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被人猛地掐着脖子提起，陆呦呦慌了，一旁跪着的随影也赶忙站了起来。
神秘人崩着脸看了眼随影，面带不屑，“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随影握在剑柄上的手紧了瞬。
他抬头看向神秘人，道：“她是长公主的女儿，您不可动她……”
神秘人一把扔开陆呦呦，看向随影，然后抬起一脚便将随影踹飞，“是不是我离开的太久了，所以你忘记了地狱的滋味？”
“属下不敢……”随影将喉中的血腥味压了下去，但是却直挺挺的跪在了陆呦呦与神秘人之间，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看到这，神秘人冷笑了声。
“青衣巷的杀手现在都这么有情有义的了么？”他挑了挑眉，走到一旁的水井前坐下。
“随影，我问你，你效忠的是谁？长公主，沐七，还是……”
伴随着‘沐九云’三个字落地，随影的心猛地被提起，他不敢置信的看向神秘人。
“你的表情好像很意外，沐九云毕竟是我的儿子，他死没死，我怎么会不知道……”神秘人的眼神飘远，他看向东面，那里是京城的方位。
“他和那个程昱要做的事我岂会不知。”
随影猛地抽出剑来站起。
他走到陆呦呦身旁，将她护在身后，道：“那您更不该动她。”
陆呦呦扶着随影的手站起。
对于二人的对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可知，我效忠的是谁？”
“自然是当今陛下……”随影回道。
“那从我一直暗中保护程昱这件事来，你明白了些什么？”
随影瞳孔微缩，不由的睁大了眼。
“没错，今上欲将皇位传于他，才会一直派我保护他。”神秘人看向陆呦呦，“我让你带她来，你之所以愿意，是觉得她是长公主的女儿，认定我不会伤害她吧……”
“陆呦呦，我曾警告过你，不要回京城，甚至帮你换了个身份生活，我已经尽力的想让你活下去了，但是，是你一直在自寻死路。”
“……什么意思。”陆呦呦面色发白。
“你还记得郑焕吗？”
陆呦呦嘴唇抖了抖，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别装傻了，从我再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当年雪夜你刻意接近程昱，我就知道你不一般，查到你的身份，我本想毁了你，但是看在长公主还有太子令的份上饶你一命给你换身份让你过正常人的生活，可是，你为什么就不听话呐……”
神秘人步步逼近，“此时此刻，我已经不能留你了。”
随影护着陆呦呦后退。
神秘人看向随影，道：“她对程昱的影响太大了，懂么？若想程昱能顺利登基，她必须得死！”
随影怔住。
*****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二公主萧若云跪在其下，她身旁的长公主却立在一旁，满是愤怒的瞪着龙椅之上的老人。
他身前摆了个棋局，程昱正跪在下首，执白子与其对弈。
萧若颜环视了一圈拿刀的皇家护卫，“父皇，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皇帝摆了摆手，一副专注于棋局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论长公主如何气愤，老皇帝与程昱这一局棋下了两个时辰，最后，是程昱险胜。
老皇帝摸着下巴闷咳出声，道：“朕对你很满意，说起来，你该喊朕一声皇爷爷才是。”
程昱叩头，恭敬道：“谢陛下。”
却只字不提皇爷爷三个字。
“父皇！”萧若颜脑海里冒出个荒唐的念头，难不成她父皇老糊涂的，想将皇位传给程昱不成！“我不同意！”
老皇帝看了她一眼，然后没说其他，只是对着身后郑焕摆了摆手。
郑焕明白了他的意思，端出了杯酒来。
程昱看了眼郑焕，然后看向他手中的酒杯，“草民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而萧若颜在看清那杯酒后，也不是很明白她父皇的意思，反而是跪着的萧若云面上猛地一变。
这场面，让她似曾相识。
当年，城楼之上，那人与父皇饮酒，父皇道出他与皇姐萧若颜的关系，给了他选择，是毒酒一杯自愿赴死，还是要无上皇权。
他选择了毒酒，死的时候，皇姐萧若颜正在城楼之下，拉弓把箭对准了他，箭来酒落人死……
至今，萧若颜都还以为是自己亲手解决了他。
却不知，那人是自愿赴死……
想起那个男人，萧若云是既恨他与大长公主一起设计让她嫁给了封啸天，可又羡慕皇姐能有一个这么爱她的人……
老皇帝没说话，本来强撑着下了这么久的棋，他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郑焕微微躬身，道：“此酒名断肠，由断肠草所酿。”
程昱呼吸一滞。
萧若颜听了此话，却瞬间眉梢一松，她快步走到郑焕身旁，轻笑出声，一脸不屑的看向程昱。
“看来，你是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呢。”
亏她还以为父皇糊涂了要把皇位传给他呢。
萧若颜看着程昱的那张脸，不由的想起那个男人来。
哪怕是今时今日，她依旧是恨得牙痒痒。
若不是他的阻挠，她早就和封啸天双宿双飞了!
有了封侯府的兵权，她何苦等到今日，还没有坐上皇位，成为一代女皇!
“程昱，你求本宫啊，说不准……”
老皇帝一抬手，止住她接下去的话，他撑起身子走到程昱身前，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皇权在握……”
“父皇——！！”萧若颜面色一变。
“二，喝了这杯酒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
萧若颜咬牙，这叫什么选择!
是个人都会选择第一个好不好！
程昱目不斜视看向老皇帝，他不相信会这么简单。
而这时，老皇帝又发话了。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一个合格的皇帝，不该被所谓的儿女私情所牵绊，你若选皇位，那个陆呦呦必须死……”
听了这话，不仅是程昱脸色一变，就连长公主与郑焕亦是。
长公主虽对陆呦呦没什么感情，但毕竟是自己与喜欢的人亲生的，更何况……
长公主看向程昱。
比起陆呦呦，她更希望这个威胁到她的皇位的程昱去死！
“程昱，你忍心让陆呦呦死掉吗？你要知道，她可是你的……”
“怎么可能……”
老皇帝看到程昱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已是不悦，他冷冷打断长公主的话：“住嘴！皇家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他看向程昱，道：
“若是你选二，那就喝了这毒酒!”
第一百九十七章
郑焕端着那杯酒，小指微颤了瞬。
原本，他以为这杯酒是给长公主准备的，却不曾想……
程昱伸出手，却被老皇帝一把按住，他看了眼长公主，最后视线移到二公主萧若云的身上。
他道：
“若云，留下，其他去门口跪着。”老皇帝又将视线移到程昱身上，缓缓道：“你也去门口跪着，朕给你半个时辰的思考时间，让你好好想想是江山重要，还是女人重要！”
“父皇？”萧若颜心中隐隐不安，此时萧若云也抬起头与她对视上。
萧若云自幼是在优秀的长姐影子下长大的，对她那叫一个畏惧，刚一接触眼神，便心肝连同身体一起抖了抖。
萧若颜从不把自己这个懦弱的妹妹看在眼里，可现在，父皇居然要和她密谈，这可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出去！”皇帝冷声，萧若颜再大胆也不敢顶撞，只能冷着脸甩袖走了出去。
程昱面无表情起身，跟着走了出去，郑焕看了眼老皇帝，老皇帝淡淡道：“把酒给朕的好皇孙带着，他若是执意如此，便不必拦了，朕已经给过他太多，太多次机会了……”
老皇帝摆摆手，郑焕躬身退下。
程昱与萧若颜跪在台阶下，郑焕端着酒杯站在一旁。
见到殿门缓缓合上，萧若颜肆无忌惮的直接拍了拍衣摆站起。
郑焕眼皮子抖了抖，道：“长公主殿下，陛下刚刚下了令了，您该……”
萧若颜直接冷笑了声，“这狗就是狗，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主子是谁。”
郑焕脸色一僵，住了口。
萧若颜直接抬脚走到台阶上，坐下，她面对面看着程昱，危险的眯了眯眼。
“你说本宫说的对么？程昱！”
早些年这个郑焕出现在她父皇身边的时候，她就派人查过这个郑焕，他是沐九云安插进宫的，所以一开始，他能晋升如此之快，还有她私下的手笔，可惜，这阉狗和沐九云一样不识抬举，居然敢叛主！
程昱眸色一冷，毫不畏惧的看向萧若颜，“对与不对，已经不重要了不是么？我们都是输家。”
老皇帝心思深，从十几年前便已经在布棋，他与长公主皆是被老皇帝玩弄于股掌。
程昱袖中的手攥拳，该死，是他想的太简单了，原本以为老皇帝看好的是他，他才会冒险进宫，以图从老皇帝那里得到力量，可以对抗萧若颜保护陆呦呦，可是……
他不明白，为何老皇帝非要陆呦呦的命。
明明陆呦呦是二公主萧若云与封啸天的女儿不是么？
老皇帝把二公主留下……
难不成，他还看中了封锁云？
就算封锁云不是皇家血脉？
程昱看向郑焕手中的酒杯，眸子暗了暗。
若是能保全陆呦呦，他愿意赴死……
郑焕注意到程昱的眼神，脸色刷的就白了。
他不希望程昱死，但是他也布希望陆呦呦死，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但是那个小姑娘的面容依旧映在他的脑海里。
当年，他好赌，被冷雨病坏了身子，坏了子孙根，已经是个废人了。
他没脸回家，才会与沐九云达成协议进宫。
第一百九十八章
伴随着殿门开启声，萧若颜看着白着脸出来的萧若云轻笑出声，对着程昱意有所指道：“谁说我们俩都是输家了？”
“殿下何意？”程昱看向她。
萧若颜抬手抢过郑焕手中的那杯毒酒，轻轻晃了晃，眼神悠悠道：“那看你要不要选择站在本公主这边了~”
程昱的唇抿成一条线，他明白了萧若颜的意思。
他随着萧若颜的视线看向有些六神无主的萧若云，道：“大长公主不会……”
话顿住，只因他看清了萧若颜手上的令牌！
可以统御辰国百万边关大军的令牌！
程昱瞳孔一缩，怎么也想不到她能得到这块令牌……
“合作吧，本公主知道你在乎陆呦呦。”
然后，她看向郑焕，又道：“总管大人，难道您不想再见见自己的老母亲么？啧啧啧，那个陆呦呦可是天天想着找奶娘呢，你都不想知道自己亲娘在哪么？”
郑焕怔住。
“原因。”程昱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嗯？”萧若颜有些意外的看向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程昱抬眼看向萧若颜，直视她，冷声道：“我要知道陛下为何容不下陆呦呦。”
萧若颜听到这话，脸上的笑一僵，随即将令牌放回胸口，垂眼看着杯中的毒酒，眼神定定，声音带了丝自嘲，悠悠道：
“你不知道吗……陆呦呦也是本公主的女儿……”
程昱僵住，此时他整个人都木了，大脑完全无法思考。
“怎么会……”会这样……
“你骗我！”
程昱红着眼，看向萧若颜，萧若颜移开视线，大约是带着那么点心虚，“没有骗你，只能说世事无常天意弄人，你对陆呦呦的感情，只要眼睛不瞎的就都知道，父皇为何要陆呦呦死，你现在明白了吧……”
萧若颜叹了口气，终是看向了他，又道：“不论你是否能坐上皇位，我父皇都不会留下陆呦呦的……”
程昱双手握拳，“合作。”
萧若颜顿了顿，笑了，她抬手将那杯酒放到程昱手里，悠悠道：“那么，现在就让郑总管把这杯酒送去给陛下吧~”
郑焕听了这话，腿肚子有些抖，而程昱却是起身走到郑焕身旁，跪下，双手举杯道：“拜托焕哥了……”
郑焕：“……”
“为了陆呦呦~”萧若颜出声，“你不是很疼她这个妹妹么？为了她，杀一个陆灏天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不是么？更何况，想想你的母亲安子巧~”
郑焕闭了闭眼，抬手接过了那杯毒酒，“还望殿下遵守诺言！”
他又看向程昱，道：“照顾好呦呦……她是个好姑娘……”
他刚抬步，便被萧若颜拦住。
郑焕不解的看向她，“殿下这是何意？”
“本公主和郑总管一起，不管怎么样，看在父女一场，本公主应该送一送父皇才是……”萧若颜看向大殿方向眯了眯眼。
父皇一直说，一个人只有够无情，才能成王者……
她才是那个最符合他要求的人呐~
萧若云见到迎面走来的萧若颜怔了瞬，袖中藏着的明黄色圣旨让她有底气的敢抬眼看向萧若颜。
“皇姐……”
第一百九十九章
萧若颜看也不看她一眼，二人身形交错之时，萧若颜停下脚步，看向敞开的大殿，道：
“姑母已经去了，天下之大，没有了封啸天，没有了姑母，何人会再护你？”
听了这话，萧若云直接一个软倒，“怎么会……”
萧若颜眼睛都不移下，继续道：“你和姐姐我作对可以，但你能靠什么和‘本公主’作对？凭你那瘸了腿的假儿子？还是说，你想让亲生的儿子也一个下场？”
“皇姐，我，我不敢的……”萧若云畏畏缩缩的从袖中拿出了那道圣旨，双手奉上。“这是父皇让我悄悄带给姑母的……既然姑母已去，那给皇姐也是……也是正确的……”
“这就对了，只要你乖，你仍旧是咱们辰国尊贵无比的二公主……”
萧若颜眼含不屑接过圣旨，唇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
看吧，父皇，你输了，输的彻底，输在你还是太心软了……
你和这没有用的萧若云有什么区别？
到最后，赢家只会是我，天下也只会是我的，我将会是古往今来第一女皇！
看着萧若颜离开，萧若云直接软倒在地上。
今天的皇姐太吓人了。
“二公主殿下，还是速出宫的好。”
程昱看了她一眼，便抬脚跟了上去。
伴随着殿门关闭，萧若云踉踉跄跄起身徃宫外走，宫门口，集结了一帮士兵，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威远将军，她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
父皇他……怕是……
她想回去，想回去阻止她的皇姐，但是她的双腿却死死的钉在原地，她不敢……
她承认自己是个懦夫。
可是她没有办法。
从小在皇宫中的数十载冷暖，除了玉嬷嬷，除了她的孩子，这个皇宫里没有值得她豁出性命的人……
“二公主请——”威远将军常安山下马行李，态度恭敬。
人群微动，让出一条道来，萧若云如行尸走肉般穿过人群。
最后她猛地回头，跑到常安山身旁，红着眼问他，“你为封啸天报了仇我代表封侯府感谢你，可你也护主不利让辰峰那孩子生死不知让天下大乱，让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你是罪人，是罪人！今日你们所作的事，让你们成为千古罪人的！”
常安山低着头没有说话，但是他身旁的一名小将却是丝毫不怕的看向萧若云，眼带讥讽的反驳道：“罪人？难道女子要反抗生下来就有的不公就是罪人了？”
“你……”
萧若云顿住，她看向那名小将，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对方冷笑了声，继续道：
“您生来就是尊贵无比的公主，丝毫不知贫民女子的可怜，她们同男子除了性别不一样外，有何不同？生而为人，皆是不想白来世上一遭，我们不想困在后院做一辈子的笼中雀，我们也想封侯拜相学以报国，我们也有青云志，绝不输男儿身！”
“长公主要做的，是天下女子皆期待的！您等着看吧，长公主必会开创一代盛世的！”
萧若云被这话骇的脸色发白，她仔细一看，这不是常安山娶的继室么！
“好大的口气……”萧若云嘴唇颤了颤了，“那好，本公主就等着……”
她甩袖离开，身形有些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