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哥哥
陆呦呦还在期待着回家，却不曾想郑焕一把甩开她的小手。
“你故意的是不是！”郑焕突然愤怒的看向陆呦呦。“谁是你哥哥！你喊谁哥哥呢！”
陆呦呦被吓了一跳。
她抬眼看着郑焕，眼里带了几分疑惑，小手还半举着，有些不知所措。
她没想到郑焕反应会这么大，她就是……就是想让他回家。
他是奶娘的儿子，自己是把奶娘当成亲娘来看的，喊他一声哥哥……
有什么不对么？
郑焕本因为哥哥这个称呼，想起了他那突然就没了的妹妹，心里很不舒服。
他本想再凶凶小傻子，可看着这小傻子的眉眼，郑焕不由的怔了怔，眼神黯淡了少许。
随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心里很难受就是了。
他直接一手托着小傻子的屁股抱起，然后一手扶着她的背抱住。
在众人看不到的视线看不到的位置，郑焕眼眶湿润了少许。
陆呦呦安静的被他抱着，她感觉此时的郑焕像是变了一个人，情绪很低落很悲伤。
陆呦呦伸出小手，抱了抱他。
片刻后，郑焕闭了闭眼，轻轻哑声对着怀里的陆呦呦说：“乖，听话，哥哥带你回家……”
这还是他第一次没喊她小傻子。
也是第一次说自己是陆呦呦的哥哥。
两人之间好像多了些什么联系，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郑焕抱着陆呦呦徃外走。
边上有人见郑焕要走，还想拦下他。
“郑焕啊郑焕！你不翻本了么?”
“再试试啊！回家做什么！发财不好么！”
“是啊，我们一起啊，有这个小福娃肯定行的。”
庄家徐老按住手下的骰盅，对着还在起哄的众人，催促道：“行了行了，要开了，买定离手！你们快一点儿。”
听到动静，郑焕不舍得回了头。
“走？”陆呦呦抓住他胸口的衣服，歪头看他，这个动作她做出来样子呆萌可爱的紧。
郑焕看了看她，又不甘心地看了眼赌桌，最后狠狠地瞪了眼怀里的陆呦呦，“小傻子，下次不许跟来了！亏我刚刚还以为你会是个福星呢，看来，你还是命不好……”
陆呦呦察觉到郑焕态度的转变，虽然不喜他说话，但还是小手抓着他衣领的衣服，乖乖趴在他怀里没说话。
见状，郑焕的表情略微僵硬，他伸手摸了摸陆呦呦的头，叹了口气。
想到幼妹在襁褓里高烧不退，任凭他娘抱着她跑遍了全城的医馆。
一个没钱，就是没人愿意救，郑焕眼睁睁看着妹妹在娘亲的怀里咽了气，那时他就觉得世道不公。
后来他爹失足落水，被人救上来时还有半口气，留下的遗言居然是，不要费力气去求人请医了……
他站在他爹僵硬的尸体旁，整个人陷入了一种魔障。
打那时起，郑焕脑海里就一个念头，那就是发财！
他要挣好多好多钱，才能给亲人看病吃药，才能在这不公的世道活下去。
可是，说得容易，挣钱他哪里有门路？
赌，是他认为最容易，最快能一步登天，让他发家致富的路径了。
所以，哪怕是被人骂他不是东西，郑焕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东西，可还是忍不住一次次的迈进了赌坊的大门，幻想一夜暴富。
郑焕看着陆呦呦，想着，这小傻子命再不好，也比他那可怜的妹妹好！比他好！
虽然被陆家撵了出来不闻不问，至少有的吃有的穿病了有钱看病，不像他妹妹父亲……
郑焕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只冷着脸抱着陆呦呦徃赌坊的大门口走去。
这一幕，落在站在赌场二楼扶栏处一名身穿紫色锦袍的小男孩眼中。
第十五章 记仇
小男孩瞧着八九岁左右，男生女相，眉眼长得那叫一个精致。
此时他趴在栏杆上，正微微倾身，一脸兴味的看着趴在郑焕怀里的陆呦呦。
“她长得好可爱。”小男孩由衷夸赞。
他是沐七，乃是这家如意赌坊的少东家。
此时他看着那个人怀里的小女娃，心里痒痒的。
她好漂亮又好乖的样子，真可爱，不像自己身边这个家伙，无趣的紧。
沐七回头。
此时，他的衣摆被人抓在手里，那手的主人，是一个四五岁的黑袍小男孩。
小男孩刻板，无趣，颇为不讨沐七的喜欢。
这是沐七上个月跟着徐老出去玩，路见不平救了的小少爷，然后，沐七就莫名其妙被缠上了。
去哪都要被黏着。
“放手。”沐七一脸的不开心。
黑袍小男孩脸上带着倔强，一直死死的攥着沐七的衣摆，一副就不让他走的架势。
“封锁云，你够了，烦不烦人啊！滚去找你的小未婚妻去！”
沐七忍无可忍，语气也很是不善。
可封锁云就是不肯松手。
就在这时，从边上走出一个年轻男人，他看了眼已经在徃楼上看的徐老，对着封锁云恭敬道：
“小侯爷，该回家了，您不能一直缠着沐少的，您这样，夫人会不高兴的。”
“就是，快松手！”沐七打落他的手，便一溜烟跑了下去。
沐七一边跑，一边兴奋的脸红，他没想到一个那么小的女娃居然有这么好的赌运。
刚刚他看的真切，她都把徐老逼得用机关了。
厉害！
他非得留下她好好研究一下。
封锁云安静的看着沐七远去的背影。
半晌后。
“我不想回去。”
他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掌心，突然回眸看向男子。
“我想和七哥一起玩，我不喜欢那个陆幼林，很烦。”
“小侯爷，陆大小姐是您的未婚妻，您不能这样。”
黎东先是看了眼封锁云的表情，随后又看向楼下的沐七的背影，意有所指道：
“夫人一向是不喜欢您和上不得台面的人玩，怕您被带坏，您明明知道的，不是吗？”
昏暗的光线下，封锁云就这么站在那里，瓷白的脸上如同笼罩了一层阴翳。
他眼中是满满的失落，清澈间又夹杂着倔强。
他看着沐七离开的方向，静静的，四周喧闹的声音，皆成了映衬他的背景板。
最终抿了抿唇，吐出两个字，“我不。”
黎东站在他身侧，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回去要是让夫人知道小侯爷打着去找陆大小姐的名号，来赌坊找那个沐七玩，肯定又要训他了。
“他是沐七，家世不清，又呆在赌坊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长大，性子乖张，情绪也反复无常，上一秒他对您好，下一秒他也可能拿刀砍您。”
上一次小侯爷缠的紧了，那个沐七是真的变脸拿刀对小侯爷不敬了。
可也不知道小侯爷怎么想的，经过那次之后，对这个沐七更上心了。
封锁云语气坚定，“他不会伤害我的。”
黎东叹了口气接着道。
“您会被他给带坏了的……”
“我不听！”封锁云的态度强硬的很。
黎东先是楞了下，然后道：“他与您终究不是一样的人，小侯爷。”
封锁云微微颔首，下颌绷紧。
“我不管，我喜欢和他在一起玩……”
“小侯爷！”黎东一脸严肃的看着楼下封锁云，然后看了眼周围，神色紧绷。“您不能不懂事的无理取闹，您已经四岁了，该明白事理了，您身上背负的是咱们封侯府一门的荣耀，你是要成为您父亲那样的大英雄，这是夫人也是您祖母，更是陛下的期望，您不能辜负……”
而且，人家也不想和他玩啊！
黎东的话压的封锁云几乎要喘不过起来，他眯着眼睛看着黎东，带着警告，“我是小侯爷，我要变成什么样子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管不着！我想要和七哥一起玩，变成他那样的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
黎东此刻已打定主意，往后万不会让小侯爷再和那个沐七多呆了。
看看，这都叛逆成什么样子了！
“从今天开始，属下再也不会带您来找沐少了，赌坊这地方，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属下说话不好听，可能冲撞了小侯爷，回去后，属下自会跟夫人请罪，现在，还请小侯爷回府。”
封锁云一动不动的看着黎东，小小年纪，一脸的倔强。
“小侯爷，请！”黎东微微转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态度却不容拒绝。
没有办法，封锁云只能回府。
只是路过大厅的时候，他仍忍不住去找沐七的身影。
封锁云在没有看到沐七后，满脸的失落，最后绷着脸不情愿的走出了赌坊的大门。
郑焕带着陆呦呦走到马车旁，就听到一阵疾呼。
他回头便看到有个打扮富贵的小屁孩居然在徃他们这边跑来，嘴里还喊着小赌神什么的。
郑焕一打眼就知道这个是事多的主，他不希望惹事，所以他直接将陆呦呦放下推进了马车里，然后便手疾眼快的解开绳子，调转马车就走。
沐七仍不死心，他跟在马车后追了一段路，直到再也追不上这才放弃了。
马车里的陆呦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偷偷掀开门帘扭头徃后瞧。
见到个小孩蹲在路边瞪着他们，顿时觉得好笑的很。
陆呦呦两眼弯弯，嘴角轻勾。
沐七看着正回头看自己的小女娃，脸色难看，他觉得那女娃是故意不停下的，她现在还在嘲笑自己！
“该死，给脸不要，等小爷给你好看！”
沐七弯着腰喘着粗气，心有不甘的看着马车的背影。
小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一开始沐七根本没啥坏心思的，就是想见见那个小女娃，抱抱她捏捏她的脸，好奇她是不是真的赌运那么好，要是真的那么好的话，他就把她留在赌坊里当吉祥物。
现在么，沐七他是记恨上那个笑的‘嚣张’的小女娃了。
他觉得那小女娃是故意耍他，把他当狗溜！
真是太不识抬举了，居然敢这样对他，简直是不知死活！
沐七发誓，他非得要给那个女娃好看才行！！
……
甩开那个小男孩后，郑焕松了口气便降低了速度。
马车在车道上缓缓前行。
“坐稳了，别瞎看。”郑焕板着脸，态度严肃。“这赌坊里的家伙全是些地痞无赖，出了事被他家大人缠上可就不好了，我们就当没看见，他觉得没意思自己就回去了，不会出事的。”
第十六章 碎银与糖
陆呦呦听出来郑焕话里的意思。
于是她乖乖回到马车里呆着。
陆呦呦捧着小脸，透过车帘可以模模糊糊看到郑焕的身影。
他一下子变得可靠了许多，让她觉得有点不习惯……
车外，街头小贩叫卖东西的声音络绎不绝。
突然，陆呦呦再次探出小脑袋，盯着一个卖糖葫芦的瞧。
郑焕发现陆呦呦的目光，然后停住了马车，看了看她，“你在这等着，别乱跑。”
说完便跳下了马车，徃卖糖葫芦那里去。
陆呦呦眨了眨眼。
他这是去给自己买糖葫芦去了？
那么好的吗？
而且，他好像没有钱了吧？
陆呦呦看了看自己的小荷包，然后小心的沿着边缘下了马车，想要去追郑焕。
闹市上人来人往，额间一点朱砂痣，穿淡黄锦缎的小公子坐在木雕的椅子上，正低头看着脚下的一处。
目光沉沉，看不出喜怒。
他明明很安静，却是一瞬间就把路过的陆呦呦给吸引住了。
陆呦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原来，地上竟有一块碎银。
陆呦呦小步跑到他身边，蹲下，白嫩嫩的小手也不顾脏污从地上把那块碎银捡起。
她伸手把碎银递到他面前。
“给-”
那小公子不接，看着陆呦呦的脸却是微怔。
面前的小女娃长的可人，扎了两个小啾啾很是可爱，她有一双会笑的眼，仿佛会说话一般……
让人心生好感。
可一低头，在看到她的手上还有碎银上都满是黑泥时，他就觉得恶心的很。
“不用了……”小公子移开眼，不再去看陆呦呦的眼。
陆呦呦看着手里的碎银，也发现不仅是碎银上沾染了黑泥，就连她的指缝也是。
再看那人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是被嫌弃脏了……
蓦地，陆呦呦红了脸。
她尴尬的从袖子里掏出奶娘给她绣的帕子将手上的黑泥擦去，然后又细心的把碎银也给擦干净了。
“脏-了-也-是-钱-”陆呦呦红着脸，说话磕磕绊绊的，又因为这可恶的结巴，脸更红了，但她依旧说着，“不-能-否-定-它-的-价-值-”
陆呦呦再次把碎银递了过去，神色认真的看着他，“干-净-了-”
听完这话，小公子愣住了，一时也不知道要不要接下。
两人僵持。
陆呦呦见他穿的富贵，长得也白白净净如仙童一般，想来平日里是不缺钱的主。
于是她低下头直接把那块碎银放到了自己的小荷包里，扎紧，气呼呼的看了他一眼。
走了。
小公子低着头刚刚纠结完，抬手要接过碎银，结果等了一会儿却没意料中的触感。
他一抬眼，发现身前早已没了那个小女娃的身影，他尴尬的收回手，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呆呆的看了许久。
……
“你跑去哪里了！”
陆呦呦刚走出一段路，就被一人抓住后领提起，她晃着俩细腿刚要挣扎，却发现是郑焕，于是乖乖的没动。
此时郑焕黑着脸，天知道刚刚发现小傻子人不见了，可把他吓得够呛。
“下次再乱跑，我就打断你的腿，知不知道！”
一边说着恶狠狠的话，一边还别别扭扭把糖葫芦塞给陆呦呦。
陆呦呦抱着糖葫芦，张嘴咬了一口。
甜滋滋酸溜溜的，好吃。
陆呦呦一脸的满足，还不忘道谢，“谢-谢-”
郑焕看着还被他提在半空中，还不忘吃东西的陆呦呦，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小傻子记吃不记打，憨的很，没救了。
说再多也没有用的。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换了个姿势就抱着陆呦呦徃马车那走。
路呦呦特意看了眼那小公子，对他做了个鬼脸，那钱是他不要的，她可没有抢~
****
马车缓缓前行。
一路上，郑焕不唱那难听的歌了，也不故意癫车了。
整个人安静的很。
陆呦呦在马车里呆了许久，有些闷，于是悄悄探出个小脑袋。
她看着认真驾着马车的郑焕，拿着糖葫芦小嘴抿了抿。
也不知道郑焕哪里来的钱给她买糖葫芦……
很快，陆呦呦决定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她轻轻喊了一声：“郑-焕-哥-哥。”
陆呦呦喊得依旧不怎么连贯，磕磕绊绊的，喊完，耳根还红了。
“你……”郑焕拿着马鞭的手僵了僵，背挺的笔直，他回头看了眼陆呦呦，本想让她别瞎喊，不然回去要是让他娘知道了，不得数落他不知尊卑。
可看着小傻子的脸，他张了张嘴，最终移开眼，轻声说：“算了，随你喊吧。”
说完，郑焕嘴角不由勾起，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背着陆呦呦说：“你，你再喊一声，就喊哥哥就可以，快点，小傻……小姐，下次哥哥还给你买糖葫芦。”
“哥-哥！”
陆呦呦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浅浅勾唇，一对小梨涡甜甜的。
郑焕回头失了神，眼神呆呆的，喃喃，“怪不得……我娘这么喜欢你呢。”
他的妹妹在襁褓中被逗弄时，一笑也有一对小梨涡，当她笑起来是世界上最好可爱的小人了。
郑焕移开眼，看向马车前进的方向，不知为何，他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于是他干巴巴的眨了眨眼，拼命想把这种感觉压下去。
陆呦呦不知道为什么郑焕的情绪现在很低落，明明是他让喊的不是么？
看着这样的郑焕，陆呦呦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爬出马车安静的坐在他身旁陪着他，郑焕也未驱赶她回马车里。
“吃-”陆呦呦举着手里的糖葫芦递到郑焕的嘴边。
日头高照，碎冰已融，马蹄溅起点点水花，水波微漾，亦如身旁女娃娃的笑。
郑焕莫名的跟着笑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行了，你吃吧，小孩子才喜欢的玩意。”
小孩子三个字，让灵魂早就成年的陆呦呦脸上有点挂不住，可她就是喜欢吃甜的……
陆呦呦觉得自己上一世太苦，这一世她不止是要吃甜的，也一定要过的甜甜的。
才不枉重生一遭。
二人贴着坐在一起，这时，郑焕伸手摸了摸陆呦呦的小脑袋。
又轻手轻脚的擦去她嘴角的糖渍，轻声说：“以后哥哥罩着你这个小傻子，让你天天有糖吃。”
“……”
陆呦呦眨了眨眼，鼓腮。
虽然每天有糖吃很开心，可……
哼，她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十七章 小瘸子受欺负
陆呦呦低头拍了拍胸口鼓鼓的小荷包，轻哼了一声。
今天她可是赢了不少。
郑焕瞧了，也不跟之前似的生气，反而觉得这小傻子那骄傲的小模样，越看越可爱的紧……
庄子距离京城也就五六里地，驾着马车也就小半个时辰。
郑焕驾着马车还没进庄子，就见一旁的路旁跑出来个人。
仔细一瞧，正是陆呦呦的奶娘安子巧。
此时安子巧的脸色黑的不成样子，眼神中还带着慌张。
见到陆呦呦好好的坐在郑焕身旁，这才松了口气。
她直接拦下马车，上来就给了郑焕一巴掌。
“混账东西，你怎么敢不说一声就把小姐带了出去！这要是有个好歹，我非得打断你的腿！”
“哎呦，我的娘，我也不知道这小姐怎么跑马车里头去的啊，我这不是这不是给带了回来么！”
安子巧先是仔细看了看陆呦呦身上有没有磕伤，见到没有，放心不少，这才转头看向一脸委屈的郑焕，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抬手就去拧他的耳朵。
“你个不省心的！再有下次，我就没你这么个儿子！”
安子巧气鼓鼓的抱起陆呦呦就走，郑焕赶忙牵着缰绳苦哈哈的跟在后头。
他自知这次是他不对，所以一路上也不敢吱声，只是对着一直瞅他的陆呦呦做鬼脸。
陆呦呦趴在奶娘的肩膀上，看着郑焕一边做鬼脸逗她笑，一边还偷偷揉耳朵的动作，蓦地忍不住了，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安子巧注意到这俩人互动，本来还板着的脸，也松了不少，心道，这郑焕带着小姐出去了一遭，回来怎么还转了性了，居然会逗小姐开心了。
一路上，陆呦呦被郑焕逗得咯吱咯吱笑。
她觉得郑焕虽然人不乍地，人菜赌瘾大，但是对奶娘认打认骂态度还是很好的。
而且，现在对她也很好的样子。
陆呦呦趴在奶娘的肩上，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她伸手把糖葫芦再次递到郑焕嘴边。
郑焕见了皱眉避开那黏黏的糖葫芦，对着陆呦呦一瞪眼，他本以为这小傻子必会害怕的缩回手。
结果见她居然不怕自己，还咧着嘴笑，露出一排小银牙，好不嚣张的样子，郑焕顿时只觉得郁闷的紧。
心叹自己威严不保，以后怕是镇不住她了。
眼看着就要到自家门口了，却从旁边传来一声叫骂。
“该死的东西，让你欺负我家狗蛋！”乔碧云一手牵着脸上还挂着泪珠的莫狗蛋，一脚踹倒想要跑开的程昱，“你个死瘸子，好死不死的赖在我们庄子上做什么！狗蛋身上的伤，肯定是你砸的，年纪轻轻不学好，这么狠毒，庄子上哪里能容得下你！”
程昱捂着受伤的腿在趴在地上，他想要爬着避开面前这凶巴巴的女人。
刚刚那个女人是看准了他瘸腿的位置踹的，这一脚，疼的他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他倔强的看着眼前气焰嚣张的女人，倔强道：“不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啊，你说啊，你说出来是谁，我就不跟你计较，不然，我也拿石头砸你，好让你知道知道，我们莫家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程昱紧咬着下唇，下意识看了眼陆家的屋子，然后很快的移开眼，“反正，就不是我！”
破屋前，人头涌动，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人群外，一个疯疯癫癫的中年男子，头发披散正衣衫凌乱的被绑在一旁的树干上，他瞪大着眼睛看着人群中被欺负的程昱，不断的挣扎着。
他张着嘴，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引来不少人的视线。
此时，他旁边站了一个腰间别着杀猪刀的肥壮男子。
莫大牛一脸的凶悍，“该死的！先生怎么会让这么个疯子住在这，他刚刚居然想要打人！还好我手脚麻利的把他绑了，不然还不知道会伤了多少人呢。”
路过的陆呦呦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和小瘸子程昱住在一起的疯子哑巴。
可他怎么会让人绑在那里？
那小瘸子程昱呢！
陆呦呦猛地看向人群。
而此刻，正好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声。
是莫惜春的笑声，此时她正牵着个小女孩，她看着被乔碧云骂的小瘸子非但没有可怜之意，反而觉得乔碧云说的对，他们莫家可不是以前了，不会吃了亏不吭声了！
“这小瘸子满嘴谎话，分明就是他欺负了我们家的狗蛋，还嘴硬说不是他。”莫惜春看向她嫂子乔碧云，道：“你可别被他骗了，今天可得好好整治整治他，狗蛋是个乖孩子，必定是不会说谎的。”
“娘，你少说两句，姑姑这是要打死他了……”乔西儿怯怯的出声。
莫惜春一听这话，瞬间脸就黑了，她低头看向乔西儿，伸手就徃她身上拧，一边拧一边骂，“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你表哥都被人这么欺负了，你居然还帮着欺负你表哥的小混蛋说话！”
在莫惜春眼里，狗蛋是他们莫家的男娃，是她一个姓的亲侄子，自然是比乔西儿这个早晚要嫁出去的闺女强！
所以从小打到，乔西儿不论在外祖莫家人眼里，还是在自家娘亲的心里，都是比不过莫狗蛋的。
那边的莫狗蛋见到乔西儿被姑姑教训，也不哭了，直接兴冲冲的大喊着，“姑姑加油，打她，打死她！”
乔西儿被自己亲娘教训着，那边还有莫狗蛋煽风点火的声音，心里委屈极了，可她不敢哭。
她知道要是敢哭让别人看了笑话，那她回去还得挨更大的打，所以她只能强忍着身上的疼，小声哀求着，“娘，我知道错了，真的。”
莫惜春这才满意的住了手。
第十八章 最毒妇人心
这才刚入了春，还有着春寒，更不要说昨日的大风了。
此时，壮硕的汉子身上穿的还是棉袄，体弱的妇人、孩子更是套了厚厚的好几层。
可刚刚莫惜春教训乔西儿时，有不少人注意到，乔西儿那孩子身上穿居然的是单衣，且躲避间她的手臂上全是红的紫的淤青……
于是，不少妇人看向乔西儿时眼里带了心疼，有看不过眼的想要上前说话，被其他人一扯，也闭上了嘴。
人家的家事，不是一个姓门里的长辈，谁也不想参合，更不要说拿到台面上来说了。
但谁都看得出来，这莫惜春确实不是东西，就算是条狗，养了这么多年，也都该有感情下不去手了，更何况，那可是她亲闺女！
人群中，已经有人在低声骂莫惜春不是东西了。
“哪个嘴碎的满口喷粪，老娘教训自己闺女，天经地义，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莫惜春耳朵尖，听到众人的低声议论后，直接就黑了脸。
她掐腰那泼妇架势一摆，顿时冲着人群骂了起来。
村里的男人不好开口，可其他妇人却是战斗力十足，莫惜春话音一落，顿时都跟点了炮仗似的，你一言我一语，联合起来后，一番言语奚落，刺的莫惜春还不了嘴。
“哪有当亲娘的这般狠心，对自己亲闺女都这样，你不心疼我们还心疼呢。”
“哪个不要脸的心疼了，让你假好心，这么心疼你带回去养啊！”
莫惜春这么一说，顿时都哑巴了，谁也不敢出头说我养。
毕竟是个人又不是牲口，又是女娃年岁还大，带回去哪里养的熟？
谁都不傻，更不要说还有个这样的娘，就是有贪图把她养大赚点嫁妆钱的，也不想惹一身麻烦。
见众人哑火，莫惜春顿时气焰嚣张起来，“哼！装什么装！真以为自己的是大善人哩，让你们养，你们又不敢养，那我养了我教训她教她学规矩，你们就别搁那唧唧歪歪。”
“这不是灾年……地里收成不好，乔西儿这么乖，我们大家都喜欢的很，不然，我们肯定就养了，她有你这么坏的娘，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就是，就是，我们要是像陆家那么有钱，我们肯定养她！”
“是啊，莫惜春，你这么不喜欢她，你把她给陆家养啊，反正陆家家里就一个傻子小姐，你把乔西儿扔他们门口，他们肯定会不忍心，然后留下她给那个傻子小姐作伴的！”
渐渐的，那群人越说越觉得这个法子好，就连莫惜春也觉得是个好方法，这乔西儿这么听话，要是她被陆家的安子巧给收留了，那平日里她打牌手头紧的时候，就可以让乔西儿偷点东西出来贴补她了。
反正陆家有钱，那个傻子小姐虽是养女，但一定也有钱，根本不在乎那点儿东西……
她就不一样了，有了那些钱，日子就能过的舒坦点儿了，不用伸手跟那个窝囊废要钱，更不用每日继续看到乔西儿这晦气鬼！
感受到自家娘亲颇为诡异的眼神，乔西儿整个人都在发抖，怕的。
虽然她娘老是打她嫌弃她，但是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也认命了。
当年，她娘当初生自己时坏了身子，导致再也生不了孩子，断了乔家的香火。
她娘说了，她被庄上的人看不起，戳脊梁骨，甚至老了后没有亲儿子要靠莫狗蛋养老送终……
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他娘说她是扫把星，害了她害了乔家一辈子……
这些话，乔西儿每天都要听的，同时伴随着棍子鞭子落在身上，有时甚至有烧红的柴火。
她娘说这些都是她该受的，因为一切都是她的错。
但就算每天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可当听到周围人说要把她送去陆家时，乔西儿害怕了，比挨打时等鞭子落下的瞬间还要怕！
那种要被抛弃的恐惧感，让她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娘啊，你不要丢掉我好不好，我很听话的，今天也听你的话把吃的都给狗蛋了……”
“我今天还没有把水缸的水打满，柴火垛的柴火也没劈完，早上河面冻住了衣服也还没洗，我知道我今天什么都没做好，我今晚不睡觉弄好，你别丢掉我好不好……”
“这孩子哭的真让人心疼。”
“这些活哪能让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全干！莫惜春哪里配为人母！”
“恶毒的女人，他们家男人是死了么！让她这么折磨孩子！”
……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都盖过了正在乔碧云打骂程昱的声音。
直到——
“嗷！！疼！疼死老娘了！”
乔碧云的惨叫声胡划破天空，让原本骂的兴起的众人停住。
一回头，都傻了眼，只见乔碧云的腿上挂了个四五岁的小女娃，那小女娃用两排小银牙十分凶狠的咬在了乔碧云的腿上，血飙都出来了!
怪吓人的……
静了几秒，众人方回了神，看热闹般哈哈大笑。
此时，陆呦呦正死死的咬着乔碧云这坏女人的腿上，嘴下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恨不得当场给她撕下来块肉来！
刚刚，大家都在看对面的热闹，唯有她一直注意着这边情况，她可是瞧的仔细，这坏女人趁着大家都不看这里，她拿了石头是要徃小瘸子头上砸的！
小瘸子对她有一饭之恩，她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落入险境！
所以她扔了手里的糖葫芦，在奶娘没反应过来从她怀里跳下，跑了过来，眼看着来不及阻止，情急之下她脑子一片空白，就直接上嘴了。
虽然，挺丢脸的，不过效果是好的，瞬间这坏女人就痛的丢掉了手里的石头，所有的注意力都拉到她身上。
“哪里来的疯丫头，找死呢！快松手，不，是快松嘴！不然小心你那口牙，老娘非得一颗颗给你敲下来不可！”
陆呦呦嘴下用力，四肢并用紧紧的抱着她的腿，让她甩不掉自己，然后急乎乎的看着小瘸子，示意他快跑。
但是也不知道那小瘸子是不是傻，不跑也就算了，居然还爬过来抱住了这坏女人的另一条腿，学着她的样子，嘴巴一张死死的咬住！
“……”
陆呦呦惊讶的都忘记了动作，一时不察被甩了出去。
第十九章 救他
不远处的莫大牛见到自家媳妇的狼狈样子，他抽出杀猪刀就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小畜生找死！”
陆呦呦眼见那刀子要落到小瘸子手上，立马从地上爬起跑了过去，她推了莫大牛一把，当然，根本没推动。
但她还是伸开双手挡在小瘸子身前，激动的脸色通红，用着蹩脚的话大声喊道，“滚-开-！”
“不-许-伤-他！”
看着隔壁的傻子小姐毫不惧怕站在他身前，挡住了身材魁梧的莫大牛，让程昱心尖猛地一颤，蓦地眼睛就红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顾一切的护着他……
莫大牛挥舞着手里的刀子，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很是骇人。
“滚！再不走老子连你一起砍！”
“就-不-许-！”陆呦呦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看哪个敢动我们家小姐！”
安子巧匆匆忙忙跑了过来，一把抱起陆呦呦。
莫大牛在见到安子巧后，愣了一瞬，不知为何，他眼底竟闪过慌乱，第一时间还回头看了莫惜春一眼。
“哥，你看我做什么，快去帮嫂子忙啊！”莫惜春气的跺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媳妇被人欺负成那样了，你还快点啊！”
莫大牛这才回神，他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又盯着她怀里的女娃细细看了看，最后将刀子别到后腰带处，皱着眉道：
“你们让开，今天我们只是来和这个小瘸子要个说法，不是来找你们事的。”
听着是挺明事理的，但他一家做出的事就……
刚刚莫大牛的神色被有心人看进了眼里。
于是，一旁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刚刚莫大牛看那寡妇的眼神，你们注意到了么？眼睛都直了，连说话都轻了几分呢。”
“男女之间，还不就那回事么，他看人家长得好，不舍得欺负了呗。”
“他媳妇可在那边站着呢，他都这么大胆，啧啧啧，世风日下。”
莫大牛被人说的脸红脖子粗，明明不是那么一回事，但是看着对面那个小妇人的脸，莫名的心热，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眼。
乔碧云：“莫大牛，你个没用的东西！你再看她我和你没完!”
眼瞅着自家人要闹起来了，莫惜春跳了出来。
“你们胡说个什么！一群不正经的！自己心眼不正看别人都觉得跟自己一样！我哥才看不上这寡妇呢！”
“都闭嘴！谁tm的再乱说话污了我娘的名声，今晚我就去谁家找女人去！瞧瞧她们是不是也好看！”
说这话的是郑焕，忒不要脸，但是效果十足，众人都知道他是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说不准，还真能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来。
于是一个两个都闭了嘴。
“还有——”郑焕环视了一圈周围人，眼神在乔西儿身上逗留了一瞬，最后视线停在莫惜春的脸上，“真当我是死的啊！你们都给我记住了，我们家，不会收留什么阿猫阿狗的，打今天起，谁要是敢打我们家主意的话，都给仔细些，我郑焕天不怕地不怕小混混一个，耍无赖谁不会啊！”
这话针对的正是莫惜春。
莫惜春脸上挂不住，呸了声。
郑焕没理她，他瞪了眼正鼓着两颊跟斗鸡似的小傻子，“还有你，多管闲事做什么！给我乖乖回家去！”
奶娘抱着她要走。
陆呦呦拼命挣扎，不能走，不然小瘸子会被欺负死的。
这念头刚起，就听到砰的一声，陆呦呦惊慌的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只见，小瘸子满脸血的倒在地上，那个流着鼻涕的莫狗蛋正拿着块染血的石头站在一边。
陆呦呦右眼蓦地就红了，犹如恶鬼一般死死的盯着他。
见到陆呦呦看他的眼神，莫狗蛋身上一寒，他扔了石头就徃他爹那边跑，“不是我，我没有……他自己磕在石头上的。”
“说谎！”陆呦呦瞪着他，“你说谎！”
莫狗蛋害怕，慌不择路的换了个方向徃自己家跑。
乔碧云见了，担心的不得了，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莫大牛见了，他看了眼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小瘸子，咬了咬牙也追了上去。
这狗蛋是越来越胡闹了，他非得去好好教训他不可！
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是出人命了？”
“别看了，快都回家，要是官府知道了，可是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咱们都关进牢里盘查的。”
“快走快走，地里糟了灾，要是真为这事被关进去，等回来庄家早旱死了。”
“这，这不帮忙请个郎中来么……”
“请个屁，这小瘸子和疯子哑巴哪有钱，到时你给垫上啊！真是有钱没处花，骚的！”
不多时，人走的走，散的散。
只留下陆呦呦、奶娘和郑焕，外加绑在不远处的疯子哑巴。
疯子哑巴啊啊叫着。
郑焕皱眉推着奶娘要走。
陆呦呦抱着奶娘的脖子，直哭，“帮-帮-他-好-不-好-”
安子巧一脸为难的看了眼躺在血泊中的小瘸子，眼里带了不忍。
“郑焕，这孩子是个可怜的，要不我们就……”
“可怜？”郑焕没好气的看了眼不断闹腾的陆呦呦，瞪她，“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你一个个都要帮过来啊！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今早给你请医吃药已经把这月的开销都花完了，咱们现在除了吃饭外，哪里有多余的钱给他看病？”
郑焕气冲冲的徃外走，脚下却是一滑，他低头看了眼脚底，是他给小傻子买的糖葫芦，此时只剩下一根签了……
陆呦呦身子往外探，趁着郑焕怔愣的瞬间，一把抓住郑焕的后领。
此时，陆呦呦下半身在奶娘怀里，上半身却紧紧巴着郑焕的后衣领，整个人都悬空了。
郑焕瞬间有种被扼住命运的窒息感。
“哥-哥-”陆呦呦眼里满是偏执，只要郑焕不答应她就不松手！“救-他-”
听到陆呦呦对郑焕的称呼，安子巧一怔，而郑焕也是一僵。
“求你……”
第二十章 恶意
“松手！”郑焕磨牙。
陆呦呦绷着脸，一脸的倔强，“不！”
郑焕回头和陆呦呦四目相对，眼神交锋了下，最终，他叹了口气，“真是败给你了……”
闻言，陆呦呦带了喜色，连忙松开抓着郑焕后衣领的手，期间差点因为重心的原因一头栽下去，还是郑焕眼疾手快把她扶好。
陆呦呦一脸焦急，不停的催促郑焕，“救-他-快-”
郑焕被陆呦呦眼巴巴的盯着，动作也快了许多，他先是检查了下小瘸子的伤，发现就是看着吓人，等下去请个郎中来看看就是。
“娘，你去把那个疯子哑巴解开，让他自己回破屋去，我把这小瘸子带咱们家，然后就去请个郎中来给他瞧瞧，好人做到底，娘，你回到家的时候去厨房熬点粥，等他醒了就喂他点儿。”
郑焕抱起他来时，目光沉了沉，发现这倒霉孩子挺瘦的……
骨头硌肉。
这时候陆呦呦已经让奶娘放下她来了。
她跑到门口去给郑焕开门。
郑焕见了一脸无奈，跟着进了门。
这小傻子，倒是真真的好心。
到时，因为给这小瘸子治病把钱都花光了，小傻子只能饿肚子哭的时候，他可不会哄。
****
日光渐斜，天空灰蒙蒙的，没多久空气中便笼罩了层水雾，洁白的雪花伴着细雨飘落。
光线昏暗的屋子里，半开的窗吹进来一股冷风，凉入心脾。
陆呦呦踮着小脚侧着身子护着桌子上油灯内豆大的烛火。
见烛火没被风吹灭，她这才舒了口气。
陆呦呦迈着小脚走到窗边把窗户关好。
然后回头看了眼屋内，床上的小瘸子到现在还没醒。
陆呦呦拧了拧眉，心叹，还好今天她与郑焕回来的早，不然，这小瘸子真的怕是要交代在那里了……
她突然明白为何前世他会放火烧村了。
此时，外面的风很大，彷佛吹进了陆呦呦的心里，内心满是空洞。
上一世她和奶娘被这些人欺负的无处容身，若是可以，她也想狠狠报复回去！
四周静悄悄的，站在窗前处在黑暗中的陆呦呦，心头的空洞里彷佛关了一头恶兽。
它无时无刻不断咆哮着，放大她内心的恶念。
让她蠢蠢欲动。
只要一把火，只要她学着这人前世的做法，在众人熟睡的时候放上一把火，就能狠狠的报复回去……
很简单，不是么？
陆呦呦僵站了半刻，叹了口气。
她终究不是他，哪怕重活一世，却狠不下心来杀死这么多的人……
奶娘还在厨房忙活做饭煮粥，郑焕说是去请隔壁庄子的郎中，可眼见外面雨雪交加的，他还未回来。
陆呦呦摇了摇脑袋，散去心头那点可怕的想法，又看了眼窗户。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担忧。
是怕天黑路滑，郑焕回来的路上有个万一。
就在这时，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小瘸子醒了？
陆呦呦连忙小跑上前。
她还来不及绽放个笑脸，就被小瘸子暴力推开。
陆呦呦：“……”
程昱脸色白的可怕，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额头还似模似样的绑了一个很丑的绷带。
他看着被推倒在地的陆呦呦，没好气道：“谁让你多管闲事了！你离我远点！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谁要你的假好心！”
程昱眼睛发酸，心里发苦。
他昏迷的时候听到那个男人的话了。
他才不要这个傻子小姐救呢！
到时因为救他吃了苦，她就会后悔了……
陆呦呦怔了怔，面前小瘸子那瘦的脱像的脸上，黑黝黝彷佛黑洞的双眼里满是对她的厌恶。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对自己。
明明自己在帮他不是么？
程昱挣扎着起身，他捂着还在发懵的头下了床，期间身子晃了晃，他很晕，身体还不争气……
陆呦呦紧张的爬起想要去扶他，却被他一个凶狠的眼神给定住。
她结结巴巴了半天，说出‘小心’二字，想提醒他注意身体。
窗外的雨雪越下越大。
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小瘸子理也没压理陆呦呦一下，拖着半废的身子徃外走。
陆呦呦手足无措的站在院子里，她喊了几声奶娘，没有人应她。
眼看着小瘸子已经出了门，陆呦呦实在担心，只能匆忙拿了个斗笠快步追了上去。
她几次踮着小脚吃力的举着斗笠想要帮他挡雨，却被他一把推倒。
整个人跌在浅浅的水坑里，雨水溅起落在她的长睫上，颤了颤，滑落。
“不用你假好心，你走！让你走你是听不懂么！真是个大傻子！！”
“傻子你滚！听不懂人话么！”
程昱此时很庆幸是在雨中，他告诉自己，不能哭，也不能心软，他们不一样！
既然她早晚要后悔，那他一定要有骨气的先拒绝！
这样，才不会显得他那么可怜……
这是他身为人最后的一点儿自尊心了。
陆呦呦紧咬唇，表情难看极了。
她抬头看着这浑身湿透的小瘸子，雨幕彷佛将二人隔了不同的世界。
他心冷的跟冰块似的，自己的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他好，结果他毫无感动不说，居然还这么对她……
让人气极。
陆呦呦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可那小瘸子居然直接扔下她就走了！
陆哟哟看着手里的斗笠，心里满是委屈，别扭的不行。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她的情绪越来越偏小孩化。
她真想不管他了，一走了之算了，管他是死是活！
可想起前世的最后一碗饭……
陆呦呦闭上眼睛，沉出口气，几个呼吸平复心情后，最终还是咬咬牙爬起，再次追了上去。
谁让上辈子欠他呢！
这次她悄悄的跟在他的身后，半远不远的坠着，生怕他又撵她。
看着前边扶着墙角摇摇晃晃的身影。
陆呦呦抿了抿唇，想着这人还挺轴的。
跟她回去好好休息不好么？
都这样了，何必硬撑呢……
她想着，跟到这个小瘸子回到破屋后，她就回去，以后再也不要管他了。
却没想到，这人一瘸一拐的去的竟然不是破屋的方向。
陆呦呦打了个喷嚏，心下忍不住好奇，他到底是要去哪里？
第二十一章 乔西儿
天仍旧黑的可怕，一路上枝影交错，伴随着风雨，显得光怪陆离。
陆呦呦跟着小瘸子来到了村子西面，这里是整个村子最偏僻的地方。
那里只有一户人家……
他站在篱笆前，轻声唤了几声，却无人应他。
他呆站了一小会儿后，只能原路返回。
天很黑，小瘸子并没有看到躲在角落里的陆呦呦。
等到他离开，陆呦呦这才走了出来。
虽然她带着斗笠，但身上仍旧是湿淋淋的，鞋子上满是泥巴，看着挺狼狈的。
陆呦呦看着小瘸子离开的方向，眼神有些复杂。
刚刚她听到了，他喊的是乔西儿……
陆呦呦脑海里浮现出关于乔西儿的记忆。
这乔西儿是个可怜的，她一出生，她娘莫惜春便落下了病根，导致无法生育，但那时初为人母的莫惜春，还是很爱她的。
可没多久，乔西儿便得了重病，因家中穷苦无钱给她治病，她爹跑去了一家黑矿当黑工赚钱。
可乔西儿还没治好，她爹却因在矿洞内的一次意外，把眼睛给弄瞎了。
矿主连钱都没有赔，直接让人把乔西儿她爹扔到了门口，就不问了。
那时，乔家本就过的苦，揭不开锅的那种。
乔西儿大病，再加上顶梁柱倒下，一连串的打击，这简直是要了身体本就还虚的莫惜春的命。
最后还是她哥哥嫂嫂看不过去搭了把手，让乔家不至于一家老小饿死。
可莫家也穷啊，不然乔莫两家也不会换亲，莫家除了施舍给他们两口饭，根本就帮不上其他的忙。
后来不知为何乔西儿病好了，莫惜春也性格大变，不但把瞎子丈夫撵了去京城乞讨，只有干农活的时候，才让他回来当劳力，就连对乔西儿这个亲生女儿，她也越来越狠毒。
前世小小年纪的陆呦呦，还觉得比起乔西儿来，自己很幸运。
至少，在陆家的时候所谓的爹娘虽无视她，但不曾像乔西儿她娘那般虐待她。
人就是这样，见到比自己惨的做对比，就能从中找到点儿安慰。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她，也是够可笑的。
陆呦呦回头看向乔西儿的家……
风吹起她的碎发，浑身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呼唤声。
陆呦呦怔了怔，她记得前世差不多就是这段时间，乔西儿死了……
溺死在了她家不远处的那条河里。
都说是失足，可乔西儿被捞上来时，身上却满是烫伤，整个人褪了一层皮，看着就知道死前受了非人的折磨。
当时，陆呦呦瞒着奶娘，偷偷去看了乔西儿的尸体，整个人都是震撼的。
乔西儿被泡的发胀，身体红白一片满是烂肉。
按照莫惜春的说法是，乔西儿在她熬猪油时，趁她不注意跑去偷油渣吃，后来不小心落到了热油锅里，自己烫伤了她自己，然后就疯了一般跑了出去，她怎么喊乔西儿都不理，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就想不开跳河了……
说这话的时候，陆呦呦正怔怔的站在一边，莫惜春是正对着乔西儿的尸体说的。
她满脸的不在意，甚至在跟别人描述乔西儿往外跑的疯狂样子时，她还手舞足蹈的，样子夸张极了。
一滴眼泪，一丝心疼，都没有。
好像，乔西儿的死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就是那时候起，陆呦呦再也不幻想她的爹爹娘亲来接她了。
她害怕，自己也变成一摊烂肉。
可最终，她还是变成了……
陆呦呦陷入了回忆里，远处越来越弱的声音，让她回了神。
陆呦呦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举着斗笠跑了过去。
她面前是一簇簇的篱笆，上面有一个小洞。
陆呦呦举着斗笠，踮着小脚，这才能透过洞口，看着到了声音的主人。
正是乔西儿。
乔西儿背后有火光，陆呦呦很是清楚的看到了她的脸。
此时，她还活得好好的。
不像她记忆中泡的肿胀、毫无生气的悲惨样子。
不过，依旧很可怜就是了。
乔西儿脸上的青青紫紫，就连嘴角都乌黑一片，带着脏脏的东西。
她这是又被打了？
外面天比较黑，乔西儿并没有看到洞那边的是陆呦呦。
她虚弱的喊了声，“程昱哥……”
那是小瘸子的名字。
陆呦呦刚想开口说我不是。
那边乔西儿却开始自言自语，“程昱哥，你伤好了么？对不起，我没有拦住姑姑他们……”
“你身体不好，还是快点回去吧，你今晚不用偷偷帮我干活了，我娘今天心情好，舅舅给了她好多的猪肉，她正在厨房熬猪油呢，而且今晚莫狗蛋住我家了，被他知道你帮我干活，他肯定要告状还会欺负你的……”
乔西儿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可外面安安静静的，这让乔西儿有一丝失落。
当然，也只是一丝罢了。
她虽然期待着程昱能和她多说说话，可怜可怜她，但也知道程昱不是个话多的人。
可篱笆外的陆呦呦听到她的话后，脸色却是一变。
熬猪油这个词，瞬间让她想起乔西儿的死。
难不成，就是今晚？！
陆呦呦可怜乔西儿，所以打算提醒她！
陆呦呦刚想开口嘱咐她，不要去偷油渣吃，更不要靠近油锅，那边乔西儿却从小洞里伸出了手。
“程昱哥，这是我娘今天给我的糖葫芦，可甜了，我吃了好多，好撑，剩下这一颗给你吃，你快拿着，真的很甜。”
陆呦呦看着她手里的那颗红灿灿的糖葫芦，一怔。
她知道乔西儿在说谎，莫惜春那个恶毒的女人连饭都不愿意给她吃，更不要说给她糖葫芦了……
虽周围黑漆漆的，一般人看不清，但陆呦呦却看的真切。
她注意到，乔西儿小手指缝里带了些黑泥，指肚有擦伤，露出的一截手腕上更满是淤青。
这仅仅是能看到的，难以想象，她身上看不见的地方会有多严重……
第二十二章 自欺欺人
乔西儿感觉到没人接，便手往外探了探，带着莫名的坚持，她小心翼翼开口，生怕被拒绝。
“真的，因为我最近听话，我娘对我可好了，都给我糖葫芦吃了，以后对我会更好的，这是我给程昱哥你的谢礼，谢谢你一直偷偷帮我……你拿着吧，好不好……”
在家里，她每时每刻都小心翼翼绷紧了皮，生怕因为哪里做的不好让娘亲不开心，她知道家里变成这样一切都是她的错……
在外面，她不断的跟周围的人说自己过的很好，讨好一切的人，希望用言语来掩饰自己的不幸，伪装很幸福。
懂事的让人心疼。
陆呦呦最终选择接过那颗糖葫芦。
乔西儿松了口气，太好了，没有被拒绝……
就在她要收回手的时候，却被对方一把攥住了手。
猛地被人抓紧了手，乔西儿整个人一颤，紧接着脸就红了，支支吾吾问，“程昱哥，怎么了？为什么要抓我，我的手啊。”
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乔西儿虽是只有五岁，但是也知道女孩子的手不能让男孩子摸的。
陆呦呦紧紧的握着乔西儿的手，雨水顺着斗笠低落在二人交接的手上。
她将乔西儿的衣袖往上撸了撸。
陆呦呦清澈的眼睛里，瞳孔蓦地缩了缩。
天黑夜凉又下着雨，可想有多么冷的，可她居然只穿了薄薄的一层单衣，身上不止有打伤烫伤冻伤，甚至还有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留下的疤痕，可想而知，这孩子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了。
陆呦呦觉得眼睛有点干。
她眨了眨眼，喉咙紧了紧。
“乔西儿，今晚你不要去厨房，就算很饿，就算莫惜春那个恶毒的女人喊你去，你也不要去，更不要靠近油锅，知道么……”
乔西儿呆了呆，这明显不是程昱哥的声音。
她想要收回手，却依旧被外面那人死死的抓着，她很害怕，声线都有些颤，“你是谁……程昱哥呢？我明明听到他在喊我。”
虽然很怕，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程昱。
“还有，我娘才不是恶毒的女人，不许你这么说她！”在乔西儿心里，她娘打她骂她都是应该的，谁让她是个扫把星，害了娘亲不能再生，害的爹爹眼瞎只能去乞讨回不了家……
听到乔西儿到现在还在维护莫惜春，陆呦呦一口气堵在了胸口，恨不得骂她一顿，把她骂醒。
这世上不是什么人都配当父母的，比如陆家的那俩位，又比如莫惜春这个恶毒的女人!
她是真真的不配！
陆呦呦耐住性子，带着诱哄道：
“我是陆呦呦，今天我还救了你的程昱哥呢，我不会害你的，你听我的话，今天一定不要靠近油锅，更不要惹莫惜春生气，日后，你若是有什么困难，可去找我求助，看在程昱的面子上，我会帮你的。”
虽然说话磕巴，但是路呦呦一字一句尽量说的重一些，让乔西儿听清。
“听明白了么？”
乔西儿怔怔的听完，只觉得这人好奇怪，她救了程昱哥她知道，但是后头说的又是什么话？
但是看她一副自己不答应就不松手的样子，乔西儿只好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你放开我好不好，我还有好多活没做完呢。”
“知道了什么？你重复一遍我刚刚说的。”陆呦呦依旧不放手。
乔西儿觉得这人有病，但她又有点怕，所以只好重复了一遍，“不去厨房，不要靠近油锅，有事去找你……”
乔西儿没有重复不听她娘的话，在乔西儿心里，她娘的话就是圣旨，她要是敢说不听她的话，或者心里头有这个念头，都是不对的！
那边，陆呦呦见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于是便松开了手。
“那好，我走了……”
话已经带到了，她也不打算停留，小瘸子那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
“对了，要是你觉得忍受不了现在的生活的话，你可以去我家……我奶娘那么善良，一定会同意收留你的……”
乔西儿忙不迭的抽回了手，听着雨中渐远的脚步声，拧了拧眉。
她黑黝黝的眼睛盯着那个洞看了许久……
就在这时她听到她娘在喊她，是从厨房里传来的。
“乔西儿你个扫把星，又死哪去了！眼里一点儿活都没有，我养条狗都比你有用！快给我死进来，听到没有！”
乔西儿下意识抬脚要过去。
却，顿住。
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她最后回头看了眼篱笆上的洞，握着拳头，小声喃喃。
“我有家的……”
所以，才不要去那个人的家，那人说话都说不利索，傻子才会信她。
“谁让她多管闲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怪人！”
“我娘，我娘是疼我的，她只是太苦了，才会打我，等家里头日子好一点，她会对我好的……”
这么一想，乔西儿脸上便露出了笑，自欺欺人的想着——
只要她乖乖听话，不惹娘心烦，娘早晚会喜欢她的。
可惜了那颗糖葫芦……
刚刚该要回来的。
就那么一颗干净的，她想送给程昱哥的……
乔西儿在莫惜春的骂声中，小跑着徃厨房去。
*****
雨还继续下。
陆呦呦踩着波光粼粼的水洼，一步一步徃家走。
她打算先回去看看郑焕回来了没有，顺便换身衣服，她真的很冷。
若是郑焕回来了，便让他去看看小瘸子，他力气大，能制住小瘸子，让小瘸子乖乖听话吃药换衣服。
但是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陆呦呦看到院门大敞着还没觉得有什么，因为她不记得自己出门时有没有关门，可走进一看，发现是所有的门都大开着。
包括厨房。
难道，是奶娘没见到她，所以挨个房间去找她了？
其实她出去并没有多久，刚刚回来的路上也没看见奶娘的身影，想是人还在家里。
于是，陆呦呦喊了一声，“奶——娘——”
她刚想说我回来了，顺便问一下郑焕回来没有。
却猛地从厨房蹿处一个黑衣人来！
不对，是两个黑衣人！
手上都拿着闪着寒光的刀剑，在徃陆呦呦的方向扑来。
斗笠自手间滑落，一声尖叫划破上空，却被哗啦啦突来的雷雨声压下。
第二十三章 凶的很
眼见第一个提刀的黑衣人已经近在眼前，他欲要伸手抓自己，陆呦呦顾不得其他，直接身子一软，趴下，仗着人小直接从他腿下钻了过去。
那黑衣人骂了声‘该死’，正要转身去追却被紧接着赶来的第二个黑衣人一剑劈来。
他侧身躲过，于是，一刀一剑在雨夜下缠斗起来。
陆呦呦着急的往厨房跑去。
奔跑中，陆呦呦虽然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在见到两名黑衣人居然打斗了起来时，陆呦呦忍不住奇怪。
这俩黑衣人居然还不是一路的？
究竟是何人要杀她，又是何人在保她？
今夜发生的事怪异的很，她仅仅是个陆家弃子，碍不着什么人的眼，怎会有人费这么大的功夫，请杀手来铲除她呢？
且，她明明记得，上一世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难道，是重生后的这段时间，自己无意间得罪什么大人物，引来了这杀身之祸！
陆呦呦也来不急细想，疑惑的念头在脑子里稍转即逝，奔跑间她已经蹿进了厨房。
当看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奶娘后，陆呦呦整个人都慌了神。
一瞬间，她又看到了上一世奶娘满身是血的让她走的场景……
她是不是又连累奶娘了？
激动间，陆呦呦的右眼红的滴血。
“奶娘……”
就在她陷入前世奶娘死亡的场景，整个人都被刺激的意识不清时。
她身后突然出现一人，那人佝偻着背，一手刀干净利落的砍在了陆呦呦后颈。
陆呦呦猛地泄力，整个人软倒在地，人事不省。
昏迷间，空气中，弥漫着烟叶的味道。
***
窗外的雨小了一些，屋脊上的雨水顺着屋檐滑落，落入水缸泛起点点波纹。
天色仍旧是昏沉沉的。
陆呦呦缩在床脚，默默的观察着这个陌生的房间。
这里的装饰用物都是极尽奢华，就连桌子上小小的杯垫都是用金丝勾的，比之陆家还要富贵。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目的把她关在了这里。
陆呦呦拧着眉爬下了床，她走到门口试探的推了推，眉头顿时松了几分。
太好了，没有从外头上锁。
正当她想要悄悄逃出去的时候，房门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
然后，啊的一声，嗷的一下。
一个俏生生的小丫鬟跑了出去。
正巧撞上一位老者，若是陆呦呦看到他，必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人正是如意赌坊的头号坐庄手，徐老。
徐老看到慌慌张张的小丫鬟，微微不悦。
他拿着烟杆子抽了口，松散的山羊胡飘在脸上，满是沧桑感。
徐老在栏杆处磕了磕烟袋锅子，不急不徐的训斥道，“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小丫鬟委委屈屈的一欠身，红着眼回话，“奴婢本想去帮屋里头的那位换身干净的衣服，哪知一进去还没看到人影，奴婢就被咬了……”
跟个狗崽子似的，看着奶凶奶凶的，牙齿却利的狠，瞧瞧，都把她的手给咬出血来了。
徐老声音里满是不以为意，沉声道:“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能有多凶！”
于是，他对着小丫鬟摆摆手，将人打发走，便进了房间。
大厅内，沐七正吊儿郎当拿着匕首正在打靶子，他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来告状的小丫鬟那手上的牙齿印，笑了。
“看看，都把咱们宝儿姐伤成什么样子了，我就说那丫头看着乖，其实坏的很！徐老还不信~”
沐七磨牙。
“宝儿姐你等着，我非得去好好教训她才行！”
沐七把手里的匕首一甩，正中靶心。
当沐七兴冲冲的来到陆呦呦门口的时候，正巧看到徐老黑着脸走出来。
“怎么？那狗崽子又咬人了？”
徐老默默把手背到身后，不想被沐七这个不着调的少东家嘲笑。
“看我怎么收拾她！今个，她敢不听话，我就把她的脑袋给拧下来当球踢！”
沐七放起狠话来，那是相当的顺口，只是当他一只脚踏入房门，就被冲出来的陆呦呦给抱住了腿。
嗷呜！
陆呦呦一口就啃在了他小腿肚子上。
拥有多次咬人经验的陆呦呦，下口那是又凶有狠，动作相当迅速，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我艹！TND真的是狗！你知道你咬的是谁么！你知道我干娘是谁么！你找死！”
沐七疼的脸都白了，他一手抱着腿，一手死命的往外推陆呦呦。
“你滚开！松口，松口！你听到没有！”
陆呦呦不松口，从齿缝中挤出四个字，“你-才-是-狗！”
一听这话，沐七气的直接啪的一巴掌打在陆呦呦脸上。
顿时陆呦呦的脸就高高的肿起，但是她依旧不松口。
沐七骂，“你找死！”
沐七抬手欲继续打，想着打死活该，让她敢咬自己，结果，却在抬手间四目相交，动作顿住。
这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但那眼神，是真的好凶！
居然让他有点怕……
但是沐七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会怕一个小屁孩的。
所以……
“徐老，快把这个咬人的畜生给我弄开！”
他叫外援了。
一阵鸡飞狗跳后，陆呦呦被人绑成了条毛毛虫，给扔在了地上。
“放-开-我！”
“不-许-伤-害-我-奶-娘-！”
“坏-人！”
陆呦呦不断的挣扎，但因为绑的太紧，她只能在地上一拱一拱的，想要接近坐在正中间那个凶巴巴的男孩。
沐七黑着脸，一脚踩在了她的头顶，碾了碾。
“小王八蛋，你还想咬我是不是！好好的人不做，非得当畜生啊！那好，我直接把你还有你那个什么奶娘，一起扔到兽笼里和恶犬作伴好了！”
他脸上带着残忍之色，舔了舔嘴角，“到时把你们和恶犬一起饿着，看最后是它吃了你们还是你们吃了它，亦或者，你和你奶娘互相残杀~”
与此同时，水云村上。
村民打着伞，聚集在了村子西头，一个个顾不得雨，交头接耳。
“这雨啥时候停啊，雷声也大的吓人，挺闹心的，今年地里头怕是一颗粮食粒子都收不了了……”
“……听说了没有，昨晚上，村子里死人了，所以才会把我们都聚集在这儿。”
“怪不得官府的人一大清早就来咱们庄上了，刚刚村长也被喊去问话了呢……”
“听说死的是个小娃娃，可惨了，整个人都掉到了油锅里，熟透了都。”
一大早，人心惶惶的。
第二十四章 服软
闷雷声滚滚，雷电泛着冷光划破厚厚的云层。
映在堂前那人被烫的不成样子的脸上，显得她面目十分狰狞。
竟然是乔西儿……
蹲在那人身旁的府医，正小心翼翼的掰开她的嘴，皱着眉查看乔西儿口中的伤势。
府医，乃是府衙内吃官梁的医者。
平日里除了给衙门中人看病抓药，有时还会帮忙验尸断案等。
片刻后，那府医摇了摇头，叹息。
这孩子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一处好皮……
难以想象，受了这么重的伤后，她竟还有口气，一直不愿死去……
很痛苦吧……
府医是个年纪大的男子，家里也是有女儿的，最看不得这样的场景。
他从药箱掏出麻沸散，捂在她的口鼻之上，轻声道：
“睡会吧…孩子…睡着了就不疼了……”
泪，啪的一声从眼角滑落，乔西儿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无声落泪。
府医看着这幕就眼鼻发酸，于心不忍。
伴随着麻沸散吸入下，乔西儿那原本半睁着的眼珠，渐渐无神呆滞，最终彻底失去意识。
府医伸手，掀了掀她的眼皮，在确认她完全失去意识后，才叹息着收回了那麻沸散。
周围站着的官差，皆是面露不忍，心中愤愤。
用如此残忍手段，这么对待一个五岁孩子，那凶手简直比畜生还不如！
府医沉着脸收好药箱站起，转身走进了屋内，打算去和负责这起案件的总捕头沐九云说下情况。
屋内，莫惜春抱着莫狗蛋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直说她根本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伴随着窗外轰隆隆的雷声，那叫一个信誓旦旦，也不怕天打雷劈。
其上位，一男子手拿布巾，正细细的擦拭着桌上的横刀。
此人浓眉鹰鼻一身的正气，他便是闻名京城的铁面捕头——沐九云。
沐九云看了眼进来的府医，问，“怎么样，还有的救么？”
府医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那孩子不仅是身上被滚油烫伤，就连口中也曾被人用热油灌入，别说是舌头，就连她肚子里的肠子都给硬生生的烫熟了，你说，哪里还有得救？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可怜的是，那孩子至今都还有意识，却只能一动不动躺在那熬着等死……”
府医声音低了些，带着哽咽，眼中满是自责，“我无用，不忍心眼睁睁看她煎熬，便用了麻药让她昏过去了……”
沐九云听了静默不语，紧接着刷的一声，把横刀一扔，正好插在跪着的莫惜春面前。
正巧将她的衣服死死的钉在了地面上。
沐九云看向莫惜春，眼中杀气腾腾。
这可把莫惜春吓的手脚发软，整个人都摊在了地上。
她看的真切，刚刚那刀可就仅差一点点的距离，就会插在她的腿上了！
莫惜春白着脸，大喊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对她，这太残忍了，我不可能这么做的！大人，您信我啊！”
沐九云很平静的听她说完，然后微微闭了闭眼，想要压下去心里的怒气。
可几个呼吸后，他始终是压不住胸腔的这股子怒气。
沐九云猛地站起，走到莫惜春身旁，一把拔出刀，单手揪住她的衣服，硬生生拽着她往外拖，直直的拖到了门外乔西儿躺的地方。
他持刀架在莫惜春的脖子上。
“你知道么？这世上，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做父母的，尤其是像你这种恶毒的女人！你看看她身上，可还有一块好皮？别说是父母，你连做人都不配！”
“我，我……”莫惜春哆哆嗦嗦，想要反驳，但是却惧怕这人的手里的刀不长眼，吓的她不敢多言。
就在这时，莫狗蛋哭着跑了出来，哭哭啼啼道：
“是女鬼让乔西儿死掉的！不是我姑姑！我听到了，真的，就在篱笆那里，我听到乔西儿在和鬼说话，说什么厨房油锅的，肯定是那鬼让乔西儿偷偷去碰油锅的……”
沐九云面容冷峭，在听到莫狗蛋的话后，整个人一愣，只觉得荒谬的很。
他把莫惜春重重一扔，冷道：“什么女鬼？”
莫狗蛋被他的眼神吓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煞有其事的伸手一指篱笆处，“真的，昨晚乔西儿就站在那里和女鬼说话！那女鬼还说她是陆什么的……当时雨太大，我在墙角尿/尿，没听清……”
沐九云皱眉，然后冷着脸走到篱笆处，开始细细察看。
一旁站着的小捕快好奇的问身边的人，“沐哥不会真信这小子的话，相信有什么女鬼吧？”
“急什么，等下看沐哥有什么发现，我才不信会有鬼，这世上只有人的心里有鬼！”
说话的那人看向莫惜春。
“是谁，是谁害了我可怜的乔西儿啊，呜呜，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家乔西儿作主啊……这庄子上，姓陆的，可就只有一家……肯定是陆家的下人，那个叫郑焕的装神弄鬼！”
“昨天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威胁了好多的人，说要报复大家伙来着……”
“是他，肯定是他趁我不在，溜进了厨房，害了我女儿乔西儿啊！”
“可怜的乔西儿，她才五岁……”
****
京城，沐府。
沐七表情凶狠的活动了下肩膀，手指掰的嘎嘣嘎嘣响，恶意满满的盯着陆呦呦看。
一副准备揍她前活动筋骨的样子。
“喜欢咬人是不是？属狗的是不是！你个疯狗，看我不打掉你一口牙！出气！”
此时，陆呦呦满是屈辱的被人给踩在脚底，还是被一个大不了她多少岁的小屁孩，她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陆呦呦本想继续反抗，死也要死的有骨气些。
但回味了他刚刚的话后，陆呦呦眼睛暗了暗。
一开始她之所以不管不顾的咬人，是因为她误以为奶娘凶多吉少，可刚刚，她从他的话中猜道，奶娘目前还是安全的。
不然，这人不会说要把她奶娘也扔笼子里去。
想到这儿，陆呦呦冷静了不少，脑子也开始活络起来。
片刻后，她抬着小下巴，昂着头，仰视着眼前这个恶意满满的小男孩。
他瞧着年岁比她大不了多少，穿着富贵，语气恶劣，是那种典型的不学无术外加三观不正的纨绔子弟。
这种人，权势比不过，跑也跑不了，她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顺着他的话来捧他才行。
第二十五章 童养媳
陆呦呦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在她看来，在生命面前，骨气面子尊严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只有活着，才有翻身的机会！才能最后狠狠打这些人的脸！
于是，陆呦呦转眼间便挂上了讨好的笑，瞅着就挺乖的样子。
陆呦呦眉眼弯弯，“这位小少爷，刚刚是呦呦错了……”
说话虽磕磕巴巴，奶声奶气的。
可认错态度别提多好了。
彷佛刚刚被人称为疯狗的不是她一样。
沐七原本是在气头上，想着要好好整治她一番，好让她服气来着。
可他这还没动手呢，这小王八蛋人就怂了，一口气就憋在胸口，郁住了，让他无奈哑了火。
沐七大发慈悲的把脚从她头上移开，然后蹲下身来，怔怔的看了眼温顺的跟兔子似的小王八蛋。
他瞅了眼对方的小腮帮子，鬼使神差的伸出一指，戳了戳。
被人跟逗宠物似的对待，陆呦呦也不生气，直接露出一口小银牙，特温顺的对着面前的‘大爷’笑儿。
这笑儿，瞬间吓得沐七飞快的收回了手。
这小王八蛋该不会又要咬他吧！！
不行，他怎么可以怕呢！
于是，为了掩饰尴尬，沐七壮着胆子又抬手摸了摸对方毛茸茸的小脑袋瓜。
而陆呦呦也意识到，这家伙是对她的一口好牙心有余悸。
没关系，她特善解人意的合上了嘴，但是她又得表现出善意不是？
于是，她笑不露齿，还用头顶蹭了蹭对方的手。
姿态够低了吧？
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人该高兴了吧？
会放了她和奶娘了吧？！
陆呦呦此时心里压了一团的火，但是她不能发！
要忍住！
见到陆呦呦如此乖巧，沐七先是顿了下，他再次试探的伸出手，戳了戳陆呦呦的小腮帮子。
陆呦呦微笑。
沐七很满意她的表现，他像是找到了一个听话的小玩具，不知不觉笑出了声。
突然，沐七狰狞一笑，俩指一合，一拧，瞬间陆呦呦的脸就被捏红了。
都这样了，陆呦呦除了一开始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下，居然依旧脸色不变，还对他甜甜一笑。
沐七突然觉得心里别扭了，“你看看你，真的好像一只哈巴狗。”
而依旧任人捏脸嘲笑的陆呦呦，面上依旧笑嘻嘻，心里却在骂人。
混蛋玩意儿！
她一定会报复回去的！
等以后有机会，她非得让眼前的小屁孩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见陆呦呦不反抗，沐七不得劲了，她刚刚不是很刚的么？
现在怎么都不反抗了？
好没劲。
沐七又拍了拍陆呦呦的脸，看了眼她脑门上刚刚被他踩的鞋印子。
又瞧了下对方傻逼的笑容，顿时让沐七郁闷的很。
沐七回头看向徐老，问：“徐老，这丫头是不是吃错药了？她怎么不怕啊？还对我笑？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徐老慢腾腾的走到沐七跟前，懒洋洋的抬了下眼皮，轻笑，“这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副面孔呢，她必是怕少主说把她扔狗笼，才会在这装乖。”
经徐老这么一提醒，沐七也反应过来了。
他冷哼一声，骂道：“你个小王八蛋，你之前不是很嚣张么，还敢咬我，以为装乖我就能放过你？哼！才不会这么简单！今天不让你长长记性，小爷就不信沐！”
她都这么听话了，这人居然还不愿意放过自己，这让陆呦呦害怕的缩了缩脑袋。
陆呦呦昂着脖子看他，放软了声调，“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位少爷，您可不可以放过我奶娘，不放也行，您让我见见她，好不好？求您了……”
“话都说不利索，居然还好意思和我讲条件？愚蠢！告诉你，凡是敢得罪我的人，哪怕是天王老子，都得死！”
陆呦呦瞳孔猛地一缩，“……”
这人好狂的语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沐七：“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知道这京城一条街谁是爹!”
不知道这人究竟要怎么整她。
陆呦呦好后悔，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人的，明明她在赌坊的时候，没赢他钱，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啊。
莫名的，不甘心呢…
还特别的委屈！
她好不容易重来一次，难道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
陆呦呦求救的看向徐老，希望他能救救自己。
可徐老就摸着山羊胡，然后摇了摇头，就晃着八字步走到椅子坐下。
他悠哉游哉的抽起烟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既然是你惹的我们少东家生气，那自然要让他出气才是。”
求救无门，陆呦呦万念俱灰，她看着那个小屁孩慢慢靠近，不由的感到害怕。
“你不要过来……”
“杀人是不对的……”
“我错了……”
“嗷！！”
……
伴随着陆呦呦的小声抽泣，一场酷刑终于结束了……
陆呦呦此时已经被解了绑扔在地上，一旁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香气扑鼻的饭菜，徐老和罪魁祸首沐九，正拿着碗筷吃的正香。
陆呦呦蹲在地上，摸了下自己发肿的屁股蛋，默默流泪。
“行了，哭够了么？够了就过来一起吃饭。”
她看着一旁正得意的笑个不停的小屁孩，内心万分羞耻。
她，陆呦呦，虽然外表只有五岁，但灵魂却是成年人啊！
居然扒了裤子被一个小屁孩打，人生的奇耻大辱啊！
“你，你怎么可以打我……那里……”
陆呦呦红着脸，满是指责的看着沐九。
沐七放下碗筷，捂着肚子哈哈一笑，“屁股就屁股，还那里，你别不别扭？”
“你……你……”陆呦呦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原本正默默吃饭的徐老，见状，眼皮子一抖，他静静的放下筷子，轻咳了两声，“少东家，日后，她还要找婆家嫁人的，您刚刚的行为不妥。”
哪能打一个姑娘家的屁股……
沐七听了，皱眉。
“行了行了，大不了让她给我当童养媳呗。”
陆呦呦炸毛，“谁要当你、你的童养媳！我不要！”
就这么一个小屁孩，她才看不上呢！
见到陆呦呦这么反对，沐七不开心了，在他看来，让她当自己的童养媳，根本就是抬举她好不好！
她居然敢给脸不要！
欠收拾是么！
“当我童养媳怎么了？这是你说的算的么！还敢不要？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沐七的童养媳了，有一次不听话我就打你，有二次不听话我就卖了你！知不知道！”
陆呦呦磨牙，这人真的很让人无语！
但是，她也不敢说反对的话……
于是，陆呦呦决定先忍辱负重！
她小跑到沐七的身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陆呦呦眨了眨眼，一脸的乖巧，小声问，“当你童养媳可以，那你能让我见奶娘了么？”
第二十六章 玩意儿
沐七眼珠子一转，拿着筷子夹起一块肥肉，塞到陆呦呦嘴里。
嘴里油乎乎的，肥肉香是香，但是腻的人想吐。
但看着眼前这人……
好吧，陆呦呦拧着小脸直接吞了下去。
然后她眼巴巴的瞅着对方，圆溜溜的眼睛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我都乖乖听话了，你能不能答应我啊？
沐七也不说话，又夹起一块肉投喂，这一次，依旧是肥肉，比刚刚还大了许多。
陆呦呦看出来了，这人就是在故意整她！
但是她又能怎么办？
只能吃啊！
于是，沐七的这一顿饭，是在不停投喂陆呦呦中结束的！
陆呦呦撑的直扶着腰，一打嗝就想吐。
可最后呢？
陆呦呦可怜兮兮的抓着对方的衣袖，问，“可不可以了？”
沐七恶劣一笑，来了句，“不行！~”
“那你要怎么才行？”陆呦呦被气的不行，这人到底还想怎么整自己啊！
“等你把哄我开心了，我就让你见她，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
沐七抬手捏了捏陆呦呦的脸，来了句，“你还是太瘦了，捏着不舒服，以后得给你加餐，我沐七的童养媳，一定要养的比别人家的好才行，这样我才更有面子！你得再胖点，变得更可爱点才好！知道么！”
陆呦呦看着对方那欠扁的笑，磨牙，这人是把她当猪养呢！
“少东家，您吓到她了。”徐老慢悠悠拨了拨烟丝，瞥了眼敢怒不敢言的陆呦呦。“这小丫头鬼主意多，心气儿也高，您留点心，可别被她给算计了。”
“就她？”沐七抬手扯了扯陆呦呦头顶的小啾啾，看到她明明被扯痛了还不敢吭声的怂包样，一脸的不屑。
他那是一点儿也不信徐老的话。
这小王八蛋落到他手里，就得乖乖听话，不然，他就当那画本子里狠心的婆婆，使劲的折磨买来的童养媳！
得了，沐七都能把自己代入到恶婆婆的角色去……
也是一戏多的人。
“今天你先乖乖跟着徐老，我要去见一个麻烦精。”
沐七交代完陆呦呦，便对着徐老抬了抬小下巴，示意他好好照顾自己的童养媳。
然后便忙不迭的出门了。
那个麻烦精封锁云，今天居然没有来找他？
虽然他不来是挺好的，但是吧，他又怕这人出了什么事儿，所以还是偷偷的去看一眼好。
沐七走后，陆呦呦偷偷抬眼看了下沉默不语的徐老。
此时，徐老正半眯着眼，嘴里不停的吞云吐雾，还时不时的轻咳一声。
看得出来，他很享受抽烟的时间。
陆呦呦抿了抿唇，然后缩了缩身子，尽量减小存在感。
她先是悄悄的挪了挪位置，然后试探的徃门口移动了一小步，没被发现，那就再一小步。
终于，眼看着右脚就要踏出门口，她的心也在此时提到了嗓子眼。
就差……一点点！
终于，她的脚尖落地了。
心刚刚落到肚子，就被紧接着的磕烟袋声给吓得一咯噔。
陆呦呦僵住身子回头，便看到徐老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瞧。
陆呦呦默默的收回脚，乖乖站好，“那个……我……”
不待她转动小脑袋瓜解释，徐老就笑了，他拿着烟枪又吸了口，吐出白雾，“你这小丫头，是个会抖激灵的，行了，我也不喜欢带孩子看娃娃，想走就走吧，就一样，天黑前得回来，不然……”
徐老又磕了磕烟枪，斜看了眼陆呦呦，提醒到，“不是每一次你都命好，能被人救下的。”
此言一出，陆呦呦猛地抬头。
“外头不安全，你那个奶娘，呆在这里反而是好的，你自己心里明白的吧？”徐老的那双眼，像是看透了陆呦呦般，“不然，你也不会一直跟我们少东家说要见你那个奶娘，而不是要少东家放她走，让她离开这里……”
陆呦呦笑了，乖乖巧巧，一副听不懂样子。
他说的没错，可她绝不会亲口承认自己想的那么多。
徐老也不生气，继续道：“其实吧，你这丫头不止赌上面的运好，就连命也是，你赌场上惹得我家少东家好奇，又把他扔在大街上不搭理，让他心生不忿，想绑了你出气，结果，我阴差阳错发现了藏在你家的黑衣人，还救了你和你奶娘，这是救命之恩，懂么？”
陆呦呦上前一步，特认真的说，“我一定会报恩的。”
顿了顿，她怕这人误会，连忙磕磕巴巴补充道，“只是我家里还有个哥哥，他一夜未归，我很担心他，我去跟他说下情况，省的他担心我和奶娘……可以么？”
陆呦呦的小奶音刚落，徐老就又笑了，这次他再开口，陆呦呦明显发现他的语气变了……
变得凝重了几分，带着说不出的压力，眼神甚至还有威胁。
徐老盯着陆呦呦瞧，咧嘴一笑，露出那因长期吸烟而黑漆漆的牙齿，就连空气中的湿气都凝滞了几分。
陆呦呦退后了一小步。
满是戒备的看着他。
这个人，给她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徐老慢悠悠道：“时好也命也好，老夫不管你外头的仇家是谁，也不管你是去找谁，亦或者你出了门会不会被人砍死，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活着的话天黑前就得回来，回来哄我们家少东家开心最重要，懂么？小丫头！”
最后的小丫头三个字，他咬的很重，是警告的意思！
陆呦呦连忙点头，表示明白。
“行了，走吧，”
徐老像是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陆呦呦连忙点了点头，跑了出去。
看着陆呦呦小小的背影，徐老嘴角的笑略带了几分讥讽，“不过是给少东家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罢了，不怕她聪明，就怕太聪明啊~”
他家的少东家纯白的就像一张纸，没有被世俗污染，看人还只会看表面，整日的尽是胡闹，为所欲为想一出是一出的。
聪明点，就不需要人教，自己就知道讨他家少东家开心。
但太聪明就不好了，全身上下心眼多，容易不走正道，还会带坏他家少东家。
这丫头瞅着就是心眼多的~
不过，少东家居然让她当童养媳？
少东家他怕是还不知道这童养媳具体是做什么的……
当不得真的。
再说，这小丫头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身份低贱的乡野小丫头罢了。
哪里配得上他们金尊玉贵的少东家！
希望这丫头识象点儿，可千万别蹬鼻子上脸，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不然，他可不介意好好收拾收拾她的！
徐老站起，伸手开始收拾碗筷，在看到沐九吃的干净的碗底，笑了，心情舒畅了不少。
“看来养个小玩意儿，让少东家心情好了不少，饭都吃完了，甚好，这样主子知道了，也会心情好的……”
第二十七章 危机
眼前的府邸那叫一个繁华气派，哪怕是在密密的雷雨声中，那宅院之大，亭台楼阁之多，路过的假山假景，走过的小桥流水无一不美。
陆呦呦走在长长的走廊上，探出手接了滴雨水。
她看了眼四周，原本因为好景致而开怀了的心情，蓦地就如同这天一般，沉了。
这大雨天，她又不识路，靠着俩小短腿，她能找到这沐七家的大门就很不错了。
就在这时，一人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
“小姐。”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陆呦呦吓了一跳，她连忙后退数步，抱紧了身旁走廊的柱子后，这才看清说话的那人是谁。
此人一身黑衣皮带身形挺拔，一双剑目沉得他表情十分的冷峻，他怀里抱着一把古朴的剑，剑柄上光秃秃的，连原本的纹路都磨平了，显得很旧，抱着剑的手上满是老茧。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此次出行随影与您一起。”
话冷冷的落下，瞬间让陆呦呦不敢置信的抬眼瞧他。
刚刚她还在发愁怎么出发，结果还没头疼多久，居然就解决了？
“是徐老派属下来的。”说完，也不多解释，转身便直直的走去。
然后，顿住，他回头看了陆呦呦一眼。
那眼神，像是在说：你怎么还不来？
陆呦呦看了眼对方，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等自己！
她连忙迈着小短腿追上。
陆呦呦昂着头看他，他叫随影，是……
昨晚出手拦下另一个黑衣人救自己的人？
陆呦呦来不及出声感谢，就累的直喘气，因为对方长的高，她才堪堪到人家的膝盖位置，人家大长腿迈一步，她就得小跑两步。
光顾着追上他，就已经让陆呦呦说不出话来了。
陆呦呦看了眼对方的腿，不得不说，真的很郁闷就是了……
就在这时，陆呦呦突然被人抱起，然后，她就被人放在了肩上。
坐在某人肩上的陆呦呦转头，刚巧看到对方浓密的长睫，这姿势，瞬间身心不一的陆呦呦，莫名的红了耳根。
她用那小奶音轻声说，“谢谢……”
她认出来这人了，昨天晚上，就是他救的自己。
他手里的剑，很好认。
对方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反正表情变也没有变，就这么带着陆呦呦穿过长长的走廊，把她放入马车，然后便穿上蓑衣斗笠，默默的驾马前行。
陆呦呦透过车帘，看着对方高大的身影，呆了呆。
明明跟着这么一个很有安全感的人一起出门，应该挺放心的。
可偏偏，陆呦呦心里有种很奇怪的压抑感，就好像，要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般，就是整颗心都被吊起，心里很不踏实，……
路面上的水洼被马蹄踩得溅起，雨也越来越大，沉闷的如同陆呦呦此时的心情，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
如意赌坊内，输的只剩下一个大裤衩子的郑焕被人轰了出来。
郑焕哎呦一声，跌到了水坑里，喝了一肚子的脏水。
他抹了把脸，雨密的他睁不开眼。
郑焕恨恨的爬起，满是不甘心的看了眼赌坊的招牌，后悔道：“该死的，早知道就不赌了，连马车都抵押出去了，回去都回不了……”
一想到他娘知道自己把马车输了，说不得要拿着鸡毛掸子打他……
到时有的苦头吃了。
寒风吹来，郑焕打了个寒战。
这冷雨中站着，触碰水时身体被冻木了，还觉得雨落在身上挺暖。
但是他要不赶紧弄身干净的衣服穿上，不然小命得不保。
“都怨那个小傻子，非得给那个死瘸子看病，我哪里有钱去给他请郎中啊！本想来赌坊发财，谁知道晦气的一输到底！唉！”
郑焕从地上爬起，悔的肠子都青了。
这会儿他感觉到冷了，不停的发抖。
周围的人见到他光着身子淋雨的可怜样子，非但没有一个同情他，反而指指点点觉得他是变态。
还好雨大，挡住了不少人的视线，让郑焕不至于太难堪。
他抱着身子刚想去认识的朋友家里寻求帮助，却猛地被人一脚踹倒，吃了好几口污水，好不狼狈。
“哎呦，哪个不长眼的，敢踹爷爷我！找死呢！”
郑焕话音刚落，一把裹着凉意的刀就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微微颤了下，就被那刀在脖子上开了个血花。
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
血沿着刀尖滴落在雨水中。
凉意，瞬间从那刀尖凉到了郑焕脚底，他整个人都木了。
他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居然敢在天子脚下的京城明目张胆的持刀要砍他！
闪电下，郑焕那张脸如同死人般惨白！
第二十八章 霸占
马车里，陆呦呦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沉。
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陆呦呦知道，她这是发烧了。
昨天淋了雨吹了风，又受到很大的惊吓，本来一直集中注意力的时候没什么，可一旦提着的心放下，身子顿时就撑不住了。
她小声的呼出了口气，靠着车壁，半眯着眼，打算养养神，心里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细雨纷纷，马蹄声渐渐。
随影安静的赶着马车，昨夜他刚来过陆呦呦家，所以一路上都轻车熟路的，也未发觉马车里陆呦呦的不正常。
外面，马车缓缓停下，随即，随影的略凉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小姐，到了。”
闻言，陆呦呦轻轻甩了下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结果这个动作做完，她立即就后悔了，只因她感觉整个脑仁都撞到了一边，更疼了，她强打着精神扶着马车站起身，然后掀开了车帘。
细细的雨被风落在鼻尖，激的她打了个冷战，脸刷的更白了几分。
陆呦呦抬眼看向一边，入目的便是随影站在车旁静等她的身影。
挺拔如刃，如他手里抱着的剑一般。
陆呦呦看着他手里的剑，呆了呆。
他好像很喜欢抱剑而立的姿势，不管什么时候，他另一只手总是拿着剑……
随影也不催促她，只是低头从一旁拿出了伞，正想撑开为陆呦呦遮雨。
但在垂首间，他注意到面前女孩脸上那不自然的红，让他打伞的动作顿了顿。
是生病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随影也没开口问，只是默默打开伞后，把伞交到了陆呦呦的手里，然后单手把她抱起，看样子是想这样把她送到家里去。
陆呦呦甜甜一笑，姿势略带了些不自然，她眼带感激，小声说，“谢谢，你能把我放下么？我自己可以的。”
随影抬头看了看小了不少的雨，又看了眼不到三丈的大门，然后默默把陆呦呦放下。
放下时，还很自然的把手覆在她的额头，碰之便收，动作快的像是根本没发生过似的。。
感受到额头的凉意，陆呦呦呆了呆，而随影却是微不可见的眉尾一蹙。
陆呦呦攥紧了伞柄，慢半拍的又对随影小声道了谢，然后便举着伞，身子略晃的小跑着徃家里去。
到了门口，她推了推门，没开。
陆呦呦发现家里的门被人从里面栓上了，想是郑焕已经回了家。
陆呦呦拧了拧眉，有些不不高兴。
这人回家找不见自己和奶娘，不担心的出去找找，怎得还关起门来了？
陆呦呦心里有些闷闷的，不过转念一想，他没出去瞎找在家呆在正好，省的她等了或者还得去找他。
陆呦呦抬手拍了拍门鼻环，敲了好一会儿后无人应，于是她开始喊门。
“有人在么？郑焕？开开门！”
高烧下，她的声音又哑又小，在落雨声中微不可闻。
不远处静静站着的随影刚想着，他要不要上前帮她把门踹开时，门就自己开了。
陆呦呦还未看清里面的人是谁，就被人一手推倒了。
眼看着就要跌停水坑里，反应慢半拍的陆呦呦都忘记闭眼了，她甚至还来不急有害怕的情绪，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就已经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随影给抱住了。
终于反应过来的陆呦呦，她转头看向门口，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门口站着的是谁。
“好啊，你个傻子还敢回来！杀人犯!”
乔碧云声音尖锐刺耳，瞬间划破了雨幕，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陆呦呦骂道，“官府的人是不是眼瞎啊，怎么不把这个傻子也带走，让她搁在我家门口扒门，晦气死了！”
陆呦呦一脸懵逼，这人在胡说些什么？还有官府为什么要带她走？什么杀人犯？
她乱七八糟的说的什么啊？
再说，这里明明是她家，哪里是这女人的家了！
“这是我家！”陆呦呦抓紧了随影胸口的衣服，也没在怕的。
乔碧云道：“什么你家，这里以后就是老娘的家！”
陆呦呦气的小脸通红，“你-胡-说！”
“郑焕杀了我家的乔西儿，光他去大牢抵命怎么够，你们这房子，也得赔给我们！”
语落，她看了眼身材高大的随影，像是有些顾忌，又补充道：“你那个奶娘安子巧也不是个好东西，郑焕做了这种伤天害理天理不容的事情，她来我们面前磕头谢罪求我们原谅都是轻的，可她居然畏罪潜逃了！她就是因为太清楚她儿子的脾性，知道郑焕那王八蛋杀了人，才跑的！”
“才不是！”陆呦呦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反应过来乔西儿最终还是死了，还和郑焕扯上了关系。
她心里明白，偷鸡摸狗这种事情说是郑焕做的，她可能会信，但是杀人，郑焕是万万做不出的！
乔西儿与他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怎么去杀她！
而且，昨晚郑焕明明是出门帮小瘸子去找郎中了！
“他没有杀人！”陆呦呦盯着乔碧云，斩钉截铁的说，“我相信他！”
“就是他杀的！那个安子巧是同谋！你也是！你说，你昨天咬我，是不是安子巧那个贱人指使的！”
乔碧云满怀恶意的说出这话。
其实乔碧云跟莫惜春一样，都十分讨厌安子巧，说是妒忌也不为过。
主要是，那女人明明长得清汤寡水的，却能总是吸引村子里男人的目光！
有人私下想帮她牵线，说的还是庄上少见的好男人，可她一个寡妇居然还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不同意。
这让一直对爱情充满憧憬，却又迫于现实，只能委身给穷光蛋的乔碧云，恨得牙痒痒。
她觉得安子巧那个贱人就是在装！
虚伪死了！
要是她，早就开开心心的嫁了。
再加上昨日莫大牛对那个贱人的态度，当时，她被这个小傻子咬的痛的直叫，可莫大牛呢？
那个混帐男人居然只顾着看安子巧那个狐媚子发呆！
自己男人看别的女人直眼，够丢人的了！
她又嫉妒又气的，都想当场撕烂那贱人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