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拿下！
“愣着干什么？”
“没听到我说话吗？”
见身边的人没动，颜克微气得抬脚就是一踹。
然而，最巧的就是，在颜克微抬脚开踹的那一刹那，这人正好做出了回应，向后退去。
颜克微这挟怒而出的一脚，刚好落空，但因为用力过猛，颜克微的身体失去平衡，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屁股落地，重重落在地上的动静，着实是够闷够响。
那前来报信的衙差看到颜克微这般摔在地上，有心上前把他扶起来，但又怕被颜克微给迁怒，结果又站在那里不动了。
“滚——”
屁股疼得要死，再看到这衙差没有一点儿眼力劲儿的样子，直接恼羞成怒，将人给赶了出去。
这个字，这衙差可是经常听到，自然执行得十分干脆。
“废物！”
“都是废物！”
“唉哟，我的屁股啊！”
“来人，来人！”
颜克微挣扎着站起身来，冲着外面就是一阵吆喝，等外面守着的人进来，这才喊了对方去找大夫来。
相比之前那个脑袋不够灵光的衙差，这一个，倒是灵活多了。
半个时辰后，有大夫进了知府衙门。
然后，颜克微就趴在了炕上。
经过大夫的初步诊断，颜克微摔得很严重，骨头摔坏了，需要静养不少日子。毕竟，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颜克微这一摔，若是不想留下什么后遗症，那就真的只能多养。
如果是手上的骨头摔坏了，做一下固定，人还是能随便溜达的。
可颜克微这是把屁股骨头摔坏了，如果不想下辈子瘫在床上，他就得小心再小心。
偏偏现在这个时候，对颜克微来讲，真的是关键时候，他能趴得住吗？
“老爷，只要皇贵妃娘娘还在，您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此番的事情，您顶多就是一个失察之责！”
得到消息匆匆赶回来的颜寿，连忙对颜克微进行规劝，唯恐他一时激动，做出什么过火的举动。
“阿寿，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颜克微深吸一口气，“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我感觉，这次的事情，对我而言，可能过不去了！”
“老爷，不会的！”
颜寿听到颜克微的话，连忙回应。
这一刻的他，是真的有些害怕，怕颜克微发疯。
别看颜克微现在是趴着的，大夫也说他得趴着休养至少三个月。可若是一个人要发疯了，过了今天没有明天，他哪儿会管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后果？
“阿禄和李良都不见了！”
“大牢那边的人说闯入大牢的人劫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贼！”
“我问你，为了一个普通的小贼，会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攻破府衙大牢吗？”
“大人，您的意思是说，对方是在声东击西？真正的目标其实是阿禄和李良！”
颜寿微微皱眉，“可若是如此，也没必要啊！”
“您想啊，对方如果是为了李良和阿禄去的，那么，他们劫走一个囚犯做什么？仅仅是为了声东击西？这样做，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的觉得，会不会那个小贼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身份？”
“至于李良和阿禄不见了？”
“小的倒是觉得，怕是李良想要给自己脱罪，这才挟持了阿禄！”
“你要这么说，也有这种可能！”
颜克微沉默片刻，并没有直接否定颜寿的推断。
毕竟，真相没有明了之前，一切都有可能。
“大人，小的以为，不管这劫狱的背后代表什么，当务之急，还是尽可能把阿禄和李良给找出来。”
“还有，派人去查一查那个小贼的身份来历。”
“双管齐下！”
“你说得有道理，那就照你说的去办吧！”
颜克微到底是被颜寿给说服了。
“大人，还有一件事情。”
颜寿见颜克微终于安稳下来，也是松了口气，缓声道，“长平公主已经到了府城，应该是为了三少爷和阿福的事情来的。”
“此事，咱们到底怎么一个章程？”
“不管她就是了！”
颜克微丝毫没有把苏舞这个长平公主放在眼里，“咱们这里，怎样都没影响，关键是宫里面。”
“对了，你赶紧去传话，把子辛和阿福的事情，定性为跟沈家小子的争风吃醋。”
“只要咱们这边把这个给它定死了，任谁来也是翻不了案。”
颜克微面露狠色，“对了，还有，你现在带人去见长平公主，让她把李良的小女儿交出来，让她莫要干扰本府的正常断案！”
“小的懂了！”
既定事实嘛！
颜寿跟在颜克微的身边，没少玩这种把戏。
很多时候，只要运作得好，黑的可以变成白的，白的也能被染成黑的。
官字两张口，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颜寿得了颜克微的指示，匆匆带着人出了知府衙门，准备去找苏舞要人。
然而，没等他离开知府衙门多远，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长平公主的仪仗。
沈骆和他的人这会儿跟苏舞合兵一处，以护卫的身份在前面开路。
颜寿这边才自报家门，都还没说让苏舞把人交出来的话，就被苏舞小手一挥，让沈骆带人将颜寿和他带着的府衙差役给拿下了。
“公主殿下，小人乃是——”
颜寿还想给自己喊冤一回，结果才开口，就被郁嬷嬷随口一句“堵了嘴”给摆平了。
没多会儿，苏舞的仪仗抵达知府衙门。
而她这浩浩荡荡的前来，哪怕是天色黑了，依旧是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
再然后，就在诸多雍水城百姓的见证下，沈骆带人进入知府衙门，将颜克微给抓了出来。
“长平公主得到确凿的证据，颜克微担任町照府知府期间，贪赃枉法，收受贿赂，金额巨大！”
“本次町照府受灾，此贼勾结粮商，贪墨半数赈灾钱粮，证据确凿！”
“是以，公主殿下行使专断之权，先将此贼拿下！”
“关于这贼子这些年的贪赃枉法之事，待公主殿下整理妥当，自会在这府衙门前，给町照府百姓一个详细说明！”
“在此期间，町照府一应事务，由公主殿下专断！”
“雍水城百姓，有冤诉冤，皆有公主殿下为你们做主！”
郁嬷嬷站在知府衙门的门前，朗声开讲。
第四百四十二章 谁卖了颜克微？
扣帽子嘛！
好像谁不会似的？
颜克微想给她二姐扣上一个水性杨花的帽子，苏舞自然不介意给颜克微扣上贪官污吏的帽子。
莫说颜克微本来就处身不正，就算他真的是个清官，好吧，如果是清官，也做不出来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
所以，颜克微就是个狗官。
郁嬷嬷代表苏舞的一席话，让府衙面前围观的百姓先是一片死寂，继而爆发了空前的议论。
有人觉得颜克微不可能是贪官，毕竟颜家不差钱。
也有人觉得，颜克微就是贪官，说是天下当官的，十官九贪。
当然，也有人纯粹就是看热闹，并不关心颜克微到底是不是贪官，反正都是跟他们没啥关系。
郁嬷嬷把话说完，便回了知府衙门。
而知府衙门的大门外，沈骆身边的护卫留下了四人守门，其他人都进了知府衙门里。
颜克微被拿下了，他手底下的福禄寿三位管事也都被拿下了，算是彻底断了颜克微这一系的人搞事情的可能性。
虽然颜克微的夫人，还有他的几个儿子都还在外面。
但很不幸，这些人全都不知道颜子辛跟颜福惹出来的事情，更不知道颜克微是为什么倒霉。
不过呢，为了防止节外生枝，苏舞还是决定让人把颜克微的家里人都给监管起来。
既然要查颜克微，那就把事情做得更充分一些。
结果，在苏舞派人去颜克微的府上时，竟是意外得到了一箱子的账本，赫然是颜克微这些年为官的贪腐账本。
因为颜克微不是直接收受贿赂，而是请托人在颜寿管理的一个个铺子里高价购物，用这种方式行贿，是以，这一箱子的账本，要整理出来，着实是需要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但不管怎么说，颜克微的末日到了。
“郁嬷嬷，你说，这一箱子的账本，到底是什么人故意摆出来的？”
苏舞还是有些小郁闷的。
她本以为这次来府城要查颜克微的不法之举，是需要费心费力地斗智斗勇。可哪儿想到，这事儿居然没费吹灰之力。
“殿下，这个，奴婢也说不上来！”
郁嬷嬷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把颜克微卖了，
不过呢，郁嬷嬷根据这大宅院里的内斗猜测，这事儿，指不定就是颜克微的夫人做的。
“他媳妇儿？”
听郁嬷嬷如此说，苏舞不由打了个寒颤，这要是真的是颜克微的夫人干的这事儿，这事儿也就太恐怖了些。
枕边人啊！
本该是颜克微身边最亲近的人，结果却是给了颜克微致命的一刀。
“据奴婢了解，颜克微的夫人对于颜克微一直不满，尤其是让颜子辛记在她的名下，让颜子辛从庶子变嫡子。”
“果然，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苏舞听了郁嬷嬷的言语，真的是很无语。
不过，这事儿吧啊，想想还真的有可能。
在大夏，虽然不禁男人三妻四妾，但是呢，妾室的子女，在身份上先是低了嫡子嫡女一头不说，在家产的继承上，庶子是没有继承权的。
若是庶子得宠，那么，当家的男主人可以给他单独置办产业，但在给庶子置办产业的同时，就必须给嫡子置办同样的一份儿。
不然的话，即便是男主人生前给庶子置办的产业，等他死后，这份产业依旧是会被算在嫡子应该继承的产业范围内。
在大夏，庶子的地位很低很低。
庶子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自己更努力。
还有一点，庶子在成亲后，就必须分出去另过。
除了得到了他爹的姓氏之外，得不到别的任何东西。
至于庶女，那就更惨了。
别说嫁一个大门大户的人家，就算是能给正经人家做正妻，都是十分不错的请亲事了。
更多的庶女，只能跟她的生母一样，继续给人做妾。
可以这样说，一个女人，一旦选择了给人作妾，那么，她害的不单单是她自己，还有的儿女，也会受到牵连。
除此之外，一旦有人家把自己正妻的闺女嫁了人做妾，除非是入宫为妃，或者是皇帝指婚给皇子、勋贵、皇亲的，他家的儿子，基本是取不到好人家的姑娘。
因为，好人家是不会看着自家的外孙女可能有朝一日给人做妾的。
由此可见，大夏虽然不禁三妻四妾，但对于女人给人做妾，还是很排斥。
等郁嬷嬷将这妻妾之间的门道给苏舞讲了一遍，苏舞则是彻底的目瞪口呆。
这算啥？
女权保护主义么？
不对，这东西不适用于皇家。
所以，这玩意儿，根本就是双标啊！
“郁嬷嬷，这规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又是谁提出来的？”
苏舞现在是真的想了解下这个人，这简直就是个神人。
“这个，是大夏开国圣祖、圣后定下的规矩。”
郁嬷嬷沉默了下许久，“本来，圣后的意思是彻底禁绝女子为妾。但是，圣祖并不认同，于是，就有了这个规矩。”
“太祖的意思是，不提倡，不反对！”
“后来，圣后加了一些限制，不针对为妾的女子，而是针对她们的父母家人和子女。”
“而在圣后的补充限制下，如今那些为妾的女子，基本都是没有家人的。”
郁嬷嬷说到这里，便不再言语了。
但苏舞又不是笨蛋，如何不明白，这所谓的没有家人，其中的可操作性实在是太大了些。
不过，这都跟她没啥关系。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因为这个规矩，使得颜克微可能是被他的夫人给卖了的可能性高了几十倍。
但苏舞并不关心到底是谁坑了颜克微，只要能保证颜克微彻底死翘翘，她就心情舒畅了。
至于颜克微背后的殷山颜氏，自有道门出面收拾。
而宫里的德皇贵妃？
相信宣武帝能给对方一个妥善的处置。
她，作为道门少宗师的身份，宣武帝是很清楚的。
如果宣武帝不给她这个少宗师面子，那么，估计她师父会去跟宣武帝好好聊聊的。
第四百四十三章 孙氏教子！
雍水城，东城区东南方位。
颜克微的府上，便坐落在这里。
一直表现得很不缺钱的颜克微，在来到町照府上任的时候，便在这里置办下了这一座豪宅，占地几十亩的园林式大宅院，是这雍水城的头一份。
雍水城百姓为什么会觉得颜克微不会是贪官，这一座豪宅就是原因之一。
因为颜克微表现得是一点儿不差钱。
可很多很容易满足的百姓并不知道，这有钱人是越有钱，越渴望更多的钱。
有钱，跟贪钱，完全是两回事。
在颜克微被苏舞带人拿下的的消息传到颜府后，他的夫人孙氏就把她的两个儿子给喊到了跟前。
孙氏没有跟两个儿子商议，直接就做出了卖掉颜克微的决定。
为什么要卖掉颜克微？
郁嬷嬷分析的原因只是其中之一。
更重要的是，孙氏并不看好颜克微，或者说，她并不认为德皇贵妃能在跟皇后的较量中占据上风。
而导致德皇贵妃落败的根本原因，还是在苏舞这个皇后的义女身上。
苏舞，长姐嫁了谢家长房嫡孙，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高嫁。但据孙氏所知，谢远对于他的新婚妻子，十分看重。
换言之，将来储位之争，谢家必然会站在皇后所出的皇子这一方。
再有，大夏军中盛名无双的周老爷子，对这位长平公主更是十分喜欢。
周老爷子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代表军方的。
而谢家，在某种程度上，说其执文道牛耳也不为过。
在这样的情况下，德皇贵妃凭什么赢？
颜克微让颜福帮助颜子辛迎娶长平公主的二姐，固然是为了他这个儿子着想。而在这件事情的深层意义上，颜克微未尝没有通过跟苏家联姻，为德皇贵妃拉近跟谢家的关系。
至少，确保谢家在储位争夺时，至少做到两不相帮。
颜克微的谋划不可谓不深远，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的好算计，因为半路杀出一个镇北将军府的小少爷，前功尽弃。
孙氏看似对外面的事情没什么了解，可事实上，这个女人，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所以她才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给了颜克微致命一击。
账本的出现，让颜克微彻底没了翻身的机会。
“娘，爹出了这样的事情事情，儿子们的前程也都毁了！”
“您到底是想干什么？”
颜子瑜，作为颜克微的长子，此刻正一脸不解地望着他娘孙氏，完全想不明白他娘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我想保住你们的命！”
孙氏鄙夷地望向一脸愤怒的大儿子，“你爹这些年做的事情，你以为就算是你娘我不抖出来，别人就查不到吗？”
“你们的姑姑，德皇贵妃在宫里看似圣眷正隆，但事实上，比起皇后的正统地位，你们的姑姑，差太远了！”
“娘，咱家能有今日，半数靠的是姑姑的影响，您怎么能这么说姑姑呢？”
“正是因为姑姑比不得皇后娘娘，才需要我们这些娘家人的相助，给姑姑撑腰！”
颜子瑜目光坚毅地望向孙氏，觉得他娘实在是有些冷血了。
“蠢货！”
孙氏气得直接上手抽了大儿子一巴掌。
“你是被你爹给忽悠瘸了！”
“你爹做这个知府，是花钱疏通了关系的。咱们如今住的大宅子，也是用银子买来的。”
“这些银子，每一两，都是你娘我的嫁妆所得！”
“至于你爹这些年贪的银子，却是都被送回了殷山颜氏，送进了宫里，我们母子，没有得到一文！”
“便是你爹的俸禄，连他自己的花销都不够维持。”
“若没有你娘我的嫁妆，没有你们外公和舅舅们的努力，你现在还想穿着一身锦袍狐裘？”
孙氏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被颜克微给忽悠瘸了的大儿子，“你吃的，用的，穿的，住的，跟你爹，跟你那所谓的姑姑，没有一文钱的关系，你还在为他们着急上火，你是没脑子的吗？”
被亲娘一顿训斥，颜子瑜愣在了当场。
这些事情，他从来都不知道啊。
他一直都觉得，家里能有如今的光景，靠的是他爹，靠的是他那在宫里归为皇贵妃的姑姑。
“娘，您说的都是真的？”
颜子瑜怀疑地追问了一句。
结果，又换来了亲娘的一巴掌。
“没点儿脑筋的白眼狼，给我滚——”
自己的儿子，居然不相信自己，孙氏这心情真的是可想而知。
“娘，您别生气，儿子知错了！”
看到亲娘气成这样，颜子瑜倒是光混，直接认错，很干脆地给亲娘跪下了。
孙氏原本是真的气得不行了，但是看到大儿子跪下，她的慈母心就又犯了，这到底是自己亲生的日子，虽然是蠢了点，但她能怎么办？只能包容着了！
“你爹，这次注定要玩儿完。”
“甚至于，可能会牵连到德皇贵妃。”
“老话说，覆巢之无完卵。”
“你们哥儿俩也别怪娘心狠，娘若是不心狠，等你们爹的事情闹起来，咱们一家子，谁也甭想置身事外”。
“你娘不想一把年纪了，还得被人给发配去教坊司，任由那些人呼来喝去！”
“一辈子享受过了，临老却要去侍候人，你娘我做不到！”
孙氏很现实。
她看穿了一切，自然也能猜到自己将来可能的下场。
“娘，您别说了，都是儿子错怪了您，儿子跟您认错！”
听到孙氏说的那些话，颜子瑜连忙再度向孙氏认错，同时坚定地表态，他一定有办法阻止这一切，不会让他娘被牵连其中。
“傻儿子，这种事情，你以为是你能说了算的？”
孙氏一声长叹，“若是朝廷要追究连带责任，那么，你们的娘我回自己了断。但是你们，是我的儿子，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还有，照顾好你们的妹妹！”
“你爹是指望不上了，还有颜子辛这个蠢货，估计也是要被从重发落。”
“娘，您一定会没事儿的，你送出了账本箱子，这是戴罪立功！”
颜子瑜连忙急急回应。
第四百四十四章
听到大儿子这急切的安慰言语，孙氏非但没有感到丝毫的欣慰，而是依旧表情沉重。
作为颜克微的结发妻子，颜克微犯的事情到底有多严重，孙氏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从那一箱子的账本，孙氏能大概推断一二。
最重要的是，颜克微贪污，朝廷必然会抄家追赃。可问题是，颜克微贪污的钱粮，大头都已经被送到了殷山颜氏和宫里。
就算是把颜克微的所有家当都给清算了，也是绝对不可能补上这个窟窿。除非是她出面，去找她的父亲和兄弟们借钱。
可有个现实是孙氏必须面对的，那就是一旦颜克微垮台，她的娘家是不可能继续将银钱投入颜克微的这个大窟窿里。甚至于她这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女儿，也是会被抛弃的。
还有殷山颜氏和宫里的德皇贵妃，一旦发现颜克微没救了，他们绝对是会干脆地弃车保帅。
孙氏干脆地卖掉颜克微，只是为了结一份善缘，目的呢，只是为了给她的子女求一条活路。
但这活路不是那么好求的。
“老大，趁着朝廷的旨意还没有来，你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带上你媳妇儿还有你弟弟、妹妹他们，先一步出城吧！”
孙氏叹了口气，说出了对颜子瑜兄妹三人的安排。
“娘，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吧！”
颜子瑜还是心存侥幸的。
孙氏沉下脸来，道：“儿啊，你不懂！”
“你爹做的这些事情，只要被查实了，那肯定是必死无疑。咱家的这点儿家产，也都会被抄没。”
“朝廷对贪官的惩处，素来是有连坐的先例。”
“若是你不想走，那你就去安排你媳妇儿带着我大孙子先走。至于老二和你小妹那里，娘会另外安排。”
“不过，娘还是希望你能听娘的华，你弟弟和小妹还小，没了娘在上面看护，谁也无法知道，他们以后会咋样。”
“老大，就当是娘求你吧！”
“这一次，你听娘的话，行么？”
孙氏看大儿子的眼神，已经多了一丝的哀求。
她是个慈母，也是个严母。
事实上，在孙氏的教导下，颜子瑜还是很出色的。只是，摊上了颜克微这样的一个爹，颜子瑜的上升通道，也就到此为止了。
贪官之后，三代之内，不得为官。
这是大胤朝的律法！
“娘，您别这样说，儿子听您的就是了！”
颜子瑜终于妥协了。
或者说，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下坡的梯子。
大义凛然的颜子瑜，并没有他自己表现出来的这么硬气。
当天，颜子瑜就带了家人，又领了自己的弟弟、妹妹，悄然离开了颜府，从雍水城离开，向着京城的方向徐徐而行。
……
在孙氏提心吊胆地等待朝廷的旨意回来时，雍水城内，苏舞正在让人到处将颜克微这些年做的事情都给讲了出来。
孙氏担心自己会被苏舞针对，可事实上，苏舞根本就没有在意孙氏，也没去管颜克微的儿女。
在郁嬷嬷猜测把颜克微不法之举的账本箱子送出来的人可能是孙氏后，苏舞经过郁嬷嬷的一番分析，也是大概明白了孙氏的良苦用心，这是在戴罪立功，是在为自己的儿女赢得活下去的机会。
苏舞不知道孙氏是个怎样的人，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但是呢，从她主动帮助自己拿到颜克微贪污腐败账本这件事情上来讲，苏舞其实是欠了孙氏一个人情的。
常言说得好，欠债好还，人情难偿。
“殿下，颜克微的长子颜子瑜，次子颜子晟，还有小女儿颜幼娘不久之前，才离开了雍水城，据说是要进京探亲。”
郁嬷嬷很快将颜府的变局告知苏舞，询问苏舞要不要派人去把颜克微的儿女们抓回来。
苏舞想了想，道：“算了吧！”
“颜克微的罪状，是颜府的人找出来的，不管是孙氏，还是颜子瑜，或者颜家的谁翻出来的，咱们都是欠下了人家一份人情。”
“这样，你去跟下面的人说一下。”
“这次的事情，只追究颜克微的罪责。如他的媳妇儿和儿女们，全都不需要去追究。”
“那，还抄家么？”
郁嬷嬷笑了笑。
苏舞会放过孙氏和她的儿女，这是郁嬷嬷料到了的。
“抄家是肯定要抄家的！”
“但是呢，抄家的时候，别把孙氏的嫁妆也给算了进去。”
苏舞不想欠人人情，正好趁这个机会，全了这份交情。
以颜克微的贪污金额，一旦上报朝廷，他必然会成为被抛弃的棋子。
一颗没有了利用价值的棋子，能活着，就已经是老天的恩赐。更多的可能是，颜克微被自杀。
而为了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颜克微的妻子儿女，估计也会被安排上。
如今，颜子瑜兄妹三人的悄然离开，在离开之前，愣是没有闹出一点的动静，可见孙氏的确是有些先见之明的。
那么，这送出账本箱子的人，九成九就是这孙氏了！
……
“殿下，如果不算孙氏的嫁妆，那么，颜克微这边，可能连一千两银子都没有啊！”
郁嬷嬷在去折腾了片刻后赶回来，给苏舞带肋了一个十分不妙的消息。
颜克微贪污的银钱米粮，折算一下，少说也是价值上百万两。
如此多的银钱米粮，可不是一朝一夕能贪下来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些钱粮都在哪儿？
只要能找回被颜克微贪墨的钱粮，那么，对苏舞而言，肯定又是一场功劳。
不过呢，苏舞没有要大功劳，她想低调。
只是不管怎么低调，正经事儿得先办了。
“钱都哪儿去了？”
苏舞好奇，但也不会因为没了银钱米粮，就去打孙氏嫁妆的主意。
她更喜欢寻根究底，找出幕后真正的享受好处的人。
颜克微，瞧着也不是一个能花销掉上百万两白银的人。所以，颜克微应该就是个工具人，帮人敛财。
毕竟，颜克微给自己塑造的人设，可是清正廉明，爱民如子的。
一个清官，就算是家里不差钱，但在人前，还是要维持下自己的认识，不可能太过享受这生活。
第四百四十五章 惊闻！郁闷！
“殷山颜氏，还有，宫里！”
“大概的比例，应该是三七，殷山颜氏占三成，宫里得了七成！”
“只是……”
郁嬷嬷话说到一半，一副相当为难的表情。
苏舞眨眨眼，道：“郁嬷嬷，有啥事儿你就直说，您跟我这里吞吞吐吐，有啥意思么？”
“殿下，德皇贵妃之所以受宠，奴婢隐约听人说，说是她为了圣上从殷山颜氏要了不少的银钱。”
“圣上对外用兵，费了不少的钱粮，其中，至少有三成，是德皇贵妃想方设法从殷山颜氏给弄到的。”
“当然，这些，都只是奴婢偶然听人说的，具体究竟是不是这样，奴婢这样的人，也不敢去打听。”
在宫里的人，那想要好好活着，就得学会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打听的那是必须不能打听。
你知道得太多了，这样的取死之道，在宫里，真的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莫说郁嬷嬷这样的身份，就算是宫里最得宠的一些人，也是要时时刻刻谨言慎行，毕竟，一个不慎，那就是要掉脑袋的。伴君如伴虎，这话可真的不是说着玩儿的。
虽然在大夏，皇帝之上还有道门大宗师。但事实上，道门大宗师根本就不会管下面的事情。
皇帝，哪怕是要把江山社稷给祸祸了，道门也不会插手。除非还是牵扯到了道门的利益，否则，这江山改朝换代了，道门都不会当回事。
超然物外，皇帝也好，百姓也罢，对于道门的大人物来讲，都是蝼蚁草芥一样的存在。
“如此说来，这颜克微的贪，还是情有可原？”
苏舞是真没想到会从郁嬷嬷这里听到这样的消息，堂堂皇帝，居然还得跟女人伸手要银钱，这是何等的讽刺？
“这个，奴婢不知道！”
郁嬷嬷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贪官，无疑是该杀的。
但问题是，要不要杀这个贪官，还是要靠皇帝来决断。
苏舞有些烦躁。
这个世界，太混乱了。
皇权，律法，还有超然其上的道门。
普通的百姓，这日子怎么过呢？
若她不是老天爷最疼的崽儿，那么，她现在应该是怎样的样子呢？
想想村里别的小娃娃，想象她的四个姐姐以前过的日子，苏舞已经能想象自己应该过着怎样的日子。
一个字，淦！
“郁嬷嬷，如果走常规的流程，将颜克微所犯的过错都呈递上去，会如何判他？”
“回殿下，一般情况下，如颜克微这样的出身，只要没有犯下十恶不赦之罪，不曾谋反作乱，那么，他九成九是不会被处以极刑。”
“你就说，他会被怎么判决吧？”
苏舞不想啰嗦。
“削职为民，补上贪污的钱粮，可能还会被流放十年或者二十年。”
“具体的，要看殷山颜氏会不会出面保他！”
郁嬷嬷不需要说太多，苏舞已经明白了。
世家啊！
传承千年的恐怖世家，枝繁叶茂，处置其中一个世家子弟，就可能牵一发而动全局。
皇权，世家，在这么多年的纠缠中，其实已经混为一体。
宣武帝固然强势，但面对底蕴丰厚的强大世家，也只能妥协，从另外的角度加以利用、掌控。
德皇贵妃，应该就是宣武帝控制殷山颜氏的一颗棋子。
“郁嬷嬷，宫里，如德皇贵妃一样的世家出身的妃嫔，应该不少吧？”
苏舞扭头望向郁嬷嬷。
这一刻，苏舞感觉自己已经明晰了真相。
郁嬷嬷点点头，道：“是的，大夏八大世家，皆有女子入宫为妃。”
“谢家呢？”
“皇后娘娘就是出自谢家！”
“啥？！”
听到郁嬷嬷的话，苏舞的表情相当的精彩。
好吧，自己也真的是挺无知的。
居然连自己认下的干妈姓什么，出自何方人家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多么的不靠谱？
“郁嬷嬷，皇后娘娘出自谢家，怎么没人跟我说起过呢？”
苏舞是真的懵逼。
郁嬷嬷同样一脸的懵逼，她也是真的不知道苏舞居然不知道皇帝是谢家女。
确切的说，皇后是谢远的姑姑。
当然，不是嫡亲的姑姑。
“殿下，奴婢以为您知道的。”
郁嬷嬷苦着脸，这个问题，真的是没法回答。
苏舞长叹一声，不想再说话了。
皇后出自谢家，德皇贵妃出自殷山颜氏。
谢家，颜氏，虽然同为千年世家，但谢家的底蕴远非颜氏能比。可颜氏入宫的姑娘居然能另辟蹊径，成为宣武帝的钱袋子之一，从而得了圣眷，被封皇贵妃。
皇贵妃，乃是宫里妃嫔份位仅次于皇后的存在。
正常情况下，皇帝都不会册封皇贵妃，除非是皇后不在了，或者是皇帝起了废后的心思。
但是呢，苏舞基本可以确定宣武帝跟皇后的感情很好，那么，德皇贵妃的份位，就是她真正得了圣眷而来。
“郁嬷嬷，我觉得吧，我可能做了一件蠢事！”
苏舞在思考了好一会儿后，觉得自己想要让宣武帝解决德皇贵妃的所为，有些过头了。
“殿下，奴婢之前说的，都是道听途说，未必是真的！”
郁嬷嬷赶忙开口。
苏舞摆摆手，道：“郁嬷嬷，你就别安慰我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宫里既然有这种说法流传出来，那么，这也就意味着这事儿九成九是真的。不然的话，无法解释德皇贵妃为什么如此得宠。”
苏舞现在百分百肯定，宣武帝跟德皇贵妃之间的关系不同凡响。
德皇贵妃，应该是宣武帝的左膀右臂之一。
而现在，因为颜克微，苏舞要对殷山颜氏下手，不对，不是要对殷山颜氏下手，而是已经下手了。
颜克微被拿下了，她也将颜克微贪赃枉法的证据张贴了出去。
清风、随风也已经传讯殷山道门，对殷山颜氏展开了精准打击。
至于郁嬷嬷送去京城打两封信，这会儿倒是有些无关紧要了。
“殿下，您想怎么做？”
郁嬷嬷望向苏舞，“要不，奴婢给皇后娘娘再写一封信，快马加鞭送去京城，应该能来得及吧！”
“我没想怎么做！”
苏舞叹了口气，“该做的已经做了，只是有些郁闷而已。”
第四百四十六章 眼见未必为实
苏舞是真的郁闷！
她本来一直觉得宣武帝是一个不错的皇帝，可现在才知道，宣武帝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英明神武。
当初，黎南使团在平远县山南道那边醉酒杀人，林廉直接将使团所有人，包括随团的礼部官员斩杀，以告慰无辜被杀的百姓。
苏舞听到这事儿，就一个感觉，大夏威武。
再然后，朝廷出兵黎南。
虽然期间出了些问题，但苏舞还是觉得朝廷给力。对于这种喜欢搞事情的周边小国，就该灭了它，绝其苗裔，占其领土。
可现在，从郁嬷嬷的嘴里听到宣武帝近些年外战的钱粮竟是来自世家资助，苏舞的心态甭提多崩了。
大夏缺少赋税么？
不缺！
可为什么一个皇帝想要收拾一下周边不老实的小国家，出兵的钱粮都拿不出来，还得靠着后宫的妃嫔，从娘家扒拉银子？
站在殷山颜氏的角度，德皇贵妃这样的闺女，就该掐死。
当站在宣武帝的角度，这样妃子，才是好妃子。
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待同样的问题，得出截然不同的判断。果然是应了那句话，屁股决定脑袋。
苏舞可以站在宣武帝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但问题是殷山颜氏的钱粮是从何而来？
一个颜克微，贪污钱粮多达百万两。这其中，大头又回到了宣武帝的手中。
颜克微贪污的钱粮从哪儿来？
自然是国库！
所以，这事儿就跟咬尾蛇的圆环一样。
宣武帝从国库得不到足够的出兵的钱粮，便另辟蹊径，而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这所谓的另辟蹊径，其实只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在苏舞看来，宣武帝不可能不知道。
毕竟，他的手里，不但握着皇城司，还有清平长公主执掌的锦瑟卫。
这天下的事情，宣武帝不知道的，绝对不多。
由此基本可以得出一个答案，那就是宣武帝明知道自己得到的钱粮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为了达成他的目标。
而在这过程中，唯一受到了损害的，就是百姓。
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殿下，您没事儿吧？”
郁嬷嬷立在一旁，眼见苏舞的表情十分落寞忧郁，不由有些担心。同时心里也在纳闷，她的公主殿下这么点儿的小人儿，哪来的这么丰富的表情变化？
“我没事儿，能有什么事情？”
苏舞摆了摆手，“你说，圣上会怎么处置德皇贵妃呢？”
“这个，奴婢可不好说。”
“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在知道宣武帝是从德皇贵妃那里得到的出兵钱粮后，苏舞对皇帝的感知很不好。
而现在，德皇贵妃的处置，又关系到苏舞对宣武帝的进一步认知判断。
她想要看看，宣武帝会不会护着德皇贵妃。
毕竟，德皇贵妃为宣武帝的丰功伟绩，提供了足够的支持。若是宣武帝选择抛弃德皇贵妃，苏舞就得仔细考虑下自己如何面对宣武帝了。
虽然德皇贵妃活着，继续占据高位，可能对苏舞不利。但是，德皇贵妃不曾对不起宣武帝，若宣武帝不肯为了她出头，那就只能说德皇贵妃是遇人不淑，一颗真心喂了狗。
哪怕她们可能是敌人，苏舞依旧是希望宣武帝能护住德皇贵妃，至少，这能让她看到宣武帝的担当，看到男女之间的真情。
……
京城，皇宫。
皇后收到了郁嬷嬷让人急送而来的密信。
“这可如何是好？”
看到郁嬷嬷写来的信上的内容，皇后的脸色变了。
“来人，快去请圣上过来一趟。”
皇后没有多耽搁，直接让人去请宣武帝到她的寝宫过来。
宣武帝跟皇后的的关系不差，如今听到皇后派人来找他，当即遣散了议事中的文武大臣，径直去见皇后。
“皇后，出了什么大事情，让你都急得不守规矩，也得让人喊朕过来！”
宣武帝笑意盈盈地望向皇后。
皇后苦涩一笑，道：“圣上，您还是先看看这封信！”
信！
才是关键！
“这是郁嬷嬷送来的书信，是五丫儿那边的情况！”
皇后干脆将书信塞到了宣武帝的手里。
宣武帝接过书信，缓缓展开，仔细读了起来。
书信并不长，但其中提到的事情，让宣武帝有些小孩儿做坏事被大人给抓了个正着的感觉。
“皇后，你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呢？”
宣武帝有些闷闷地望着皇后。
“殷山颜氏，乃是德皇贵妃的族亲！”
“身上您屡次出兵，颜妹妹都曾大力襄助。”
“此番犯错的人，乃是颜克微。此人虽然是颜妹妹的弟弟，但他唆使府里管事，意图谋害五丫儿的二姐，此事不能不处置。”
“臣妾以为，圣上不放只处置颜克微。”
“至于五丫儿心里不舒服，臣妾愿意去信解释一二。”
皇后虽然也不爽宣武帝后宫的一堆妃嫔，但作为皇后，她得贤淑。
毕竟，皇家不同于一般的人家，他们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所以，皇帝要多几个女人，多生娃儿，确保皇位不会没了继承人。
“只怕那丫头这次是要立威啊！”
宣武帝叹了口气，眉头皱紧。
“别看那小丫头人不大，但朕觉得小丫头心眼儿忒多。”
“圣上，就算是五丫儿再怎么心眼儿多，本宫是她义母，她总是要给本宫一点面子的吧！”
皇后望向宣武帝，一本正经地开口。
宣武帝稍稍想了想，道：“那就劳烦皇后了！”
“这都是臣妾该做的！”
皇后微笑回应。
作为皇后，她也不是蠢的。从派人喊宣武帝过来的时候，她就有了计较。而宣武帝的表情，充分表明了宣武帝的态度。
皇后之所以主动提议，纯粹是因为她看出了宣武帝内心对德皇贵妃的不舍。
这些年，德皇贵妃没少帮宣武帝弄钱。
在这一点上，皇后都是要自愧不如的。
谢家也是千年世家，家中也是颇有资产，但皇后从未跟娘家伸过手。哪怕是德皇贵妃越来越得宠，皇后都没有开这个口。
因为皇后很清楚，一旦她开了这个口，这个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生而知之
皇后，又称中宫，号称母仪天下。
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天下妇人的表率。
寻常女子出嫁，多多少少会帮衬娘家一些，只要不是很过分，大多数人家都是认可的。
当然，若是婆家的条件差些，这女子的娘家主动帮衬一二，也是有的。而让出嫁女从娘家捞东西去婆家，这就有些过分了。
毕竟，对出嫁女而言，娘家已经是外家，婆家才是内家。
在这样的情况下，出嫁女若是不想被娘家人记恨，那都是要多多帮衬娘家，以示你出嫁不往娘家，虽然娘家已经成了外家，但在这出嫁女的心中，依旧是念着的。
反之，你从年纪扒拉东西贴补婆家，偶尔为之倒也无妨，可若是做得多了，做的过了，那就是自绝于娘家。
这是很愚蠢的事情！
女子出嫁，虽然变成了婆家的人，但想要真正融入婆家，需要时间。
不然的话，也不会有那句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千古流传。
出嫁女在没有彻底被婆家人接纳之前，娘家就是她的依靠，是她的后盾。
可若是这女人愚蠢得自己把娘家人都给得罪了，又在婆家得不到认可，最终里外不是人，谁还能给她撑腰？
所以，有些事情，妃嫔可以做，皇后不能做。
皇后一旦做了，这事情就上纲上线了。
且不说这民间百姓如何说，单单是这个宫里，皇后都要从娘家扒拉银钱贴补皇帝，那么，下面的嫔妃是不是得有样学样？
你不学？
那你就是瞧不起皇后娘娘，是对皇后娘娘不敬。
在这宫里，得罪了皇后，除非有皇帝撑腰，否则，这宫里人的捧高踩低，冷嘲热讽，就能让你断了活下去的念头。
“德妃那边，皇后也替朕去走一趟吧，朕，得去面见一下大宗师！”
宣武帝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朕担心，五丫儿会借这个机会立威。若是她真的要借机立威，只怕整个殷山颜氏都要跟着倒霉了！”
若苏舞只是大夏朝廷册封的公主，宣武帝自然是不担心苏舞有什么是他压制不住的。
可事实却是，苏舞不单单是朝廷册封的长平公主，他更是道门的少宗师。
大宗师是大夏道门之首，地位比之宣武帝都要高上太多。
而苏舞，作为道门少宗师，说是跟宣武帝平起平坐，宣武帝都觉得有些高攀了。
毕竟，道门乃是世外高人。
凶兽被阻隔在大夏之外，这是道门的努力。
虽然大夏境内偶尔也会冒出一些凶兽，但这些凶兽往往没机会制造多大的混乱，就已经被道门高手给镇压解决了。
作为皇帝，宣武帝也渴望能真正的一言九鼎，成为天下之主。
可他同样明白，没有道门的镇压，这天下就没有人类能安居乐业的一片乐土。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
宣武帝知道自己没有能力镇压凶兽，麾下大军再怎么用猛，没有道门的那种神奇手段，也是不够那些凶兽几口吞的。
做人，最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
所以宣武帝才能成为皇帝，而他的一帮子兄弟，才会最终争不赢他，只能老老实实做个闲散富贵王爷。
“五丫儿，不会吧？”
皇后听到宣武帝说苏舞可能对整个殷山颜氏动手，着实是吃了一惊，“那丫头才这么丁点儿大，她……”
“年龄不是问题！”
宣武帝摆了摆手，“据大宗师说，五丫儿是带着宿慧而生的。用我们一般的说法就是，五丫儿，生而知之，有圣人之姿！”
“不，不是吧？这，这怎么可能？”
皇后闻听宣武帝的这一番言论，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初，她收五丫儿为义女，固然是因为大宗师提了要求，但同时，也是因为皇后是真的喜欢苏舞。
不然的话，就算是要收五丫儿为义女，也不定非得是皇后出马，在宫里找一个妃嫔，也是能手五丫儿为义女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宣武帝苦涩一笑，“但是，大宗师是怎样的人，皇后应该也清楚。你觉得，大宗师会跟朕撒谎吗？”
“圣上，那，那要是五丫儿真的成了圣人，我作为她的义母，是不是也会有大好处啊？”
“应该是的！”
宣武帝也不知道苏舞真的成了圣人，他们会怎样。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他们对苏舞的态度始终一致，他们就不会成为苏舞的敌人，反倒是能从苏舞这里得到诸多的好处。
“那，臣妾岂不是占了老大的便宜？”
皇后一脸的惊喜，脑袋却是有些混乱，都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宣武帝呵呵一笑，道：“这是皇后你跟五丫儿的缘分，是天意！”
皇后没有再回应，而是在哪儿傻乐。
倒是宣武帝，表情有那么一点点的落寞，毕竟，苏舞只是拜了皇后为义母，并没有认他为义父。
所以，若是将来苏舞真的超凡入圣，泽被众人的时候，宣武帝能得到的好处，实在是有限。
倒是皇后，必然是有大好处。
“圣上，要不，找个时间，臣妾让五丫儿也认您做义父吧！”
皇后欢喜之后，便望向宣武帝，郑重其事地开口。
然而，宣武帝只能摇头，道：“皇后，有些事情，有些机缘，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根本是无法弥补的。”
想起这遗憾，宣武帝要说心里没怨言，也是不可能的。
然而这事儿能怪谁呢？
当初，大宗师跟他说的话，他并没有太往心里去，所以，他只是给皇后和太后说了一下，把这事情交给两人去办，而他自己就完全做了看客。
如今，悔之晚矣。
宣武帝有些郁郁地出宫，直奔道门，寻大宗师说话。
然后，宣武帝就从道门大宗师的嘴里听到了苏舞对殷山颜氏的处置之法。
“大宗师，就不能通融一二吗？”
宣武帝有些不甘心。
殷山颜氏，可是他手里非常好用的一把刀，
如今，这把刀就要被苏舞给砸了，皇帝怎么可能不着急？但着急又有何用，他的旨意，根本无法约束道。
第四百四十八章 即将“苟”起来的宣武帝
“圣上当明白，本座并不会干涉世俗之事！”
面对宣武帝的求坑，大宗师的回答很道门。
而宣武帝听到这回答，有那么一瞬间想哭，他真的想问问大宗师，您老人家不干涉世俗之事，但您的徒子徒孙在搞事情啊，这个情况，您是管还是不管呢？
可惜，这个问题，宣武帝很清楚，问了也白问。
若道门弟子不曾为恶，那么，他们做了啥，道门都不管。
前提是，不能被欺负了。
“圣上，有些事情，见好既收吧！”
道门大宗师到底是看着宣武帝长大的，也是他选了宣武帝登上皇位的。而且，这些年，宣武帝做的事情，大部分都还是让大宗师满意的，是以，他多说了几句。
“五丫儿，是大夏的福缘。”
“但圣上能不能用好这福缘，还是得看心，”
“持之为正，方得始终！”
大宗师说完，便很淡定地挥了挥手，示意这一次的见面可以到此为止了。
宣武帝能说啥？
敢说啥？
只能恭恭敬敬地对大宗师行了一礼，告退回宫。
回宫的路上，宣武帝一直在回想大宗师说的话。
福缘！
持之为正，方得始终！
道门说话，素来是喜欢暗藏玄机。宣武帝跟道门大宗师的接触不少，没少听到这种玄而又玄的说话。这么多年来，他多多少少都已经能听明白些东西。
不过这一次，宣武帝有些纠结了。
曾经的他，立志造福万民，所以他登上了帝位。
那时候的他，是真的一心想要为百姓做事。但从他坐上了皇位，已经多久没有出宫了？
当他凭借强势，依靠军方，让大夏的世家颤栗，他真的有种君临天下的感觉。虽然在他的上面依旧有着道门存在，但，道门并不会干涉他的施政。
所以，宣武帝百分百确定，自己就是这天下的主人。
慢慢的，他渐渐变了。
唯我独尊，高高在上的生活，让他的心跟着变化了。
百姓，并不需要活的太好，他们只需要活着就好。
他没有向世家妥协，但他却在无声无息中，被世家给影响了。因为，他的一次次战争，他好大喜功。
军功爵，让无数的士兵在战场上悍不畏死，也让无数的百姓为了摆脱贫穷的生活而去当兵。
大夏的疆土，不断扩大，威名传遍四方诸国。
他，宣武帝，武功盖世，便是大夏的开国圣祖，也是比不上他。
但这一切是怎么来的呢？
宣武帝以前一直没有反思过，一直到今天，大宗师的一番话，让宣武帝明白，自己现在还没走到疯狂的那一步，他距离穷兵黩武，其实已经不远了。
为了发动战争，他千方百计筹集军费。
国库没钱，他就另想法子。
看似在从贪官，从世家的身上割肉，可这些钱粮，根本还是从天下百姓身上得来的。
士兵们卖命厮杀，看似得到了不少的赏钱，甚至得了爵位。
可他们得到的一切，本就是他们应得的。
“朕，当真是错了啊！”
皇辇回到宫里，宣武帝的反思也停了下来，他已然确定，自己的确是在开疆拓土的虚假强大中，迷失了自己的本心。
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若是苏舞在这里，知道宣武帝的这一番心路历程，必然会给出如此的评价。
当然，如果苏舞知道大宗师对她的评价，怕是能吓得魂儿都飞了。
生而知之，这可不是什么好评价。
“圣上，您来了！”
皇后正在给苏舞写信，遣词造句，斟酌了又斟酌，可想到苏舞将来的成就，皇后觉得这一封信，真的是太不好写了。
“皇后在给五丫儿写信？”
宣武帝望见皇后还放在桌案上的纸张，微微一笑，“朕能看看吗？”
“当然！”
皇后怎么敢不同意？
况且，她这一封信，也没藏什么玄机，自然不怕人看。
在信上，皇后简单说了下颜氏的功过，让她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多少少给她这个当义母的一点面子，莫要把事情闹太大。
“圣上，臣妾这样写，可行？”
等宣武帝看完信，皇后试探着问了一句。
宣武帝微微笑，道：“挺好的！”
“这样，你在后面加上两句，就说，此事朕知道了。殷山颜氏所犯之过错，朕也需承担一半的责任。”
“朕会下罪己诏！”
“圣上？！”
“臣妾……”
听到宣武帝的话，皇后瞬间慌了神，只道宣武帝这是生气了。
“皇后，朕没有生气！”
宣武帝及时扶住了要跪下的皇后，“朕说的是真心话。”
“这些年，朕为了对外战争，为了强硬的姿态，差一点点就要变成一个穷兵黩武的皇帝。”
“这些，都是朕的过错啊！”
“今天去见大宗师，若非大宗师一言，朕怕是真的会一条道走到黑，等到想要回头的时候，怕是已经没任何机会了！”
宣武帝并不会承认，他其实是被人给慢慢引导着变成这样的。
英明睿智的他，如何会承认自己居然被世家里一些别有用心之徒给算计了呢？
这些人，在旁边煽风点火，推波助澜，一点点将他往穷兵黩武的方向推去。
只差一点点，他就真的如了这些人的愿。
若是他真的成了穷兵黩武的皇帝，国内的种种危机爆发，只要世家之人稍稍引导舆论，必然能让他万劫不复。
“圣上，可是，这罪己诏一出，您的千秋功过……”
“朕错了，就是错了！”
宣武帝很大气地挥挥手，“真的是非功过，千秋之后，皆有后人评价。”
“朕，俯仰无愧天地，便足矣！”
谁不想要一个好的身后名？
尤其是帝王！
但很多时候，这身后名的好坏，真的没啥意义。
自己死都死了，好名声、坏名声，对他有什么影响吗？
宣武帝当然不会将这种话说出口。
他还是要维持一下历代帝王都在维持和追求的东西，太过标新立异，对现在的他来讲，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看穿了世家这次的算计，但下一次呢？
或许，他应该继续跟还是皇子的时候那般，蛰伏着，伺机而动。
第四百四十九章 突发奇想
雍水城，苏舞暂代了知府之职。
当然，这是对我的说法。
毕竟，她是长平公主，在身份上，可以这样做。
但实际上，暂代知府之位的不是苏舞，而是沈骆。
毕竟，知府要干的事情，多而琐碎。
苏舞可不是来当苦力的。所以，这种劳心劳力的力气活儿，当然得沈骆来做，谁让他是她未来的二姐夫呢？
而且，这事儿闹成这样，沈骆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问为啥是沈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当然是因为，如果沈骆当初听到有人要算计她二姐的时候，直接把那两个蠢人给收拾了，岂不就没了后面的事情？
啥？
你说这是强词夺理？
这不是废话吗？
你跟女人讲道理？
你怕是还没有睡醒！
当然，她二姐愿意在旁边帮沈骆一起忙活，那是她二姐的自由，跟她没有一点的关系。
“郁嬷嬷，走，走，咱们去街上！”
瞅着自家二姐已经陷进去的样子，苏舞决定放弃拯救。这恋爱中的女人啊，满脑子都是男人，连跟她这个亲妹妹去街上找好吃的都不愿意了。、
算了，不管了！
这二姐是春心动了，她啊，不当这个棒打鸳鸯的。
雍水城，虽然不及京城繁华，但雍水城却有着京城没有的特色。
町照府，地处大夏西南，周边有不少的少数民族。当然，在这个时候，没有少数民族这个说法。
町照府，多民族混居之地。
人口最多的，自然是夏族。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着好些别的民族，如黎南国来的黎族人，还有山里出来的苗裔，除此之外，还有好些苏舞并不知晓名字的。
多民族混居，这里自然就有了不同的特色。
各种的民族服饰，极具特色的民族饰品，当然，还有各种民族的美女美男。
苏舞，是个颜值动物。
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罢，她都不否认这一点。
古人曾说，以貌取人，失之偏颇。
但苏舞又不是在找寻人才，她纯粹就是在看人。
欣赏漂亮的美女，帅气的美男，这有问题么？
反正苏舞是觉得没问题的。
走在各种奇装异服的人群中，苏舞就跟个好奇宝宝一样，东张西望。
好吧，苏舞其实没走路。
人太多，她是被郁嬷嬷抱着的。
不然的话，就她现在这小豆丁大小的身子，别说看美女美男，能看到人家的膝盖，都是不错的了。
女人爱逛街，最大的乐趣其实并不在于买买买。
当然，如果能买买买，那就更好了。
苏舞本来买一些很好看的民族特色的衣服，结果，买不到。
因为，人家根本就不卖给外族人。
“姐姐，为什么不卖啊？”
“这么好看的衣裳，不就是应该让更多的人欣赏么？”
苏舞觉得有些伤心。
凭啥不卖啊？这是歧视么？
“小妹妹，这是我们阿依部的新娘嫁衣，只有嫁入阿依部的姑娘，才可以穿这个。别人，不能穿的，会被误会！”
“……？！”
听到铺子里这漂亮小姐姐的回答，苏舞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嫁衣！
还是只有嫁去阿依部的姑娘才能穿。
“姐姐，那如果不是要嫁去阿依部的姑娘穿了这个嫁衣，会咋样啊？”
“怎么会呢？”
小姐姐眨眨眼，“穿上嫁衣，就是要嫁去阿依部啊。谁家小姑娘会没事儿来买嫁衣呢？”
“呃……”
苏舞很想说，我啊，小姐姐，你难道没看到眼前的我吗？
“小姐姐，我觉得这里的衣裳很好看，我想买回去收藏，不穿，可以不？”
“不行的，我们阿依部的嫁衣，都是部落里的婶婶们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是专门给嫁去阿依部的姑娘准备的！”
“每一件嫁衣，都是有记录的！”
“好吧！”
苏舞听到这里，只能打消买这些漂亮衣裳的想法。
不过，这阿依部的风俗，还真的是够独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小姐姐为了穿上她们的漂亮嫁衣，选择嫁去阿依部。
“殿下，若是您真的想要这阿依部的嫁衣，奴婢可以让阿依部以嫁衣为献礼！”
郁嬷嬷看苏舞挺郁闷，连忙开口建议。
“算了，算了，不招人嫌！”
苏舞果断拒绝。
人家这嫁衣是族里上了年纪的大婶一针一线缝制的，她岂能为了自己的一点点欲望，就去折腾人家？
“殿下，其实吧，阿依部给您献礼，您可以回馈他们更需要的东西。说起来，最终还是他们阿依部得了大便宜的！”
郁嬷嬷继续游说。
于是，苏舞就动心了。
“郁嬷嬷，这个献礼是怎么回事啊？”
“殿下您如今住在这町照府，虽然封地只是长平镇，但是，每年，您的寿诞之时，地方是有给您送上贺寿献礼的规矩的。”
“还有这种好事儿？”
苏舞瞪大眼睛。
郁嬷嬷点头，道：“当然！”
“不过呢，您也可以选择不收这贺寿献礼。”
“据奴婢所知，清平长公主这些年，就拒绝了九次贺寿献礼，其余的贺寿献礼，则是直接折现，用以赈灾济民！”
“如今，町照府受灾，殿下也可以这样办的！”
“不错，不错，那就这么办吧！”
既然有这个规矩，那么，作为公主，自己怎么也不能太另类。自己这才成为公主，第一次生日，这贺寿献礼，总是要收一收的。
至于郁嬷嬷说的町照府的受灾？
收拾了殷山颜氏，她还用担心赈灾的钱粮不够么？
所以，这贺寿献礼，自己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地收点自己喜欢的价值又不高的东西。毕竟，该有的意思，还是要有的。
想到町照府的赈灾，苏舞忽然有了好主意。
或许，她可以把自家二姐夫直接弄成町照府知府。如此一来，等他跟二姐成亲了，也能继续留在町照府。
“不错，不错，可以操作下！”
苏舞的思绪瞬间飘了。
“郁嬷嬷，走，走，咱们回知府衙门，我得给圣上写个折子！”
当然，作为交换，苏舞觉得自己可以不对殷山颜氏赶尽杀绝，也算是给宣武帝宠妃一个面子。
第四百五十章 可怕的脑补
说起来，如何处理殷山颜氏，苏舞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有些头大。
在知道颜克微算计自家二姐的时候，苏舞是真的出离愤怒，想着杀一儆百，让任何人都不敢再算计她的亲人。
而在从郁嬷嬷那里知道，她凭借长平公主的身份，大概率是没办法收拾殷山颜氏后，便一怒之下找到了清风、随风，动用了道门的力量，要将殷山颜氏连根拔起。
但，苏舞忽略了一个情况。
那就是，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不是枭雄，不是豪杰，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巾帼女侠。
她没有那种真正的女强人才有的强大内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怒火慢慢消退，苏舞对于自己当时的冲动之举，产生了后悔的念头。
因为她的一念，一个传承了千年的世家，就要从此跌落尘埃。
她凭什么？
就凭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吗？
她觉得世家惯是会仗势欺人，会欺凌弱小，会把持这个世间的资源，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甚至没有任何出头的机会。
这并不公平！
所以，在极度愤怒的时候，苏舞不加任何的思考，想要对殷山颜氏进行制裁。
但现在，苏舞必不得不面对自己种下的苦果。
有人说，自己选的路，跪着，趴着，也得走下去。
但苏舞想说的是，既然这条路不好走，为什么不换条路？
她不是什么伟人，就是一普通小女人，谈不上何等的雄心壮志，更谈不上没得选。
确切的说，她有的选。
以她的身份，尤其是她现在的年龄，朝令夕改，出尔反尔，它都不算事儿。
回转知府衙门后，苏舞真就找到了清风和随风，把自己新冒出来的想法跟两人又说了一遍。
虽然苏舞这想法，跟之前有了不小的差池，但苏舞是道门少宗师，她的意思，清风、随风并不会觉得麻烦，无非就是重新给殷山道门传个消息。
至于殷山颜氏可能已经被拿下的那些人，该处置的，依旧是会处置。而那些罪责没那么重的，则会得到网开一面的处置。
苏舞在跟清风、随风两位师侄把该说的说完后，便麻溜儿地溜了。
毕竟出尔反尔这事儿，在苏舞看来，还是很丢人的。
只是，让苏舞意想不到的是，清风、随风并没有觉得苏舞是在出尔反尔，反倒是觉得，他们的少宗师，果然不愧是能被大宗师看重的人。
瞧瞧，少宗师年纪不大，但是这处事之道却是这般的老练。
先是给殷山颜氏沉重一击，让殷山颜氏感觉他们注定要沉沦地狱，然后，再给他们以希望，让他们明白，雷霆雨露，皆出于上。
而经历了绝望，又重获希望的颜氏族人，就会明白，他们以后要做些什么，不能做些什么。
“师兄，咱们少宗师这一手，端的是厉害啊！”
随风一脸敬佩，完全被苏舞的手段给震惊了。
便是他，也是想不到这样的手段。
清风跟着点头，道：“的确，少宗师真不愧是少宗师，手段之高，着实是让人惊诧！”
苏舞全然不知道清风和随风的脑补，如果知道，她怕是更要羞愧了。她纯粹就是出尔反尔了，从头到尾就没想过什么绝望、希望之类的。
当然，苏舞心里对于那些办事的殷山道门的门人弟子，也是心存了一分愧疚。毕竟，自己这个少宗师，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让他们白忙活一场。
上面张张嘴，下面跑断腿。
曾经的苏舞，最恨这样的上层。
却不想，如今的她，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这样的人。
不过，苏舞的愧疚来得快，去得更快。
她这会儿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即将到来的寿诞献礼上，寻思着自己该要点什么东西。
阿依部的嫁衣，真的非常好看，她想要。
得了人家的好东西，回礼总不能寒碜了吧！
如何回礼的事情，也是需要好好考虑一下的。
“郁嬷嬷，你说，我这该准备什么回礼好啊？”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郁嬷嬷耸了耸肩膀，“首先，回礼的事情，您得找个了解阿依部的人问问。”
“这样啊！”
苏舞眨了眨眼，继而微微一笑，“郁嬷嬷，那么，这个事情，就全权交给你负责吧！”
手下有人，这办事的人，肯定得是下面的人啊。
郁嬷嬷听了苏舞的话，自然只能把这差事接下来。
所幸，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里是雍水城知府衙门，阿依部是町照府的一族，他们的情况，自然有当地的土司院负责。
土司院，是大夏在地方设置的专门处理夏族之外各族事务的衙门。土司院的差事，当地官府有协助之责，却没有专断之权。
很多事情，土司院都是要奏请京城土司衙门，由朝廷直接定夺。
在大夏，夏族之外的诸族，一直都是很受优待的。
可即便是如此，各族依旧有面临很多的问题。
别的不说，朝廷看似优待夏族之外的诸族，但这种优待，也是在无形中将诸族疏离在夏族之外。
郁嬷嬷去处理相关的事宜，苏舞无所事事，便打算去瞧瞧沈骆和自家二姐的进展如何。
结果，等苏舞去了，就看到俩工作狂。
这两人凑在一起，居然一本正经地在探讨一件民事纠纷案子。
霎时间，苏舞看沈骆的眼神就变了。
亏她之前觉得自己这二姐夫很会来事儿，肯定是个十分懂情调的。
如今，苏舞觉得自己得收回自己之前的判断。
沈骆，骨子里，可能就是个钢铁直男。
跟她那个黑芝麻馅儿的大姐夫比起来，这个二姐夫，相当的乏味啊。
她二姐，居然喜欢这样的？
苏舞觉得自己对自家二姐的了解有些不够啊！
之前的祁铭，明明不是这样的。
难道说，自家二姐遭遇了一次打击和失败，这眼光和心仪目标都发生了极大的偏移？
苏舞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找自家二姐谈谈心？
等等，这事儿不该是自己上啊！
苏舞抬手摸摸鼻子，这种事情，似乎，应该是她们亲娘的工作，自己，不该再越俎代庖了啊！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小妹，你回来了啊！”
就在苏舞琢磨着要不要悄悄闪人时，她被自家二姐发现了，一声招呼，就让苏舞临阵开溜的想法告吹。
“来，来，你来评评理！”
“啥？”
苏舞是真傻眼，自家二姐喊自己评理？
这两口子争吵，自己一个路人甲出来评理，不管说谁对谁错，等这两口子和好如初，不都得看自己不顺？
“二姐，我评啥理啊？我啥也不懂！”
虽然苏舞时常做些不着调的事情，但她有些时候，还是很精明的。
就比如，她就知道，不该掺和到别个小两口之间的纷争中。
这种事情吧，本来就不是外人该掺和的。
“放心，这事儿，你懂！”
二丫儿坚持，并且主动跑过去，把苏舞给扯到了近前，给她讲解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等苏舞听完事情的始末，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好吧，这事儿，她还真的可以聊一聊，毕竟不是牵扯到二丫儿和沈骆之间的个人感情。
沈骆和二丫儿发生分歧的是对一桩民事纠纷案子的处置，情况呢，正是应了那句话，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事情呢，说起来也不复杂，就是一桩争产案。
当爹的没了，家里兄弟闹分家，对这个财产分配产生了纠纷，这便闹到了衙门里。
一般而言，这种小事儿呢，都是下面的佐官来断。但这一家，有些不同，毕竟，来头有些大。
因为死者是町照府一个苗裔部落的族长。
他这俩儿子，其中一人将得到族长的继承权。
这事儿吧，最好是呈递京城土司衙门来决断。但是呢，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他们就闹到了府衙。
之前呢，颜克微在任上的时候，这案子已经有了决断，老大家作为长子，理应获得财产的大头继承权。
但是呢，小儿子不服气。
理由是大儿子不孝，而且他们的爹，据说可能就是被大儿子给气死的。
沈骆和二丫儿的分歧在于，沈骆认为这族长的小儿子证据不足，而且那苗裔部落的人都不认为大儿子不孝。
虽然颜克微不是好东西，但是呢，在这件事情上，颜克微的决断，并不存在问题。
二丫儿的观点是，既然小儿子说大儿子不孝，那他们就该派人去这苗裔部落好好了解一下。
本来呢，正常情况下，派人去调查也就派了。
可问题就在这里，苗裔部落位于深山老林之中，且这些苗裔最喜欢玩毒虫之物，府衙里，一般的人根本不敢去苗裔部落。
即便是强行差遣，那么，谁也不能保证这衙差就真的去了苗裔部落，而不是半途磨蹭时间，然后就装模作样地回来。
“小妹，你来说说，这事儿，到底要不要去那部落里查访？”
“要！”
苏舞都不需要多想，这个事情，必须站自家二姐。
再说了，孝顺与否，可不能听人一面之词。
“你看吧，小妹也觉得该派人去查访一下！”
得了苏舞的撑腰，二丫儿立时得意地冲着沈骆挑了挑下巴。
沈骆苦着脸，道：“好吧，应该派人去，那么，问题来了，派谁去？”
这个事情，沈骆不想掺和，就是因为这个。
没有人愿意去苗裔部落，强行指派，也未必就能知道真相。
“这种事情，当然要亲力亲为！”
二丫儿果断开口。
“不行！”
沈骆一听二丫儿的回答，立刻拒绝。
“苗裔部落在深山老林里，他们的族人有喜欢豢养毒蛇毒虫，这一去，安全谁来保证？”
“途中若是出了岔子，这个责任，谁能承担？”
“我自己承担！”
二丫儿气势十足。
而说完这句话后，便拉着苏舞的手，气鼓鼓地向外走去。
“二姐，你冷静点儿啊！”
苏舞有些懵神，没想到自家二姐居然这么的暴烈。
“二姐，到底咋回事啊？”
瞧着自家二姐的样子，这事儿看起来并非是单纯的案子，而是牵扯到了跟自己啊二姐夫的纠纷啊。
“小妹，你是不知道，那个组长的大儿子，给我的感觉，就跟咱们三伯一样，而那小儿子，就跟咱爹以前一样。”
等到出了房间，二丫儿把自己做出如此判断的理由一讲，苏舞就明白了，自家二姐这是感同身受了。
对于老苏家以前的事情，苏舞了解的不多。
毕竟，她刚出生，她爹就闹了分家，从老宅那边分了出来，苏老三是个啥样儿，苏舞就没一点的影响。
她爹的几个兄弟，苏舞也就熟悉苏老二。
毕竟，别的几个人，要么干脆就没在苏舞的面前出现过，要么就只出现了几次，话都没说过两句。
“二姐，就为了这个啊！”
苏舞叹了口气，“不过，既然你要去，那么，我陪你去吧！”
反正自己是老天爷最疼的崽儿，就算是苗裔部落，也不会遇到啥危险。再说了，有清风、随风俩厉害的师侄陪着，又能遇到啥危险？
而且，苗裔部落，喜欢玩毒蛇、毒虫，这咋都感觉有点儿五毒教的风格。
苗裔部落，苗疆……
或许，真的有什么相同之处。
一直听说苗女多情，自己也没机会见识一下。
“不行！”
结果，苏舞才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就听到了自家二姐斩钉截铁的拒绝之言。
这一下，轮到苏舞傻眼了。
“二姐，你这是闹哪样啊？”
之前，沈骆拒绝她二姐那叫一个干脆，而今，她二姐拒绝自己，也是不含糊。
咋滴了？
你们这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小妹，你也听沈骆说了，此去苗裔部落，很危险的，二姐不能让你去冒险！”
二丫儿一本正经地望着苏舞，解释苏舞为什么不能去。
苏舞撇撇嘴，道：“二姐，你是不是傻？”
“我身边有这么多人，很多高手哎！”
“倒是你，手无缚鸡之力，你去苗裔部落走访？你确定不是去送菜？”
苏舞真的是遇到了。
看着自家二姐，仿佛看到了某些影视剧里的弱智女主。明明没啥本事，偏偏喜欢作死，却又每次化险为夷。
但问题是，人家女主有女主光环，自家二姐有啥？弱智光环么？
第四百五十二章 这俩人，有毒！
“小妹，你少瞧不起人！”
被苏舞鄙视了的二丫儿立刻跟那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气鼓鼓地瞪向苏舞。
苏舞可不惯她毛病，直接瞪过去，道：“我说错了吗？”
“府衙里的衙差都不愿意去苗裔部落，你一个弱女子，有啥本事去这一趟？”
“来，来，来，你说一下！”
“你要说的出来，我举双手双脚赞成你去！”
苏舞沉着小脸，她是真生气。
早知道她二姐这么能搞事情，苏舞绝对不会给她找什么差事。
这个时代，对女人真的是不友好。
自己当初绝对是脑袋抽了，才会多那么一嘴。
“……”
二丫儿直接傻眼了。
这么凌厉的苏舞，可是她以前没见过的。
苏舞看二丫儿沉默下来，不由得意起来，跟她斗？哼哼，自己这张嘴，说句不客气的，那可是开过光的。
然而，在苏舞成功压制了自家二姐后，沈骆这货居然又蹦了出来，说是他想过了，还是要尊重事实，决定亲自带人走一趟这苗裔部落。
“不行！”
这一次，轮到苏舞拒绝了。
沈骆走了，这町照府的事情，谁来解决？
难不成真的让她一个小娃娃来当知府？
别说她只是个公主，就算是皇子，哪怕是这么大的皇帝，都不可能让百姓信服。
年龄太小，没有威慑力。
不然的话，这世上也不会有什么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说法。
好吧，虽然沈骆也是个嘴上无毛的，但他长得一表人才，往那儿一坐，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说服力的。
“公主殿下，这个，町照府的差事，自有下面的佐官处置，总不能这町照府一天没了知府，下面就乱套了吧！”
沈骆一本正经地望向苏舞，说的话吧，倒也是在理。
苏舞眨眨眼，琢磨着这事儿到底能不能这么办的时候，就听沈骆又继续开口，道：“再说了，有公主殿下坐镇町照府，即便是有什么小麻烦，也是能轻松解决的吧！”
这纯粹就是拍马屁了！
如果是别的时候，听到这般吹捧自己的话，苏舞可能会很高兴。
但是，很不幸，现在的苏舞不高兴。
因为，苏舞自己也想去苗裔部落看看。
她想看看，这苗裔部落是不是真的有五毒教这种神奇存在，呃，好吧，串戏了。
对苏舞而言，苗裔部落，有些未知，有些神秘。
好奇心！
对于现在人生基本没了大追求的苏舞而言，未知神秘的东西，才能引动她的兴趣。
而兴趣，无疑是最好的老师。
“还是不行！”
苏舞觉得沈骆这家伙就是想讨好她二姐，虽然他平时的表现有些钢铁直男，但至少这弥补的做法，还算不差。
只是，这次的事情，还真的不能让这家伙得偿所愿。
“我才跟圣上写了折子，保荐你来做町照府的知府，到时候，圣上万一动了心思，派人来了解情况，结果你这个知府大人不在府衙，我岂不是没没面子？”
“啥？！”
这一下，沈骆直接懵了。
他一个连秀才都没考中的人，来做一府的知府？
“公主殿下，这个不妥！”
沈骆真的急眼啊。
一府知府的确是很了不得的位置了，但问题是，他志不在此啊。
他虽然一直待在京城，跟在自家大哥的身边，但他最想做的是跟他爹一样，驰骋沙场，统领千军万马，去做一个沙场上的大将军。
这要是做了町照府的知府，可就跟他的初衷，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哪里不妥？”
“我觉得挺妥的！”
苏舞可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地方不妥。
“二姐，你觉得呢？”
想要沈骆妥协，苏舞果断决定拉上一个帮手。
在她想来，自家二姐一定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但事实上，听了苏舞的话，二丫儿只是稍稍想了想，就站到了沈骆的这一边，妥妥的夫唱妇随。
“小妹，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强人所难的好！”
“沈公子并不一定喜欢做町照府的知府！”
二丫儿这般一说，苏舞还能说啥？
刚才，自家这二姐还在跟这人怄气，转瞬就开始为对方考虑，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好吧，哪怕是心理年龄比二丫儿要大，苏舞对于爱情这东西的了解，着实是太少。
理论上的东西，不经过实践，都没啥鸟用。
苏舞瞅着眼神交流中的两人，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俩人，有毒！
算了，自己一个成年人，不跟两个情窦初开的小屁孩计较。
再说了，自己凭啥计较啊？
自家二姐将来要过怎样的日子，是她的选择，自己终究是不可能替她选择的。
很多时候，很多人都打着为你好的旗帜，让你去做你并不喜欢的事情。
所以，每个人的人生，都该是自己拿主意。
“好吧，好吧，你们赢了！”
苏舞挥挥手，“既然你不想做町照府的知府，那么，这苗裔部落的事情，你俩就不用管了！”
“这件事情，本公主亲自出马解决！”
这町照府的事情，既然是自己惹出来，那么，就自己来解决。
“啊？！”
听到苏舞这一连串的决定，倒是把沈骆和二丫儿两人给惊呆了。
他们，这是被解职了吗？
“小妹，你生气了？”
二丫儿愕然地望过来。
苏舞微微一笑，道：“没有啊，我只是觉得，既然你们没有长时间做这事儿的心思，那么，就不麻烦你们了！”
“你就是生气了！”
二丫儿听到苏舞的回答，越发肯定自家小妹这是生气了。
沈骆在旁边看着，想说点什么，但到底是没有说，毕竟，这个时候妥协了，那么，岂不是要一直妥协下去？
好男儿，当在沙场建功立业！
他大哥执掌皇城司，不需要子承父业，因为那是他喜欢的事情。但是他，想要去疆场，去边关！
那里，是他的梦想！
“五丫儿，其实，我们不是……”
“哎呀，二姐，我真的没生气，我就是，算了，你们这些人，真的太难侍候了，不管你们了！”
苏舞干脆做出小孩子使性子的样子，干脆直接地撂挑子，直接走人。
第四百五十三章 争个啥？
苏舞使性子走了，留下二丫儿和沈骆面面相觑。
“怎么办？”
二丫儿眼神向沈骆发出询问。
沈骆眨眨眼，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啊。
“要不，随她去？”
沈骆试探地给出答案。
二丫儿直接冷了脸，这个事情，怎么可能随她去？要是有什么意外，自己这个做二姐的，岂不是要内疚一辈子？
“我是说，咱们俩跟着一起去，这个意思！”
沈骆看奥二丫儿眼神变化，连忙开口解释。
随她去，随它去……
一句话，两个解释，咋说都可以。
二丫儿回过神来，看沈骆的眼神更不乐意了。她又不笨，怎么可能体会不到沈骆这一言两意？
当下，二丫儿就不想搭理沈骆了。
之前的时候，她的确是对沈骆很有好感。但就在刚才，沈骆跟她耍心眼儿，让二丫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现在他们还没啥，这人就开始在她面前耍心眼儿，等他们真的有了啥，这人指不定怎么花花肠子！
察觉到二丫儿的脸色不对，沈骆倒是很快明白自己这是说错话了，招了二丫儿的嫌弃。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骆急了，赶忙开口解释。
二丫儿却是白了他一眼，也懒得听他解释，直接走人，去追苏舞，决定好好劝劝苏舞，不能任性胡闹。
……
且说苏舞从屋里出来，就去找了郁嬷嬷，又喊了清月、寒月，让他们去把那闹争产的兄弟俩找来。
既然要管这个案子，那么，她总得了解一下案情吧！
单单听自家二姐和沈骆的讲述，对于苏舞了解实际情况，还是欠缺了一点火候。
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苏舞觉得自己有必要见见两个当事人，听听这兄弟俩都是怎么个说辞。
郁嬷嬷和清月、寒月得了苏舞的吩咐，很快就去把这兄弟俩给找了来。毕竟两人的身份并不一般，要找人很容易。
“公主，奴婢问了他们跟他们同来的族人，这事儿吧，有些复杂！”
郁嬷嬷可不是单单把人找了来，还顺带着做了一下调查，得出的结论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这兄弟两人在他们寨子里风评，是相当的两极分化。
有人说老大孝顺，有人说老二孝顺，至于这族长之位该谁继承，同样是有人站老大，有人站老二。
双方的支持者人数对比，大概是个五五开。
“郁嬷嬷，以你的眼光看，这两人，谁在说谎？”
苏舞望向郁嬷嬷，忽然觉得，似乎，没有必要再去这苗裔部落的宅子里转转了。因为，现在这情况，直接分家不就完事了吗？
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种事情，莫说是她，换了任何人都要抓瞎。
而且，就算是两人的父亲还活着，要判断谁孝顺谁不孝顺，也是个难事儿。
因为，老人也可能偏心。
关于这一点，苏舞可是有眼见为实的。
远的不说，单单是她所在的苏家，就是这样的一摊子乱账。
她爹苏老四倒是个孝顺的，跟她娘任劳任怨地在老苏家当牛做马，但要是让苏老头儿和苏老太太来评价，这两人眼里的孝顺，绝对不包含她爹娘。
但若是让村里人来评价，她爹娘必然是孝顺的。
“殿下，奴婢看不出来！”
郁嬷嬷听了苏舞的问话，顿时一脸的为难。
这事儿，她真的不好说。
苗裔部落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好，闹出乱子，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颜克微之所以判大儿子继承大部分家产，归根究底，还是因为礼法的长幼有序。
如此，即便是苗裔部落出了什么乱子，他颜克微也是不用承担过错的。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为官的人，多数都是这样的一个心态。
有功，固然能升迁，但这得看运气。
可若是有过，出了岔子，必然得受罚，想要不受罚，也得看运气。
相比之下，为官之人，宁可不去赌这个运气。
毕竟，运气太玄乎。
所以遇到事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只要不犯错，那么，按部就班地来，最差也就是在现任的官职上熬着，可毕竟是官。
可若是犯了错，指不定就被直接削职为民了。
为官之人，若是到了朝中，成了四品以上的官员，即便是因为一些过错被削职为民，至少还有起复的可能。
可地方的官员，除了个别简在帝心的，大部分犯事的官员，一旦被削职为民，那就是彻底跟官场没有缘分了。
郁嬷嬷现在的心态，就是跟这些当官的人，有些类似。
甚至于，她承担的压力，还在为官之人之上。
毕竟，苏舞这个长平公主还小，很多事情并不懂。可郁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老人，经验丰富，岂能犯这样的错误？
苏舞并不知道郁嬷嬷这会儿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在从郁嬷嬷这李没得到答案后，她就决定先亲自去见见这争产的兄弟俩。
町照府，知府衙门大堂。
苏舞像模像样地坐在当堂上位，让人将这兄弟俩请了来。
兄弟俩长得倒是有五六分的相像。
不过，若是兄弟俩的胖瘦一般，这想象的程度，怕是能达到个九分。
“草民拜见公主殿下！”
虽然苏舞只有两岁，但这兄弟俩可不敢怠慢，在被喊到大堂之前，他们可是被特别叮嘱了又叮嘱。
“免礼！”
苏舞嫩声嫩气地开口。
好吧，她也想威严点儿，但奈何嗓子不争气。
一个小娃娃，难道还指望自己能变声？
“谢公主殿下！”
两人连忙站直了，等苏舞宣判。
苏舞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道：“你们是兄弟，对吧？”
“回公主殿下，是！”
大哥恭声回应。
苏舞笑了笑，道：“那你们两个闹成这样，以后还能做兄弟吗？”
“你们的爹娘若是知道你们兄弟这个样子，又会作何感想？”
苏舞对这个问题是真的好奇。
如果若是兄弟俩很久以前就闹掰了，那么，争产就争产，反正已经做不成兄弟了。
可从刚才两人进来时的样子，苏舞觉得吧，这兄弟俩分明就是感情不差。那么，他们到底在争个啥？
又或者，不是他们想争，而是不得不争？
如果是不得不争，那这事情可就有些好玩儿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亲事要黄？
有句话说的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若这兄弟俩是不得不争，那么，就只能是他们背后的人逼他们争。
苗裔部落，虽然臣服于朝廷，但事实上，人家是自成小朝廷的。
“公主殿下，此事非是小民要与大哥争抢，而是家父临终前有遗言，让小民继承族长之位。”
“此事，族内长老都在旁边，可以为小民作证！”
二弟在苏舞问话后，跟着开口。
苏舞眨眨眼，望向这明显比他大哥瘦了一倍的二弟，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才一副好奇的样子发问：“这么说，你是不认你大哥了？”
“回公主，不论怎样，大哥都是小民大哥！”
“但这个事情，小民必须争！”
“这是家父的遗言！”
“小民不能让家父死不瞑目！”
得！
这位要这么说，还真的是一个大孝子。
只是，鬼才信呢！
“你怎么说？”
苏舞转而望向那位大哥。
大哥则是一脸的悲伤，道：“公主殿下，家父临终前，意识已经不清楚。但是在他清醒的时候，明确表示，由小民来继承族长之位，这一点，族内长老也都可以见证！”
“家父最后跟二弟说的话，应该是糊涂了！”
好吧！
这事儿，还真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既然如此，那么，本公主就只能专断了！
苏舞当即望向兄弟两人，道：“既然你们兄弟俩各执一词，而且呢，都是有见证人，也就是说，你们的老父亲，分别说过要你们兄弟两人都继承族长之位。”
“那么，不如就听本公主所言，你们两个分家吧！”
“你们的部落，一分为二，如此，你二人都是族长！”
“至于族里的族人，听凭自愿，选择跟着你们兄弟中的谁！”
争产？
有啥好争的？
一个老头儿立遗嘱没立好，下面的人也是各怀鬼胎，所以就逼着兄弟俩争。
苏舞这会儿，已经是懒得判断谁是谁非，这种事情，也没法判断。既然不好判断，那就干脆不判断了，直接给你们一刀切了。
“啊……？！”
听到苏舞的判定，兄弟俩先是傻眼，继而对视一眼。
“小民谢公主殿下明断。”
兄弟俩目光交流时，那彼此间的满意，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不过，苏舞却明白，这事儿看似解决了，但其实，依旧是有着隐患的。
比如下面的人如果还想搞事情，就会在地下传播谣言，宣传另一方得位不正，然后呢，还可能挑动族人之间的纷争。
所以吧，这事儿必须让它变得名正言顺。
如何才能名正言顺？
自然是朝廷出面，由土司衙门形成公文，或者干脆就由宣武帝下一道诏书。
届时，不管是谁想要搞事情，都得掂量一下，是不是要跟朝廷对抗。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朝廷才把临着町照府的黎南国给灭国了。如今的黎南国，成了大夏的黎南府，这可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苏舞警告了兄弟两人后，这一桩争产案就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后续的善后工作。
而这，需要一点时间。
毕竟町照府的公文送去京城，在从京城转送回来，是需要时间的。
等这兄弟俩离开，二丫儿匆匆找了过来，义正言辞地跟苏舞表示，如果她要去苗裔部落，她必须跟着去。
“二姐，不用去了啊！”
虽然苗裔部落、五毒教什么的对苏舞很有吸引力，但苏舞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凑这个热闹。
毕竟，万一有什么意外呢？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有意外，可别人呢？
总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就让身边的人跟着置身危险之中吧！
“不用去了？”
“为什么啊？”
“当然是案子已经解决掉了啊！”
苏舞骄傲地仰起头，“很简单的案子，真搞不懂你们，咋就弄得这么复杂！”
“简单？”
“小妹，你是咋解决的？”
二丫儿真的是有些搞不懂了，这个案子，各执一词，你说你的理，我说我的理，怎么可能一下就解决掉呢？
“二姐，我让他们分家了！”
苏舞嘿嘿笑，“他们老爹既然先说让老大继承族长的位子，后来又说让老二继承族长的位子。既然这样，那么，干脆两人都当族长！”
“把他们的部落分成两份，他们的族人愿意跟着谁就跟着谁。你看，这不就把事情解决了吗？”
“是不是很简单？”
“……”
二丫儿瞬间不想说话了，事情居然可以这样解决？
“是，很简单！”
半晌，二丫儿无话可说了。
为了这一桩兄弟争产案，她跟沈骆可是吵了好一会儿，可现在，事情居然用这种方式解决掉了。
那么，他们的争吵算啥？
“好了，二姐，事情已经解决了，你跟沈骆该干啥就干啥去吧！”
“什么啊？”
听到苏舞说起沈骆，二丫儿顿时冷了脸。
“咋了？”
“二姐，你跟沈骆吵架了啊？”
苏舞不由好奇起来。这两人，之前还是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子，这才多一会儿的时间啊，咋就闹别扭了呢？
“没有！”
“二姐，你骗不了我的！”
这种小两口闹别扭的样子，她以前可是看过不少的。
作为一个专业看客，她绝对是经验丰富。
“好吧，你猜对了！”
二丫儿叹了口气，就把跟沈骆之间的问题讲了出来，“他现在就跟我使心眼儿，以后还得了？”
“二姐，那个，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苏舞有些诧异地望着自家二姐。
好吧，虽然沈骆那个回答的确是有些鬼头鬼脑的。但问题是，这样的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我哪里敏感了？”
“你是我小妹，你要去深山老林那么危险的地方，他不说跟着一起去，反倒耍心眼儿，以后，我能信他吗？”
“小妹，我觉得，我可能看错他了！”
“我，我不想跟他成亲了！”
“……？！”
苏舞瞬间傻眼。
这话题，完全没法接啊。
难不成，自家二姐跟沈骆的亲事，要黄？
明明这两人是天命的姻缘，难道要因为这事儿告吹？
第四百五十五章 名声大噪
“等等！”
“二姐，你先等等！”
苏舞愣了会儿，然后忽然抬手，打断自家二姐的喋喋不休。
“二姐，你先告诉我，你啥时候想要跟沈骆成亲的？”
两边的谈婚论嫁这才开了个头，八字都还没一撇，自家二姐居然已经是想过要跟沈骆成亲的事儿了。
“什么啊？”
“我没想过！”
“五丫儿，你说什么胡话呢？”
听到苏舞的问题，二丫儿的脸颊瞬间飞起了红晕，“算了，我不跟你说了！”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我就先走了！”
“二姐，别走啊，咱们再聊聊！”
看自家二姐这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苏舞就越发想要逗逗她。
然而，二丫儿跑得飞快。
苏舞慢悠悠地追出来，就看见沈骆出现，在半途拦下了自家二姐。
看人家小两口的样子，苏舞就知道，自家二姐方才的话，纯粹就是气话，属于有口无心的那种。
若是这个时候，她真的跟她探讨这门亲事是不是不该成，那么，这亲事真的可能就会黄掉。
万幸，苏舞没吃过猪肉，好歹看过猪跑，没有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郁嬷嬷，你说，我二姐跟沈骆……算了，当我没问！”
苏舞原准备问问郁嬷嬷这事儿该怎么处置，但在开口的瞬间，就把自己要问的问题给咽了回去。
这些事情，她觉得吧，自己还是少管为妙。
自己这想法，跟自家二姐明显不是在同一个时代，若是让自己再引导几次，指不定自家二姐就又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所以，这事儿还是少讨论，免得自己不小心又说漏了嘴。
郁嬷嬷听到苏舞发问，正准备说些啥，结果还没等她开口，苏舞就不再说了，弄得她都有那么一点点的抑郁了。
对于二丫儿和沈骆之间的闹剧，郁嬷嬷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发言权的。毕竟，她虽然没有成过亲，但年纪在这里，也是听过不少这些的事情。
说起看猪跑这事儿，郁嬷嬷觉得自己的经验更是超级丰富。
苗裔部落这兄弟俩争产的案子，在雍水城也是闹得有些大，不少人都看着。
哪怕是在当初颜克微有了判定之后，这兄弟俩也是一直留在府城，时不时地找颜克微申诉一下。
可如今，随着苏舞的一个判定，兄弟俩竟是喜笑颜开地准备回转部落。
城内熟悉他们兄弟俩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是好奇得紧。
等到兄弟俩将苏舞的判定说出去，所有人都傻眼，就这样就把事情解决了？这么儿戏的吗？
然而，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事情得到了解决，却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事实。
于是乎，长平公主的睿智之名，就在雍水城传开了。
老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
苏舞也没想到，自己这一下出名了，然后麻烦事就来了。
确切的说，也不是麻烦事儿，而是多了很多让她来主持公道的人。
不单单是那些悬而未决的案子，连很多的陈年旧案，都被翻了出来。数日之间，几百份的诉状被送到了苏舞的面前。
“公主，这里是三百四十九份诉状！”
“衙门外面，还有不少的百姓在等着您升堂呢！”
郁嬷嬷将一沓的诉状摆在苏舞面前，很淡定地跟她作了报告。
“颜克微这么多年，就没有审过案子吗？”
一听这里居然有三百多份诉状，她就感觉自己这是捅了马蜂窝。
“殿下，颜克微在町照府任职期间，审案还是很多。只是，您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真心为民做主的。”
“所以，他是糊涂官审案，都是糊涂案。”
“他不是官声挺好么？”
苏舞瞥了郁嬷嬷一眼，觉得这事儿处处透着诡异啊。
之前的时候，他们来到雍水城，城里人对颜克微这位知府大人的评价是真的挺高。
当时，如果不是她的身份在这里压着，城里的人都可能围攻知府衙门。可这转过头来，这才多长时间，居然冒出了这么多的诉状。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郁嬷嬷耸耸肩，对这个问题，是真的无能回答。
苏舞叹了口气，道：“我二姐和沈骆呢？”
“回公主，二小姐跟沈公子出去玩了！”
“好吧！”
苏舞没精打采地摊了摊手。
自家二姐和未来二姐夫是指望不上了，那么，这审案的事情，就只能交给她亲自来解决了。
“清月、寒月，走，咱们去升堂！”
苏舞还真的是不怂。
当然，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这么多的案子，总得找两个人帮忙。
“少宗师，弟子不擅审案啊！”
当苏舞找到清风、随风时，这兄弟俩是真的傻眼。
“没关系，你们等会儿就用道法判定谁说谎就行了！”
真相如何，这要判断出来，可能有些不好办。但是，谁撒谎谁没撒谎，这种事情，可是难不倒两人的。
“少宗师，这样，真的就行了？”
清风眨眨眼，“审案真的这么简单？”
“大部分都是这么简单，少部分有些例外。你们就审断你们能审的，至于不好判断的，交给我！”
审案这种事情，苏舞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搞一搞。
毕竟，这里的案子，又不是死神小学生面对的那种高智商犯罪，很多其实就是些邻里纠纷，芝麻绿豆的事情。
这种事情，就像苏舞说的，只要辨别一下谁说了真话，谁说了假话，真相自然也就差不多出来了。
为了减少后续的麻烦，苏舞这一次的升堂，并没有出现在人前，而是让人准备了一张屏风，她就坐在屏风后面。
然后，就像苏舞想的那样，都是些简单的案子。
而且，其中不少是颜克微审过的，本来是公平审断的。只是，一方不服这个结果，加上颜克微被处理了，这部分人就想着能翻案。
对于这部分人，苏舞也没跟他们秋后算账，毕竟，也没费太大的时间和精力。
当然，对于某些自身为恶，如今还想颠倒黑白的诬告者，苏舞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数日时间，审断三百多案子，苏舞这个长平公主的名声，真的是飞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