皱了皱眉头,点开短信箱,一张照片跃入眼帘,贺雪生盯着屏幕上的照片,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她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她脸苍白,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恨不得将手机捏碎。

    她倏地转身,走出主卧室,拨通那个电话号码,寒声道:“连默,你无耻!”

    手机里传来低低的笑声,听得出来十分愉悦,他道:“你不是要照片么,我发给你,每天发你一张,都能发上一年半载的。听你说话这么小声,沈存希已经睡着了,我们现在这样算不算是在偷情?”

    “你到底想怎样?”贺雪生气得浑身发抖,压低声音冷喝道,这个魔鬼!

    “依诺,我说过,只要你和他分手,回到我身边,我就把照片全部删除,否则我不确定,我一个不高兴,会不会把这些照片发给沈存希或者是媒体。”连默站在客厅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姿态优雅,眼神却透着狠决。

    贺雪生捧着疼痛的脑袋,她的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整个人颤抖不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对我做了那么多不可饶恕的事情,你为什么还不下地狱?”

    “我已经在地狱了,所以我怎么能看着你在天堂里独自快活?依诺,地狱很冷,只有你能救赎我,你快来陪我。”连默转动着杯里的酒液,葡萄红的酒液映照在他眼里,他形如鬼魅。

    贺雪生心底生寒,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她从齿缝里迸出一句话来,“你这个变态,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你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你不爱我!”

第321章 妻奴

    贺雪生死死咬着下唇,牙齿深陷进唇瓣里,她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她背抵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上,她绝望地低吼道:“连默。你不得好死!”

    连默听到她嘶哑的吼声,他心里痛快无比,凭什么只有他在地狱里挣扎,而他们却在天堂快活?要痛苦,大家一起痛苦。这才公平!

    “依诺,你乖,离开他,我会让你幸福。”连默低声道。神情邪佞之极。

    贺雪生用力攥紧手机。她愤怒地扬起手,半晌,却颓然的垂落下来,手指用力戳着屏幕。将手机挂断。她双手环抱着自己,像是这样才有安全感一样。

    她悔恨不已,当初怎么会错把连默当好人?他就是一个魔鬼,毁人于无形的魔鬼。那些照片一旦公布。她要怎么在这个世上立足,还有沈存希呢?他会受到多少人的指指点点?还有小白,她的儿子,她最亲的亲人,都会因为这些照片受到非议。

    她捂着眼睑,眼睛灼灼地痛,却流不下眼泪来。

    她绝不能就这样屈服,绝不!

    贺雪生不知道自己在走廊里坐了多久,她起身时,双腿已经冻僵了,她一步步走进主卧室,晕黄缱绻的灯光下,沈存希睡得正熟。

    她缓缓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哀伤地望着他。落入连默手里备受折磨时,她曾想过一死了之,可是每一次,都那么恰好的被他发现,她苟延残喘的活到现在,如今,她带给他的,只会是毁灭。

    她要怎么办?

    沈存希梦里很不安,感觉到有人正悲伤的盯着自己,他睫毛颤动了一下,睁开眼睛,眼前有团黑影,他还没有看清,贺雪生已经掀开被子躺进去。

    那股熟悉的体香让他条件反射一般的伸手拥住她,摸到她冰冷的手臂,他咕哝道:“身上怎么这么冷?”说着,他干燥且温暖的大掌轻轻摩挲起她的手臂,让她的身体暖和起来。

    “肚子不太舒服。”贺雪生哑声道,为自己找了个理由。

    沈存希贴过去,坚硬的胸膛贴在她的后背上,他将她搂得紧了一些,意识有点清醒,“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没事,我没那么娇贵,睡。”贺雪生摇了摇头,干涩的眼睛越来越疼,疼得眼前一片模糊。她要怎么办?她再也不能辜负他对她的深情了。

    沈存希大手探向她的小腹,手指轻轻按摩着,他睡意全无,温暖的掌心紧贴着她的小腹,似乎想起什么,他问道:“这里有个孩子是什么感觉?”

    以前,这个话题绝对是他们之间的禁忌,沈存希好奇,却不敢问。

    贺雪生抬起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她掌心冰凉,他的手背滚烫,很快就将她的掌心暖热,她说:“一开始没什么感觉,也没有孕吐,他很乖,没折腾我,直到四个月后,有了胎动,他就在肚子里翻滚。”

    她得庆幸,怀着孩子那段时间,连默没有丧心病狂的将她囚禁起来,否则孩子一定不会健康。

    沈存希眼睛越发炯亮,“他还会动?”

    “嗯,他要翻身,还要在肚子里拳打脚踢,好动得很。那个时候我就该知道,这一定是个男孩子,才会那么调皮。”贺雪生感性道,暂时将烦恼抛到脑后。

    沈存希伸手将她的身体扳过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依诺,多说一点,我想听。”

    贺雪生望进他异常晶亮的凤眸里,慢慢讲述着她怀孕那些日子所经历的,夜半时分,大地陷入一片宁静中,沈存希听着她的回忆,悔不当初。

    如果当时他没有选择放开她的手,他一定不会错过她生命中这样重要的时刻,他抱着她,低声道歉,“依诺,对不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要参与你怀孕的每一个时刻。”

    贺雪生伸手轻捧着他的脸颊,纤白的长指抚着他下巴上新生的胡茬,她嘴角微翘,露出一抹笑来,“我们努力,一定会有机会的。”

    努力靠近他,努力护住他的一切,她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

    通话断掉,连默的神情瞬间变得阴鸷,他捏着红酒杯,恨不得将杯子折断。他低头,看着手机里那张照片,眼里掠过一抹残忍的光芒。

    依诺,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绝不会!

    二楼缓步台上,连清雨躲在那里,清楚地听到连默讲电话,也知道他是在跟宋依诺讲电话,照片?连默手里有什么照片?可以威胁到她和沈存希分手?

    她悄悄露出一个头,盯着楼下站在客厅落地窗前妖异的男人,她抿了抿唇,她得想办法拿到照片,说不定就能威胁到沈存希。

    她始终都没有忘记,沈存希曾将她囚禁在公寓里,让她受尽折磨。她恨他,恨不得让他声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看见连默转过身来,她吓了一跳,连忙缩回去,然后弯着腰快速往自己房间跑去。跑进房间,她关上门,她摁着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大大的喘了口气。

    太吓人了!

    翌日,连清雨看见连默出了门,她转身悄悄潜入他的书房,这是她第一次走进书房,她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她快步走到电脑前,打开电脑。

    电脑需要输入开机密码,她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儿,输入好几组密码,最终都是错的。她急得后背直冒汗,连默会用什么样的密码?

    她突然灵机一动,输入一组密码,电脑竟打开了。她心里一喜,随即鄙夷道:“居然用宋依诺的生日做密码,你还真的挺爱她的。”

    进入电脑,她找文件,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她一无所获,神情焉焉的关了电脑,悄悄出去了。

    回到房间,她拿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手机很快接通,她连忙道:“银鹰,你现在在哪里?没有和我大哥在一起?”

    银鹰看了对面神情阴沉的男人一眼,他起身走出去,站在走廊上,低声道:“什么事?”

    “你现在来别墅一趟,我有急事找你。”连清雨道,她必须要知道连默拿什么照片威胁宋依诺。

    银鹰邪恶的轻笑,“这么急,是想了?”

    连清雨没时间脸红,“反正你快点过来就是,我在别墅里等你。”

    银鹰挂了电话,他挑了挑眉,转身走进办公室,连默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冷声道:“与刘董签约的事,暂时不要让美国总部那边知道。”

    “你以比市价高七个点收购那些股份,美国总部那边要是知道,不气吐血才怪,你还要我帮你一起隐瞒,你别忘了,我是美国总部派来监督你的。”银鹰皱眉看着他,那么大笔钱,不是小数目,一动用美国那边就有可能知道。

    “你也想报仇不是吗?只要拿到沈氏的经营权,沈存希就会变成过街老鼠,到时候桐城就是我们的天下。”

    “连默,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就算我们拿到这15的股份,我们手里也只有35,想要拿到沈氏的经营权,也不是容易的事。”银鹰不像连默一样被仇恨冲昏了头,这么多年,他一直潜伏着,他很耐心,一定会将沈存希弄倒。

    “谁说不容易?这七个点就是为了吸引别的股东,不信我们走着瞧,一旦我们与刘董签了约,很快就有别的股东找上我们。”连默自信满满道,人为利驱之,当他们手里的股份已经不能为他们带来最大的利益时,他们要抛售是人之常情。

    “我是担心,你还没等到别的股东,就被美国总部那边发现解雇了。”

    连默站起来,他双手撑着办公桌面,冷冷地望着他,“这件事需要你配合,只要你配合,我向你保证,不出一个月,沈存希就会倾家荡产。”

    银鹰望着他,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模样,他提醒道:“连默,你应该知道美国总部那边的势力,若是我们一败涂地,我们下半辈子都会在逃亡中苟且偷生。”

    “我当然清楚,你信不信我?”连默很清楚美国总部那边是做什么起家的,所以此举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银鹰沉默半晌,他道:“我会帮你瞒着美国总部,一个月之内,如果你拿不下沈氏,我不会再帮你。”

    “一个月绰绰有余。”连默自信满满道,一个月已经足够了,到时沈存希倾家荡产,他也能拿回属于他的一切,包括女人!

    银鹰点了点头,他转身离开,走出时影科技公司,保镖将他的跑车取来,他坐进车里,一脚踩向油门,跑车飞驰而去。

    四十分钟后,跑车停在了别墅前,连清雨飞快跑出来,银鹰推开车门下车,笑眯眯地望着她,“这是旱了多久,这么迫不及待?”

    连清雨俏脸一红,伸手推了他一下,“讨厌,你以为人人都像你,用下半身思考的?”

    “你找我来,不是为了满足你下半身的?难道是……”银鹰的目光满是侵略性的盯着她的红唇,想到那种方式,他顿时热血沸腾起来。

    连清雨耳根子发烫,她抓着他的手往别墅里走去,“你不是黑客吗?你有没有办法侵入我哥的电脑里。”

    银鹰脚步一顿,诧异地挑眉,“你侵入他的电脑里干什么?”

    “他手里有可以威胁到沈存希的照片,你帮我找找,我不太懂电脑,也找不到那些所谓隐藏起来的文件。”连清雨拉着他去二楼书房,这是别墅里的禁地,连默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

    银鹰睨着她着急的模样,冷嗤一声,道:“你这么急吼吼的把我叫过来,是找到了可以让沈存希就范的东西了,那我凭什么要帮你找?”

    连清雨没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她望着他,道:“沈存希不也是你的仇人么?只要拿到照片,我们就能置沈存希于死地。”

    “如果连默手里有能置沈存希于死地的照片,他不会费尽周折要摧毁他的商业帝国,小雨,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机了。”银鹰说完,转身往书房外走去。

    连清雨急得直跺脚,她飞快跑过去,握住他的手腕,急道:“银鹰,你别走啊,我昨晚亲耳听见我哥说他手里的把柄。”

    银鹰垂眸盯着她,目光冰冷,“小雨,你别忘了,你之前是怎么被他囚禁起来的,不要去招惹那个男人,他疯起来不会比你哥弱。”

    连清雨心有余悸,可是越想越不甘心,她凭什么放弃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你不帮我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银鹰看向电脑,“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如果是重要的文件,他不会放在电脑里,你哥这样的男人,更不会做这种蠢事,你别白费心机了。”

    说完,他转身下楼,连清雨站在书房门口,气得抓狂,眼睁睁看着一个绝佳的机会从眼前消失,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她抓了抓头发,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拿到照片,她绝不会让沈存希和宋依诺逍遥快活。

    ……

    贺雪生一整天都心事重重的,只要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起,她就会条件反射地拿起手机,迅速点开短信,见不是照片,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的反常不止是云嬗发现了,就连下面的职员都发现了。

    云嬗见她不停地看手机,她道:“雪生小姐,你在等重要的电话吗?”

    贺雪生摇了摇头,“没有。”

    “你一直看手机,我还以为你在等重要的电话。今天是年前最后一天上班,财务部的小张过来问,年后开工给员工发的利是,是否还像去年一样按职位发?”云嬗问道。

    贺雪生按了按疼痛的太阳**,昨晚她睡得不太好,睡着了就梦到那两年发生的事,那些记忆在脑子里逐渐鲜明,时刻提醒着她,曾经发生了多么残忍的事情。

    “现在有微信红包,让公司的员工加入微信群里,到时候我会在微信群里发红包,大家抢多少是多少,不用像以前那样麻烦。”贺雪生觉得微信红包出来后,公司也应该与时俱进。

    开年的员工福利,不需要像年会上那样,再按职位派发。

    “这个点子好,之前月中会员日摇一摇中红包,顾客反响不错,可以延续下去。”云嬗点了点头,跟在贺雪生身边这两年,贺雪生在成长,她也在成长。

    “嗯,那就这么定了。”贺雪生点了点头。

    云嬗转身离去,贺雪生拿起手机,点开短信箱,那张照片已经被她删除,可是她依然感觉到那张照片还在,时刻提醒着她所受到的耻辱。

    她不能坐以待毙,就算要下地狱,她也要把连默拽下去,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贺雪生眼中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恨意,她要怎么才能扳倒连默?这些年,连默没少做违法犯纪的事情,他害死了小忆,还设计绑架她,只要找到证据,她就能让他赴法。

    可是要找到证据谈何容易?

    沈存希最近已经在着手对付连默,却还是让他逍遥法外,想来他这些年所做的事情,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等等!

    她想起来了,那个目击证人死之前,侧写师曾经画下了连默的侧写画,虽然只是神似,已经足以说明,连默是谋杀赫宇背后的指使者。

    对,所有的案子里,赫宇还幸存着。

    想到这里,她顿时热血沸腾,她站起来,拿起包往外走去。云嬗见她出来,她将手里的事情一放,连忙跟上去,问道:“雪生小姐,你要去哪里?”

    “云嬗,陪我去趟医院。”贺雪生已经走到电梯前,她伸手按下电梯,电梯双门打开,两人走进去。电梯下行,云嬗瞧她的样子,“我们去医院做什么?”

    “去看赫医生。”她们现在必须找到一个突破点,可以将连默绳之以法的突破点。而赫宇将是这个突破点,只要他清醒过来,她相信一定会有所收获。

    云嬗没再问,只是着她,车子驶入医院大楼,她们乘电梯上楼,赫宇已经从重症监护室里转入普通病房,只是他还昏迷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她们到病房外面,贺雪生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她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看见赫宇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消瘦了许多,病床边坐着一个五十上下的中年妇女,拉着他的手频频拭泪。

    贺雪生与云嬗相视一眼,她伸手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进去,中年妇女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红通通的,看着面前两个漂亮的女人,“你们是?”

    “您好,我是赫医生的朋友贺雪生。”贺雪生走过去,刻意隐瞒她是赫宇的病人的身份。

    在普通人眼里,去看心理医生的人,几乎都是神经病,贺雪生不想让眼前这个中年妇女心存芥蒂。中年妇女是赫宇的妈妈,赫母前些天就回国了,一直守着儿子。

    贺雪生将向日葵插进空置的花瓶里,云嬗连忙接过花瓶,去卫生间放水养花。

    “赫医生怎么样了?”贺雪生站在病床边,看着迅速消瘦的赫宇,心里既愧疚又难过,是她连累了他。

    “医生说如果他醒不过来,恐怕就会变成植物人。”赫妈妈悲伤道,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她的孩子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贺雪生满心愧疚,她握住赫妈妈的手,宽慰她道:“阿姨,赫医生会好起来的,他是个好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赫妈妈擦着眼泪,她叹息一声,“我早就叫他不要选择这么危险的职业,他偏不听,现在变成这样,要是他醒不过来,我该怎么办?”

    贺雪生心里难受,不停安慰赫妈妈,赫妈妈心里憋着苦,找人发泄一通,心情竟好了许多,她道:“贺小姐,谢谢你,我现在好些了,人各有命,宇儿能不能醒过来,要看他的造化了。”

    “他会醒过来的,一定会醒过来的。”贺雪生看着病床上的赫宇,语气坚定道。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赫宇的情形,那个时候他应该刚回国,她对生人很戒备,磨合了许久,才愿意相信他。

    他是个很负责任的医生,是他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扯回来。可是也因为她,他现在躺在这里人事不省。

    赫宇,你一定要醒过来,醒过来指证那个想要杀害你的人,让他绳之以法!

    离开医院,贺雪生坐在车里,这几天冷空气来袭,天空飘起了雪花,她偏头看着窗外,赫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她已经等不到了,她必须想另外的法子,否则逼急了她,她就与连默同归于尽。

    云嬗瞧她心事重重的模样,她道:“雪生小姐,你有心事不要憋在心里,跟我说一说,即使我帮不了你,也能当一个忠实的倾听者。”

    贺雪生收回目光,看着前排开车的云嬗,“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这一年过得真快。”

    “是啊,一转眼一年就过去了。”云嬗感叹道。

    “七年前,我和沈存希的婚礼,那天也下了很大的雪,现在想起来,仿佛还在昨日,可一转眼,我们的儿子都已经快七岁了。”贺雪生怅然道,这六年,她没有陪在他身边,没有参与他的成长,他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第一次踏出稳稳的步伐,那些都是她未能参与的过去,她很遗憾。

    心里越遗憾,她就越恨连默。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变态的人,得不到就毁灭,她真是恨透了他。

    云嬗听出她的语气有些伤感,心里觉得奇怪,按理说她现在应该是全世界最快乐的人,可是她看起来比之前还要沉重。

    好像是见过连默以后,她就变得不对劲了。

    “云嬗,有些人在应该珍惜的时候,就要好好珍惜,真的错过了,会追悔莫及。”贺雪生望着后视镜里的云嬗,感性道。

    云嬗心头颤动,双手握紧方向盘,脑海里不期然闪过那张冷峻的俊脸,她抿了抿唇,“既然这样,你应该要珍惜现在一家团聚的时光。”

    贺雪生点了点头,道:“是啊,我会很珍惜的。”

    车厢里安静下来,贺雪生偏头看着窗外,雪花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落在车窗上,很快被车里的热气融化。

    她降下车窗,寒风扑面而来,她呼出一团白雾,将手伸出窗外,雪花飘落在她手心,瞬间就融化成晶莹的小水滴,像是一滴泪一样。如果这个世界如水滴这样纯净,那该多好?

    包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她收回手,将车窗升上去,拿起手机接通。打来电话的是韩美昕,好久没见到她,说想她了。

    今天是大年二十九,韩美昕和小周周在家,韩家两老今年不到桐城过年,而韩美昕刚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两老,也不想回去。

    贺雪生犹豫了一下,决定带沈晏白回金域蓝湾去,陪她们母女过年。车子在前面路口掉头,驶向依苑,去接沈晏白。

    接到沈晏白,他听说要去见小周周老大不高兴,贺雪生见他小嘴噘得快能挂个油瓶了,打趣道:“为什么不想和小周周玩?”

    “她三棍子打不出个p,有什么好玩的?和她玩,还不如回家和我的兔子玩。”沈晏白斜睨着她,独自玩着手里机器人。

    贺雪生失笑,随即想起小周周受了刺激,就不肯再开口说话了,她笑容敛住,眼中多了些忧心忡忡,“小周周在学校里也这样吗?”

    “对啊,好多同学骂她,说她是哑巴。”沈晏白道,以他的脾气,是没有人能欺负到他的,但是小周周不一样,平常就是三好学生,老师眼中的宠儿。很多同学羡慕嫉妒恨,自从她不肯说话后,老师对她也没以前那么喜欢了,就连同学也疏远她欺负她。

    贺雪生皱了皱眉头,“你没有欺负她?”

    “我才不欺负女生,欺负女生的男生最怂!”沈晏白鄙夷道。

    贺雪生伸手将他揽进怀里,动作自然而然,沈晏白却闹了个大红脸,别扭地从她怀里钻出来,一脸戒备地盯着她,一本正经道:“花生,你已经有爸爸了,不能再移情别恋了。”

    “啥?”贺雪生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望着他。

    沈晏白看了看她,气定神闲道:“我虽然挺喜欢你,但是和爸爸抢,他会将我打成肉饼。”

    “……”贺雪生。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进金域蓝湾,停在了单元楼下。贺雪生打开车门下车,对云嬗道:“云嬗,你先回去,我和小白今晚住在这里。”

    云嬗担忧地望着她,贺雪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道:“放心,不会有事。”

    云嬗点了点头,发动车子离去。贺雪生看着车灯在前面一闪,就驶出了小区,她收回目光,和沈晏白走进单元楼,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云嬗的车子又驶了进来,停在楼下。

    她答应过贺东辰,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她绝不能食言。

    贺雪生乘电梯上楼,来到公寓门外,她伸手按门铃,不一会儿,韩美昕跑来开门,看见他们站在门外,她的脸上立即扬起了笑,“快进来,外面很冷。”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贺雪生拍了拍沈晏白的肩,两人走进公寓,在玄关处换了拖鞋,她脱下大衣挂在一旁的衣架上,然后体贴的帮沈晏白也把外套脱下来。

    小周周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看见有人来,她也没像以前那样热情的跑过来打招呼。

    贺雪生走进客厅,看着她的背影,眼含担忧。

    韩美昕身上系着围裙,厨房里传来高压锅冒气的声音,她道:“依诺,你陪他们玩会儿,我去做饭。”

    说完,她已经转身进了厨房,贺雪生收回目光,落在小周周身上,小姑娘木讷的坐在那里,双眼都没有神采。

    她还记得她的笑容,璀璨得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她叹息一声,坐到小周周身边去,“小周周,你在看什么呀?跟阿姨讲讲好不好?”

    贺雪生是沈存希的老婆,按理说小周周应该叫她四舅妈,可这会儿当着沈晏白的面,她只能自称阿姨。

    小周周呆呆地看着电视屏幕,没有反应。沈晏白在旁边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恶声恶气道:“喂,没听见花生在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回答?”

    贺雪生望着小周周,她还是没反应,连一点情绪都没有,坐在那里就像个洋娃娃。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变成这样,她看着都难受,更何况是韩美昕这个当妈的。

    她连忙道:“小白,没关系,小周周可能不记得我们了,你们是同学,你陪着她玩会儿。”

    沈晏白一脸的不情愿,他才不要陪这个小呆瓜,一点也不好玩。

    贺雪生坐了一会儿,起身去厨房。韩美昕的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截手臂,她正在切菜,听见脚步声,她回过头来,看见贺雪生走进来,她微微一笑,“怎么进来了?”

    贺雪生挽起袖子,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来就好,你站在那里别动,陪我说会儿话就行。”韩美昕阻止了她的动作,贺雪生缩回手,倚在流理台边看她切菜。

    “小周周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贺雪生问道。

    韩美昕切菜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她道:“医生说,她长期处在一种焦虑不安的情况下,我放弃她的抚养权,是造成她病情加重,将自己封闭起来的主因。医生让我们不要着急,孩子得了这种病有一定的过程,要痊愈也需要过程。”

    “美昕,你不要自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贺雪生听出她语气中的自责,她安慰道。

    韩美昕摇了摇头,“依诺,我真的很后悔,如果我早知道会把小周周刺激成这样,就是再无法忍耐,我也会为了她忍下去。都怪我,如果我没有说不要她的话,也许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贺雪生上前一步,轻轻抱住她,“你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韩美昕抬手拭了拭眼泪,她道:“你瞧我,说好大过年不哭不哭的,就又哭了。最近我深刻的反省过自己,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生了小周周,却没把她照顾好。”

    “你别这样说,小周周听了会难过。”贺雪生安慰她。

    韩美昕睁开眼睛,她看着菜板上切成丝的土豆,她道:“其实想一想,薄慕年身上的缺点,所有男人都有,也不是那么无法忍受。和他搭伙过日子,其实也不错,至少他多金帅气,带出去也很长面子。过去是我太矫情了,总拿爱情当饭吃,明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开始,是那样的不堪。”

    贺雪生心里一震,仿佛明白了韩美昕执意离婚的原因,“美昕啊……”

    韩美昕抬起头来望着她,眼中掠过一抹笑意,“我真的没事,可能是最近天气不好,总喜欢多愁善感。我都已经学会妥协了,小周周一定会好起来,你别担心我。对了,你和沈存希最近怎么样了?”

    虽然韩美昕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说到沈存希时,还是直接喊他的名字,一时半会儿还纠正不过来。

    “我们挺好的。”贺雪生言简意赅道。

    “你们好我就放心了,七年前我还为此狠狠的怨恨过他,却没想到他竟是我亲哥哥,命运有时候真会捉弄人。”韩美昕苦笑一声。

    “是啊,那个时候我和他做dna鉴定还是你帮的忙,谁会想到他找了几十年的妹妹,会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韩美昕自嘲道:“当初你出事后,我跑去找过他,对他说了一番刻薄恶毒的话,那个时候,我真是恨不得他去死。可是真的看见他割腕自杀,要追随你而去,我又心软了。依诺,四哥真的很爱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他了。”

    贺雪生的心狠狠一颤,明明已经知道他曾为她割腕自杀,可是现在听韩美昕提起,她仍旧心如刀割,“我不会的,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分开我们。”

    “依诺,你们一定要幸福。”

    贺雪生点了点头,她看向厨房外面,听见客厅里传来的电视声音,她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件事,你一定没想到,小白是我和沈存希的亲生儿子。”

    韩美昕神情一震,她抬头望着贺雪生,惊呼道:“天哪!这是真的吗?你不是说你生的是个女儿吗?”

    “我一直以为我生的是个女儿,最近时常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说小白是沈存希背叛我的证据,他为了让我安心,就去做了dna鉴定,结果他和小白有血缘关系。”

    韩美昕听着,都觉得惊心动魄,沈存希收养了一个孩子,在他的几个好朋友里不是秘密,可这个养在身边将近七年的孩子,他一直认为是捡来的,却没想到与自己有血缘关系,那种感觉一定很酸爽。围尽名血。

    “然后呢?”

    “我当时懵了,本来就疑心他对不起我,他还把证据亲自送到我手上,要给我一个惊喜。看到鉴定结果,他也懵了,还对天发誓,说除了我,他没有和别的女人**。”贺雪生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毕竟是闺房私话,拿到朋友面前说,总归有些难为情。

    韩美昕点了点头,“以前怨恨他归怨恨他,但是他对你真的是没话说。你是没看见当时的情形,墓碑前的雪地上,染满了鲜血,医生说,要再晚送过去,估计就没救了。”

    贺雪生想象着当时的情形,呼吸抽紧,心如刀割,“是我的错,我不该乱怀疑他。”贺雪生将那天的事情说给她听,最后,她道:“沈老爷子恨我,可他也做了件好事,将小白送回到沈存希身边,否则……”

    韩美昕轻轻抱了抱她,“依诺,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最重要的是现在与将来,你和四哥一定要幸福。”

    “嗯!”贺雪生用力点了点头,他们会幸福的,一定会幸福的。

    说话间,贺雪生的手机响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羞涩道:“是他,我去接下电话。”

    韩美昕点了点头,贺雪生攥着手机出去了,她望着她的背影,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真好,还能看见她和四哥在一起。

    贺雪生来到客厅外的阳台上,望着楼下静谧的人工湖,她接通电话,那端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兰姨说你回来把沈晏白接走了,你们去哪里了?为什么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

    男人的声音里透着微微的不满,下班后,他就马不停蹄的赶回家,结果扑了个空。

    “我在美昕这里,今晚我和小白可能不回去了,你让兰姨给你做晚饭。”贺雪生柔声道,她看着玻璃窗,玻璃窗上倒映着客厅的景象,小周周与小白各自坐在沙发一角,各玩各的,谁也不理谁。

    以前不知道,现在才发现这两个孩子也是颇有缘分。

    一听她不回去,男人就更不满了,“为什么不回来?金域蓝湾离依苑也不远。”

    “美昕和小周周在家,我陪她过年,明天大年三十,我回去陪你守岁,好不好?”贺雪生想起来,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在一起守个岁,相爱不过半年,却有七年的分离。

    如果换了别人,只怕他们早就已经各奔东西了。

    思及此,她心里既苦涩又甜蜜,十三年前的那一夜,到底是她的劫,还是他的劫?

    “不行,我已经有一天没看见你了,我现在就过去接你。”沈存希说着当真拿起车钥匙往门外走,受不了这个家里没有她的身影,那会让他的心感到不安。

    贺雪生翻了个白眼,他向来黏她黏得紧,她道:“沈存希,我和美昕好久不见了,你来了,我们说话都不自在。”

    “你是我女人,她是我妹妹,有什么好不自在的,就这么说定了,我马上过去。”说话间,沈存希已经走出别墅,来到劳斯莱斯旁。

    贺雪生听到车子遥控声响起,就知道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过来,她拒绝不了,只得让他过来。

    沈存希坐进车里,他发动车子,既然是去蹭饭的,得把他的妹夫拉上一块,于是他一边将车子驶出依苑,一边拨通薄慕年的电话。

    薄慕年正在公司里加班,接到沈存希的电话,他让下属们下班,然后乘电梯下楼,刚到公司门口,沈存希那辆劳斯莱斯已经驶了过来。

    待车子停稳,他拉开车门上车,坐进副驾驶座,斜睨了他一眼,“你现在不是成了妻奴了,怎么还有空来找我?”

第322章 好,我们离婚!

    沈存希听出几分幽怨的意味来,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上,偏头看了他一眼,“你和美昕还没有和好?”

    提起这个名字,薄慕年就恨得牙痒痒。就没见过比这女人更能过河拆桥的人,当着小周周的面,一口一个老公的喊他,一转过身,背着小周周的时候,她就原形毕露。

    “你别提她。提她就牙痒。”薄慕年冷冷道,也不管现在面前的男人已经升级成他的舅子了,对韩美昕怨气更重。

    沈存希失笑,他看着前面的路况,雪下得大了,飘落在挡风玻璃上。然后迅速融化,变成小雨滴,被雨刷无情的刷落,他道:“我们身边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我没前科还被折磨得掉了一层皮,你这不掉两层皮怎么对得起观众?”

    薄慕年转头看他,黑眸里染着绵长的嘲讽。“小四,当年我就说过,宋依诺不适合你,你偏不信邪。”

    “什么是适合?有时候就是一种感觉,看见她,就觉得这女人顺眼,看着舒服。想和她过一辈子,这就足够了。”沈存希道。

    薄慕年冷笑一声,却无法反驳,他说得对,当初那么多女人。他独独选了韩美昕,不就是因为对了眼?“你后悔过吗?”

    “后悔啊,怎么不后悔?”沈存希那样子就好像肠子都要悔青了,他道:“我后悔我没有多爱她一点,否则我们也不会错过这七年。”

    薄慕年蹙紧眉头,他还算幸运的,至少这七年,他想看见她时,还能看见,“小四,你给我支个招,要怎么才能拿下你那矫情的妹妹?”

    沈存希看了他一眼,要说矫情,老大也是够矫情的,明明心里爱得要死,偏偏还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想了想,道出一个真理,“舍得下脸。”

    “……”薄慕年直接无视,要让他学他那样低声下去,他还真做不到。

    沈存希瞧他不以为然的样子,心知他未必会听自己的,他叹息一声,“你不愿意听我的,我也没办法,那你就等着小六继续矫情下去,她应该比依诺更会折腾人。”

    说话间,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

    前面的路越来越熟悉,薄慕年看着路边一晃而过的景物,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去蹭饭。”沈存希在前面的路口右转,开进了金域蓝湾,将车停在车位上,他气定神闲道:“给你一个舍得下脸的机会,别说我这个舅子没有罩你。”

    薄慕年:“……”

    下了车,两人往单元楼下走去,雪花飘落下来,他们呼出一团白雾,沈存希道:“连默准备收购沈氏集团的股票,他已经和刘董谈好了,以比市价高七个点的市值收购。”

    “高七个点?他是疯了?”薄慕年不屑的冷嗤道,连家因为有一个不懂经商的人经营管理,才会迅速被沈存希收购,现在他还是不吸取教训,太急功近利了。

    “他大概知道依诺已经恢复记忆,拼命想要将我搞垮,如果不出意外,其他股东也会陆续抛售手里的股份。”沈存希道。

    “他想一口吞下去,也需要点本事,你行不行?不行就说一声。”薄慕年在雪地里安然徐行,慢慢往前走去。

    “我派人调查过时影科技背后的势力,是美国某财阀,据说是以走私与贩卖军用器械发家的,是一个很神秘的家族,比南宫家族更为隐秘。他们要通过连默的手收购沈氏,只怕是要利用沈氏做不法的勾当,这件事我和老三说过了,要真的被他们收购,老三在桐城的位置只怕也坐不稳。”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单元楼下,薄慕年有门卡,刷了门卡进去。

    薄慕年现在提到郭玉也是头疼,他和韩美昕最近一次吵架,还是因为郭玉,“他坐不稳才好,早点滚出桐城,最好调回中央,一辈子别来桐城。”

    沈存希心里暗笑,瞧他一副与郭玉苦大仇深的模样,他道:“真这么恨他?”

    “恨?”薄慕年挑了挑眉,他们朋友一场,倒不是真恨他,而是他老在他和韩美昕面前打转,让他看着就眼烦。

    “其实你和小六的事,真怨不到他身上去,小六要是想和老三在一起,你有逆天的本事也阻止不了。”沈存希提醒他,他迁怒太明显了。

    “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帮他?”薄慕年不满地瞪他。

    沈存希觉得好笑,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叫他站队,“我帮理不帮亲。”

    薄慕年哼了一声,心里暗想,油头粉面的家伙,谁也不得罪。电梯上行,停在了所在楼层,薄慕年率先走出去,想到那个女人,心里有些异样的感受。

    站在门外,他伸手摁了门铃,门很快打开了,贺雪生站在门前,看见薄慕年时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他身后,搜寻沈存希的影子。

    不是说了要过来么?

    直到看到沈存希,她才松了口气,将门打开,“进来,外面很冷?”

    薄慕年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直接走了进去。在玄关处换了鞋子,他步进客厅。客厅里,小周周与沈晏白各据沙发一角的看电视,大概是听到脚步声,小周周转过头来,看见他时,她眼里多了几分光彩,随即又黯淡下去。

    薄慕年见状,知道她不是对外界完全无法感知的,她也会表达开心与失望,他大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软了声音,问道:“小周周今天乖吗?有没有惹妈妈生气?”

    小周周盯着他,半晌摇了摇头,还是不肯说话。

    薄慕年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只有面对女儿时,他心中才有几分柔情,他柔声道:“不可以摇头,要说话,来,跟着爸爸念,我今天很乖,没有惹妈妈生气。”

    小周周只是盯着他,没有开口说话。

    沈晏白在旁边听着,忍不住嘲笑小周周,“喂,你才一岁啊,还要让人教你说话,羞不羞?”

    贺雪生和沈存希走进来,听到沈晏白嘲笑小周周,她连忙走过去,捂住沈晏白的嘴巴,尴尬道:“小白,不许瞎说,小周周只是生病了。”

    沈晏白眨巴着眼睛,一副无辜的模样。

    再看小周周,已经气得小脸通红,头一扭看向别处,情绪反应极大。薄慕年倒是没把孩子的话放进心里,他温声道:“小周周不着急,等你会说话了,你就反击回去,爸爸站在你这边。”

    明显护短的教育方式,让贺雪生与沈存希十分无语。

    韩美昕端着碗出来,听到薄慕年的声音,她不悦的皱眉,“你别乱教,把孩子教坏了。”

    薄慕年一脸的不以为然,甚至还有几分不屑,“小周周是我的公主,谁都不许欺负她!”

    韩美昕将碗摆在桌上,然后把洗好的菜都端出来,准备煮火锅。本来她是要去外面请客的,一来觉得不卫生,二来小周周生病后,怕生得很。

    所以她只能在家里煮。

    本来没计划薄慕年的,她只拿了五套碗筷,摆开后,她道:“糟糕,家里的碗不够了,薄慕年,只能委屈你饿肚子了。”

    “……”薄慕年抬头望着韩美昕,一眼就拆穿了她拙劣的演技,他抱着小周周站起来,见招拆招,“没关系,我和你用一个。”

    韩美昕没想到他会这样,她现在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她抿紧唇,道:“你不是有洁癖吗?不好用一个!”

    “你的口水我都吃过了,何况是同用一个碗?”薄慕年一脸的我不嫌弃的样子,韩美昕在心里暗骂他没脸没皮。

    话已经说出口了,她要再去厨房里拿碗出来,那就是赤果果的打脸。虽然今天在场的都是最亲近的人,丢脸就丢脸,但是又怕小周周看出她故意不给薄慕年饭吃,她只得忍了。

    沈存希与贺雪生相视一眼,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

    锅里青烟滚滚,韩美昕往锅里放菜,然后招呼他们坐下,两个一家三口各坐一边,坐下后,小周周见薄慕年没有碗,就把自己的碗捧到爸爸面前,殷切地望着他。

    薄慕年心里淌过一股暖流,果然女儿是他上辈子的情人,真贴心,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将碗放回她面前,低声道:“爸爸和妈妈用一个碗,小周周多吃点。”

    韩美昕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望着薄慕年,后者黑眸里掠过一抹狡黠的笑意,他倾身附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俩听得见的声音道:“我更喜欢你说连筷子都没有多的。”

    韩美昕咬紧牙关,她现在总算明白,何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去厨房,拿了一罐辣酱出来,辣酱是韩妈妈亲手做的,上次他们过来给她带了两罐,她舍不得吃,一直留到现在。

    今天的火锅底料是骨头汤,为了照顾两个孩子的口味,她没有放辣酱,这会儿为了整薄慕年,她直接舀了两大勺放进碗里,末了还挑衅地看向薄慕年。

    薄慕年看着她碗里红红的辣酱就开始流冷汗,要说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吃辣。韩美昕清楚这一点,才会故意放那么多帝辣酱。

    他咬了咬牙,不想让她得逞,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肉放进碗里,沾了点辣酱吃进去,顿时辣得嘴里都在冒火一样。

    触到韩美昕脸上的得意,他硬生生忍着不吸冷气,只是太辣了,整个味蕾都跟着火了一样,他端起旁边的饮料,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沈存希与贺雪生都看出来韩美昕在整薄慕年,两人面面相觑,这两人就像冤家一样,不知道这七年是怎么相处下去的。

    韩美昕看见薄慕年狼狈的使劲灌水,她心里就暗爽,让他占她便宜,她可没那么好欺负。这边刀光剑影,那边一家人却其乐融融。

    贺雪生拿漏勺舀了鹌鹑蛋,放进沈晏白碗里,又舀了一勺,放进沈存希碗里,最后才是自己的。小周周羡慕地看着沈晏白,回头看着身边貌合神离的父母,她完全没了味口,放下筷子默默的滑下椅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小周周虽然不肯开口说话,但是并不代表她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感知,她看得出来,爸爸妈妈是因为她生病了,才勉强在一起的。有一天晚上她起来,还听见爸爸妈妈在房间里吵架。

    她不要爸爸妈妈吵架,她想要他们也像沈晏白的爸爸妈妈一样相亲相爱,那样她才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孩子。

    小周周突然下桌,其他人都愣住,韩美昕瞪了薄慕年一眼,连忙起身跟过去,“小周周,怎么了,想去卫生间吗?”

    小周周不理她,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脱了鞋子,爬**,用被子将自己捂住。韩美昕坐在床边,拉了拉被子,小周周没反应,将自己裹得紧紧的。

    “小周周,你别这样,是不是妈妈做错了什么?如果妈妈做错了什么,你告诉妈妈,妈妈改正,你别闷在心里。”韩美昕最近为了小周周已经心力交瘁,她不止一万次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她不该拖的,六年前,若她坚持离婚,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她知道,她和薄慕年之间,有一道无法翻过去的坎,那道坎一直盘桓在他们中间,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心中,每每碰触,就疼得鲜血直流。

    他们都是骄傲的人,没有愿意妥协,因此他们现在才会变成这样,进不得,退不得。

    小周周还是不理,韩美昕耐性耗尽,她刚要伸手去硬拽被子,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握住,男人的掌心温暖干燥,握在她手腕上,就像要将那一处的皮肤烧焦,她轻颤了一下,抬头跌进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她的心颤抖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的缩回去,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出去吃饭,我在这里陪着她。”

    韩美昕抿了抿唇,看向躺在床上的小周周,依着她从前的爆脾气,真的想揍人。她站起来,转身出去了。

    餐厅里,贺雪生望着去而复返的韩美昕,担忧的问道:“美昕,小周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又使性子了,别管她,吃饭。”韩美昕拿起筷子夹菜,不知道是辣酱太辣了,还是心里难受,她眼眶逐渐湿润,她搁下筷子,低声道:“依诺,四哥,对不起,我不太舒服,就不陪你们了。”

    说完,她起身回房。

    贺雪生与沈存希相视一眼,沈晏白道:“他们怎么了?都不吃吗?那我可以多吃点,花生,给我夹火腿肠,我最喜欢吃火腿肠了。”

    贺雪生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吃货,今晚最开心的莫过于他了,她无奈的摇头,拿漏勺给他舀火腿肠。

    也不知道薄慕年和小周周说了什么,不一会儿父女俩出来了,薄慕年盯着韩美昕的位置,他蹙了蹙眉头,将小周周放在座位上,他道:“小周周自己吃,我去叫你妈出来。”

    小周周看着爸爸的背影消失在主卧室,她转过头来,默默的吃起来。

    房间里,韩美昕坐在床边,眼泪悄无声息的落下来,听到脚步声,她抬头望去,看见薄慕年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狼狈的转过头去,躲开他探询的视线。

    薄慕年在门口站了几秒钟,他才抬起步伐走进去,伸手关上门。

    听到落锁声,韩美昕猛地转过头去,薄慕年已经朝她走来,他在她身边坐下,看见她眼睫上挂着泪,他的心隐隐作痛。

    当初沈存希放开宋依诺的手,给了他一个教训,如果是自己想要的女人,那就死都别放手。这些年来,哪怕他们之间互相折磨,他也坚定的不肯放手。

    他怕,自己一放手,她就会变成别人的,或者永远消失在他面前。

    这七年,他们名存实亡,很多次,他想过要放手,最终还是没有,他不能失去她,她已经长在他的生命里,长在他的骨头缝里,失去她,等于让他剥皮抽筋。

    可是,如果他们在一起,只剩下痛苦与折磨了呢?他是否还能一意孤行下去?

    韩美昕睫毛颤动得厉害,眼泪一颗颗滚下去,她强忍着声音不颤抖,道:“你出去吃饭,我们是主人,都不在,他们会感到不自在。”

    薄慕年沉默着,他双手搁在腿上,没有像以往一样,逮着机会就耍无赖,“美昕,你要离婚的决心还是那样坚定吗?”

    韩美昕一愣,连眼泪都流不下来了,她抬头望着他,失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要离婚的决心还是那么坚定吗?”薄慕年望着她红红的眼眶,再次问道。

    韩美昕咬紧下唇,唇瓣失了血她都不自知,“如果是呢,你会答应离婚吗?”

    “好,我们离婚!”薄慕年静静地望着她,他心里清楚,那件事发生后,她有多排斥自己,他一直以为,紧攥着不放手,他们就会回到从前,如今才发现,不行了。

    也许他对她最好的疼爱,就是把手放开,给她自由。

    韩美昕愣住,似乎不敢相信,他真的会答应离婚,“你说真的?”

    “君子一言。”薄慕年盯着她,期望在她脸上看到失落或者不舍,然而他失望了,她脸上除了难以置信,什么都没有。

    他心里蹿起一股郁气,恨不得把刚才说的话收回去,可他不想在她面前变成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他冷冷道:“我知道你现在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我,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韩美昕就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她垮下双肩,“什么条件?”

    “小周周不肯开口说话,我们现在离婚,对她的打击会更大,我希望这段时间你配合我,等小周周肯说话了,我们就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到时候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薄慕年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最后八个字,她果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他离婚。

    韩美昕想到女儿,她道:“小周周恢复正常以后,你不会再拿她的抚养权威胁我了?”

    “不会,到时候我会说服我妈,让她不要来打扰你。”薄慕年冷冷道。

    “薄慕年,希望你言而有信!”韩美昕道。

    薄慕年站起来,双手抄进裤兜里,他转身往门口走去,伸手握住门把时,他动作顿住,犹似不甘心道:“韩美昕,你最好想清楚,你走出薄家大门,要想再回来,就绝不可能!”

    “我想得很清楚,你最好不要出尔反尔。”韩美昕此刻绝对是高兴的,七年了,薄慕年终于决定放她一马了,她恨不得马上放鞭炮庆祝。

    薄慕年抿紧了薄唇,他丢下一句话,拉开门出去了,“现在出去吃饭!”

    韩美昕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握紧拳头,悄悄在心里“耶!”了一声,惊喜来得太突然,让她感觉很不真实,在不真实的感觉里,似乎还有一小丢丢的失落,只不过她极力忽视这股失落。

    这七年来,她努力想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和薄慕年离婚,如今终于要心想事成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岂会失落?

    贺雪生看见韩美昕出来,她唇边有一抹掩饰不住的兴奋,她感到有些诧异,他们刚才谈了什么,她怎么突然一改之前的愁眉苦脸?

    她的视线落在薄慕年身上,薄慕年的神情比之前更阴沉,她倒是有些纳闷了,这两人的神情如此极端,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围系坑巴。

    吃完饭,贺雪生帮韩美昕收拾桌子,来到厨房,她站在她旁边,低声问道:“美昕,你和薄慕年说什么了?他脸看起来很难看。”

    “他答应离婚了,不过要等小周周的病好了以后,也不会再和我抢小周周的抚养权了。”韩美昕眉眼带笑,是真的开心。

    贺雪生闻言,她心里更担心了,韩美昕这孩子反射弧特别长,她还记得之前她失恋,一开始还跟没事人一样,正常去上课,下课后去打工。

    结果几天后,她买了一打瓶酒回来,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然后躲在厕所里哭。她担心这次也一样,她开心个几天,然后回过味来,这个人再也不可能属于她了,她就会难过。

    “美昕,你已经决定好了吗?”

    韩美昕洗碗的动作一顿,她抬头望着贺雪生,极力忽视心头的异样,“是啊,折腾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解脱了。”

    “为了小周周,也不能再考虑考虑吗?”贺雪生难过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听说他们要离婚,她会这样难过。她和沈存希还不知道能不能白头偕老,她希望美昕和薄慕年能够在一起。

    韩美昕放下碗,她郑重地望着贺雪生,道:“依诺,为我感到高兴,我终于要解脱了,不是吗?”

    “可是如果不是解脱呢?”

    韩美昕咬了咬唇,此刻她不想去思考任何的结果,只想为多年的努力的事,终于要梦想成真而感到高兴,她道:“不会。”

    贺雪生叹息一声,不再劝她,她说:“美昕,我尊重你的选择,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就放手去做。”

    韩美昕微微一笑,她伸手抱了抱她,“依诺,谢谢你,放心,我不会后悔的。”

    离开金域蓝湾,贺雪生搂着睡着的沈晏白,偏头看着窗外。沈存希抬头望着后视镜,后视镜里倒映出她的侧脸,显得心事重重的,他柔声问道:“怎么了,依诺?”

    贺雪生回过头来,对上他担忧的目光,她道:“薄慕年答应和美昕离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沈存希眉尖一挑,去金域蓝湾的路上,听老大那语气,还死不放手,怎么一顿饭的功夫,就答应离婚了?难道是以退为进,欲取先予?

    “刚才洗碗的时候,美昕和我说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难过,并不希望他们离婚。”

    沈存希握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路况,他道:“他们之间互相折磨了七年,也许都累了,想要歇歇了,分开一段时间也好,冷却冷却,才能看清彼此的心。”

    贺雪生轻叹摇头,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再交谈,到了依苑,沈存希下车抱起沈晏白,大步穿过花园,进了别墅。贺雪生跟在身后,她看着沈存希的背影,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她心房一紧,死死地攥着手机。

    如今她听到手机短信提示音,就像听到了魔鬼的呼唤,她停下来,头上雪花还在飘,天气很冷,她压抑着呼出一口白雾,拿起手机,点开短信。

    一张不堪的照片跃入眼睑,她的手一颤,手机掉落在地上,地上**的,手机上立即沾了泥泞。

    沈存希像感应到什么,他转过身来,看见贺雪生浑身僵硬地站在花园入口,他扬声道:“依诺,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快进来。”

    贺雪生回过神来,慌乱地看了他一眼,一边应着,一边弯腰捡起手机,机身冰冷,像一块寒冰握在掌心,冻得她不停发抖,手机知信提示音再度响起,她害怕得都不敢点开短信。

    连默说到做到,每天发她一张照片,只要她一想到他手里有这样的照片,想到自己曾经这样的不堪,她就恨不得杀了他。

    她咬紧牙关,盯着手机屏幕的视线逐渐模糊,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到这个魔鬼面前,将他碎尸万段,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她手指颤抖得厉害,最终还是点开了短信,没有照片,是一段话,“依诺,这是所有照片里我最喜欢的一张,每次看到这张照片,我都特别有感觉。”

    无耻!

    贺雪生怒红了眼,她甚至看到连默正冲她邪恶的微笑,她闭上眼睛,不让自己流泪,她绝不能向他屈服,绝不!

    沈存希把沈晏白抱回房,给他脱了衣服鞋袜,他转身出去,发现依诺还没有进来,他步下楼梯,来到大门处,看见她呆站在花园里,他抱着双臂,气定神闲的望着她,“依诺,你站在那里,是等我过去抱你吗?”

    贺雪生眼眶火辣辣的疼,听见沈存希的声音,她迅速按了删除键,看到上面的照片删掉了,她才松了口气,慢吞吞地往里走,边走边整理自己的情绪,以免被他看出什么来。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她努力微笑,可看起来还是有些勉强,她道:“小白没醒?”

    “嗯,睡得很沉。”沈存希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冰冷,他挑了挑眉,道:“手怎么这么凉?”

    “可能在外面站久了,我们进去。”贺雪生说着,率先往门里走去。

    沈存希凝着她的背影,感觉到她有点不对劲,他道:“依诺,你有心事?”

    “没有啊。”贺雪生回过头来看他,红通通的眼眶说明了她并未说真话,看见他眸底的犹疑,她道:“可能是听到美昕要离婚,心情有些低落,你别担心,过几天就好了。”

    美昕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与薄慕年站在一起,真的是郎才女貌,所以听到他们要离婚,心里总归是遗憾的。

    “依诺,不要想那么多,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沈存希揽着她,心里有些心疼,这丫头实在太多愁善感了。

    贺雪生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却比哭还难看。她挣开他的怀抱,弯腰打开鞋柜,换了拖鞋走进客厅,沈存希跟在她身后,道:“明天是大年三十,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贺雪生心里有事,提不起兴致来,她摇了摇头,“你呢,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你身边就是我最想去的地方,只要有你在,地狱也是天堂。”沈存希瞅着她,深情款款道。

    贺雪生耳根子一烫,“我哪有这么好?”

    “你好不好,我说了算。”沈存希拥着她,慢慢往楼上走去。贺雪生靠在他怀里,真希望时间就定格在此刻。

    见她不说话,沈存希又道:“爸叫我们明天回贺宅去过年,这是你与他相认后的第一个年关,他想你陪着他一起度过,明天一早,我们就回贺宅。”

    “好,你去哪我去哪。”贺雪生靠在他肩上,十分依恋的姿势。

    沈存希薄唇微勾,喜欢她这么依赖他,那总会让他特别的满足。

    夜已深,躺在身旁的男人已经睡沉,贺雪生却了无睡意,她盯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像看见一个定时炸弹,她眼前浮现着刚才那张照片,眼底恨意逐渐浓烈。

    她死死咬着唇,才能控制住自己不颤抖,她该怎么办?连默是个残忍又狡猾的人,就算她现在接近他,也不可能拿回那些照片,更何况,她想到他就恶心,又怎么可能与他虚以委蛇?

    可是那些照片一旦曝光,她无法想象世人的眼光,他们怎么看待她,她无所谓,可是沈存希与沈晏白要怎么办?这将是他们一辈子的耻辱。

    她狠狠地闭上眼睛,她要加速收集连默的罪证,在他将照片发给媒体前,她要先让他声败名裂!

    这一夜,贺雪生没有睡着,她辗转反侧,一直想怎么弄倒连默。凭她一个人的力气,她没有那么多的人脉,对付不了连默,更何况她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这些照片的存在。

    如今,她还有一个人可以依靠,这个人就是云嬗。

    她想,她必须要向云嬗坦白了。

    翌日,沈存希醒来时,贺雪生已经不在床上了,他伸手探向身侧,摸得一手冰凉,他一下子惊醒过来,猛地坐起来,偏头看向另一侧。

    没有看到人,他连忙掀开被子下床,连鞋也没穿,就飞快的往门口走去。

    他快步走下楼,看见贺雪生坐在餐桌旁,正在做汤圆,他提起的心才稳稳落回去,他大步走过去,不满道:“今天是放假的第一天,怎么起这么早?”

    沈晏白从贺雪生身旁冒出来,两只小手不停的搓着,他道:“爸爸,我们早就醒了,你还在睡懒觉哦。”

    沈存希无视他的存在,他睨着贺雪生,发现她眼睑处一片鸦青,他蹙了蹙眉头,“你脸这么差,昨晚没睡好?”

    “有吗?”贺雪生拿手背碰了碰眼睑,面粉沾在眼睑下方,她自己却没有发现。

    沈存希点了点头,“我还能骗你?”说着,他伸手过去,贺雪生下意识往后缩,她的肩膀就被扣住,他低声道:“别动,面粉沾在脸上了。”

    贺雪生没有动,感觉到他的气息逼近,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她的心颤了颤,视线里,他靠得越来越近,她慌张的闭上眼睛,感觉到眼睑处抹过一片温热,随后那股滚烫的气息远去,她睁开眼睛,就看见男人笑吟吟地望着她,她心里一窘,别过眼去,继续搓汤圆。

    沈存希在她旁边坐下,看着她逐渐恢复红润的脸颊,他道:“早上煮汤圆?”

    “嗯。”

    “我来帮你!”沈存希说着就挽起衣袖,准备去拿面团,贺雪生拍开他的手,不悦道:“还没洗手,不准碰。”

    沈存希瞧着沈晏白手里那个黑黑的汤圆,他一脸嫌弃道:“他也没洗手,你怎么不说?”

    贺雪生看了沈晏白手里的汤圆一眼,反驳道:“他把黑芝麻馅包在外面了,你快去洗手。”

    沈存希坐在那里没动,看着他们包汤圆,他一手支着下巴,旁边的沈晏白包了两个汤圆,就开始玩面团,他把面团捏得奇形怪状的。

    沈存希见状,问道:“你捏的是什么?”

    “小狗,你看不出来吗?”沈晏白沾沾自喜道。

    沈存希神情一顿,他还真没看出来他捏的是小狗,“我以为你玩的就是一团面。”

    “……”沈晏白无语极了,他指着小狗的两只眼睛,道:“你看,这是眼睛,这是鼻子,这是耳朵,我明明捏的就是小狗。”

    贺雪生连忙点头,“我也看出来这是小狗了,小白,你捏得真像。”

    “……”沈存希无语,她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一流,明明就是一团面,哪里像小狗了。

    沈晏白得意洋洋地看着沈存希,道:“看,我就说这是小狗,花生,你喜欢吗,送给你。”

    贺雪生接过小狗,她笑眯眯道:“谢谢小白,我很喜欢哦。”

    沈晏白笑得小脸都开了花。

    沈存希看着母子俩同仇敌恺,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他们现在是一个阵营的,他已经被排斥在外了。

    做好汤圆,贺雪生去厨房里煮,昨天兰姨就回家去过年了,别墅里只有他们三个,吃完汤圆,沈存希将昨天严城去买的年货放进尾箱,带着贺雪生与沈晏白回贺宅过年。

    贺雪生给沈晏白换上她特意买的新衣服,红的羽绒服,衬得沈晏白唇红齿白,特别喜庆。她左看右看,满意得不得了。

    牵着沈晏白下楼,沈存希看着母子俩都穿着红的羽绒服,他的嘴角耷拉下来,不满的问道:“没有我的?”

    贺雪生一愣,“这是亲子装,我以为你不喜欢,就没有给你买。”

    沈存希的脸立即拉长了。

    贺雪生掩着嘴轻笑,讨好似的凑过去,“等下午我们去逛街,到时候再买一套,成不?”

    “这还差不多,上车,你哥打几个电话过来催了。”沈存希揽着她往车边带。

    车子开出去,时不时会听到有人在放火炮,节日的气氛十分浓。贺雪生坐在后座,与沈晏白说话,孩子童声童语,让她暂时忘记了困扰一整晚的烦恼。

    车子驶入贺宅,贺宅内张灯结彩,从大门口沿路挂着红灯笼,车子停进车位,他们下车,贺峰等人已经迎了出来,贺东辰过去接过沈存希手里的礼品,顺手交给佣人,他道:“你们再不到,爸就要我开车过去找你们了。”

    沈存希笑着向贺峰问好,沈晏白脆生生的喊了声贺爷爷,贺峰嘴巴翘得老高,不悦道:“小白,咱们说好把贺字去掉,直接喊我爷爷,来,喊一声爷爷,我给你发红包。”

    沈晏白眼前一亮,立即拱手作揖,“爷爷,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小家伙憨憨的动作,再加上那鬼精灵的话,逗得大人们都笑了,贺峰眉开眼笑,从怀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红包放在他摊开的手心里。

    沈晏白咂巴着嘴摸了摸红包,一边说谢谢爷爷,一边自然而然地将红包塞进贺雪生怀里,讨好似的道:“花生,给你压岁钱,不够跟我说,我再问爷爷要。”

    贺雪生一愣,没想到他会把红包给她,她心里顿时暖洋洋的。

第323章 你们出去约会都不带我

    大年三十,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贺雪生与家人在一起吃了顿团年饭。这么多年以来,只有今天,她过得最圆满。

    爸爸、哥哥、丈夫、孩子,这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情形。现在却齐聚一堂,她感到特别幸福,幸福得就算让她现在死去,她也没有一点遗憾了。

    吃过午饭,太阳出来了,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大地。驱散了她心头的阴霾。她和沈存希坐在客厅里,窗外贺峰带着沈晏白在玩花炮,一会儿响起轻微的鞭炮声,她看见贺峰像老顽童一样牵着沈晏白跑,唇边绽开一抹笑意。

    “爸爸真的特喜欢孩子,好久没见他这么轻松惬意过了。”贺雪生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抿了一口,与沈存希在这里晒太阳喝下午茶,时光静谧,岁月安好!

    沈存希偏头睨着她。笑盈盈道:“所以我们更应该努力,多生几个孩子让他热闹热闹。”

    两人小时候都很少感受到家的温情,此刻心里的感受都是一样的,不由得相视一笑,她道:“你现在算不算是逮着机会就植入广告?”

    沈存希笑拥着她,目光温柔的落在她小腹上,“什么时候你这里有了我的小蝌蚪,我就不植入广告了。”

    贺雪生脸颊微烫,伸手去捂住他的眼睛,羞窘道:“不准乱说,让小白听见,要说你老不正经了。”

    沈存希拉下她的手。放在唇边啄吻了一下,见她迅速缩回手。他笑道:“我很老么?”

    不管是男是女,提到年龄,都是心里的一大伤,贺雪生移开视线,望着窗外正跑来跑去的一老一小身上,“嗯,老得都快咬不动了。”

    “那你咬一下,看咬不咬得动?”沈存希伸过头去,当真要让她咬一下,贺雪生心跳如擂鼓,她双手推着他靠近的俊脸,俏脸已然红透,“讨厌,就知道调戏人家。”

    沈存希退了回去,道:“趁我们现在都有空,我们去度假。”

    贺雪生偏头望着他。“去哪里?”

    “去法国,我和沈晏白生活了六年的地方,想不想去?”沈存希挑眉望着她。

    贺雪生连忙点头,“好啊,我要去。”她一直很想去看看他们生活过的地方,那个地方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家,是她从未参与的地方,她很向往。

    “嗯,我们明天出发。”说完,沈存希拿手机打给严城,让他申请明天飞往法国巴黎的航线。他们难得有一个假期,出去度度假,放松放松。

    沈存希刚挂了电话,贺峰气喘吁吁地走进来,他看起来精神抖擞,红光满面的,他在沙发上坐下,感叹道:“人老了,精力大不如从前了。”

    贺雪生起身去给老人倒了杯水过来,放在他面前,她道:“您正值壮年,哪里老了?”

    “又说好话哄我。”贺峰嗔了一句,心里却挺受用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问沈存希。”贺雪生毫不客气的将沈存希拉下水。

    沈存希笑道:“雪生说得对。”

    恰在此时,贺东辰站在二楼缓步台上,喊沈存希过去。沈存希起身离去,客厅里只剩下父女俩,贺峰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看着对面眉宇间染着轻愁的贺雪生,他道:“雪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贺雪生一怔,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啊。”

    “你是个心重的孩子,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你也不愿意告诉我们,让我们帮你分担。雪生,你要记住,我们是你的家人,永远会站在你这边。我希望有什么事,你可以躲在我们身后,让我们为你遮风挡雨。”贺峰慈祥地望着她。

    今天她一来,他就瞧出了她有心事,可是这孩子习惯了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哪怕能够依靠别人的,也不肯依靠。

    贺雪生起身坐到他身边,伸手握住他的手,他手背的皮肤松驰,慢慢起了褶子,人的老态,有时候就从这些细节末节的地方体现出来,她道:“爸爸,我真的没事,您别担心我。”

    贺峰叹息一声,反握紧她的手,这孩子经历了太多的痛苦与折磨,才会磨砺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他早点找到她,是否就能保护她不受到伤害?

    “你还记得你上次发烧吗?你喊了一整晚的妈妈。”贺峰早就想找个机会,和她谈谈她亲生母亲的事,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贺雪生猛地抬头望着他,与贺峰相认后,她一直没有问起亲生母亲的事,不代表她不想知道,她只是怕问起,会伤到爸爸。

    “雪生,当初我并不知道你妈妈是怀着你离开的。”贺峰怅然道,“你长得很像你妈妈年轻的时候,第一次在贺宅见到你,我就感到很惊奇,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相像的人?”

    贺雪生诧异极了,“我和她长得很像吗?”

    “嗯,你和我来书房,我拿她的照片给你看。”贺峰起身,往楼下书房走去。他一直保存着淑惠的照片,偶尔拿出来缅怀。

    走进书房,贺峰来到保险柜前,输了一串密码,保险柜门打开,他从里面拿出一张保管得极好的照片,照片过了塑胶,除了边缘有些泛黄,画质没有变。

    彩的照片,女人穿着当时极流行的公主裙,头发烫卷,用发夹固定在脑后,五官清秀,静静地站在梨树下,人比花娇。

    这是贺雪生第一次见到亲生母亲的照片,她心里的震憾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她接过照片,手指轻颤的抚摸着上面如花般年纪的女子,她对着镜头温婉浅笑着。

    一瞬间,有个人影在脑海里重叠,她连忙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是她!

    她抬头望着贺峰,“这是她的照片?”

    贺峰点了点头,“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是个孤儿,饿昏倒在我们家门前,我将她捡回来。那时候她浑身脏兮兮的,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吃饭了。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可不可以给她一碗饭。”

    贺雪生看着照片里的女子,难以想象她和爸爸是这样认识的。

    她没有打断贺峰的回忆,这些回忆积压在他心里,他一定很想找个人诉说,可是不能给哥哥说,只能跟她说。

    两人走到沙发旁坐下,贺雪生听贺峰回忆他们相识的点滴。

    淑惠因为一饭之恩,爱上了年轻英俊的贺峰,贺峰也对这个小孤女一见钟情。可豪门门第观念十分严重,贺家两老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贺峰一意孤行。

    最后,贺峰与淑惠还是结成了良缘,淑惠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取名东辰。看似甜蜜的一家三口,却是淑惠忍气吞声营造的假象。

    贺家老太太十分不满意这个儿媳妇是个臭要饭的,只不过拗不过儿子的坚持,才不得不答应了这门婚事,婚后,她趁贺峰不在,百般刁难淑惠,淑惠一个字都不曾在丈夫面前吐露,默默忍这一切,直到贺家老太太看中了银欢这个儿媳妇。

    银欢住进贺家后,贺峰明显感觉到淑惠一日日消沉下去,他怎么问她都不说。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淑惠偷人,他勃然大怒,质问淑惠,没想到淑惠一句话都没有解释,反而承认了。

    离婚是顺理成章的事,淑惠如来贺家时一样,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贺峰派人到处寻找,才发现做了他两年多的妻子,他却一点都不了解。

    她说的孤儿院,根本没有人认识她,包括她的名字,也是假的,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的消失了。

    “那个时候,我遍寻不着,一度心里很绝望,你和你妈妈一样,都是心重的人,有心事也不愿意说,自己强撑着,直到撑不下去,就想到逃避。如果那时候,我不那么忙,我再体贴她一些,也许……”贺峰悔不当初,最后声音都哽咽了。

    没有如果,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如果。

    贺雪生眼眶湿润,看着照片上的女子,心里亦是为他们的爱情感到惋惜,“那她现在呢?她现在还活着吗?”

    “她还活着。”贺峰深深的吸了口气,“并且你已经见过了。”

    贺雪生耳边嗡的一声,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贺峰,声音颤抖,“我见过她吗?”

    “嗯,雪生,她为寻你而来,你们已经见过,你现在也许已经猜到了她是谁。”贺峰没有点破,他决定告诉她这些事,是希望她有心事时,如果不能和他这个当父亲的说,可以和妈妈说。

    贺雪生努力在脑海里搜寻,最近出现在她身边,并且对她殷勤有加,还和照片上的女子长得相似的,她很快就想到那个人,可是她还是不敢相信,“怎么会?不是的,不可能是的。”

    贺峰看着她不停否定自己,他叹息一声,“雪生,就是她,徐卿。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京城徐家的二小姐,她不是什么孤儿。”

    贺雪生手一颤,掌心的照片飘落在地上,真的是徐卿!难怪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她很亲切,甚至后来她还经常给她送饭,邀请她去庄园玩。

    她一步步接近她,原来不是因为有缘,而是因为她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眼眶越来越湿润,视线模糊时,她看见贺峰弯腰捡起地上的照片,十分珍视的伸手掸了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有些人放在心里,是会珍视一辈子的。

    “爸爸,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贺雪生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贺峰慈祥地望着她,“雪生,爸爸亏欠你的,不只是你的童年,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和一份母爱。孩子,今天是大年三十,去看看她,她一直在庄园等你。”

    贺雪生泪眼婆娑,连呼吸都是一片痛意,七年前,当她从院长口中得知,她的母亲被家人接走,却独独留下了她,那个时候她对母亲两个字就再也没有憧憬过。

    如今她忽然知道母亲的存在,并且她与爸爸之间还有这样一段遗憾的过去,百种滋味在心头,半晌,她倔强道:“我不想见她!”

    贺峰似乎感到意外,他盯着贺雪生,“为什么?”

    “爸爸,我不想见她!”贺雪生站起来,快步走出书房,贺峰叫都叫不住。贺峰站在书房里,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照片,沉沉的叹息一声。

    贺雪生快步走出别墅,站在阳光下,她却感觉不到任何温暖,眼眶刺痛得厉害。沈晏白点燃一个火炮,捂着耳朵朝她跑来,远处火炮爆炸,发出刺耳的响声。

    他乐得不行,一回头看见贺雪生眼眶红红的,他愣了一下,问道:“花生,你在哭吗?是不是爸爸欺负你了?”

    贺雪生心情沉重,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转身往后花园走去。

    以前她刚到贺宅时,喜欢去后花园,那里有一个吊椅,将自己窝在吊椅里,她能在那里待上一天。后来哥哥发现了,换了新的吊椅,还在上面铺了毯子,让她舒服些。

    来到吊椅旁,她坐进去,她喜欢这里,是因为这里太像母亲的子宫了,待在这里,她会感到有安全感。她蜷缩在吊椅里,把自己团成一团,像树宝宝一样。

    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在哪里,她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激动,想要立即飞奔过去找她。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扑进她怀里,抱着她哭诉她好想她。

    也许是这些年的经历,将她变成了一个心肠格外冷硬的女人,让她无法接受一个曾经抛弃过她的人。

    ……

    二楼书房,沈存希跟在贺东辰身后进了书房,贺东辰转身望着他,道:“连默私下在收购沈氏的股权,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沈存希挑了挑眉,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贺东辰瞧他这态度,就知道他是知情的,他道:“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看样子你心里很清楚,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贺东辰都能知道这个消息,沈存希不可能蒙在鼓里,他按兵不动,心里肯定已经有了计划,否则他不会放任连默收购股份,而不做出应对之策。

    他本来要出手,又担心扰乱了沈存希的计划。当年连默那样欺辱雪生,这个仇他不报,他枉为雪生的兄长。

    沈存希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计划说给贺东辰听,贺东辰眯了眯眼睛,“你这个计划不错,但是赔上沈氏,是不是太不划算了?”

    “我是个商人,商人重利,沈氏在桐城有几十年的历史,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已经外强中干,我这次回来,就有意将公司重组,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既然连默着急的送上门来,我不妨借他的手,让沈氏彻底消失。近年来新兴产业中,科技公司利润丰厚,我的目的,是拿到时影科技公司的经营权。”

    “时影科技公司背后是美国财阀注资,据我所知,他们进行的都是非法的勾当,你收购时影科技公司,难道不怕被它连累?我怎么算,你这都是赔本的买卖。”贺东辰道。

    “目前为止,时影科技公司都还算是合法公司,是不是赔本的买卖,要看拿到它的价值。据我所知,连默倾其所有资金来收购沈氏,一旦资金抽离,我倾巢出击,他想要回手救时影科技公司,已经为时已晚。”沈存希老谋深算道。

    “再加上美国财阀对连默委以重任,他高价收购沈氏,必定不会与美国总部汇报,只要他激怒了那边,他在桐城甚至是美国,都无立足之地。”

    贺东辰慵懒地斜倚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摩挲着薄唇,他道:“看你自信满满,想必已经计划周全,那我就等着看好戏了。”

    沈存希冷冷一笑,“我要把他加诸在依诺身上的痛苦悉数奉还,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贺东辰睨着他,想起在地窖里的所见所闻,他恨得不行,对连默,他是除之而后快,不过他想到一事,“连默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你最近要格外注意雪生,我担心他还有卑鄙的手段对付雪生。”

    沈存希一怔,想起贺雪生这两天的反常,他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

    “沈存希,如果你再次食言,我不会再轻易把她交给你!”贺东辰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身为兄长,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受苦,这也是他当初想撮合靳向南与雪生的初衷。

    雪生和靳向南在一起,至少不会像跟着沈存希这样心累。可是沈存希是她选择的人,他希望她幸福,只能尊重她的意愿。

    沈存希亦严肃道:“是。”

    两人从书房里出来,楼下客厅已经没人,沈晏白在院子里玩花炮,见沈存希和贺东辰走出来,他规规矩矩地站好,脆生生的喊道:“爸爸,贺叔叔。”

    贺东辰看着面前的小不点,心中多了些怜爱,他走过去,道:“还叫什么贺叔叔,以后就叫我舅舅。”

    沈晏白看了看贺东辰,又看了看沈存希,沈存希道:“听舅舅的话,你妈呢?怎么没看见她?”

    沈晏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愣愣的望着沈存希,“我妈在天上……”

    话还没说完,他脑门上就挨了一下,他委屈地望着沈存希,瘪着嘴道:“我又没说错,干嘛打我?”

    沈存希瞪了他一眼,真后悔答应依诺,要慢慢告诉沈晏白真相,他板着脸道:“依诺去哪里了?”

    “花生去后花园了。”

    沈存希把孩子交给贺东辰,转身往后花园走去,过了木桥,远远地看见前面的吊椅上蜷缩着一个人,他双手插在裤袋里,慢慢走过去,站在吊椅旁,看着她盯着吊椅发呆,他轻声问道:“依诺,在想什么?”

    贺雪生回过神来,看见站在吊椅前的沈存希,她立即坐起来,吊椅随着她的动作晃动起来,她盘腿坐在上面,问道:“你和我哥谈完了?”

    “嗯。”沈存希扶着吊椅,在她旁边坐下,吊椅往下沉了沉,他伸手揽着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容貌,“你有心事?”

    贺雪生垂下眸,真是无法形容,为什么沈存希在身边,她心里就会这样的踏实,她偏头靠在他肩上,道:“爸爸告诉我,我妈妈在哪里了。”

    沈存希目光一紧,瞧着她的模样,不像是高兴的样子,他低声道:“知道妈妈在哪里,你不开心吗?”

    贺雪生手指绞在一起,“我不知道,我的心情很复杂,既怨恨她抛弃了我,又很渴望见到她。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就在想,哇,这位夫人看起来好高贵好优雅,甚至对她生出一种亲切感来。可是她不停出现在我面前,却从来没打算认我。”

    “或许她不是没有打算认你,而是怕你会拒绝见她,那么她连想见到你都不可能了。”沈存希搂紧了她,她心里还是很忐忑啊,否则怎么会把自己藏到这里来。

    贺雪生心里一颤,她抬起头来望着他,“真的会是这样吗?”

    “依诺,她是生你的人,她怎么可能不想认你?去见见她,哪怕什么都不说,看一眼让自己安心,我会陪着你。”沈存希握住她的手,五指将她的手指撑开,不让她继续虐待自己的手指。

    “你真的会陪着我吗?”贺雪生不安的问道。

    “嗯,我陪着你,一辈子都陪着你。”沈存希沉沉的许下自己的诺言,这一辈子,握住她的手,他就再也不会放开。

    贺雪生还是不敢,心里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沈存希,我妈妈还活着,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沈存希轻笑,没敢告诉她,他早就知道。他说:“你妈妈还活着,就表示这个世上又多了一个人爱你,我为什么要惊讶?”

    贺雪生心里暖暖的,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就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她道:“我想去见她,你会陪我一起去吗?”

    “好,我陪你去见她。”沈存希握紧她的手,牵着她下了吊椅。

    来到前院,沈存希拉开车门,贺雪生坐进副驾驶座,沈晏白从别墅里跑出来,他跑到车边,望着沈存希,“爸爸,你和花生要去哪里?”

    沈存希难得很耐性,他弯下腰,双手按在沈晏白的肩膀上,嗓音柔和,“我们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你在这里好好玩,不要调皮不准捣蛋。”

    沈晏白眼巴巴地望着副驾驶座上的贺雪生,他小嘴噘得老高,“你们出去约会都不带我,哼!”

    沈存希放开他,弯腰坐进车里,发动车子驶出贺宅。

    沈晏白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车子,心里有些失落,他转身,落寞地走进别墅。

    ……

    一个小时后,黑劳斯莱斯距离庄园只有一条街,贺雪生紧张得掌心直冒汗。以前来这里,她都没有这种感觉,可是今天,她格外的紧张。

    她转头望着沈存希,“沈存希,要不我们还是回去。”

    沈存希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依诺,别害怕,她是你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她也渴望着见到你,你别担心,好吗?”

    贺雪生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她下意识想逃,可是沈存希却看穿了她,不让她逃,她眼睁睁看着车子驶入庄园,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车子停在别墅前,别墅门打开,徐卿披着披肩从里面出来,看着停在门口的黑劳斯莱斯,她神情忽然激动起来,她快步跑过来,连平日里的优雅与高贵都顾不上了。

    贺雪生坐在车里,看着那个失了平日仪态的女人,她缓缓握紧了拳头,耳边响起男人低柔的声音,“依诺,下车。”

    贺雪生看了看他,他眸里满是鼓励,她抿了抿唇,伸出轻颤的小手握住车门把,推开车门下车,她看着那个女人扑过来,将她牢牢地抱在怀里,目光落在远处翻躺在地上的拖鞋,她激动得连拖鞋都跑掉了也顾不得。

    徐卿紧紧抱着她,“雪生,你是来看我的吗?”

    贺雪生抿着唇没说话,怕一说话就会泄露自己的情绪,徐卿就那样抱着她,许久后,她才记起自己的失态,她轻轻放开她,尴尬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贺雪生盯着她,之前见到她,只觉得这位夫人面善,此刻仔细瞧着,才发现她真的和她长得很像。见她不说话,徐卿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围土亚扛。

    前些天她去佰汇广场找过她,她的秘书说她出差了,她打她的电话却打不通,一直很心慌。最后她给贺东辰打电话,贺东辰听到她的声音,冷言冷语地打发了她。

    她知道,这些都是她该受的,当年她抛弃了他们,如今他们都不愿意认她,她自作自受,不敢有怨言。今天是大年三十,她不愿回京城去,就想待在这里。

    她期盼着,期盼着东辰或是雪生能来看看她。

    贺雪生的目光落在她的赤脚上,她哑声道:“不冷么?”

    徐卿低下头,也看到自己的脚踩在地上,她顿时有些尴尬,脚趾蜷缩在一起,她将颊边被风吹乱的头发抚到耳后,“刚才看见你太高兴了,没注意到。”

    贺雪生转身,步上台阶,弯腰捡起拖鞋,走回到她身边,将拖鞋放在她脚边,她说:“穿上,您不比年轻人,容易着凉。”

    徐卿穿上鞋子,笑吟吟地看着她,“进去坐,外面太冷。”

    贺雪生抬眸看向沈存希,他已经下车,走到贺雪生身边,朝徐卿点了点头,“您好,我们来叨扰您了。”

    “这是说得哪里话?你们肯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快进去。”徐卿笑起来,眼角有浅浅的鱼尾纹,她这个年纪的女人,能把皮肤保养得这么好,已经很不容易了。

    沈存希伸手握着贺雪生的手,牵着她往别墅里走去。

    别墅里开了暖气,热气扑面而来,贺雪生脱下大衣,佣人过来接,被徐卿拦住了,她接过衣服,顺手挂起来,又准备去接沈存希的外套,沈存希避过去,自己把衣服挂起来。

    三人来到客厅坐下,徐卿显得十分开心,“雪生,想喝点什么,奶茶好吗?四姐煮的奶茶特别好喝,是新鲜的马奶熬制出来,然后加了红茶。”

    “好!”贺雪生点了点头,极力忽视徐卿的热情,她僵硬地坐在沙发上。她很想知道,她就坐在她面前,她为什么不认她?

    徐卿让四姐去煮奶茶,然后亲自去厨房里张罗了点心出来,满满两大盘,还把她当孩子一样宠,“雪生,尝尝点心,我亲自烤的,看喜不喜欢。”

    贺雪生喉咙里堵得厉害,她分明知道她是她的女儿,却还是把她当陌生人一样,在她心里,她到底有没有想过要认她?

    她拿起一块点心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她放下点心,突然站起身来,“对不起,夫人,我们先走了。”

    说完,她握着沈存希的手,往门口走去。

    徐卿慌张地追过去,她握住她的手腕,急切道:“雪生,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贺雪生眼眶发烫,她看着面前的女人,她到底还要演戏到什么时候?认她就这么难吗?她摇头,“不,您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我不该来。”

    说完,她用力甩开徐卿的手,徐卿被甩得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她怔怔地望着突然发脾气的贺雪生,眼眶湿润了,“雪生,别走!”

    沈存希站在旁边,对这种情况也是无能为力。曾经的依诺有多渴望母爱,他是知道的。那时候她以为董仪璇是她的母亲,哪怕董仪璇做的黑暗料理会害得她食物中毒,她也眼都不眨的吃进去了。

    她渴望得到母爱,却又害怕希望落空,此刻的情绪才这样反复无常。

    贺雪生恶狠狠地瞪着她,像一个受伤的刺猥,竖起身上尖利的刺,一字一字从齿缝里迸出来,她道:“我们萍水相逢,我有什么理由在大年三十这天来打扰您?”

    “你没有打扰我,雪生,不要走,陪陪妈妈,好不好?”徐卿再也忍不住,不想再在她面前装下去,她们已经错过了32年了,她一天都不想再错过。

    贺雪生的心狠狠一颤,妈妈两个字撞击着她的灵魂,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松了口气,她终于说出来了,在她说出更多狠话之前,她承认了她的身份。

    徐卿自知自己失言,她忽然捂住自己的嘴,不安地望着她,“我……”

    “我没有妈妈!”贺雪生移开视线,想起过去发生的种种,她心如刀绞,唇齿间抹开一抹苦涩,一直苦进了心里。

    徐卿上前一步,试探地去拉她的手,“雪生,我没有骗你,我是你妈妈,对不起,我现在才告诉你,是因为我怕,怕你再也不让我接近你。”

    贺雪生浑身都在抖,她想甩开她的手,却又眷恋着她掌心的温度,这一次,再也不会弄错了?她死死地咬着下唇,“是不是我不来,你永远都不会告诉我?”

    徐卿一愣,随即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她应该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对不起,我只是在等合适的机会,我……我不是一个负责任的妈妈,我对不起你!”

    当年她生她时九死一生,生下她后就难产昏迷了,她再醒来时,已经把在桐城发生的事忘了。再加上家里人有意隐瞒,她一直没想起来她曾嫁过人,生过孩子。

    她把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忘得干干净净,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因为没有哪个母亲,会把自己的孩子忘记。

    贺雪生闭上眼睛,不让自己落下泪来,“你是不负责任,既然你不要我,为什么又要把我生下来?”

    徐卿拼命摇头,泪水涟涟地望着她,心痛到了极点,“对不起,妈妈从来没想过不要你,妈妈是身不由己,原谅我好不好?”

    贺雪生撇开头,心里很不甘心,可如今,她亦是做母亲的人,与沈晏白分开,她亦是身不由己,她应该更能理解她那种无奈的感受,她捂着眼睛,低声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找过我?”

    “对不起,雪生,那时候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等我去找你时,孤儿院的院长已经死了,孤儿院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你的下落。如果不是看见你去参加电视台的访问,我还不知道你在桐城,在你父亲身边。”徐卿又痛又悔。

    贺雪生想起来,七年前院长临死前,她赶到孤儿院,院长告诉她关于她的身世,那天离开时,她似乎看到有车牌的车去孤儿院。

    七年前,她们曾擦肩而过,原来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徐卿见她不说话,像个罪人一样忐忑的等着她宣判,“雪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陪着你,好不好?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不出现在你面前。”

    “您不出现在我面前,您要怎么陪着我?”贺雪生哽咽地问道。

    徐卿一愣,有些弄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她迟疑道:“雪生,你的意思是……”

    “您已经欠了我32年的母爱,难道您还要继续欠下去?我这里不赊账的,您要加倍加倍地对我好,才能把欠我的都还给我。”贺雪生任性道。

    徐卿又惊又喜,她激动地抱着她,喜极而泣,“谢谢你,雪生,谢谢你。”

    贺雪生闭上眼睛,心里堵着的那一团气奇异地消失了,原来有母亲疼爱,是这种感觉,很舒服很安心。当有一天,她累了倦了,只要在母亲身边撒撒娇,又能找到继续出发的动力。

    她想,她错了,她不应该继续瞒着沈晏白她是他妈妈的事情,她自以为是对他好的方式,却并不一定是他要的。以后他长大了,知道她是他妈妈,陪着他却不认他,他也会像她一样,不肯原谅。

    沈存希笑吟吟地看着拥抱在一起的母女,终于松了口气,有爸爸有妈妈的疼爱,她以后会更幸福。

    四姐端着奶茶出来,见他们还在玄关站着,她笑着喊道:“二小姐,快叫雪生小姐过来坐。”

    徐卿喜极而泣,她放开贺雪生,抬手拭去脸上的泪,道:“雪生,过去坐,尝尝四姐煮的奶茶。”

    说着,她拉着贺雪生往沙发旁走去,贺雪生回头望着沈存希,见沈存希正鼓励地望着她,她收回目光,跟在徐卿身后往客厅里走去。

    几人重新坐下,徐卿目不转睛地望着贺雪生,一转眼32年过去了,她的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她比她想象中更宽容,是她之前把问题想得复杂化了,才白白的浪费了时间。

    “四姐,你去把我房里那个红檀木盒子抱下来。”徐卿吩咐四姐,四姐应了一声,连忙上楼去拿,不一会儿,她抱着一个红檀木盒子下来。

    檀木盒子古古香,散发着一股沉郁的檀木香气,舒淡好闻。她接过来檀木盒子放在茶几上,打开盖子,她拿出一个丝绒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

    她坐在贺雪生身边,道:“雪生,这是你外祖母留下来的,我一直想要把它传承给你,你试试看,看好不好看?”

    贺雪生看着玉镯,上好的质地,出自明代末期的小坑玻璃种,极具收藏价值,一看就价值不菲,她摇了摇头,“我不要,您留着。”

    徐卿握住她的手,将玉镯套进她手腕,大小刚则合适,她笑道:“真漂亮,刚好衬你的肤,就像是给你量身打造的,雪生,收下,这是妈妈的一点心意。”

    玉镯紧贴着肌肤,有点凉,贺雪生还要再拒绝,徐卿直接转移了话题,她从檀木盒子里取出一件婚纱,款式新颖,设计大方,她道:“雪生,这是七年前我去巴黎参加时装周时订制的婚纱,当时我还在想,不知道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亲眼看见你穿上婚纱的样子,去试试,好不好?”

    贺雪生看向沈存希,沈存希朝她点了点头,“去试试,我也想看。”

    贺雪生最后还是接过婚纱,起身上楼去试婚纱,徐卿陪着她一起去,穿上婚纱,她们一起下楼来,沈存希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看着徐徐步下楼来的娇美新娘,他微微失神,站起来往楼梯走去。

    他站在楼梯下面,看见她一步步走近,他眼中掠过一抹惊艳。

第324章 甜蜜求婚

    沈存希心跳加速,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时隔七年,再次看见她穿婚纱的模样,依然让他感到眼前一亮。婚纱是抹胸款式,露出优美的脖子与精致的锁骨。优雅漂亮。

    他怔怔地盯着她,感觉血液在血管里沸腾着,他款款朝她伸出手去。

    贺雪生提着裙摆,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她有些忐忑,虽然刚才在卧室里。徐卿已经夸赞过她,她还是没有自信,“好看吗?”

    沈存希握住她的手,目光迷恋地盯着她,“好美!”

    贺雪生害羞的垂下头去,她说:“我好像肥了一点,会不会把裙子撑爆?”

    沈存希目光热烈,大手扣在她不盈一握的柳腰上,道:“这么瘦。我都担心风会把你刮走,不信你问妈妈,你还要多吃点,把肉长回来。”

    徐卿站在贺雪生身后,听见沈存希自然而然地喊她“妈妈”,她眼眶顿时潮湿了。雪生还不愿意喊她,女婿已经先一步叫了。

    贺雪生亦是诧异地望着他,却见他的神情一点也不别扭,她回头看向徐卿,正好撞进她含着泪光的瞳仁里,她微微有些心酸。可是那两个字就像卡在喉咙上,让她无法轻易的喊出口。

    徐卿不停点头。“雪生,你太瘦了。要多吃点肉,女孩子还是要圆润一点,身体才健康。”

    贺雪生收回视线,落在沈存希身上,沈存希笑吟吟道:“妈妈都说话了,以后你要吃两碗饭才行,知道吗?”

    贺雪生心底淌过一抹暖流,她知道沈存希是因为她,才会叫徐卿妈妈,她点了点头,“好。”

    沈存希打量着她,她穿着婚纱的样子真的好美,美得他想立即把她藏在家里,不让任何人欣赏到她的美。“去把婚纱换下来,别弄感冒了。”

    贺雪生点了点头,转身上楼去换衣服。走到二楼缓步台。她突然停下来,回头望着楼下的沈存希,他却用眼神催促她,她心里有些失落,她穿着婚纱,他难道不想和她说点什么吗?

    她转过身去,提着裙摆往卧室里走去。

    楼梯口,徐卿与沈存希相对而站,沈存希瞧出徐卿在失落,他轻声道:“依诺是个慢性子的人,您别着急,她现在喊不出口,总有一天会喊出口。”

    徐卿拭了拭眼角的泪,“她今天肯来看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欠了她32年的母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弥补的,我不敢再奢求更多。”

    沈存希抿了抿唇,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贺雪生换了衣服下来,已经快四点了,她向徐卿告辞,徐卿留他们吃年夜饭,贺雪生摇了摇头,“小白和爸爸还在等我们,以后再说。”

    徐卿心里难受,最终还是送他们出去。站在车身旁,她握住她的手不肯放,“雪生,以后妈妈都会住在这里,你有空就来看看妈妈,好吗?”

    贺雪生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好。”

    徐卿让四姐把那个红檀木盒子放到车后座,她眼眶越来越热,“雪生,妈妈真是舍不得你。”

    贺雪生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沈存希,他不催促,一直静静地等待着,她说:“我们都在桐城,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再见,外面冷,您进去,我们走了。”

    徐卿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放开了手,沈存希拉开副驾驶座车门,贺雪生弯腰坐进去。她定定地看着前方,忽略车窗外那双热切期盼的目光。

    沈存希向徐卿点了点头,转身迅速上车,车子发动,徐卿眼泪滚落下来,她上前一步,车子已经掉头向大门口驶去,她下意识追过去,追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眼泪落得更急。

    雪生,我不是个负责任的妈妈,对不起,也谢谢你。

    车里,贺雪生双手死死的绞在一起,搁在膝盖上,在车子驶出大门口那一瞬那,她忍不住转过身去,看着别墅外那道纤瘦的身影,眼前一阵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见徐卿的身影,她才收回目光,眼泪滚滚而落。

    沈存希偏头望着她,她的难过在他意料之中,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依诺,以后想来就来,她是你母亲,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我不希望发生在你身上。”

    贺雪生哽咽道:“沈存希,我是不是很坏?”

    沈存希摇了摇头,“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不要妄自菲薄。你只是还不能接受,或者说还不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是真的。”

    贺雪生垂下眼睑,目光落在手腕上的玉镯上,玉质莹润,衬得她肌肤更加白皙,她手指轻轻转着玉镯,视线越来越模糊,“下次、下次也许我就能喊她妈妈了。”

    沈存希抿唇浅笑,“依诺,不要勉强自己,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真心实意的喊她一声妈妈。”

    贺雪生拼命点头,一定会有这一天的,她是那么渴望母爱,渴望在受委屈的时候,能依在母亲怀里哭一场,然后她就能找到动力继续前行。

    回去贺宅前,沈存希和贺雪生去拿了两箱烟花炮竹,人越是长大,越觉得过年时的年味淡了。算起来,他们还从来没有在一起过年守岁。

    车子驶进贺宅,天已经暗下来,贺宅两侧的路灯亮起来,沈晏白听见汽车的引擎声,撒开腿的跑出来,贺雪生一下车,他就抱住了她,“你们怎么才回来?我都望眼欲穿,担心你和爸爸私奔了。”

    贺雪生抱住他,想起下午时的心情,她蹲在他面前,道:“小白,待会儿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沈晏白看着她两手空空,他说:“你要送我什么礼物?为什么要待会儿送,不能现在送么?”

    “嗯,新年的礼物,要新年第一天送,你和我们一起守岁,这个礼物就送给你了。”贺雪生神秘兮兮道,她不想再等了,她想告诉沈晏白,她是他的妈妈。

    沈晏白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那好。”

    贺雪生揉了揉他的脑袋,站起身来,沈存希下车,打开后备箱,抱出两箱烟花,准备今晚点。沈晏白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兴高采烈的扑过去,“爸爸,我来帮你抱。”

    沈存希抱了一箱给他,箱子沉甸甸的,他抱起来有些吃力,却还是迈开小短腿往别墅走去。

    贺雪生帮忙把后备箱放下来,然后拉开后座,把红檀木盒子抱进去。

    贺峰坐在客厅里,看见他们走进来,他打量着贺雪生的神,发现她已不似之前那样忧郁,他顿时松了口气。

    贺雪生把红檀木盒子抱上楼,下来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家居服,云姨准备好了晚饭,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年夜饭。

    饭桌上,贺峰老话重提,他盯着贺东辰,“过一年长一岁,你明天开始就吃34岁的饭了,你把公司经营得有声有,我一点也不担心,只是个人问题什么时候解决?”

    贺东辰搁下筷子,父亲当着一家人的面问他这个,总归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他的目光扫过坐在末尾,一声不吭的云嬗身上,淡淡道:“我倒是有个钟意的人,可惜人家看不上我。”

    贺宅的阶级并不明显,平常云姨恪守本份,重来不与主人同桌吃饭。除了每年的年夜饭,贺峰会特意让她们孤儿寡母和他们一起吃饭。

    云姨推拒不得,才把云嬗叫上。

    此刻感觉到那道若有似无的锐利目光,她只顾埋头吃饭。

    贺峰挑高了眉,“你是贺氏的总裁,出类拔萃,还有谁看不上你?是年会上与你跳舞的那个女人?”

    贺东辰看见云嬗不理他,他赌了气似的,道:“是啊,您以为您儿子有多优秀?”

    “那是她不长眼,长得妖里妖气的,还敢嫌弃我儿子?”贺峰是看不上蓝草的,他平常不轻意评价别人,可让蓝草做他儿媳妇,他是绝对不同意的。

    听见贺峰说蓝草妖里妖气,所有人都开始流瀑布汗,贺东辰抿了抿唇,“她哪里长得妖里妖气了?您这是人身攻击。”

    “我管你人参还是公鸡,是她就别说了,我宁愿你打光棍,省得娶个妖精回来让我们不得安生。”贺峰倒不是对儿媳妇的要求高,是蓝草不合他眼缘。

    贺东辰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贺雪生放下碗筷,瞧了一眼对面默默吃饭的云嬗,她望着贺峰,道:“爸爸,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她品性温良,最关键的是知根知底,也不妖里妖气。”

    贺峰来了兴致,忙问:“是谁?你说来听听。”

    贺东辰瞥了妹妹一眼,警告她别乱点鸳鸯谱,贺雪生直接无视,对面贺允儿亦是兴致勃勃地望着她,催促道:“姐,你别卖关子了,是谁啊,快说来听听。”

    贺雪生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云嬗身上,“可不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落在云嬗身上,云嬗哪知道自己尽量减少存在感,此时还是成了众人眼里的焦点,她心里一慌,筷子掉落在地上,“我、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云嬗连筷子都没捡,惊惶失措地跑出餐厅,云姨弯腰去捡筷子,将筷子放在餐桌上,她尴尬道:“瞧这孩子毛毛躁躁的。”

    “没关系,我看着她长大,云嬗的品性与人格,我们都是了解的。”贺峰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可能性,他看着云嬗长大,挺喜欢这孩子,长得漂亮,性情稳重,做儿媳妇也是挺好的,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身边就有这么一号人?还满世界的去找儿媳妇人选?

    云姨将刚才的对话前后联系了一遍,立即明白贺峰的意思,她连忙站起来,焦急道:“老爷,使不得使不得,您当年肯收留我们孤儿寡母,我们已经感恩戴德了,哪敢再觊觎贺家的当家主母之位,千万使不得,云嬗也没这个福气。”

    云姨从来没想过要把云嬗嫁进贺家,从小她就对云嬗耳提面命,贺家人是主子,她们是下人,下人永远不能觊觎主子。

    贺家九代单传,到贺峰这一代时,还有三个子女,算是子孙福荫,贺东辰是贺家的少当家,她们绝不敢高攀。

    “云姨,现在年代变了,只有彼此相爱,哪还有阶级之分?您别说什么觊觎不觊觎的。”贺雪生柔声道。

    她话音刚落,那端就传来一声冷哼,贺夫人道:“你自然敢这么说,只要彼此相爱,哪怕是前侄媳妇嫁给叔叔,也是可以的。”

    贺雪生皱眉,沈存希看向贺夫人,眉头皱起,神情十分不悦。他刚要讽刺回去,就听贺峰道:“这么多吃的还塞不上你的嘴?”

    贺夫人被他当场拂了面子,刚要发作,桌下伸来一只手扯了扯她的衣服,她转头看见贺允儿冲她摇头,她将筷子一放,道:“东辰的妻子岂能这样马虎,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对方必须是门当户对能帮得上他的名门淑媛。”

    她此话一出,云姨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原本就没想过把云嬗嫁入贺家,贺夫人这话就像扇了她一耳光,让她血气逆流上来。

    她死死咬着牙关,她一生清白,到这个时候还被贺夫人这样甩脸子,她放下筷子,道:“老爷,夫人,是我们逾越了。”

    说完,她起身离去。

    好端端一顿年夜饭,闹得不欢而散,贺峰瞪着始作甬者,不悦道:“东辰要娶什么样的妻子,只要他喜欢,容不得任何人说三道四。”

    “他不是喜欢那个蓝草么,让他娶回来就是。”贺夫人不甘示弱,回了一句。

    贺峰脸铁青,“你专门跟我作对的是不是?”

    贺东辰腾一声站起来,“好了,今天是过年,您们能不能消停些,没得让人看笑话。”说完,他神阴沉地走出餐厅,向楼上走去。

    贺雪生原本是好意提一句,没想到最后却闹成这样子,看着满桌子精致的菜肴,她却没了味口,她放下筷子,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哥哥。”

    沈晏白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众人都不吃了,他指着贺夫人面前那盘虾子,道:“爸爸,我要吃虾,你给我端过来,我夹不到。”

    沈存希瞪了小吃货一眼,“夹不到夹别的。”

    沈晏白心说,你肯定不是我的亲爸爸。贺允儿见状,连忙端起那盘虾子放到他面前,道:“小白,快吃,他们不吃算了,我们多吃点。”

    于是两个小吃货不管餐桌上的气氛有多紧绷,吃得不亦乐乎。

    贺夫人:“……”

    ……

    贺雪生原本是要去找云嬗的,后来想了想,还是上楼去找贺东辰,来到卧室前,她敲了敲门,推门进去,卧室里黑乎乎的,没有人。她又往书房走去,书房门下泄出灯光,她敲门进去,看见贺东辰站在落地窗前吞云吐雾,就这么会儿功夫,他脚边已经洒落了一地烟灰,与几个烟蒂。

    她缓缓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瞧着他心事重重的侧脸,她道:“哥哥,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贺东辰盯着窗外,夜幕降临,路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树枝晃动,影影绰绰的,像是人影在攒动。他道:“不是你说错了,是她没心。”

    贺雪生咬了咬下唇,迟疑地问道:“你和蓝草……”

    “我们已经离婚了。”贺东辰从来没有明明白白的和贺雪生说过,他与蓝草的关系。他也没有向云嬗解释过,他和蓝草的关系。

    贺雪生诧异地望着他,贺氏年会那晚,她看见他与蓝草跳舞,心里还在想哥哥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一边与蓝草暧昧不清,一边又与云嬗纠缠。

    “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了。”

    “那你和云嬗……”

    贺东辰狠狠吸了口烟,和云嬗怎么样呢?自从云嬗回来,一直都是他拿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她未必领情,“雪生,你别乱点鸳鸯谱,我和云嬗不可能。”

    “你们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贺雪生还记得她上次经过他的房间门口,听到他说的话,云嬗内裤都忘了穿,她又不是小孩子,能想象不到他们是什么关系?

    “从现在起,都结束了。”贺东辰掸了掸烟灰,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蒂扔在地板上,伸脚摁灭。火星扑闪了一下,很快就熄灭了,像他们这段纠缠了十几年的感情,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贺雪生叹息一声,最近她听到的,都是要结束了,美昕和薄慕年的七年婚姻,也快走到尽头。哥哥和云嬗的感情,也快走到尽头了。

    为什么人长大了,会有这么多烦恼?

    从书房里出去,她情绪有些低落,或许是因为她现在幸福了,她就希望身边所有的人都幸福。如果他们不幸福,她就会感到遗憾。

    走出一段距离,她看见沈存希斜倚在墙壁上,似乎正在等她。她快步走过去,沈存希看见她走过来,张开双手,她扑进他怀里,心情低落道:“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沈存希的手指插入她柔软的发丝间,食指勾了一缕把玩起来,“没有,你别胡思乱想,每个人的感情不作一作,就不知道那分量有多重。”

    贺雪生靠在他怀里,有些伤心道:“昨天,美昕和我说薄慕年答应和她离婚了,今天,哥哥和我说,他和云嬗结束了。我不知道他们都怎么了,坚持了那么久,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下下?”

    “依诺,小六的反射弧很长,小时候她受伤了,第一天通常没事,活蹦乱跳的,到第二天,她就会哭着跑来问我,说她会不会死。她和老大长期处于不平等的地位,她一心渴望自由,或许一开始会开心几天,慢慢觉出不对劲了,她就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都说三岁看老,小六的性格在三岁时就已经定型了,现在也是一样。

    所以离婚对他们来说是好事,这样才能看清彼此的重要性。

    “真的吗?那他们还会在一起吗?”

    “这就要看他们对彼此的感情有没有那么深刻。”沈存希无法给她一个保证,因为他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至于你哥和云嬗,他们之间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贺雪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

    “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他们之间还有未解的心结吗?”沈存希问道。

    贺雪生更迷糊了,未解的心结,是说哥哥和蓝草的事吗?他们已经离婚了,这事云嬗不可能不知情,可他们之间到底还有什么心结?

    沈存希瞧她蹙眉沉思,他伸手抚向她的眉峰,将她蹙起的眉头抚平,捧着她的脸道:“皱着眉头真像小老太婆,别想了,想也没用,我们不如静观其变。”

    贺雪生轻轻叹了一声,伸手抱着他的腰,释怀道:“嗯,我不想了,让他们去折腾,反正还年轻,谁在年轻的时候不折腾几回,老了都没有向儿孙炫耀的资本。”

    沈存希莞尔笑开,“我们下楼去看春晚,让他们纠结去。”

    “嗯!”贺雪生重重点头。

    这是沈存希人生中第一次看春晚,老婆儿子家人都陪在身侧,他感到很满足,这一年里,他终于圆满了。四个小时的春晚,沈存希偶尔与贺峰聊天,聊得都是接下来的民生。

    今年的经济形势特别不好,有将近一百万的人失业,据说明年有将近五百万的人口失业,这将会给政府带来重担。

    贺峰原本是法官,关心民生政治经济,翁婿俩有说不完的话题,气氛倒也不沉闷。

    而贺雪生、沈晏白与贺允儿坐在沙发另一边,贺雪生给沈晏白剥松子夏威夷果,她将剥出来的果仁自然而然的塞进沈晏白张开的嘴里,给他喂食。

    贺允儿坐在她旁边,和她讨论小品以及主持人的穿着,交流明年的流行趋势,也其乐融融的。

    某一个瞬间,她看着沈晏白自然的吃着贺雪生喂过去的东西,她有些恍神,他们其实长得有些相似,可是她听说沈晏白是捡来的,这样看起来倒像是姐亲生的。

    时间飞逝,后来就连贺东辰也下楼来,与他们一起守岁。今年的春晚还增加了派发红包的环节,贺允儿与贺雪生兴致勃勃地拿起手机,跟着摇红包。

    贺雪生第一个摇到红包,88元,她兴奋得就好像中了一亿一样,激动道:“我中了,我中了,沈存希,快看,我摇到红包了。”围吗巨巴。

    谈话停止,沈存希转头望着她兴奋的小脸,她开心得就像个孩子,拿着手机在沈存希面前晃,指着手机屏幕兴奋道:“沈存希,你看你看,真的摇到了。”

    沈存希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桐城的公交车只怕都不只两块钱车费,她摇到88元,却开心成这个样子,他浅笑道:“我看到了。”

    沈晏白伸长了脖子要来看,贺雪生把手机放在他面前,“小白,看到没有,这是红包。”

    沈晏白觉得很新鲜,他拿走手机,道:“我也摇摇看。”

    接下来几次都没摇到,沈晏白急了,“我怎么摇不到?是不是没有红包了?”

    贺雪生伸手搭在他肩上,笑眯眯道:“这是要运气的。”

    贺允儿也一个没摇到,看到电视屏幕上出现抢红包的提示,她就拿着手机不停甩,客厅里除了电视里春晚的热闹声,还有手机“咔嚓咔嚓”的声音。

    沈存希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贺东辰,两人聊了几句,贺峰站起来,沈存希想到什么,连忙跟过去,贺东辰看了看玩得不亦乐乎的三人,也跟着起身过去。

    书房里,沈存希与贺峰刚坐下,贺东辰走进来,贺峰看了他一眼,道:“你们去见过她母亲了?”

    “是,下午去的。”沈存希答道。

    贺峰点了点头,“雪生没哭?她这一生很苦,我能弥补她的始终有限,让她和她妈妈相认,这是再好不过的。”

    沈存希心知贺峰说得有理,只不过,“爸,您应该提前和我说一声,免得我措手不及,不知道她在难过什么。”

    贺峰笑睨着他,“你这是怪我没和你交底?”

    “不敢!”沈存希虽说着不敢,语气里终究还是带了点怨气。这样大过年的时候,他确实不希望依诺不开心。

    刚才看她抢红包抢得那么开心,他终于松了口气。

    贺峰也不和他计较,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爱雪生,“她应该知道了,这件事我不说,你和东辰都不会主动向她提前。如今我们年纪大了,过一天少一天,她早点知道她妈妈的存在,她就能得到多一天的母爱。有时候,我们做得再好,也比不上妈妈的一个怀抱。”

    沈存希心里的怨气彻底消失,贺峰说得对,他要不说,他和贺东辰也是绝对不会提的。

    贺东辰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父亲已经做了,他说再多也没用。

    “是,我明白了。”沈存希点了点头。

    贺峰笑起来,“你别怪我不和你交底,你也没和我们交底,小白是雪生的孩子,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他们母子相认?”

    “知道沈晏白的身世时,我就打算让他们母子相认了,依诺不肯,怕突然告诉孩子她是他母亲,沈晏白不肯认她。”

    “你也有这种担心?”贺峰一语中的。

    “没有,他要不肯认依诺,我就揍到他认为止。”沈存希的回答简单粗暴。

    贺峰顿时笑了,看来他可以放心了,他半阖上眼睛,挥了挥手,驱赶他们,“你们出去,我眯一会子,年纪大了,精力不比你们年轻人。”

    沈存希站起来,和贺东辰一起往外走去。

    他们刚出去,沈晏白就跑过来,“爸爸,马上要到十二点了,我们什么时候放烟花啊?”

    沈存希抬腕看表,果真已经11点45分了,他望着客厅里正对着电视挥舞着手臂摇红包的贺雪生,他莞尔轻笑,“我们现在出去放好,待会儿12点一到就放。”

    “耶!”沈晏白兴高采烈的往玄关处跑,那里放着烟花炮竹,他抱不起来,只得将他往外挪。

    贺东辰走过去,单手拧起大箱的烟花炮竹,沈晏白崇拜地望着他,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走出去。烟花炮竹是沈存希让严城去定制的,他要给依诺一个惊喜。

    将烟花炮竹排列好,沈存希抬腕看表,已经11点58分,别墅里传来电视里主持人激动的声音,等着12点的钟声敲响。

    沈存希对沈晏白道:“沈晏白,去叫你妈出来。”

    沈晏白一溜烟的跑进去,不一会儿,就拉着贺雪生出来,贺允儿听说要放烟花,也跟着出来。

    外面夜深露重,一张嘴就呼出一团团白雾来,贺允儿一边跺着脚,一边呵气搓手,“好冷,明天要下雪。”

    贺雪生缩着脖子,出来时已经披了外套,还是觉得冷,眼前升起一团团白雾,她走到沈存希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视里已经传来钟声,以及主持人与来自各地方的倒数声。

    沈存希和贺东辰手里拿着打火机,将一排排烟花点燃,电视里倒数到1时,烟花齐齐燃放。

    贺雪生仰头望着绚烂的烟花,烟花升至半空,突然绽放,天空上出现“依诺,我爱你”三个字,美得炫目。

    沈存希回到贺雪生身边,将她搂进怀里,看着半空中绽入的璀璨烟花,贺雪生倚在他怀里,看着那五个字,她心情激动,伸手捂住嘴,喜极而泣。

    接下来的烟花有许多形状,仔细看,有两个相拥的人形,还有一个穿着婚纱的女人,以及一个下跪的男人,天上绽开一排字,“依诺,嫁给我。”

    贺雪生激动得泪水涟涟,她转头望着沈存希,沈存希忽然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红丝绒盒子,他打开盖子,里面有一颗璀璨夺目的钻戒。

    钻戒是由举世罕见的血钻打磨而成,9克拉的钻石,喻意长长久久。

    他屈膝,单膝跪在她面前,仰头望着她,道:“依诺,嫁给我,我会用我漫长的一生来爱你呵护你,免你忧免你无枝可依,与你白头偕老!”

    贺雪生又惊又喜,今天是她收获惊喜与感动最多的一天,下午她试婚纱时,沈存希一句话都没说,她还在失望,没想到他把重头戏放在了新年的第一分钟,她感动得眼泪花花。

    沈晏白原本还在看烟花,哪里知道这种场面突然就变成了求婚的场面,他愣愣地看着他们,见贺雪生没有回答,他跑过去,学着爸爸的样子单膝跪下,“还有我还有我,花生,我会一辈子爱你孝敬你。”

    贺雪生看着眼前这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感动得无以复加,她拼命点头,再顾不上矜持,“好,我答应嫁给你。”

    沈存希取出钻戒,在满天光彩夺目的烟花里,将钻戒套在了她白玉如葱般的无名指上,这次,他会套牢她的一生,再也不会放手。

    贺雪生喜极而泣,沈存希站起来,伸手将她拥进怀里。

    贺允儿看着这样的场面,也是感动得不行,看见他们相拥在一起,她起哄道:“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烟花还在绽放,砰砰的爆炸声中,烟花染亮了半边天。沈存希捧着她的脸颊,深情地凝视着她,缓缓靠近她的唇,深深的吻住她。

    耳边响起热烈的掌声,贺雪生脸红心跳,她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搭在他的肩上。沈存希感觉到她的依恋,加深了这个吻。

    贺东辰看着他们拥吻,他朝贺允儿使了个眼,然后捂着沈晏白的眼睛,将他往别墅里带去,沈晏白不满的嚷嚷,“别捂我的眼睛,等爸爸亲了,就该我亲了。”

    “……”贺东辰无语。

    耳边逐渐恢复安静,贺雪生只听得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得胸膛隐隐作痛,沈存希吮着她的唇,一开始还很温柔,到后面已经狂肆得恨不得将她吐进肚子里。

    贺雪生的手不知不觉抵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他的心跳不稳,一下下撞着她的掌心,很快与她急跳的心跳声汇成一致。

    她闭上眼睛,认真的回吻他。

    风声在耳边呼呼刮过,两人忘我的吻着彼此,仿佛要这样吻到海枯石烂。谁也没有发现,别墅大门外停着一辆银灰跑车,驾驶室里坐着一个男人,男人透过车窗,看着天上的烟花,神情格外阴沉。

    夜很黑,大门距离别墅有一段距离,他看不太清楚里面正在发生什么,然后听到贺允儿的起哄声。他双眼猩红,看着那两道重叠在一起的身影,心里越发嫉妒。

    该死,凭什么是他拥有了她?

    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隐藏的文件夹,从里面调出一张照片,照片里女人身无寸缕,像个玩偶一样被摆弄出一个姿势,他看着这张照片,浑身的血液都开始逆流。

    他大口大口的喘气,转头看着别墅外还在深吻的男女,眼里翻涌着嫉妒与不甘,他迅速编辑了一段话,然后将照片发送出去,随即一踩油门,跑车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像离弦的箭一样急射出去,同时,也将别墅外面交颈拥吻的两人惊回神智。

    贺雪生眼前波光潋滟,她转头看向大门口,只来得及捕捉到一道银光从眼前闪过,她心里十分不安,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她抬头望着沈存希,满腔的激动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她强忍着去查看手机的冲动,道:“沈存希,我们进去。”

    沈存希原本还想和她温存温存的,但是外面实在太冷了,担心她着凉,他便拥着她往别墅里走去。大概是心里太高兴了,他并没有察觉到她身体很僵硬。

    走进别墅,暖气扑面而来,驱散了外面的寒气,贺允儿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来,笑眯眯的调侃道:“烟花还没放完,你们怎么就进来了,快出去再亲一会儿。”

    贺雪生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看了沈存希一眼,沈存希揽着她的腰,笑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害羞?”

    贺雪生捶了他一下,贺允儿打了个寒颤,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你们秀恩爱,虐死单身汪了。”

    沈晏白疑惑的问道:“小姨,什么是单身汪?”

    “就是单身狗,不像你爸爸妈妈那样成双成对的。”贺允儿用打比方的方式给他讲解。

    沈晏白似懂非懂,“哦,小姨和舅舅就是单身汪吗?”

    “……”

    守完岁,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回房了,贺宅有给沈晏白准备儿童房,儿童房里有海盗船一样的小床,沈晏白喜欢得不得了。

    据说这是贺峰花了三天时间,去家俱市场挑选的。

    贺雪生坐在床边,看着沈晏白脱了衣服裤子钻进被子里,她原本答应要送他一个礼物,此刻却犹豫了。沈晏白睁着水灵灵地黑眼睛望着她,“花生,你答应送我礼物,你还没有送呢。”

    贺雪生攥着包里的手机,她还没有看那条短信,是没有勇气,特别是她答应了沈存希的求婚后,她更觉得每一次面对自己的过去,都是一种难堪与耻辱。

    她垂眸看着沈晏白,对上他期待的目光,她实在不忍让他失望,可是心里揣着的那些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现在还有资格做他的妈妈吗?如果那些照片曝光了,她宁愿他不知道她是他的妈妈。

    她忽然俯下身去,吻了吻他光洁的额头,沈晏白一愣,随即小脸涨得通红,矫情道:“哎哟,你干嘛亲人家,人家害羞啦。”

    贺雪生目光轻闪,又在他小脸上亲了一下,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沈晏白眼睛忽闪忽闪,他用力点了点头,他好喜欢,简直太喜欢了,不过她这样脚踏两条船真的好吗?贺雪生不知道他心里在乱七八糟的想什么,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小白,晚安!”

    沈晏白盯着她,“花生,晚安!”

    贺雪生给他掖了掖被子,又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沈晏白重复了一遍,贺雪生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关了大灯,留了壁灯,她缓缓关上门。

    贺雪生站在走廊里,她攥着手机,掌心一片湿润。这几天,每天晚上连默都会给她发短信,她看到照片,就直接删除,没再打电话去骂他。

    今天是新年的伊始,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她拿出手机,摁亮屏幕,看见屏幕上有许多未读短信,除了公司的职员发来的祝福短信,还有一条来自陌生手机号码。

    她死死瞪着那个号码,手指刚要点下去,手机突然不翼而飞。

第325章 搜集罪证 (17400颗钻加更)

    贺雪生吃了一惊,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抢,心脏跳得砰砰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生怕他会点开短信,“沈存希。把手机还给我。”

    沈存希避开她的手,一手揽着她的腰,凑到她耳边,嗓音低哑,染了夜的魅惑,“怎么去那么久。我等你好久了。”

    贺雪生的耳朵很敏感,再加上他故意对着她的耳朵吹气,撩得她浑身轻颤起来,她抓住他的衬衣,不敢再问他拿回手机,以免自己表现得太过在意,反而让他起疑。

    “我给小白讲故事,耽误了一下。”围记围弟。

    沈存希明明看见她站在走廊里盯着手机发呆,也没有错过他刚才拿了手机时。她的惊慌失措。他垂眸落在手机上,手机已经自动锁屏,他把玩着手机,道:“你刚才在看什么那么专心?”

    贺雪生见他要解锁,她急得后背直冒冷汗,她不能让他看见照片。思及此,她急中生智,伸手揽着他的脖子,红唇往前送了一寸,往他薄唇上吹气,故意诱惑他,“下面职员发来的祝福短信。挺有趣的。”

    沈存希睨着她,她几乎从来没有向他投怀送抱过。像这样子勾引他,更是从未见过,他十分享受,注意力被转移。他双手按在她纤细的柳腰上,笑吟吟地望着她,“这么有趣?连回房都忘了?”

    贺雪生仰头望着他,红唇离他的薄唇只有一厘米,她笑得极为妖娆,“再有趣,也没有你重要,我们回房。”

    她说话时,红唇若有似无的碰到他的薄唇,他浑身的血液顿时开始逆流,大手牢牢的摁在她腰上,将她抱起来,咬牙切齿道:“小妖精!”

    贺雪生双腿盘在他腰上。紧紧夹着他的腰,他抱着她往房间里走去。刚进门,就被他抵在门上,深深的吻落下来,封住她到嘴的**。

    房间里灯光昏黄,照在他们身上,在墙上落下两人的影子,紧紧的胶在一起。沈存希吞噬着她的红唇,房间里响起**声。

    沈存希压在她身上,放纵一番,浑身舒畅。他紧紧地拥抱着她,似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依诺,我爱你!”

    贺雪生迷离的思绪逐渐回笼,她睁开眼睛,偏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沈存希,我也爱你。”

    时光静谧,两人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沈存希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浴室里走去。

    两人泡了澡出来,已经快三点多了,沈存希搂着她,看着粉的闺房。这是他第一次留宿在贺宅,也是第一次进入她的闺房。

    粉的装饰,让这里多了些浪漫的气氛,他垂眸看着她,“你喜欢粉?”

    贺雪生枕在他胸前,耳边传来他沉稳的心跳声,她道:“每个女孩子都有一个粉的梦想,所有的东西都是粉粉的,会觉得自己就像公主。”

    “你是我心里永远的公主。”沈存希垂眸看着她,感性道。

    贺雪生闭上眼睛,“那个时候被哥哥接回来,对身边的一切都很排斥,爸爸亲自装饰了这个房间。我现在才明白,当初他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沈存希看着粉的床帷,“他一直想要认回你,如果没有七年前的事,或许你们早就相认了。”

    “现在也不晚。”贺雪生听出他话语中的自责,她连忙道:“有些感情得来不易,才会越发珍惜。”

    沈存希沉默半晌,最后道:“不早了,睡。”

    “嗯。”

    贺雪生睡不着,她心里还惦记着手机上那条短信,等沈存希睡着后,她悄悄起来,穿上衣服,拿起手机出去了。

    她站在走廊上,看着手机上那条未读短信,她抿了抿唇,鼓起勇气点开,一张她的裸照出现在手机上,照片下面还有一段话,我在老法院对面等你,天亮之前,你若还没到,这张照片就会出现在明天早上的新闻头条上。

    贺雪生咬紧牙关,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这个魔鬼!

    她不想理会,可是她清楚,连默说到做到。她转身回了房间,去衣帽间换了外出服。穿好衣服,她走进卧室,来到床边,看着睡得很沉的沈存希,她握紧了手里的手机,转身快步离去。

    夜深人静,大地处在一片寂静中,贺雪生裹着大衣悄无声息的下楼。她没有开车,怕车子发动的声音会惊醒别墅里的人。

    她像午夜的幽灵一般飘出贺宅,看见贺宅外面停着一辆黑轿车,她刚出去,轿车车门打开,一个男人从车里下来,贺雪生认识他,他是连默的助理。

    男人快步绕过车头,拉开后座车门,道:“宋小姐,连总让我送你过去。”

    贺雪生抿紧了唇,她一点也不意外连默会派车在这里等着,他是笃定了她一定会去。她沉默的坐上车,男人关上车门,快步上车,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老法院门口,外面风声大作,树影摇曳。破晓时分,是一天最黑暗的时候,贺雪生下车,站在这里。

    新法院装修后,所有人都搬过去办公,老法院就空置了,此刻有点风潇潇的苍凉。寒风掀起她的衣角,衣袂翻飞,她抬眸看过去,法院对面的人行道上,有个男人坐在长椅上,正静静地看着她。

    她双手紧握成拳,慢慢往街对面走去,此时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连车辆都很少,偶尔有一辆出租车急驶而去。

    贺雪生穿过马路,走到对面的长椅旁,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冷声质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依诺,你不可以对我这么无情。”连默仰起头,俊美的五官十分阴柔。

    贺雪生冷冷一笑,“你卑鄙龌龊,像你这样的败类,为什么还要活在世上祸害别人?”

    “因为我爱你啊,依诺,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有多爱你?”连默站起来,不喜欢她俯视他的感觉,他一步步逼过去,“我说过,除了我,没有人能给你幸福。”

    贺雪生站在原地没有动,哪怕他的鞋尖已经抵到她的鞋尖,她无所畏惧地瞪着他,眼中的恨意若能变成刀,他早就被她所成刺猥了,“你这样的人渣,根本就不配提爱,你只会沾污了“爱”这个字。连默,我不会再受你威胁,这是最后一次,我出来见你。”

    连默握住她的肩膀摇晃,恶狠狠地逼近她,“为什么不爱我,你说啊,为什么不爱我?”

    贺雪生被他摇晃得难受,她用力挥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她瞪着他,恨不得拿眼刀将他杀死,“因为你不配,你就是个变态神经病,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去爱一个变态神经病!”

    连默被她激怒,他冲过去,愤怒地掐着她的脖子,“住嘴,住嘴,我不准你骂我神经病!”

    贺雪生挣脱不得,看着他眼里闪着冷鸷的光芒,她心里有些害怕。被他囚禁的那大半年时光里,她再清楚不过,哪个是正常的连默,哪个是那个变态。

    脖子上的力道逐渐加重,她的瞳孔放大,呼吸逐渐困难起来,她没有挣扎,继续激怒他,“你就是神经病,是变态,你不得好死。”

    连默双眼腥红地瞪着她,听着她嘴里吐出这些辱骂他的字眼,他双手卡得越来越紧,他不是神经病,他不是变态,是她失信在前,他只是要让她兑现诺言爱他而已。

    贺雪生严重缺氧,眼球凸了出来,眼泪不停往下淌,她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有白光闪过,随即脖子上的力道一松,她整个人跌坐在地。

    她趴在地上,用力咳嗽起来,每一声都撕心裂肺,新鲜的空气吸入肺里,一阵寒冽的刺疼。耳边传来拳头落在**上的闷响声,她睁开眼睛,透过模糊的视线望去,看见一个男人骑在连默身上,一拳拳砸落在他身上。

    那一瞬间,她视线彻底模糊,随即有人将她扶起来,一件衣服披在她肩上,她整个人慢慢变得温暖起来,云嬗扶着她,低声在她耳边道:“已经拍下照片,可以起诉他预谋杀人。”

    贺雪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嗓子疼得厉害,看见沈存希像疯了一样揍连默,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他打死,为了这样的人渣背上一条人命,不值得!

    她踉跄着走过去,强忍着刺疼,“沈存希,住手,别打了。”

    沈存希充耳未闻,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每一拳都打在他最痛的地方,他无法想象自己若是晚来一步,依诺会变成什么样?

    贺雪生怕闹出人命,她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第326章 稳赚不赔的买卖

    沈存希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他神情暴戾,每一拳都打在致命处,恨不得将这个男人挫骨扬灰。此刻手臂被宋依诺抱住,他咬着齿关冷喝道:“让开!”

    贺雪生不敢放手,沈存希已经失去了冷静。她不能放任他,在她心里,被连默威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万一沈存希因为她而坐牢,她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赎罪。

    “不要,沈存希。够了,我们回去。”贺雪生不愿意放手,即使连默该死,她也不能让沈存希染上他肮脏的血液。

    沈存希揍过连默的手垂在身侧,握紧,松开,又握紧,反复在努力克制着情绪,他的眼神很恐怖。连默看出了一个男人偏执的占有欲跟愤怒,他冷冷地笑起来,挑衅道:“沈存希,你护不了她,你从来就护不了她。”

    沈存希捏得拳头咯吱咯吱响,身体里每根神经都在颤动,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没有跟来,是否明天早上他拥有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思及此,他眸中掠过一抹寒芒,一拳朝他面门砸去。“猪狗不如的东西,你去死!”

    “不要!”贺雪生失声呐喊。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让沈存希杀人,不能让他的手为了她染上肮脏的鲜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才能阻止他的疯狂。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挡在他的拳头前。

    沈存希这一拳头蓄满了力量,贺雪生冲过来时,他已经来不及收回了,拳头砸在她胸前,只听见一声闷响,贺雪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疼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她顾不上疼痛,拼命摇头,“沈存希,我不要你的手染上鲜血,不要!”

    那一声闷响,比揍在他身上还疼。沈存希惊慌失措地收回手,看见她吐血,他连忙将她抱起来,神情充满戾气,“为什么要替他挡下这一拳,他刚才差点杀了你。”

    贺雪生脸苍白,移动时全身都疼得直颤,她吸了吸气,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她浑身又冷又疼,“沈存希,对付他有许多办法,可是我不要你出事,你绝不能出事。”

    如果连你都出事了,那么这个家该怎么支撑下去?我需要你,小白需要你,就算再恨,你也保护好自己,这才是我想看到的。

    沈存希心头原本还充满怒意,连默欺辱她,还差点杀了她,她居然为这个人渣挡他的拳头,可是这会儿听到她的话,他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他沉着脸,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他睨着因痛苦蜷缩在地上的连默,他恶狠狠地补上一脚,“连默,我警告你,我的女人,绝不容许你染指。”

    连默闷哼一声,他闻言大笑起来,笑得浑身直颤,疼痛让他的笑容扭曲,他看着沈存希抱着贺雪生扬长而去的背影,他眼里浮现强烈的恨意。

    云嬗走过去,一脚踩在他胸口,她穿着军靴,这一脚用尽了全力,连默顿时笑不出来了,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冷厉道:“连先生,你最好祈祷老天保佑你,否则你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说完,她轻松的收回脚,转身离去。

    车里,沈存希收敛了所有的戾气,抱着贺雪生一言不发。凌晨时分,他并没有睡很沉,她起床出去,他就醒了,他知道她在门外待了一阵,然后回房换衣服。

    这么晚了,他不知道她要去哪里,等她出了门,他才换上衣服匆匆跟上去。

    大半夜的马路上,他远远地跟着前面那辆黑轿车,开车的人十分警惕,他一度被甩开,所以才会晚到几分钟。

    到达老法院外面,他看见她穿过马路朝连默走去,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刚从他的床上下来,就跑来见连默,那种滋味真是不好受。

    他远远地盯着他们,他们似乎在争吵,然后他就看到连默朝她出手,那一瞬间,他吓得魂飞魄散,生怕来不及将她从鬼门关拽回来。

    此刻他抿着薄唇,一句话都没有问她,贺雪生倚在他怀里,感觉到男人浑身都散发出一股狂躁的气息,她微微闭上眼睛,胸口很疼,连吸气都疼。

    云嬗看了一眼后视镜,车厢里的气氛十分古怪,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开车往医院驶去。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沈存希率先下车,弯腰将贺雪生从车里抱下来,大步走进医院。一系列检查后,护士将贺雪生推进普通病房里,沈存希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云嬗则去取报告。

    报告拿回来,她伤势不轻,内脏出血,需要输液。医生开了液体,护士取了药过来给她输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气氛更加诡异。

    折腾了一个小时,外面天已经大亮,医生和护士离去,云嬗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两人,她转身走出病房,给他们腾出说话的空间。

    她倚在墙壁上,拿出手机,点开相册,贺雪生离开贺宅前,给她打了电话,让她马上开车到老法院外面拍照,她看着照片,当时并不知道贺雪生是要拿自己当诱饵,否则她怎么会放任她以身犯险?

    贺雪生躺在病床上,折腾了一夜,她很困,却怎么都睡不着,她睁开眼睛,看着一言不发的男人。气温很低,液体输进血管,冷得疼,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撒娇打破沉默,道:“沈存希,我手背疼,液体输进去很冷。”

    “忍着!”沈存希低喝一声,她立即闭上嘴,不再嚷疼。

    沈存希看着她这模样,心里极不甘心,却又心疼,他不情不愿地起身,走出病房。不一会儿他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热水袋。

    他将热水袋压在输液管上,这样液体流进她的血管里就是温热的,不会像刚才那样疼。

    贺雪生看着男人脸虽还不好,但是每个动作都十足温柔,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他按在床边的大手上。

    沈存希大手动了动,她以为他要收回去,连忙握得更紧。沈存希瞧着她那股赖皮劲儿,轻轻叹息了一声,极不甘心的问道:“为什么出去见他?”

    贺雪生还没有做好告诉他一切的准备,即使今晚出了这么大的意外。可是就算她现在不说,他揍了连默,这件事迟早也瞒不住。

    她抿着唇,不说话。

    沈存希气得不行,他用力扯回手,怒气腾腾地瞪着她,“依诺,是不是要等到有一天我替你收尸时,才让我知道一切?”

    贺雪生咬着牙关,半晌,她才用抽科打诨的方式道:“新年第一天,你就咒我死。”

    沈存希的凤眸被怒火烧亮,他看着她脖子上一圈淤痕,心疼得无以复加。每次她出事,他都是最后一个知晓的,他明明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不是吗?

    他没有怀疑过依诺半夜三更去见连默是对他有情,甚至怀疑她为连默挡拳头的动机,她那么爱他,那面墙上那些反反复复的抠痕已经代表了她对他的心意。

    他若还怀疑她对他的感情,那么他真不配得到她的爱!

    “依诺,你最近心事重重,是不是他拿官司的事威胁你?”沈存希唯一想到的,就是自己有把柄在连默手里,那件事就算证据确凿,法庭上连默也奈何不了他。

    贺雪生摇了摇头,“不是。”见他还要追问,她连忙道:“我好疼,不想说话,我想睡觉。”

    沈存希气血翻涌,恶狠狠地瞪着她,不是官司的事,难道还有别的事,让她不得不去见他?他知道她有意瞒着他,“依诺,我们是夫妻,出了什么事不能共同面对?”

    贺雪生闭上眼睛,睫毛轻颤起来,眼眶有些发热发烫,她紧紧的闭上嘴,不肯说半个字。她不想对他撒谎,也不想告诉他这件事。

    沈存希瞧着她这个样子,真是恨不得揍她一顿,他冷笑起来,“为什么不肯告诉我,难道在你心里,我这么不值得信任?依诺,我们之间经历了多少事,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能与我坦诚相待?”

    贺雪生用力咬紧牙关,他在失望些什么,她懂。可她不敢说,刚才他差点杀了连默,要是让他知道连默那里有她的照片,她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转过身去,拿背对着他,沈存希看着她的后背,心里压着一团火无处可发泄,他腾一声站起来,转身大步走出病房,哐当一声甩上门。

    云嬗站在门外,看见沈存希脸铁青地走出来,她立即站直了身体,沈存希睨了她一眼,冷声道:“跟我来,我有话要问你。”

    从依诺那里问不出什么来,他只能从云嬗这里下手。

    两人走到安全楼梯口,沈存希望着她,道:“你跟在依诺身边时间最长,她最近很反常,你知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

    云嬗想起那天贺雪生去咖啡馆见连默的情形,她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雪生小姐不想说的事情,没人能从她嘴里问出任何东西。”

    “这么说确实有事发生?”沈存希冷冷地看着她。

    云嬗沉默以对。

    “今天晚上,你出现在那里不是巧合,看见依诺被连默掐着脖子,你没有第一时间出去救她,她吩咐你做了什么?”

    “雪生小姐让我去拍照,把当时的情形拍下来,她有用。”云嬗道。

    沈存希想起洛水镇那个地窖,他神情冷酷,“依诺不会好端端的去招惹那个疯子,你要么和我说实话,要么就等着被解雇。”

    “她想用这些照片告连默谋杀。”

    “拿自己作饵?她什么时候蠢得这么无可救药了?”沈存希怒不可遏,她以为凭这些照片就能将连默困住?她简直太天真了!

    云嬗抿着唇不说话,今晚的事实在太冒险了,可这是贺雪生的命令,她只能服从。

    “云嬗,再有一次,你明知道她去见那个疯子而不阻拦,你就自己去向贺东辰请辞!”沈存希狂躁不安,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

    一定还有什么事,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我明白了。”云嬗今晚也吓得够呛,那个时候沈存希没出现,她也会过去,就是因为如此,贺雪生才怪刺激连默。

    沈存希蹙紧眉头,眼眶赤红,太阳**刺疼得厉害,他伸手摁了摁太阳**,道:“你去陪着她,有事给我打电话。”

    云嬗点了点头,转身向病房走去。

    沈存希站在安全楼道口,陷入沉思。依诺到底瞒着他什么事?她突然拿自己为饵,拍下连默的罪证,她到底想做什么?

    贺雪生昏昏沉沉的睡去,她睡得很不安稳,又梦到被囚禁那两年发生的事,就像身在地狱一样,让她无力挣脱。

    她再醒过来时,病房里已经大亮,阳光从窗外照**来,这是新年的第一天,阳光热烈的仿佛要将所有阴暗都驱散。

    她偏头望着窗外的阳光,伸出手去,阳光穿过她的指缝,洒落在地上,她感觉不到任何的温暖。

    云嬗见她醒来,她走过去,“雪生小姐,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

    贺雪生摇了摇头,她试着坐起来,胸口一阵刺疼,她又摔了回去,连呼吸都是一片痛意。云嬗按住她的肩,道:“你别乱动,你想要做什么,告诉我,我帮你。”

    贺雪生输了两瓶液体,此刻内急,她刚要说话,沈存希推开门进来,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拧着保温桶,神清冷,目光没什么温度地盯着她。

    “我想去卫生间。”贺雪生试着坐起来下床。

    沈存希将保温桶搁在床头柜上,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走进卫生间,将她放在马桶上,转身离开时,丢下一句话,“好了叫我。”

    贺雪生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门关上了,阻隔了她的视线。她收回目光,落在左手无名指上,那颗血钻散发着光彩夺目的光芒。

    昨晚他们还那么亲密,今天又开始闹别扭了。

    两分钟后,卫生间的门被人推开,沈存希走进来,贺雪生正在拎裤子,看见他旁若无人的向她走来,她窘得脸通红,赶忙穿好裤子。

    沈存希将她抱出卫生间,放在床上,然后去打热水过来,温柔的帮她擦脸擦手。

    贺雪生定定地望着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动作却十分温柔,他还在生气,生气她不信任他。沈存希将水盆放回卫生间,走过来打开保温桶,从里面端出一碗清淡的米粥,沉默地喂她吃饭。

    贺雪生沉默的吃起来,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诡异到极点。

    贺雪生胸口疼,吃完一碗米粥,就再也吃不下去了,沈存希也没有勉强她,将碗放回床头柜上,抬头静静地望着她。

    经过一夜,她脖子上的勒痕更加明显,那一圈勒痕刺疼了他的眼睛。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脖子,感觉到她的肌肤在他指腹下颤抖,他轻启薄唇,问道:“疼吗?”

    贺雪生摇了摇头,“不疼了。”

    沈存希收回手,“我这些天会很忙,原本打算去法国的行程暂时搁置,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再过去。”

    贺雪生这才想起,他们原本定于今天去法国的,她心里莫名有些失望,还是强颜欢笑道:“也好,我这个样子也不适合长途飞行,你去忙,不用管我。”

    沈存希搁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他该庆幸她这么善解人意吗?“依诺,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是夫妻,我是你的天,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依赖我的。”

    贺雪生抿了抿唇,喉咙口涌过一股暖流,她点了点头,“我知道。”

    沈存希挑眉瞪着她,质问道:“你知道?你真的知道?”

    “我……”贺雪生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存希失望极了,“依诺,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依靠我?你知道昨晚我看见你被连默卡着脖子的感受吗?我觉得我无能,我连我最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还算个什么男人?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深的挫败感。”

    贺雪生眼眶发烫。

    “七年前,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尽折磨,七年后的今天,我依然保护不了你,依然让你受到伤害,依诺,你懂这种感受吗?我宁愿连默一切冲着我来,也不要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沈存希哑声道。

    贺雪生眼里泪光闪烁,她难过得快要死去了,可是她不能说,这件事就算她告诉了他,也于事无补,只不过多一个人痛苦罢了。

    “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过来看你。”沈存希站起来,“你受伤的事,我没有告诉爸,他年纪大了,禁不起刺激,待会儿,我会把沈晏白送到你这里来,让他陪着你。”

    贺雪生看着他拉开门出去,她眼前逐渐模糊,眼泪滚落下来,他对她很失望,是她把他变得这样无能,一切都是她的错。

    云嬗推门进来,看见她坐在病床上默默掉眼泪,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雪生小姐,不怪沈总生气,昨晚那情形,换作任何人见了,都会吓得够呛。不止沈总想知道原因,我也想知道原因。”

    贺雪生抹了抹眼泪,“云嬗,你知道吗?以前我想要一个家,家里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每天相濡以沫,平平淡淡的白头偕老。可是这样简单的要求都不能实现,我认识了他,注定要经历比寻常人更多的痛苦。我们身边有那么多人不想我们在一起,如果我们懂得妥协,懂得放手,那么会轻松许多。”

    “沈存希是一个认定了就绝不放手的人,我已经辜负了他太多太多,我不能让他再为我失去更多。有些事情,我不能说,是因为那些事情会毁灭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他。”

    “那你有自信瞒一辈子吗?”云嬗问道。

    贺雪生一怔,一辈子太遥远了,她根本不可能瞒着他一辈子,有可能明天那些照片就会曝出来,然后他就会知道一切,可是她太胆小了,她总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能让他晚一天知道,她就会拼命去争取这个时间。

    “我不知道,能瞒一天是一天,直到再也瞒不下去。”贺雪生驼鸟一样。

    病房里安静下来,过了许久,贺雪生才道:“云嬗,给辛律师打电话,让他来医院一趟。”

    云嬗点了点头,拿手机给辛律师打电话,四十分钟后,辛律师出现在病房里,贺雪生拿着云嬗的手机,翻开照片递给辛律师,问道:“辛律师,你看看这些照片,如果我们起诉连默,会有多大的胜算能将他定罪?”

    辛律师接过手机,看见屏幕上的照片,再看贺雪生脖子上的伤,他道:“单凭这些照片,我们很难将他定罪,我与连默接触过,他在法律方面的造诣非常高,很擅长钻法律空子,再加上他背后的律师团,会努力帮他洗清罪名,我们的胜算并不大。”

    贺雪生失望极了,“连您都拿他没办法吗?”

    “贺小姐,走法律途径并不能解决问题,不过这些照片还有一个用处。”辛律师顿了顿,又道:“连默是时影科技公司的执行总裁,只要把照片散播出去,对他的形象来说是致命打击。”

    贺雪生垮下肩,她以命相搏,最后只能伤到连默的个人形象,难怪沈存希会那么生气。凭这些照片,她并不能伤害连默一丝一毫。

    而连默手里的照片,却会将她毁于一旦。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已经一片绝然,“辛律师,我们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绳之以法?”

    “贺小姐,作为律师,我不能建议你走非法途径,但是适当的时候,要出奇致胜,单靠法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辛律师旁敲侧击道。

    贺雪生抿着唇,她拿回手机,她自然不甘心坐以待毙。她慢慢想起从前的事后,对连默已经恨之入骨,不把他挫骨扬灰,她难消心头之恨。

    可是她的能力毕竟有限,想出来的方法太小儿科,难以让连默伏法。她看着那些照片,脑子里突然蹿起一个念头,她望着云嬗,道:“云嬗,你派人去盯着连默的一举一动。”

    “雪生小姐,你想做什么?”

    贺雪生摇了摇头,“我暂时还没有想到,既然我们拍了这些照片,总要让它实现最大的价值,才不枉我受了这一身的伤。”

    云嬗点了点头,“好,我马上去办。”围围肝划。

    云嬗离去后,辛律师还留在病房里,这几年他与贺雪生有些来往,他在椅子上坐下,望着她,道:“贺小姐,你突然要对付连默,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情?”

    贺雪生倏地抬头望着他,连辛律师都看出来,沈存希和云嬗又岂会看不出来,他们不逼她,是在等她主动开口,她道:“我被连默囚禁了两年,我要报仇这个说法应该说得过去?”

    “报仇有很多方式,你这么激进拿自己下饵,一定是有迫在眉睫的原因,让你不得不豁出去。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连性命都不顾了?”辛律师道。

    “辛律师,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有点累了,就不送你了。”贺雪生淡淡道。

    辛律师听出她在下逐客令,他站起身来,温和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目送辛律师出去后,贺雪生收回目光,下意识去拿手机,一摸枕边,没有摸到手机,她惊出一身汗,连忙转身去拿开枕头,动作弧度太大,一下子牵扯到胸口上的伤,疼得她直吸气,她也顾不上。

    拿开枕头,枕头下果然空空如也,手机不翼而飞。

    她急得到处找,她明明记得手机压在枕头下,为什么不见了?贺雪生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手机里的短信她已经删除,就算拿走她的手机,也不可能找到什么,可是到底是谁拿走了她的手机?

    云嬗进来,就见她在找什么,她连忙问道:“雪生小姐,你在找什么?”

    贺雪生回头看了她一眼,“云嬗,你看见我的手机没有,我的手机不见了。”

    她记得她醒过来时,还看见了手机,怎么会不见了?

    云嬗快步走过来,帮她一起找,将病房里翻了个底朝天,她们都没有找到手机。云嬗突然一拍脑袋,“哎,可以打电话嘛。”

    她拿出手机拨通贺雪生的电话号码,手机那端传来已关机的提示音,云嬗看着贺雪生,道:“雪生小姐,手机关机了。”

    贺雪生呆坐在床上,她仔细想了想,今天早上进病房的就只有沈存希、云嬗与辛律师。云嬗和辛律师不可能拿走她的手机,那么只剩下沈存希。

    他拿走她的手机做什么?

    贺雪生心里突然感到不安起来,她让云嬗把手机给她,她手指哆嗦着按着他的电话号码,然后拨出去。手机里传来短促的提示音,她心跳加速,然后手机接通,那端传来男人冷漠的声音。

    她情不自禁地握紧手机,问道:“沈存希,你是不是把我的手机拿走了?”

    那端静默了几秒钟,沈存希道:“是,你的手机在我这里,你现在的情况需要静养,手机我暂时帮你保管。”

    沈存希的话说得光明正大,一点也不心虚。

    贺雪生的心却沉进谷底,虽然手机里的信息她已经全部删除了,但是不排除连默还会发照片来威胁她,若是让沈存希看见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声音抖了起来,“我要用手机怎么办?”

    “你用手机做什么?”沈存希反问道。

    贺雪生抿紧唇,她说:“我要上网啊什么的,待在医院里很无聊。”

    “我已经让老王去接沈晏白了,等他到了你就不会无聊了,就这样,我先挂了。”沈存希不待她说话,直接挂断电话。

    贺雪生“喂”了好几声,那端电话已经被挂断,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

    连默被沈存希揍了一顿,脸上的伤刚好,又添了新伤。他躺在地上,看着宋依诺被他带走,他望着黑沉的天空,眼里满是恨意。

    助理等沈存希他们走了后,才小跑着过来,他蹲在连默身边,将他扶起来,“连总,你伤得很重,我送你去医院。”

    连默猛地推开他,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转身往座驾走去,刚走了几步,又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助理将他送去医院,他的伤除了脸上,就是身上,沈存希揍他时,手下一点也没留情,全是往要害处打,他这伤不养个十天半个月,根本下不了床。

    连清雨接到助理的电话,她匆匆赶到医院,连默已经做完了检查以及包扎好,被送回了病房。

    她走进病房,看见连默双眼紧闭,脸上缠着纱布,露出肿得老高的脸,她皱紧眉头,问助理,“这是怎么回事,我哥怎么伤得这么重?”

    助理张了张嘴,之前连默吩咐过他,不准他多嘴,他撒谎道:“连总遇到了抢劫。”

    连清雨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这里有我守着他就好了。”

    助理转身离开,连清雨在床边坐下,望着连默,他还昏迷不醒,一张脸已经肿得看不出原来的俊美。都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他这是白招来一顿打,好在没伤及性命。

    她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眼角余光瞄到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她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拿起手机,一边解锁,一边偷偷瞧连默有没有醒来。

    她很紧张,像做贼一样,连默的手机是自带指纹锁,如果放在平时,她就算拿到手机,想要解锁难如登天,除非将连默的手指砍下来。

    但是现在对她来说无疑是个机会,她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试,终于把屏幕解开。

    这几天在别墅里,她一直在找那所谓的照片,可是银鹰不愿意帮她黑进连默的电脑,她根本就找不到任何蛛丝蚂迹。

    刚才她只是灵机一动,像连默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他绝不可能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别处,等着人去找。而她找不到,那么只能说明,他把照片存在了手机里。

    解了锁,她开始找照片,每一个文件都打开,一点发现都没有,她紧张极了,生怕自己还没有找到,连默就醒过来了。

    她急得手指直颤抖,终于找到了那个隐藏的文件,要打开文件,需要指纹。她把手机移过去,握住他手指,刚要摁向指纹识别区,连默突然动了。

    她吓了一跳,手机从掌心滑落下去,掉在地上。她吓得整个人都僵硬住,不敢随便动弹。

    连默没有醒,又睡着了。过了好一会儿,连清雨才喘了口气,后背已经惊出一身冷汗。她弯腰捡起手机,却怎么都摁不开,手机好像摔坏了。

    她挫败地瞪着黑乎乎的屏幕,只差一点点,她就能知道他手机里藏着的秘密。她很不甘心,可是又不能拿走手机,连默随时都会醒,他要知道她拿走他的手机,她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她不甘心的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上,下次还要再找到这样的机会,会难如登天!

    这样想着,她就更不甘心了,可是手机开不了机,她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否则她拿走手机也没有用,因为手机屏幕与那个文件都需要他的指纹才能打开。

    ……

    沈存希挂了电话,他走到沙发旁,严城坐在那里,膝盖上放着一个笔记本,他十指如飞,敲得键盘咔嚓咔嚓响。

    今年沈存希没有回法国过年,他也回不去,只得让老婆带着孩子回国来。结果大年初一的早上,他想和老婆温存一下,就被沈存希残忍地叫来加班。

    他原本很幽怨,看到沈存希脸不好,他不敢撩老虎虎须,“沈总,昨晚的求婚失败了?你脸很不好。”

    沈存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从裤兜里拿出一只手机扔到他面前,道:“把手机里删除的信息复原,你就可以回去了。”

    贺雪生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昨晚他拿走手机时,她的反应很激烈,伸手就来抢。他眼角余光有瞄到她当时正要看的信息,留意了一下电话号码,刚才他从她那里拿走手机后,他翻过信息,里面的短信全都被清空了。

    严城一听,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他道:“沈总,短信被删除后,是不能复原的,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恢复不了,你就不用回去了。”沈存希心情不好,懒得听他抽科打诨。

    严城瞧他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他十分幽怨,“那我试试。”他拿起手机,用数据线接入电脑,然后开始下软件,试图将短信恢复。

    手机里删除的短信,是可以用特定的软件恢复,或者去通讯公司查询,一般来说,就算查到了编码,也无法把它译回文字。

    严城试了许多种办法,都没能恢复短信,沈存希虎视眈眈地站在旁边,每隔几分钟,就会问他一次,搞得他压力很大。

    “沈总,真的恢复不了。”严城额头上直冒汗,他都快被这些编码给搞中风了。

    沈存希蹙紧眉头,“再试!”

    严城心想,再试下去,也没用啊,恢复不了就是恢复不了,他又不是手机的编程员,怎么可能把已经删掉的东西再重新找回,这又不是电脑。

    一整天,他都把时间耗在了手机上,他尝试了无数种办法,最终也没能恢复短信,沈存希的脸比窗外的夜还黑。

    他抿紧薄唇,依诺删除的到底是什么信息?她为什么要去见连默?

    他攥紧手机,心里有许多疑问需要解答,他沉声道:“去找人复制一张电话卡,这个手机能收到的通话与信息,我全部要收到。”

    “是。”严城连忙点头,这个难度系数比让他恢复短信要小很多。他拿走手机,匆匆出去了。

    沈存希转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新年的第一天,他是在这样躁郁的心情下度过,他一手撑在玻璃窗上,依诺,你到底想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两个小时后,严城匆匆赶回来,他将手机与一张电话卡递给沈存希,道:“沈总,电话卡已经复制好了,你要不要试一试?”

    沈存希将新的电话卡插入一支新的手机上,然后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两支手机同时响起来,他挂断,又用自己的手机发了条短信过去,两支手机同时响起短信提示音,他点开短信,两支手机收到的短信一模一样。

    他将短信删除,然后把新的手机调成振动,以免被依诺发现端倪。

    沈存希弄好后,抬头盯着严城,道:“今天的事,包括你老婆都不要说。”

    “我明白,我明白,沈总,那我可以下班了?”严城只差没有点头哈腰了,今天的沈总特别的怪异,阴沉沉的,明明大过年的,还拉着一张脸,唉,看来沈太又让他不得安生了。

    沈存希颔了颔首,“可以下班了,不过明天准时上班。”

    严城**一声,说好的年假呢?他就休了一天,苦命的人啊。

    严城离去后,沈存希走回办公桌后坐下,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这份资料是绝密的,他打开资料翻阅,目光逐渐深沉。

    办公室里突然响起敲门声,沈存希将资料盒上,重新放回抽屉里锁上,然后沉声道:“进来!”

    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身着灰西装的中年男人走进来,走到灯光下,才看清男人的脸,赫然便是与连默商谈卖股份的刘董。

    沈存希目光里掠过一抹深意,他起身走过去,“刘董,快请坐!”

    刘董也没和他客气,走到沙发旁坐下,沈存希转身往台走去,边走边道:“喝茶还是咖啡?”

    “一杯铁观音。”刘董打量着办公室,沉肃的装饰,让人感到压抑。

    沈存希泡了茶过来,放在刘董面前,他在他对面坐下,淡淡道:“您和连默快要签约了,这段时间,您还是少来这里为妙,以免他起疑。”

    刘董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抿了口茶,他放下茶杯,看着对面眉目深沉的男人,他道:“贤侄,事成之后,你真的把再把股份还给我?”

    “自然,我言出必行。”沈存希斩钉截铁道,如今,他改变主意了,毁了沈氏却对付那个卑鄙小人,实在太不划算,他是商人,要做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第327章 不雅照曝光以及反击 (17700颗钻合并更新)

    贺雪生没有在医院里久待,消毒水的味道让她很不舒服,挨到下午就让云嬗去办出院,她不知道连默什么时候会把照片散播出去,在此之前,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她想要回到依苑去。陪着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过一天平静的日子算一天,直到再也无法过下去。

    云嬗劝说无用,只得去办理出院手续,医生针对她的情况,给她开了些药shuyaya上的照片清理得干干净净,你也可以打电话问电视台,早上播报的节目是不是已经停播整顿,你甚至可以叫你的助理去买报纸回来,看还有没有报纸上刊登了宋依诺的不雅照。”

    连默不敢相信沈存希的速度会这么快,出了这么大的事,助理一个字没有和他提,真是该死!

    银鹰看着他狂躁的模样,他叹息道:“连默,你已经把一头野兽彻底唤醒,你好自为之。”

    连默跌坐在床上,他不相信!他拿出手机,迅速搜索,搜索引擎上显示没有他要找到的照片,怎么会这样,真的没有!

    他挫败地捶着床,不甘心地低吼起来,不,他绝不会就这样认输,就算是斗得筋疲力尽,他也不会让他们有太平的日子。

    他眼里燃烧着熊熊恨意,让人触目惊心。银鹰看着他,就好像他头上突然长出犄角,变成了一个魔鬼,让人发自肺腑地感到害怕。

    ……

    沈存希煮好面条,是简单的煎蛋面,他端出来,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二楼方向,转身进厨房接听电话,对方的口音带着伦敦腔,中文咬字极不标准,“我答应和你合作,即日起,将解除连默的一切职务,他也将不再受我们家族庇护。”

    沈存希目光冰冷,谈了几句,他挂断电话,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声,他将手机揣回了西裤口袋,转身出来。

    沈晏白还在揉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看见沈存希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他的瞌睡虫都吓飞了,呐呐地喊了一声,“爸爸,早!”

    沈存希移开视线,对上贺雪生的目光柔得能拧出水来,他道:“过来吃早餐,面条快糊了。”

    贺雪生牵着沈晏白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看着碗里的面条,香味俱全。她拿起筷子吃起来,沈存希坐在她旁边,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好吃吗?”

    贺雪生点了点头,“好吃!”围扑贞血。

    “那就多吃点,不够我碗里还有。”沈存希目光温柔,声音含着宠溺。

    贺雪生摇了摇头,“够了,你快吃,面条糊了不好吃。”

    沈存希拿起筷子吃起来,吃了两口,他停了下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道:“依诺,我让严城申请了下午飞往巴黎的航线,你和沈晏白下午回法国去。”

第328章 你还欠我洞房花烛夜

    他的决定来得太突然,贺雪生愣了一下,停下吃面的动作,问道:“怎么这么突然?你不是说你很忙,没空去吗?”

    沈存希放下筷子,道:“你和沈晏白回去。我等这边的事情结束后,就过去与你们会合。”

    贺雪生手里的筷子滑落下去,掉落在地上,她怔怔地盯着沈存希,连筷子掉了也没去捡,“为什么?”

    “依诺。听话。”沈存希低低道,他不能让她留在这里,那样他很容易分心。连默一旦被美国财团罢职,他一定会狗急跳墙,而他的软肋,从始至终只有她。

    七年前的事,他绝不允许再发生一次,所以只有她离开,他才能专心对付连默。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和我们一起去?”贺雪生感觉得到他今天很反常,现在他要让她和沈晏白去法国,就更让她心生疑窦。

    “我说过,等这边的事处理好,我就去法国和你们会合。”沈存希淡淡道。

    “为什么突然要让我走?沈存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让我去法国,要去多久?是去度假么?”贺雪生明显感到,他不是让她去度假,否则他不会不跟着去。

    沈存希双手搁在膝盖上,目光深深地望着她,“是去度假,我手里还有点事,几天就能处理好。到时候我飞过去陪你们。”

    贺雪生摇头,“那我们等你一起。”

    沈存希抿了抿薄唇,有些生气她的固执。“依诺。不要和我对着干,航线已经申请好了,要么你自己上飞机,要么我绑着你上飞机,你自己选。”

    贺雪生腾一声站起来,越发觉得他有事瞒着她,否则他的态度不会突然这么强硬,“不,我不走,除非你和我们一起走。”

    沈存希也跟着站起来,目光锐利地瞪着她,“依诺,不要任性!”

    “你这么急着赶我走,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贺雪生突然问道,昨晚都还好好的,他也没有提要让她去法国的事,偏偏现在态度这么强硬的要送她走,突然有什么击中她的天灵盖,她目光死死地瞪着他,“与我有关,是不是?”

    沈存希凤眸里掠过一抹慌乱,他抿紧薄唇,“你别瞎猜,没出什么事。”

    他太急进了,明明可以好好哄她,哄到她愿意上飞机,偏偏态度强硬得让她起了疑,他不敢想象,如果她知道那些照片登报与在网络上疯传,后果会是怎么样,她会不会承受不住?

    沈存希越是否认,贺雪生就越是笃定,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他不会想要送她走。她颓然地跌坐在椅子里,虽然还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但是她知道,连默出手了。

    他说过,不会放过她的。

    沈存希看着她,他快步走过来,弯腰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依诺,听我的话,和沈晏白去法国,桐城这边有我。”

    “他出手了,对不对?”贺雪生绝望地看着他,所以他早上才会那么反常,是因为他已经看见了那些照片。她感到很难堪,像被人扒光了衣服站在众人面前,所有人都在向她吐口水,骂她下贱,骂她肮脏!

    沈存希闭了闭眼睛,知道瞒不住她,他点了点头,“是,照片登了报,我们已经控制住了。”

    贺雪生缩回手,就好像自己手上有病毒一样会玷污他,她无力加难堪,“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完,她起身踉踉跄跄往楼上走去。

    沈存希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背影透着悲哀与荒凉,他站起来,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七年前,他阻止不了连默对她的伤害,七年后,他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到伤害。

    这一刻,他深深地感到无力与自责,说好由他保护她的,可是当伤害真正来临时,他却总是没有保护到她。

    沈晏白看着古古怪怪的大人,问道:“爸爸,花生怎么了?”

    “没事,吃你的饭。”沈存希不耐的回了一句。

    沈晏白瞅着对面只吃了几口的面,又问道:“爸爸,你还吃吗?”

    “没胃口,不吃了。”

    沈晏白站起来,伸长了手将碗拉到自己面前,喜滋滋道:“我还没吃饱,那我吃了。”

    “……”

    贺雪生回到卧室,她缩在床角边上,双手死死将自己抱紧,就像还在母亲的子宫里,寻求着安全感。照片发布出来了,她要怎么去面对别人异样的目光?

    她一直以为,她豁得出去,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她胆小如鼠,出了这种事,她只想把自己缩进壳里,不去面对任何人。

    沈存希走进卧室,就看到她缩在床角,整个人瑟瑟发抖,他心口锐痛,快步走过去,伸手将她抱起来,贺雪生突然激烈挣扎起来,“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沈存希咬紧牙关,死死瞪着她,“宋依诺,你现在是要怎样?”

    “我很脏,你别碰我,你离我远一点。”贺雪生挣扎着,没想到沈存希会忽然放手,她整个人失重,下一秒,她摔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沈存希迅速扑过去,骑坐在她身上,双眸冒火地瞪着她,怒道:“哪里脏,你告诉我,我给你舔干净!”

    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贺雪生真会以为他在跟她**,她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睑,无助道:“我哪里都脏,你放开我,听到没有?”

    沈存希欺身下来,双手拿开她的手,摁在她头顶,他目光凌厉地瞪着她,瞧着她眼底的绝望,他心如刀绞,“我不会放开你,这辈子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你听到没有?我不允许你妄自菲薄,在我眼里,没有比你更干净的女人。你要是因为那些照片,而胆敢生出要离开我的念头,就算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不会放过你,你给我听清楚没有?”

    他不敢让她知道照片登报的事,就是怕她这样的反应,如果她因此而离开了他,就正中连默的下怀,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贺雪生怔怔地望着他,眼泪在眼睫上颤巍巍的,要落不落的,显得十分可怜,“可是,你真的不介意吗?”

    沈存希的态度忽然软了下来,神情也没有刚才那样凌厉,“介意,我介意那些照片让你受到了伤害,那样比拿刀砍我还痛,我宁愿他要伤害的人是我,也不想你受到半分伤害,依诺,看见那些照片,看见地窖里那些刑具,我才知道你曾经受了多少伤害与委屈,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贺雪生眼眶一阵发烫,眼泪滚滚而落,她吸了吸气,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不怪你,沈存希,怪我自己轻信了他。”

    沈存希从她身上翻身下来,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依诺,都过去了,我会陪在你身边,相信我,我们会幸福。”

    贺雪生拼命点头,她紧紧抱住他,她要幸福,她要和沈存希在一起,她不能让连默的奸计得逞,可是他们真的能在一起吗?

    她闭上眼睛,眼泪滑落下来,为什么幸福这样难?

    ……

    照片刊登出来,认识贺雪生的人几乎都看到了报纸,除了贺峰等人,贺东辰知道报纸上刊登了贺雪生的照片,已经第一时间将家里通讯与网络切断,甚至将报纸销毁。

    贺峰年纪大了,经不住刺激,他不能让他看到这些报纸。

    销毁了报纸,他拿起外套出门,对付连默的事已经迫在眉睫,他绝不允许再有一次同样的事情发生。他刚坐进车里,车窗玻璃被敲响,他转过头去,看见云嬗,他降下车窗,目光深深地盯着她,“有事?”

    “雪生小姐的照片被刊登上报了。”云嬗道。

    “我知道了,从今天起,你搬去依苑,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不要给连默可趁之机。”贺东辰冷声吩咐道。

    云嬗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围余叨弟。

    贺东辰收回目光,升上车窗,驶离贺宅。去依苑的路上,他接到一通电话,是徐卿打来的,徐卿的声音很着急,她早上看到新闻时,吓了一跳,给贺雪生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她担心她出事,只好给贺东辰打电话。

    “东辰,我打不通雪生的电话,她现在还好?”

    贺东辰抿了抿唇,“我不知道,我正要过去看她。”

    “那,你能不能过来接我,我想去陪着她。”徐卿迟疑道,怕贺东辰不肯带她去。

    贺东辰看了一眼前面的路况,这次倒是很痛快就答应了,“我半个小时后到,您准备一下。”

    徐卿感激的挂了电话,她飞快上楼去换衣服,等她走出别墅,贺东辰的车刚好驶进来,她拉开副贺驶座坐进去,贺东辰看了她一眼,提醒道:“把安全带系上。”

    徐卿心里莫名酸楚,她连忙系上安全带,有时候觉得她这儿子面冷心善,他其实还是很关心她的。

    车子驶出庄园,向依苑驶去,一路上母子俩都没有说话,徐卿担心贺雪生,出了这么大的事,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到底是谁把雪生的照片泄漏出去的,她不算是名人,谁会跟她过不去?”徐卿既心疼女儿,又生气幕后的黑手,女人的名节最重要,不雅照曝光,她以后要怎么面对别人?

    贺东辰扫了她一眼,“这件事我们会处理,您在雪生面前不要提,免得她难过。”

    徐卿偏头看他,“是贺家的敌人还是沈家的敌人?”

    贺东辰抿着唇,许久才道:“是因爱生恨,雪生曾被那人囚禁了两年,我们都以为她死了,其实是被那人暗地里带走了。”

    徐卿想起照片上,她手腕脚腕上都拴着铁链,一时心疼得揪在了一处,泪水涟涟,道:“什么人这么丧尽天良?雪生那么善良,他怎么下得去手?”

    “他就是个变态,变态自然不会管她善不善良。”贺东辰咬牙切齿道,他若是知道连默手里有这些照片,他早就朝他下手了,还能让他嚣张到现在。

    徐卿心疼极了,这孩子到底受了多少苦多少罪?如果当年她没有抛下她,她根本不会遭遇这些。这样一想,她自责又内疚,她的女儿啊,是她亏欠了她太多,这一生都弥补不了。

    车子驶到依苑大门外,就被保镖拦下来了盘问,贺东辰明显感觉到依苑戒备森严,恐怕沈存希要有所动作了。

    经过一番核实,车子才被放了进去,车子停在花园外,贺东辰与徐卿下车,穿过花园,来到别墅,沈存希正站在玄关处,徐卿看向他身后,没有看见贺雪生的身影,她道:“雪生呢?”

    “她睡着了,您请坐!”沈存希好不容易将贺雪生哄睡着,刚下楼就接到保镖打来的电话,说有客人来访。

    “我能上去看看她吗?”徐卿揪着一颗心,只有看到她安然无恙,她才能放心。

    沈存希叫来沈晏白,让他带徐卿上楼,沈晏白觉得家里的气氛有些古怪,可大人神神秘秘的,也不和他说,他跑过来,喊了贺东辰一声舅舅,领着徐卿上楼去了。

    楼下只剩下贺东辰与沈存希两个人,贺东辰出手极快,眨眼功夫,一拳头已经喂到沈存希眼前,沈存希可以躲开的,却生生挨下这一拳,被打得连退几步,闷哼了一声。

    贺东辰怒极,狠狠地瞪着他,“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不会让她受到伤害,你的承诺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事先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让他有可趁之机?”

    沈存希一个字都无法反驳,让贺雪生受到伤害,比杀了他还让他痛苦。贺东辰这一拳,反而让他好受了些,“我会尽快解决。”

    “尽快?你拦得住悠悠之口吗?”贺东辰恨他,也恨自己,因为自责自己没能保护好她,就更无法饶恕沈存希的疏忽。

    沈存希咬着牙关,“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会带依诺回法国,桐城的纷纷扰扰再也伤害不到她。”

    贺东辰双手垂落在身侧,他大步走进客厅,沈存希跟过去,贺东辰道:“想到解决他的办法没有?这一次,我要将他挫骨扬灰。”

    沈存希点了点头,“我搜集到美国财阀的一些有用资料,他们已经答应与我合作,解除连默在华的执行总裁的职务,另外会派人追杀连默,他马上就会变成丧家之犬,自然,我不会让他死,就这样死了太便宜他了,我要他受尽折磨受尽屈辱,像他当时对依诺那样,让他活着痛苦一辈子。”

    “他手里的照片呢?那些照片落在他手里,迟早是个隐患。”

    “经过这件事,没人敢用他的照片,我已经切断了他所有可用的途径,等他穷途末路时,那些照片自然就可以拿回来了。”沈存希笃定道,他就是将连默大卸八块,也不足以平息心里的愤怒。

    贺东辰冷冷地盯着他,“连家在桐城扎根很深,连默曾是律师,接触的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人,要对付他并非易事,你不要掉以轻心,让他有了可趁之机。”

    “我知道,为了依诺,我也会好好的。”沈存希道。

    “我还是那句话,雪生是我妹妹,是我们的宝贝,谁让她受到伤害,我绝不轻饶。”贺东辰神如冰,冷得让人心生颤栗。

    沈存希点了点头,“这次是我的疏忽,不会再有下次。”

    “我姑且信你一回,雪生怎么样了?”贺东辰问道。

    沈存希想起贺雪生,这个太让他心疼的女人,那小小的瘦弱的肩膀,到底藏着多少的痛苦?他没有问她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害怕,这是对她的二次伤害。

    他恨不得找个催眠师,只要能将她记忆里那些痛苦的往事忘掉,重新开始,他愿意倾其所有。

    “不太好,虽然我处理得及时,没让她看见照片,但是她已经猜到,这段时间,她一直受着连默的威胁,而我竟什么都不知道。”沈存希自责不已。

    贺东辰抬头看向二楼楼梯口,“她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习惯了出了事情自己扛,这不怪你,她若是肯说,事情也不会到这一步。”

    沈存希心疼,“这也不能怪她,只会让人更心疼她,大哥,这次是我做错了,没有及时察觉她的不对劲,往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是沈存希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喊贺东辰一声大哥,贺东辰耳背一紧,被他叫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么多年,不没被一个比他年纪长的男人叫过大哥,他摆了摆手,“你知道就好。”

    贺东辰心里却想着,好好的干嘛叫他一声大哥,把他叫得浑身不自在,还以为自己有多老似的。

    ……

    徐卿进了主卧室,卧室里拉着窗帘,光线有些暗,房间中央的大床上隆起一小团,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想到她这些年遭的罪,心疼得无以复加。

    是她这个当妈妈的失职,让她受尽苦难,她在床边坐下,倾身看着她,昏暗的光线里,她看不太清楚她的五官,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她伸手抚摸她的脸,她可怜的女儿,伤了痛了苦了,只能把苦楚往心里咽,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睡梦中的贺雪生感觉到了温柔的抚触,像妈妈的手,让她感到格外安心与舒服,她往她掌心里蹭了蹭,无意识的低喃:“妈妈……”

    徐卿一呆,眼泪疯涌而出,也许只有睡着了,她才会在梦里喊她一声妈妈,她心里揪疼得厉害,眼泪扑簌簌直落,她哽咽道:“雪生,妈妈在这里,妈妈陪着你,从今往后,妈妈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贺雪生昏昏沉沉的,好像梦见了妈妈,梦里的妈妈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她怎么都看不清,像无数次一样,她伸手去抓,就消失了。

    她想妈妈,想躲在妈妈怀里哭一场,那么外面的世界再残酷,她也能鼓足勇气去面对。可是妈妈不要她,她抛弃了她,一定是她不乖。

    然后她梦见了在那个阴暗的地窖里,那里充斥着血腥与肮脏,她被拴在床上,遍体鳞伤,一个阴柔的男人坐在床边,他手里拿着一盒药膏,药膏散发着令人身心舒畅的芳香,她缩在角落,恐惧地看着他,“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男人目光温存地看着她,“依诺,乖乖听话,我给你上药,上了药就不疼了。”

    她不停摇头,那些药擦在身上很奇怪,浑身发痒,她会做出很多奇怪的举动,她不要上药,不要抵抗不了药性,而露出屈辱的样子,让他拍照。

    “你走开,连默,我求求你,放了我,我求求你。”她不停哀求,男人却丝毫不动容,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身上会出现如此极端的性格,一面温存,一面残忍。

    “乖,这些药能让你的伤口愈合,不会留下疤痕,让我给你上药。”男人跪在床上,一手压着她,一手往她身上摸药。

    她屈辱极了,那药擦在伤口上,刚开始凉幽幽的,很快伤口边缘就开始发热发痒,她绝望极了,她知道她很快就会变得不像自己,而那个对着她的摄像机会记录下一切,她咬着唇,浑身颤抖不休,“你给我一刀,让我去死,求你让我去死。”

    连默俯在她身上,看着她脸颊越来越红,他声音温存却透着残忍,道:“我怎么舍得让你去死呢?依诺,你答应过要爱我,只要你对我说,你爱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我马上让你回到上面去,过着公主一样的生活。”

    她拼命摇头,固执得不肯说那三个字,明明知道只要说了那句话,她就可以离开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可是她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

    在知道沈存希为了她自杀后,她不能背叛他,哪怕就是一句话,她也做不到。

    身体太痒了,像有无数只猫爪在挠,很难受,全身热了起来,像是被放在烈火上烤,身体不受控制地在男人身上摩擦起来,这样的反应让她感到屈辱与难堪。

    她死死咬着下唇,舌尖尝到了血腥味道,她转过头去,用手指抠着墙面,抠得指甲破开,血肉模糊,她仍没有放弃,指尖传来尖锐的痛楚,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清醒一点。

    连默看着她在墙上抠着的七个字,一时勃然大怒,腾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拿起皮鞭用力抽在他身上,阴狠道:“为什么这么倔,为什么不肯爱我?你明明答应我,会爱我,为什么不肯兑现诺言?”

    鞭子一下下抽在她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她疼得蜷缩起来,可这种疼痛却让她有着莫名的快意,终于不用那么难堪,痛就好,痛才能让她清醒。

    徐卿坐在床边,听她不再喊妈妈,而是神情痛苦,身体隐隐在轻颤着,嘴里低低的嚷着疼。她一下子慌张起来,看她双眉紧蹙,额上频频冒出冷汗,她连忙轻推她,“雪生,雪生,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我是妈妈,你在做噩梦,快醒来,醒过来就没事了。”

    贺雪生颦着眉头,不停摇头,突然受惊一样睁开眼睛,腾一下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徐卿见状,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道:“雪生,没事了,没事了,你别害怕,妈妈在这里。”

    贺雪生气息喘得急,她怔怔地盯着前方,半晌才缓过神来,身体深处铭刻的痛意绵延不止,她转过头去,看着面前焦急而惊惶的女人,她不再像她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高贵优雅,此刻的她,只是一个担心自己孩子的母亲。

    见她愣愣地盯着自己,徐卿道:“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妈妈,你做噩梦了,醒来就没事了。”

    贺雪生眨了眨眼睛,有些精疲力竭,她抚着额头,后背有些发冷,是汗打湿了衣服,她掀开被子,徐卿连忙问道:“你要做什么?”

    “出了一身汗,我想去洗澡。”贺雪生穿上拖鞋,起身往浴室里走去。

    徐卿看见移门合上,半毛玻璃上反衬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她站起来跟过去拉开门,贺雪生坐在浴缸旁边,正在往浴缸里放热水。

    听见门被拉开,她转过头来,脸苍白,微微透着疲惫,“麻烦您帮我去衣帽间拿套换洗的衣服。”

    徐卿见她不像刚才那样淡漠,连忙“哎”了一声,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她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过来,贺雪生已经脱了衣服躺在浴缸里。

    她走过去,将衣服放进衣篮里,她挽起袖子,弯腰去拿浴花,“雪生,我给你洗澡。”

    贺雪生微微阖上眼睛,沉默的点了点头,徐卿欣喜不已,拿起浴花往她身上浇水,她从来没有照顾过她一次,一边给她搓背,眼泪已经打湿了眼眶,她哽咽道:“当我知道你的存在时,我就在想,我亏欠你太多太多了,我没有抱过你,没有给你做过一顿饭,没有给你洗过一次头一次澡,如果我找到你,我一定要把这些全都弥补给你。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好在老天怜悯,让我找到你,雪生,谢谢你愿意原谅我。”

    贺雪生眼眶隐隐发烫,她没有回应。

    她三岁被董老夫人领养,算起来,那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董老夫人对她极好,把她当心肝宝贝一样疼。只是好景不长,董老夫人得了白内障,将她送去了宋家。

    在宋家,她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宋夫人对她不好,但是宋振业非常护她,只可惜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宋振业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感受到亲情。

    有时候看见宋夫人对宋子矜的样子,她就会在心里羡慕,如果她有妈妈,她们一定会是这世上感情最好的母女。

    她们会一起泡澡,她会给她搓背,会告诉她女孩子应该注意什么,而不会让她在面临来初潮时,慌张的以为自己得了绝症,更会在她痛经的时候,体贴的煮一杯红糖姜水给她喝。

    可是那一切都是幻想,她没有妈妈,她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如今,她终于体会到,妈妈给她搓背是什么滋味,心里酸酸的,又甜甜的,她只想哭。

    洗完澡,徐卿拿浴巾给她擦身体,无微不至,甚至帮她穿上衣服系上纽扣,像是对待婴儿一样,她心里格外满足,她终于可以为女儿做点什么了,哪怕这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

    徐卿将浴巾搭回架子上,道:“出去。”

    她牵着她的手,走出浴室,来到卧室里,她转身去找吹风机,打算将她湿掉的头发吹干,她突然被她从后面抱住。

    贺雪生将头靠在她肩上,哽咽道:“妈妈。”

    经历了这么多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亲情的难能可贵,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止境的怨恨中,如果接受比怨恨更轻松,那么她会坦然去接受,去爱身边的每个人。

    徐卿耳边嗡的一声,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她嘴唇轻颤着,“雪生,你刚才喊我什么?”

    “妈妈,不要再丢下我了。”贺雪生闭上眼睛,就像移走了压在心上的大石,她顿时轻松了许多,原来接受真的比怨恨轻松。她不用再苦苦压抑自己内心的渴望,不用再装出一副漠然的样子。

    徐卿激动地应道:“不会,雪生,再也不会了。”

    这个孩子,怎么就让她这么心疼?她转过身去,看见她脸上滑下晶莹的泪水,她伸手捧着她的脸,用指腹拭去她脸上的泪,“别哭,孩子,别哭,你哭得妈妈心都揪了起来。”

    贺雪生拼命点头,却控制不住潸然泪下,她原谅她了,再也不去怨恨了。因为往后的日子,每一天都是捡来的,她要让每天都过得很有意义,不给自己后悔的时间。

    叫她不哭,徐卿自己却哭成了泪人儿,良久,她们才平静下来,母女俩坐在床边,贺雪生赖在她怀里,徐卿说到七年前院长去世前,她曾去过孤儿院。

    贺雪生直感叹命运捉弄,那个时候她们就那样擦肩而过了。

    沈存希上来叫她们下楼吃午饭,看见母女俩亲热的模样,他唇边掠过一抹笑意,都说血浓于水,看来此话不假。

    他们下楼去,贺东辰已经离开,沈存希做了三荤两素一汤,徐卿在主位上落座,看着一桌香味俱全的菜肴,她赞赏道:“没想到你还会下厨,现在会下厨的男人越来越少了。”

    “妈,您尝尝,看合不合您的口味。”沈存希连忙讨好道,这世上最应该讨好的就是丈母娘,他之前已经学过攻略了。

    徐卿满意地看着他,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此话不假。出了这么大的事,沈存希丝毫没有表现出嫌弃,反而更加疼爱雪生,这样她就放心了。

    “好,我尝尝。”徐卿拿起筷子吃起来,家常的菜肴,美味可口,她对他越发觉得满意。还是贺峰看人的眼光准,挑的女婿中看又中用。

    沈存希偏头望着贺雪生红红的眼眶,心里清楚,她们母女尽释前嫌,她必定又是哭了。可清楚是一回事,看见她红肿的眼睛,他还是止不住心疼,他伸手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下不为例!”

    贺雪生觉得莫名其妙,抬头看他,他也正望着她,她忽然就明白,他这话指的是什么,她连忙移开视线,不敢看他。

    吃完饭,贺雪生有徐卿陪着,沈存希需要去公司,安排后续对付连默的事宜,他回房换衣服,贺雪生跟上去,看他站在衣帽间的衣柜前挑选衣服,她靠在门边,定定地看着他。

    沈存希拿了件衬衣出来,斜睨了她一眼,“有话就说。”

    “我不想去法国,我想和你在一起。”贺雪生怕他还要送她去法国,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想离开。

    沈存希将衣服搭在架子上,转头望着她,须臾,他朝她招了招手,贺雪生慢腾腾地走过去,他伸手将她拥在怀里,“依诺,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许产生离开我的念头。”沈存希不安的要她给承诺,他总觉得,今天曝光的照片只是冰山一角。这也是他为什么想要送她去法国的原因,只要她不在国内,不管什么照片曝光,他都能控制住,独独不愿意她再次受到伤害。

    贺雪生感觉到他的不安,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这世上竟也还有让他害怕的事,她热泪盈眶,“好,只要你不嫌弃我,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不许提死字!”沈存希突然严肃的低喝,浑身都在轻颤,他最害怕的就是她会承受不住而崩溃,因为贺东辰说过,她的精神世界已经崩溃过一次。

    贺雪生吓了一跳,看见他认真到偏执的神,知道他是认了真,她连忙点头,“好,我不提,我们还要白头到老。”

    沈存希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他哑声道:“依诺,等这件事结束后,我还要风风光光的再娶你一次,你还欠我洞房花烛夜,要还给我,知道吗?”

    贺雪生心里窘迫,这个时候他还惦记着洞房花烛夜,她早就被他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可他的神太认真了,她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好。”

    沈存希眸光潋滟地盯着她略有些苍白的唇,忽然俯下头,吻住她的红唇,一番吮吸后,又啃咬了一番,直到她的唇恢复红润,他才气喘吁吁地放开她,“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贺雪生脸颊发烫,她别开目光,羞窘地点了点头,沈存希最爱看她害羞的样子,他叹息了一声,“吻了这么多次,怎么还这么羞涩?每次看见你这样,我就恨不得将你压在床上,狠狠掠夺占有一番。”

    这下贺雪生不止脸红了,连脖子都红透了,她推了推他,道:“再不走就天黑了。”

    沈存希搂了搂她,转身去换衣服,他当着她的面,毫不避讳地脱下套头家居服,露出结实的后背,贺雪生脸红地移开视线,转身下楼去了。

    送走沈存希,徐卿要给她烤饼干,家里没有烤箱,贺雪生提议去商场里买,徐卿原本担心早上的报纸会让人认出她,她犹豫着没有答应。

    可是贺雪生与沈晏白兴致很高,嚷着要去商场,徐卿没办法,只得答应,不过她以外面冷为借口,让贺雪生戴上了帽子与口罩,以免出去被人认出来,惹出事端,让她难过。

    车队浩浩荡荡的驶离依苑,向商场开去,没人发现路边停着一辆红的保时捷跑车,车窗半降,车里露出一张戴着墨镜的脸。看见车队驶远,她才不紧不慢的发动车子跟上去。

    商场里,徐卿选了一个多功能烤箱,刷卡付钱后,她让保镖搬到车上。沈晏白嚷着口渴。贺雪生看见前面有一家甜品店,就带着沈晏白过去。

    点了三杯甜品,他们坐在卡座里等,贺雪生眼前忽然一暗,她抬起头来,看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站在那里,她蹙了蹙眉,即使她没有摘下墨镜,她已经认出她来,

    “连小姐,好狗不挡道。”贺雪生现在看见连家人,连最起码的好脸都做不到,连默不是什么好东西,连清雨也不是好鸟,这一家人都是神精病!

    连清雨摘了墨镜,笑吟吟地看着她,“哟,我当是谁呀,原来是风靡整个时尚圈的贺小姐,贺小姐果然是时尚界的表率,今天报纸上刊登的那张艳照可谓艳光四射,引无数男人垂涎欲滴啊,四哥看见这张照片,是不是格外兴奋?”

    “这是哪里来的野狗冲人乱吠,保镖,把她轰出去!”徐卿脸难看地盯着连清雨,叫保镖过来轰人。

    连清雨脸铁青,她瞪着徐卿,徐卿自小在官宦人家长大,自身透着一股威严,让人不敢随意侮辱,连清雨跟了贺雪生一路,看她一点也没有受到不雅照的影响,心知沈存希雷霆手段,处理得极快,有可能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照片被曝光了。

    所以她才会找机会跟到这里来,想要羞辱她一番,没想到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她冷声嘲讽道:“宋依诺,你好好看看你丑陋不堪的样子,你这么肮脏,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脸留在四哥身边,给他抹黑么?”

    连清雨说完,将手里的报纸砸在贺雪生脸上,贺雪生没来得及躲开,报纸砸在她脸上,刮得生生的疼,她垂眸看去,报纸上那张照片立即映入眼睑,她的脸瞬间惨白。

第329章 我不会嫌弃你 (18000颗钻加更)

    徐卿是见过这张照片的,此刻看见女儿脸惨白,她连忙伸手拿走报纸,一只手比她更快,她顺着那只手望去,担忧道:“雪生。别看。”

    贺雪生摇了摇头,她知道她的照片曝光了,沈存希动作很快,在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影响前,已经让人封了这条新闻,此刻看见自己的不雅照刊登在报纸上。她脸颊火辣辣的,像被人打了一耳光,更像是被人扒了衣服,赤果果的站在大庭广众之下。

    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堪与悲愤,她盯着报纸上的照片,庆幸刊登的不是那张全裸的照片。但是只是这样的照片,也足以让她难堪了。

    “我没事,我总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贺雪生淡淡道,她拿开了徐卿的手。盯着照片下面的文字,图文并茂,说她是一个多么**的女人,平时看着是名媛,其实就是一个交际花,拿身体游走在各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中间。

    连清雨瞧着她灰败的脸,讥诮道:“宋依诺,你没有资格和沈存希在一起,你只会给他抹黑,让他戴绿帽戴得满城皆知。我实在想不通,你这么一无是处的女人,到底哪点值得他喜欢了?”

    贺雪生逼退眼里的薄雾,她抬起头来。目光湛湛地盯着连清雨,冷声道:“连清雨,既然活着逃出来了,就好好珍惜你现在的自由。你冒充小六,以及曾经诬陷我推你下楼的账,我还没有跟你算,不要急着往死路上撞。”

    连清雨脸乍青乍白,她怒瞪着她,“你嚣张什么?你现在就是被人穿烂的破鞋,我会等着看,看你以后怎么被他嫌弃。”

    贺雪生紧紧握住拳头。徐卿忍无可忍,站起来一耳光扇过去,扇在连清雨脸上,她立即被打偏了头,徐卿铁青着脸低喝道:“保镖,把她扔出去!”

    连清雨脸颊火辣辣的痛着,对上徐卿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她一愣,这样护犊的目光,让她不敢再随意说出谩骂的话来。

    保镖立即上前,一左一右的架起连清雨,将她往甜品店外拖去,连清雨扒着门框,她声音尖锐道:“宋依诺,你比我脏了不知道多少倍,他不要我,也不会要你,不信我们走着瞧。”

    连清雨的声音渐渐远去,沈晏白伸长了脑袋看贺雪生手里的报纸,贺雪生直接将报纸卷了起来,这样不堪的照片,她怎么能拿来污染孩子的眼睛?

    甜品店的服务生战战兢兢地送甜品上来,忍不住多瞟了贺雪生两眼,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报纸上的女人,真人比那张照片好像更漂亮一点。

    徐卿警告似的投去一瞥,服务生放下甜品,连忙离开,可不想被门外那群人高马大的保镖扔出去。

    等服务生走开后,徐卿将甜品推到沈晏白面前,又将另一碗推到贺雪生面前,她道:“雪生,人的一生会经历许多的挫折,我们就把今天的事当成是被狗咬了一口,没关系,打一针狂犬疫苗,就又生龙活虎了。”

    贺雪生朝她笑了笑,道:“我没有放在心上,您别担心我。”

    徐卿握住她的手,慢慢握紧,她温柔地看着她,道:“雪生,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

    她没有照顾过她一天,没有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给她力量,她一直很遗憾没能参与她的成长。如今是老天垂怜,让她们相认。看到她遇到这样的事,还被那个女人羞辱,做母亲的心已经拧在一块了。

    贺雪生眼眶微潮,同时也握紧了她的手,“我真的没事,也不会有事,我身边有这么多爱我担心我的人,我不会允许自己软弱,您放心。”

    徐卿温柔的笑了笑,心揪成一团,她可怜的女儿,这个时候肯定心如刀绞,却还要强颜欢笑的安慰她,她太心疼了。

    沈晏白乖乖吃着甜品,看着对面母女情深的两人,他眼珠子滴溜溜转着,“花生,爸爸不要你,还有我,我不会嫌弃你。”

    他是把刚才那个坏女人的话听进心里去了,急着想要安慰她。

    贺雪生破涕为笑,她越过桌面,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吃,吃完了我们回家做烤饼干。”

    “好耶!”沈晏白欢呼一声,继续吃甜品。徐卿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的互动,心里感叹,要是沈晏白是雪生的亲生儿子该有多好。

    ……

    连默下午接到了美国总部的职务停职令,因为他擅自动用大笔数额资金,给公司造成了严重的损失,现在被停职调查。

    连默从助理手里拿过停职书,他气得用力撕了起来,将停职书撕得粉碎,用力抛向空中。碎片如雪花般飘落下来,他冷笑出声,“现在就想一脚踢开我?没门!”

    助理战战兢兢地望着他,“连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美国总部说你挪用公款,收购沈氏15的股份,他们现在要起诉你。”

    连默气喘吁吁地坐在床上,他神情愤怒,早上银鹰和他说美国总部会停他职时,他还不相信。这几年来,他为了让时影科技在桐城站稳脚跟,付出了多少努力,他们说要把他踢出局,就想把他踢出局,简直做梦!

    好在他早就留了一手,他手里握有时影科技公司的股份以及美国总部做的一些违法勾当的把柄,他们想要一脚把他踢开,岂会那么容易?围余亩技。

    然而到晚上,他就知道事态有多严重,银鹰给他打来电话,让他赶紧离开医院,找地方躲起来,因为美国总部派了人过来暗杀他。

    连默没想到美国总部会真的翻脸无情,他匆匆收拾好东西出门,就看到走廊尽头出现几个身穿黑西装的外国人,他们的手按在腰间,想必那里正藏着枪。

    他连忙转身,从安全楼梯下楼,安全楼道的门刚合上,他就听到有人用英文在说:“人不在,马上封锁医院出口,不要让他跑了。”

    连默顾不上轻微脑震荡产生的头晕目眩,他像亡命之徒一样往楼下跑去,边跑边给助理打电话,让他开车过来接他。

    跑出医院,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他只穿着单薄的病服,此时也顾不得,一头扎进了寒风中。身后传来脚步声,那些人追上来了。

    他拼命往前跑,他不能被抓住,抓住就会没命。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边跑边转头看去,是那几个外国人。

    他冲到路口,一辆跑车忽然停在他面前,副驾驶座车门弹开,露出一张俏脸,连清雨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外国人,焦急道:“哥,快上车。”

    连默连忙钻进车里,副驾驶座车门自动关上,连清雨一脚踩向油门,跑车如离弦的箭向前急驶而去,将那些外国人远远的抛在身后。

    直到再也看不见追兵,连默才松了口气,他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脑袋疼得快要炸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你怎么会过来?”

    “银鹰通知我你有危险,我就过来了,哥,你没事?”连清雨一边开车,一边关心的问道。

    连默摇了摇头,“我被美国总部追杀了,现在不能回别墅去,也不能住酒店,你送我回连宅。”他回来后,就把连宅买了回来,还改建了一下,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他虽然被美国总部停职,但是他在桐城还有一些势力,还没有到穷途末路的时候。他必须想办法化解眼下的危机。

    将贺雪生的照片刊登上报,他就已经清楚,他不仅得罪了沈存希,还得罪了贺家,可是他并不后悔,就算下地狱,他也要拉贺雪生一起,甚至是沈存希。等他看到他的那些杰作,他会有多痛彻心扉?想想他就兴奋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奔腾。

    连清雨送连默回了连宅,白叔得知连默在医院里被追杀的消息,派了数十名保镖过来保护他,连默回到别墅,叫白叔去书房。

    走进书房,白叔看着连默的脸不好,他道:“少爷,要不要叫家庭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现在我没时间关心这些,你打听到没有,美国总部那边为什么突然对我下手?”连默坐在椅子上,脸铁青,要不是银鹰给他通风报信,他现在就死在乱枪下面了。

    白叔道:“据说是美国财阀与沈存希达成了某种协议,沈存希离开美国多年,但是他的人脉很广,好像掌握了美国财阀的一些把柄,让他们不得不听命于他。”

    “我是小瞧了他的能耐。”连默对沈存希恨之入骨,这段时间,他张罗着收购沈氏的股份,没想到他也没闲着,居然盯上了他背后的势力。

    白叔看着他,欲言又止,连默不耐烦道:“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我刚得到消息,刘董愿意把股份以比市价高七个点卖给你,是沈存希授意的,他早就在算计你,引你入瓮。”

    闻言,连默腾一声站起来,一把将书桌上的东西挥落在地,他撑着桌面,咬牙切齿道:“卑鄙无耻,我一定要给他点颜看看!”

第330章 穷途末路

    沈氏集团总裁办公室,沈存希站在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望着笼罩在一片金阳光下的钢铁森林,他的手机响起来,他拿起手机接通,对方简短的汇报了几句。他才挂断。

    连默已经穷途末路,他一定会狗急跳墙反击,他必须精密部署,才能将他一步步逼向绝路。他攥着手机,依诺所受的苦,他会一点一滴的向他讨回来。

    办公室里响起敲门声。严城走进来,来到他身边,看见他眉目间掠过一抹残酷与狠戾,他的心颤了颤,已经有多久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似乎在解决了杰森以后,他几乎再也没有流露出这样令人害怕的神情。

    沈存希一手插在裤袋里,偏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事?”

    “沈总,你让我调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严城将一份验尸报告递给沈存希。沈存希接过去,翻开看报告。

    这是一份验尸报告,是拿小忆的遗骸去做的,验尸报告上表明,小忆是被一种叫叠氮化钠的化学物shuyaya络,否则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只怕沈晏白早就知道了。

    下了车,她站在花园前面,抬头望着眼前这栋别墅,这里是她的家,是她停靠的港湾。她一直以为,只要她回来,他就会一直在,可是突然之间,老天就将他们阻隔在阴阳两端。

    从此以后,她回到这里,再也看不见他了,她要怎么办,要怎么活下去?

    沈晏白听到汽车的引擎声,从别墅里跑出来,看见贺雪生站在那里,他飞快穿过花园,扑进贺雪生怀里,紧紧抱住她,仰头不安的望着她,“花生,他们都说爸爸死了,是不是真的?爸爸不会死的对不对?”

    贺雪生潸然泪下,她蹲下来,紧紧抱住沈晏白,自欺欺人道:“爸爸没事,爸爸去出差了,等他办完事,他就会回来,小白不担心。”

    跟着步下车来的众人,看着这一幕,都心酸的别过头去。

    沈存希抛下他们孤儿寡母,真的能走得安心吗?

    “真的吗?你不会骗我?”沈晏白稍稍推开她,想看清她的神情,不让她骗他。看到她眼里裹着的泪,他突然激动起来,用力推开她,“你骗我,你骗我,爸爸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贺雪生的心撕心裂肺的疼了起来,她闭上眼睛,泪水不停滚落,她试图去抱住他,他却用力挥开她的手,不让她靠近,大声哭起来,“爸爸不会死,爸爸不会死!”

    贺雪生捂着眼睛,眼泪决堤般落下,痛苦的颤抖起来,她多么希望昨晚多和他说几句话,那样的话爆炸的时候,他一定还没有上车,说不定就可以避过一劫。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抹去眼泪,慢慢走到沈晏白面前,伸手将他抱住,沈晏白歇斯底里的尖叫,撕咬她,云嬗想要上前拉开这个不懂事的孩子,怕他的抗拒会让贺雪生心里雪上加霜,却被韩美昕拦住,韩美昕冲她摇了摇头。

    此刻没有人比他们更痛,只有他们母子俩,才能体会这种痛。

    贺雪生牢牢抱住他,不管他怎么咬她抓她,她都不放手,那些痛比起心里的痛根本不算什么,她低声道:“小白,还有妈妈,妈妈会陪着你,一辈子都陪着你。”

    说出这句话,她就绝望的哭了起来,沈存希,对不起,为了小白,我可能不能追随你而去,你要原谅我。

    沈晏白突然就不哭不闹了,呆呆地望着她,“你说什么?”

    “小白,我是你妈妈,以后妈妈再也不离开你了,好不好?”贺雪生蹲在他面前,泪光闪烁地望着她,她曾经设想过很多次与沈晏白相认的场面,却没有一次,是在这样悲伤与痛苦的情形下。

    沈晏白往后退去,“不,我妈妈死了,我没有妈妈。”

    贺雪生蹲着走过去,“是,我是你妈妈,客厅婚纱照上的女人是我,对不起,小白,我现在才告诉你,我真的是你妈妈。”

    沈晏白曾多次对比贺雪生与婚纱照上的妈妈,她们长得一模一样,有一次爸爸发火,还把他拎到婚纱照前,让他好好看清楚,他的妈妈和贺雪生有什么区别。

    那个时候,他就隐隐知道,花生是他妈妈,可是花生不认他,他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听她这样说,他其实是相信的,可又怕她骗他,“我妈妈已经死了。”

    “我没有死,我还活着,小白,到妈妈身边来,妈妈只剩下你了。”贺雪生朝他伸出手去,沈晏白迟疑地望着她,半晌,他“哇”一声大哭起来,然后扑进贺雪生怀里,哭喊道:“妈妈,爸爸死了,我们怎么办?”

    贺雪生的心揪成一团,她轻拍他的背,哭得撕心裂肺。

    徐卿看着女儿与外孙哭得肝肠寸断,她亦是泣不成声,频频抹泪。忽然,眼前递来一条手帕,她眼泪婆娑地望过去,看见贺峰正望着她,他老了许多,可依然那么英俊,望着她的目光,依然炙热得让她无法面对,她接过手帕,低低道了声“谢谢”,拭了拭眼泪。

    贺峰看着女儿与外孙相认,这场面应该是感动的令人欣喜的,可是他却感到悲伤与无奈,命运弄人啊,他们要怎么挺过这一关?

    ……

    连宅内,连默坐在电视机前,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女记者站在镜头前,她身后是夜中的沈氏集团,浓烟滚滚,警灯闪烁,身着制服的警察不停进进出出,还有穿着医袍的医生,迅速将伤者抬上救护车,救护车呼啸着急驶而去。

    女记者激动的现场直播,截止到新闻播出前,都没有找到沈存希,沈存希生死不明。他关了电视,客厅里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几分钟,客厅里响起一声诡异的笑声,接着笑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夸张,似乎要将楼板都震塌,连清雨站在二楼楼梯口,听到楼下诡谲的笑声,她只觉得遍体生寒,沈存希死了,他杀了沈存希?

    连默笑得喘不过气来,很久才停下来,他神情阴冷道:“跟我斗,你还嫩了点,沈存希,你下地狱去!”

第331章 插翅难飞

    连清雨倏地捂住嘴,心如刀绞,就算她恨死了沈存希,也从来没有希望他死,她心中悲恸,控制不住地冲下楼去。站在连默面前,颤巍巍的质问道:“哥,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是你向他下手,是你派人在他车上安装了炸弹?”

    连默挑眉看着面前质问他的女人,她的神情悲伤到极点,看起来那样可笑。他邪佞道:“是,就是我派人做的,我让人给他点颜看看,哪知道他这么短命,刚好遇上了,能怪得了谁?”

    连清雨颤抖得更厉害,眼泪疯狂的涌起来,难以置信的瞪着他,重复道:“你杀了他?你居然杀了他?”

    连默站起来。阴柔的俊脸上掠过一抹恨意,“小雨,我杀了他,是为你报仇了,你被他囚禁被他折磨,难道你不想他死么?”

    连清雨不停摇头,她从来没想过要让沈存希死,她只是希望他不要爱宋依诺,她希望他爱她,可是现在他死了,他怎么就死了,“哥,你答应过我。不会杀他的,你言而无信!”

    连默瞧着她眼中撕心裂肺的痛意,不由得冷笑起来,“小雨。你还真是贱得无药可救,他那么对你,你居然还对他念念不忘,你天生就是受虐狂么?”

    连清雨看着面前邪恶到极致的男人,他眉眼间尽是绵长的嘲讽,像一根钢针一样钉在她心上,她心房倏地紧缩起来,她移开视线。她死死咬着下唇,“对,我就是贱,我从遇见他就爱上他了,我执着了这么多年,没有一次得到过他,我不甘心。为什么你要杀了他?为什么你要让我后半辈子都生活在遗憾中?”

    连默冷冷地看着她,果然是连家人,连疯狂都和他一样疯狂。他走过去,轻抚她的脸颊,用着像对爱人一样温存的语气,“小雨,天下男人那么多,没了沈存希,还有别人,银鹰就挺疼你的,何必要为了一个死人跟我大吼大叫?”

    他的手很冷,那股冷意从脸上的毛孔渗入到她四肢百骸,她冷得直哆嗦。她打着寒颤,看着面前几乎已经入魔的男人,情不自禁的往后退去,她害怕这样的连默,让人琢磨不透,阴冷得吓人,“我、我上楼去休息了。”

    说完,她转身逃也似的往楼上跑去,身后连默冷笑一声,拿手帕擦了擦手,将手帕扔进了垃圾桶里。

    连清雨跑进房间,直到将门关上反锁上,她才松了口气,心脏砰砰直跳。要不是为了拿到宋依诺的裸照,她绝对不会和连默共处一室,他看起来很怪异,整个人都透着让人胆战心惊的气势,那不是她认识的连默,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双腿发颤,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她捧着脸,沈存希死了,他死了,她要怎么去接受这件事?她穷其一生都想做沈存希的女人,可是现在他死了,她突然就没了方向,整个透着迷茫,她该怎么办?

    宋依诺,都是你害死他的,都是你!

    连清雨眼里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沈存希死了,我绝不会放过你,我要你身败名裂,后半辈子都活在痛苦与旁人的指指点点中。

    思及此,她更加坚定要从连默手里拿到那些照片的决心,她绝不会让宋依诺好过!

    ……

    贺东辰回公司的途中,秘书打来电话,战战兢兢道:“贺总,我去沈氏集团拿监控录相,但是他们新任的暂代总裁不肯把监控录相交给我们。”

    贺东辰想到妹妹与外甥现在的情形,不由得肝火直冒,从不轻易对下属发脾气的他,也忍不住爆粗,“你是死人吗?他不给你不能抢?”

    秘书哭笑不得,“贺总,沈氏是他们的地盘,沈五少说了,您要监控录相,请您移步到沈氏,否则监控录相绝不能外泄。”

    贺东辰冷笑连连,绝不能外泄?简直笑话,那昨晚新闻上轮番播出的监控画面是从哪里来的?他用力捶了下方向盘,挂了电话,在前面掉头,向沈氏集团驶去。

    沈氏集团受损严重,好在是新年里,又是晚上,才没有造成更严重的伤亡。但是昨晚的爆炸,还是造成了人员伤亡,截止今天早上新闻报道,5死21伤还有一人生死不明。

    而这生死不明的,自然指的是沈存希,新闻闹得沸沸扬扬,有人猜测,爆炸发生时,沈存希正在车里,那么他必定难逃一劫,再加上众人在废墟里搜到他的腕表,就更加确定,他已经被炸死。炸得支离破碎,又被大火一烧,再被消防队的大水一冲,一点灰烬都没留下。

    众说纷纭,都是说沈存希必死无疑。

    在这种情形下,沈氏集团处于一片压抑中,贺东辰到达沈氏集团外面,就看到有记者蹲守在那里,他的车刚停下,就有记者冲过来,对着他拍照。

    他脸上铁青,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冷冷道:“大家都知道我是退伍特种兵,不想死的都给我滚开!”

    平常出现在镜头前的贺东辰,哪怕心中再不耐烦,也是一副优雅的绅士作派,像这样火星子在眼睛里乱窜的时候,简直从未见过。

    记者们吓得连忙往后退,竟不敢再拦着他的去路,也不敢再问问题。这兄妹俩,今天都吃了**,早上贺雪生在医院门口掌掴了记者,现在贺东辰又在沈氏门口威胁记者,也是,死了妹夫,怎么可能不着急上火?

    贺东辰扬长而去,进了公司,严城已经在楼下等着,看见贺东辰过来,他连忙迎上去,道:“贺总,小沈总在楼上等您。”

    贺东辰冷冷一颔首,他快步朝电梯间走去,昨晚爆炸时,离电梯间有一段距离,这里也受损了,只有一部电梯可以运作。

    来到顶层总裁办公室,沈遇树一身黑西装坐在办公桌后,听到开门声,他站起来,对上男人犀利的目光,他道:“贺总,烦请你亲自跑一趟,实在是监控录相不能出任何差错。”

    贺东辰冷笑一声,憋了一肚子的火,直觉沈遇树就是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家伙,“早知道监控录相不能流传出去,记者是怎么拿到监控录相的?”

    沈遇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看了跟进来的严城一眼,道:“严特助,给贺总送杯茶进来,压压火气。”

    贺东辰大手一挥,“不用了,把监控录相给我,我马上就走。”

    严城看了看贺东辰,还是转身出去倒茶去了。沈遇树试图安抚一下四哥的大舅子几句,偏偏他一脸的油盐不进,他道:“监控录相可以给你看,但是你不能拿出沈氏。”

    贺东辰懒得跟他在这事上争论,他道:“监控录相在哪里?”

    沈遇树伸手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电脑,道:“我正在看。”

    话音未落,贺东辰已经率先往办公桌旁走去,桌上摆着四台电脑,电脑上果然正在播放视频,他在办公椅上坐下,浑然不觉自己已经鸠占鹊巢,他点开视频,从头开始看。

    看第一遍的时候,他没有发现任何破绽,沈存希从电梯下去,正在和谁打电话,含笑的脸上尽是柔情,随即走出电梯,另一边的监控拍摄到他走到座驾旁,然后几秒钟后,一团浓烟袭来,画面变成黑暗。

    沈遇树站在旁边,他说:“我看了一早上的监控录相,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四哥确实上了车。”

    贺东辰不相信沈存希就这样死了,他前两天还喊了他一声“大哥”,他答应会给雪生幸福,他绝不能就这样死了!

    他将监控录相倒回去再看,沈遇树没料到他会这么执着,他道:“虽然我不相信四哥就这样没了,但是我们没有找到他,所以……”

    “有这个时间废话,就去找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允许再像七年前一样,等个七年后,他再钻出来,雪生耗不起这个时间。”贺东辰冷声打断他。

    如果这是同一个人的手法,那么极有可能沈存希被带走了,然后弄成一个伪死的现场,不管是哪种,他都绝不会相信,他是真的死了!

    沈遇树嘴角抽搐,四哥等四嫂可是等足了七年,怎么让四嫂等四哥七年,就耗不起这个时间了?这贺家人一向护短,当年贺允儿死皮赖脸的倒贴他,明明受害者是他,他们还拼命把她往他怀里送,真是不要脸得紧!

    可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腹诽,如今他想想就气得吐血,要不是当初贺允儿闹这么一出,他怎么可能和家珍分开,如今追妻之路漫漫其修远兮,他还要被拉回来干苦力,年度最悲催的人就是他!

    贺东辰看了一早上视频,看得眼花瞭乱,他移开视线,定了定神,目光落在墙壁上挂着的古董壁钟,他突然想起什么,抬腕看手表,脑子里突然灵光乍现。

    他将画面重新倒回到最前面,一起播放,他这次不盯画面,就盯时间,然后他发现,监控录相上的时间,果然是有漏洞,沈存希上车以后,再到爆炸的时间,是有一分钟的时间间隙,而那个画面,沈存希一直在车上打电话。

    沈遇树原本“愁眉苦脸”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桐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江宁市那边不可能不知道,厉家珍给他发微信,问他情况怎么样,需不需要她过来陪着宋依诺。

    他正要回不用,突然感觉到一道凌厉地目光朝他扫来,他头皮一紧,抬头望去,下一秒,男人已经快步走过来,一把揪着他的衣领,怒喝道:“沈存希在哪里?”

    “什么在哪里?”沈遇树一脸的迷茫,“不是下落不明,警察正在找,我也派人去楼下废墟里继续翻了。”

    贺东辰冷笑连连,难怪沈遇树这么淡定,他被沈存希那句“大哥”给下了套了,他就说他怎么会好心突然叫他大哥,是要他以后会念及那声“大哥”而放他一马?

    “我再问一次,沈存希在哪里?”

    沈遇树看着他挥舞的拳头,心想四哥的大舅子真是个粗蛮武夫,他们现在都是文明人,要讲文明,不能动不动就挥拳头。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连忙道:“我真不知道。”

    “你再说一句不知道试试!”贺东辰怒意翻涌,恨不得一拳揍扁他。

    沈家这两兄弟,祸害了他两个妹妹,这笔账他还没和他们算,他们居然敢把他拖下水。

    沈遇树连忙道:“贺大哥,我这不是怕你在四嫂面前难做嘛,你偏要问,那我就告诉你了,爆炸前,四哥确实给我打了电话,让我赶紧回桐城主持大局,然后就没了音讯。”

    这也是为什么沈遇树没有急着叫人翻天覆地找人的原因,他想四哥肯定有什么计划,他配合一下回来坐阵就好了,其他的事都等四哥出现了再说。

    他甚至不敢去依苑,怕看到四嫂难过的样子,会忍不住说漏嘴。

    贺东辰心口像舔了火苗一样,肺都快要气炸了,此刻要是沈存希在他面前,他恨不得打爆他的头,妈的!这个妹夫真不是省油的灯!

    他用力将沈遇树摔回沙发上,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他双手叉腰,抿着薄唇,“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沈遇树可不敢再惹面前的煞神,连忙摇头。

    贺东辰一手撑着额头,头疼欲裂,他睨向办公桌上的四台电脑,“监控录相是你们故意泄露出去的?”

    “我想应该是。”沈遇树也不确定,沈存希没有和他说计划,当时知道沈氏集团发生爆炸,看到新闻时,他就连夜开车回来,那时他也怀疑,四哥会不会真的炸死了,直到看到监控录相,他才松了口气。

    “应该?”贺东辰警告地盯着他。

    沈遇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其实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四哥给我打电话的时间,是在爆炸前几分钟,所以我猜测,他是知道车里安装了炸弹。至于他后来做了些什么,是不是逃脱了,我真的一概不知!”

    知道这些,对贺东辰来说就足够了,沈存希一定没有死,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他诈死的原因,但是已经确实,他有计划,而这计划,没有让他参与。

    一概不知他还这么淡定,他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亲生的兄弟,贺东辰胸口堵得厉害,他呼出一团闷气,他冷声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事先一定风声都没有?”

    “我真不知道,要不等他回来,你再好好盘问?”沈遇树警惕地看着他的手,生怕那拳头会招呼过来,这大过年的,他还想美美的陪家珍走亲串戚,可不想顶着熊猫眼吓着儿子。

    贺东辰气得不轻,他转身大步走出办公室,严城连忙从位置上站起来,贺东辰睨了他一眼,原本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沈存希连沈遇树都瞒着,严城指不定也不知情,他一问,万一破坏了他的计划,不就前功尽弃了?

    贺东辰心里很不甘心,可是又不能发作,一颗心备受煎熬。走进电梯,他咬牙切齿的想,沈存希,你好样的,把我们都玩得团团转。

    想起雪生伤心欲绝,却又强忍悲伤,坚持他没死的模样,他就心疼,恨不得把沈存希拖出来打一顿。

    他终于明白那天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那天他叫他“大哥”之后,他们还谈过话,连默很会钻法律空子,关于七年前的爆炸,他没有亲自出面,根本就指控不了他。还有小卖部店主之死,以及暗杀赫宇的事情,都没有直接证据,可以将他送上法庭。

    而显然,沈存希并不想用法律来解决这场恩怨,夺妻之恨,囚妻之痛,他绝不可能让他去做几年牢,然后就可以心安理得,再出来找他麻烦。

    听他那意思,他是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不时他还说,如果他做了什么激进的事情,还请他担待。那个时候他不懂,现在明白了,去他的担待,等他滚出来的时候,他要揍得他满地找牙。

    贺东辰愤愤的想着。

    ……

    一整天,贺雪生都恹恹的,谁和她说话,她都听不见,手里捏着那块已经被烧焦的手表。沈存希不喜欢宽表带,他觉得宽表带很不舒服。

    可是这七年,为了遮住手腕上那道伤疤,他已经习惯了宽表带。他的手表遗落在爆炸现场,其实已经说明他生还的机会微乎其微,可是她还是在心里幻想着,他下一秒会出现在她面前,将她拥进怀里,会安抚她。

    可是每当她再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亲人担忧的目光,这些人中,没有沈存希。那个时候,她就特别悲恸,想要放肆大哭一场。

    可是她不能哭,不能落泪,仿佛一落泪,他就真的不会回来了。

    徐卿陪在她身边,心疼得无以复加,人这一生,没有什么比生离死别更痛。她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雪生,出太阳了,我们出去晒晒太阳。”

    贺雪生没什么生气的摇了摇头,“我不想去,我就想在这里待着。”

    此时她坐在床上,手里捏着烧焦的手表,将被子拥在身前,被子是他睡过的,他身上的气息包围着她,只有这样,她才有勇气相信,他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徐卿眼眶发烫,女儿一整天不吃不喝,就拿着手表坐在床上,这让她很担心,担心她会撑不下去。

    门被敲响了,贺峰推门进来,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走进来,苍老的脸上绽开一抹笑,“雪生,这是我和小白做的馄饨,快起来吃一点。”

    对孩子来说,有人陪伴,很快就会忘了悲伤。

    但是对于成年人来说,那种悲伤会持续很久很久,久到再也痊愈不了。

    贺雪生没有胃口,“爸爸,我不想吃,您带妈妈下去吃点东西。”贺雪生知道,徐卿一直守着她,她没吃东西,她也没吃。她是年轻人,饿一两顿没事,可是妈妈已经老了,不能陪着她折腾。

    徐卿摇头,“雪生,你不去吃饭,妈妈也不吃,妈妈陪着你饿着。”

    “妈妈……”贺雪生哽咽住,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我吃不下,真的不想吃,您别陪着我折磨自己。”

    “雪生,你是我的女儿,我眼睁睁看着你折磨自己,我却无能为力,我除了陪着你,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呢?”徐卿难过道,她这样饿着自己,她心疼啊。

    贺雪生看着面前的两位老人,一夜之间,他们头上似乎也添了白发,额上也多了皱纹,她闭上眼睛,拗不过他们的坚持,点了点头,“好,我吃。”

    贺峰连忙将碗端过来,拿起勺子喂她吃馄饨,像五年前,贺东辰将她带回贺家时,他只要有时间,一定会亲自喂她吃东西。

    那个时候她不懂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现在才明白,那是一种父爱。

    眼眶肿胀得厉害,馄饨含在嘴里,让她难以下咽,她有什么资格这样自暴自弃,有什么资格让他们为她担心?

    沈存希,如果你听见我的呼唤,你快点回到我的身边,我怕我再也撑不下去。

    贺峰见她吃一口馄饨掉一下泪,眼眶又红又肿,他心疼得无以复加,要怎么才能让她不这么悲痛?

    吃完馄饨,贺雪生让贺峰带徐卿下楼吃东西,徐卿不肯走,还是韩美昕与云嬗过来,她才肯下楼去。贺雪生靠在床头上,脸苍白,哀莫大于心死。

    韩美昕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依诺,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贺雪生望着她,声音哀哀的道:“当年他失去了我,是不是也像我现在这样生不如死?重逢后,他一直在迁就我,被我那样误会那样拒绝,他也从不肯拿他的伤口来挽留我。我现在才感同身受,美昕,如果我不是这么固执,我们不会蹉跎了五年时间,如果我早一点知道就好了,如果……”

    韩美昕听着她说“如果”,她哽咽起来,人生哪里有什么如果呢?都是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可是依诺和四哥,他们这么相爱,老天就忍心分开他们么?

    她倾身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依诺,不要难过,四哥要是知道,他会心疼。”

    贺雪生闭上眼睛,没有人知道她此刻有多心痛,他们明明说好的,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分离,可是现在老天还是分开了他们,让她措手不及,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

    这是老天对她的惩罚,惩罚她曾经对他的不信任。

    云嬗站在旁边,看见她这么难过,心里亦是难受,人是否总要在失去后,才明白什么最重要?

    ……

    是夜,白日还艳阳高照,到晚间就呼呼刮起狂风来,寒冷的夜里,街道上没什么人,一个旧式电话亭里,站着一个男人,男人穿着灰大衣,像鬼魅一样,无人知道他从那里来,就好像突然就在那里了。

    他拨了120,半晌,他挂了电话,转身离开。

    连默在别墅里欢庆,终于除了沈存希,沈存希死了,依诺回到他身边的日子还会远吗?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拉着白叔喝酒。

    白叔劝不住,只得由他去,解决了沈存希这心头大患,他们终于可以稍稍松口气。至于他能不能夺回宋依诺,这还是未知数,毕竟贺家在桐城,也不是吃素的。

    连默这一晚喝了许多酒,喝成一瘫烂泥,被白叔和保镖扶着回了卧室,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连清雨一直在注意连默的动静,听到他在楼下与白叔喝醉,她就在心里祈祷,他最后喝得不省人事,她才能把他手机里的那些照片弄出来。

    这会儿见白叔送他回房,楼上安静下来,她才悄无声息的进了连默的房间。

    屋里酒气醺天,她不敢开灯,只敢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欺近床边。白叔给连默脱了衣服,手机搁在床头柜上,她轻而易举的拿到了手机。

    她轻轻吁了口气,手机解锁需要连默的指纹,上次她太紧张,已经忘记了是哪根手指可以解锁,只能一根一根手指重新试。

    刚握住他的手,就听他呓语了一声,“依诺……”

    她吓得够呛,连忙缩回来,躲在床边,生怕他会发现她在房间里。她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听他又喊了一声“依诺”,她在心里冷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宋依诺那样的女人念念不忘。

    “依诺,沈存希死了,你就乖乖回到我身边。”男人心满意足的呢喃,又沉沉的睡去。

    连清雨坐在地板上,等了好久,才等到连默没有反应,她再度站起来,开始解锁,好不容易解开了锁,她循着记忆去找那个被隐藏的文件,她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文件,然后用他的指纹解锁。

    文件打开了,里面出现许多照片,每一张照片都让她头皮发麻,因为除了那些不雅照,还有宋依诺受虐的照片,甚至还有十几个视频文件。

    她捂着嘴,看着这些照片,无法想象要有多变态,才会对挚爱的女人做出这样不可饶恕的事情。

    这些照片与她想象中的情形相差甚远,她震惊过后,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蓝牙功能,将照片与视频传到自己的手机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很怕连默醒来,他对他爱的女人都能做出这样变态的事,要是知道她偷他的照片,还不知道会把她怎样。

    她急得后背起了一层冷汗,在心里催促,快点,再快点!

    手机突然叮一声响,她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屏息半晌,以为连默醒过来了,可她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动静,她看向手机,手机上已经显示传送完毕,她抹了一把汗,真是自己吓自己!

    她将手机放回原处,像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拿到这些照片,她就像拿到了一张王牌,她一定会让宋依诺雪上加霜,心痛至死!

    连清雨刚走,白叔就急匆匆上楼来,也顾不得连默正在睡觉,他“哐当”一声推开门,冲进房间,来到床边,他拼命摇晃连默,急声道:“少爷,不好了,出事了。”

    他刚刚得到消息,给沈存希车上安装炸弹的手下去警局自首了,并且还供出了少爷,他们必须马上离开,否则就来不及了。

    连默喝得烂醉如泥,他掀了掀眼皮,不胜其扰的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少爷,阿虎叛变了,他去警局自首,还供出是你指使他的,现在警察已经往这边赶,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围帅池才。

    连默腾一下坐起来,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他目光锐利地瞪着白叔,厉喝道:“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派人把他干掉么?”

    连默做事向来狠决,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沈家人、贺家人以及沈存希的朋友,必定会找警方讨要说法,警方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会出动所有警力迅速破案。

    所以他早就打算,等阿虎安装炸弹,不管能不能炸死沈存希,都要清除后患。这是也这段时间,他做了那么多事,没有一件事有证据能直指他的。

    白叔沉默的转开头,连默顿时明白过来,是他心软放了阿虎,阿虎为求自保,才会去警局自首出卖他。他气得一脚踢过去,厉声道:“我早说过,妇人之仁,只会害了我!”

    白叔被他一脚踹在地上,他不敢为自己争辩什么,他只是不想让少爷再造杀孽。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去给他拿衣服,“少爷,现在不是指责谁的时候,警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快点收拾好东西,跟我走。”

    连默不可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他必须逃。

    他站起来,因为喝太多酒,他身体还绵软,他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床上,甩了甩头,然后接过白叔递过来的衣服穿上。

    穿好衣服,他走到保险柜旁,按了一组密码,保险柜打开,他拿出里面一个黑的包,那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里面有大量现金和一把手枪,以备不时之需。

    白叔连忙催促,连默拧着包和白叔往卧室外走,走了几步,他摸了摸口袋,口袋里空空的,他连忙转身,看见手机搁在床头柜上,他折回去拿了手机才出去。

    白叔急得直冒汗,等他们到楼下,已经隐约听见了警报声,白叔大惊,没想到警察来得这么快,他急道:“少爷,来不及了,现在出去刚好被警察堵住,只能走地下逃生通道。”

    白叔一边将连默往那边推,一边命令围过来的保镖,“你们在这里守着,不要让警察轻易地进来。”

    连默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这一切都是拜白叔妇人之仁所赐。此刻他也没有时间训斥他,被迫跟着他往地下逃生通道跑去。

    他们刚钻进地下逃生通道,就听见别墅外面有人用扩音器大喊:“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不要负隅顽抗。”

    连清雨没有睡着,她拿到照片与视频后就兴奋得睡不着,所以当白叔上来喊连默时,她都听到了,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听到外面传来尖锐的警报声,她才知道出事了。

    她将手机放在衣服口袋里,刚要出去,转念一想,她又没做什么犯法的事情,她干嘛跟着跑?她这一跑不就让警察以为她和连默是同伙。

    这样一想,她就不跑了,转身走回床边,脱了外套躺在床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楼下传来激烈的枪击声,枪击声大概持续了二十几分钟,夜突然宁静下来。连清雨缩在被子里,这是第一次在真实生活里接触枪战,她吓得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生怕子弹不长眼睛,就飞到她头上来了。

    枪声停下来,楼下恢复安静,不一会儿,有人上楼来,脚步声逼近,她害怕极了,那脚步声像是踩在她神经上,每走近一步,都让她呼吸停顿。

    终于,脚步声停在了她的门外,她听见外面传来对话声,“许队,没有发现连默和白叔,他们不在。”

    许渊摆了摆手,朝手下使了个眼,然后盯着面前紧闭的卧室门,他一脚踢开,举着枪闯进去,先找地方隐蔽,另一名警察举着枪掩护,等适应了黑暗的光线,许渊看见房间的大床上隆起来,他冷声道:“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不要开枪,不要开枪!”连清雨吓得快哭了,下一秒,房间的灯亮了起来,许渊看见床上躺着的是个女人,他收了枪,慢慢走过去,“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连清雨眯着眼睛望着许渊,神情有些惶恐,她捏着被子,战战兢兢道:“我叫连清雨,这里是我的家。”

    许渊听说她姓连,他蹙紧眉头,对姓连的一点好感都没有,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瞧她还是我见犹怜的坐在床上,他问道:“连默呢,他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我一直在房里睡觉,哥哥应该也在房间里。”连清雨怯生生道。

    许渊眯了眯眼睛,转身往外走的同时,朝手下吩咐道:“把她带回警局录份口供。”说完,转身出去了。

    连清雨挺怕他的,等他走了,她才松了口气。心里直庆幸,还好她已经把照片拿到了,否则连默亡命天涯,她就再也没有机会拿到了。

    许渊走出卧室,一名警察迎面走来,低声道:“奇了怪了,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不见人影了。”

    “确定他一直在这里?”许渊问道。

    “确定,外面有人满世界要追杀他,就没见他出去过。”

    “那些人呢,带回去审问,总会知道他的形踪。”许渊挥了挥手,转身朝斜对面的房间走去。房间的装饰很男性化,不难猜出这是谁的房间。

    屋里一股难闻的酒气,地上散落着衣服,床上被子凌乱,还有保险柜的门打开,应该是仓促逃窜时没来得及关上。

    他房间里转了一圈,走出来,吩咐手下,“冻结连默和白叔的银行卡,全城通揖,陆路水路都给我封死了,我要让他插翅难飞!”

    “是。”

    许渊步下楼,看见连清雨正被警察带出去,他在楼下转了一圈,像这种豪门大户,一般都会修建紧急通道来避险。他叫住那名警察,让他把连清雨带过来,问她知不知道别墅里的紧急通道在哪里。

    连清雨脸苍白,呼吸里满是血腥味,还有刚才门外所见的血腥场面,让她胃里翻绞起来,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十几岁就被爷爷送出国,我不知道家里有什么紧急通道。”

    许渊看了她一眼,她的样子不像撒谎,他朝手下使了个眼,那名警察带连清雨出去了。他没有继续找紧急通道,找到也无际于事,现在连默早就跑出去了。

    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连默跑了,我们没有抓到他。”

    那端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神情多了几分羞愧,“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让他提前知道了,我们到的时候,他们已经从别墅的紧急通道跑了,是是是,这事我办得差,我有负你对我的厚望。”

    这世上能让许渊心服口服的人,少之又少,薄慕年就是其中之一,爆炸案发生后,他动用一切关系,让许渊成为了重案组调查队长,把这件案子托付给他,结果还是让连默跑了。

    “行了,不用对我这样低声下气,是我求你办事。”薄慕年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伸手摁了摁太阳**,“对了,待会儿有人过去,你什么都不要问,让他进去,他想找什么都不要拦着。”

    许渊觉得这话听着有点古怪,待要问是谁,薄慕年已经挂了电话。他在别墅里转了一圈,看着一干警察拍照取证,还有些警察把刚才枪杀的犯人铺上白布抬上车。

    不一会儿,有警察过来请示,是否收队。许渊抬腕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那个人估计也快到了,他点了点头,“你们先走,我留下来贴封条。”

    那警察不知道这新任的长官的脾气,也不敢贸然代劳,只得去传话收工,警车浩浩荡荡驶离。

    又过了半个小时,一辆黑轿车停在了连宅外面,男人从驾驶室下来,一双锃亮的皮鞋在午夜的路灯下熠熠生辉,他穿着灰大衣,提了提衣领,大步往别墅里走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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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helliphellip是。rdquo她看着他满面笑意,伸手欲夺回协议书。
他手臂一让,笑着将她拥进怀里,ldquo也好,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有我这种和你过一辈子的决心和毅力。以后,你就和我相依为命吧。rdquo
宋依诺:ldquohelliphellip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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