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各方反应
消息传到溪下村,比想象的还快,只两个时辰,慕海就听到消息。
他当时两眼一黑,直接就晕了过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莫名的,他想起苏黛的质疑。
大孙子真的能金榜题名、改换门楣吗?
老周氏扶住椅子,很是疲倦,“他若是想娶妻,说一声家里就会张罗,何至于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消遣?”
还用自己身体做筏子,没良心的白眼狼!
李氏也不敢相信。
她印象中,大儿子为人清冷自持,努力上进,怎么也不像整天出入花街柳巷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才十五岁。
这般年轻就不知节制,会坏了身子的。
“娘,”尽管失望,她还是不想儿子被公婆厌弃,“知智年轻不知事,定然是有贱人故意勾引,他一直都很孝顺您,这次绝对不是故意。”
难得大儿媳服软,老周氏却半点兴趣提不起,“行了,我不会让外人看笑话,你去给老大送药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心寒又怎么样?
总不能毁掉自己亲孙子吧。
全家耗费那么多心血培养的人,怎么可能只因这点小事就放弃。
“是,娘放心,我一定把相公照顾好!”
说完,急匆匆端着药回房。
她怕自己待下去,会让婆婆想起儿子,从而更加生气。
李氏对老周氏伏低做小,对慕兴却没这么好的态度,“知智逛花烟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否则也不会每次自己疑惑儿子放假不回家都被敷衍过去。
说什么自己不懂读书人的事。
呸!
莫非读书人全是他们父子这样,一肚子男盗女娼?
“这有什么?”慕兴不以为意,“哪个男人不逛青楼,大惊小怪。”
“他被人扒光扔在桐花巷,现在全镇都知道他以祖母生病侍奉为托词,自己寻欢作乐。”
“什么?”慕兴惊的直接起身,“是谁这么缺德?”
这么大的帽子扣在儿子头上,他还怎么考科举?
慕兴急得团团转,恨不得立刻把人抓起来送进大牢。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更别说阻人仕途。
尽管不知道谁下的黑手,慕兴却已经彻底把人恨上。
“你能不能抓住重点?”李氏又一次后悔嫁给慕兴这个废物,“现在整个镇都知道这件事,儿子怎么办?学堂会不会逼他退学?”
“当然不会,”慕兴想也不想回答,“儿子资质甚高,天生就是读书的苗子,但凡有点眼光都知道该怎么选,不过……”
话音一转,他按住眉心,“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以后决不能放任他再去这种下九流的地方。”
命根子受伤后,慕兴彻底绝科考的心思,对两个儿子也开始重视起来。
以前觉得大儿子还年轻,玩玩也无妨,现在却后悔太放纵孩子。
听到这话,李氏才微微放心,也有心思注意别的问题,“奇怪,我们回来这么久,怎么没见老三和三弟妹,他们去娘家了吗?”
“不是,”慕兴突然就心虚起来,“爹把他们分了出去,老宅以后只有我们一家。”
“不对啊,福宝还在呢!”
“她跟着大房,爹娘打算放在咱们名下,这事你别往外说,自己知道就好。”
李氏震惊,“三弟妹会答应?不对,爹为什么把三房分出去?没他们在,家里活谁干?”
莫名的,李氏升起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
自己只是回娘家一段时间,慕家就彻底变天?
过继二房她能理解,那一家三口都拖后腿,可三房两口子勤快又能干,怎么也给分出去?
“问那么多做什么,”慕兴并不想解释,接过药咕咕喝完,然后就拉起被子躺下,“我要休息,你赶紧走吧。”
“当我稀罕搭理你?”李氏言语刻薄,“你现在连男人都不是,要不是为了儿子,看一眼我都嫌脏。”
说完,冷哼一声离开。
丝毫没注意被子里的慕兴双眼猩红,目眦欲裂。
镇上。
慕耀回家后也补了一个觉。
不紧不慢吃完午饭,才对苏黛说,“媳妇,我下午去一趟溪下村,若是没意外,以后就能彻底摆脱老宅那些人。”
“你让人扒光的慕知智?”
“不是,我亲自动手的!”
苏黛梗住,“看来你对他不满已久。”
“不完全是,我主要怕赵嘉他们连底裤都不留。慕知智丢脸没关系,不能污染乡亲们的眼睛。”
万一有妇人路过,他罪过可就大了。
理由清奇,却非常正当,苏黛不再多问,“下午我和南崽跟你一起回村?”
“我一个人去,你们待在家里就行。”
慕家的烂泥他自己清理就好,媳妇和南崽只需要开开心心生活。
“你闹这么大是不是想借用慕兴不举把他们逼走?”
如今慕知智正处于风口浪尖,若是再传来亲爹是太监,这辈子都别想翻身,对慕家那些盼着改换门庭的人,绝对是晴天霹雳。
“对,懒得再应付他们。”
“带上赵嘉三个吧,他们可能会狗急跳墙。”
慕耀也想过这么做,沉思后还是放弃,“事关整个慕家的名声,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赵嘉三人心思太浅,容易泄密。
你别担心,我会带着大伯,身为慕家族长,他了解这些比被瞒在鼓里好。”
“大伯身份倒很合适,不过,你确定他会让你把亲弟弟赶走?”
“应该会,”慕耀说出理由,“慕兴的事,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也严重,若是安安分分当普通人,无论对他自己还是宗族都没太大影响。
可那房不甘于平凡,祖孙三代无一不野心勃勃,他们想出人头地的心,谁都阻止不了。
这其实是人之常情,谁都想往高处走,可这些人的品性却一言难尽。
以他们的为人,即便侥幸谋得高位,也早晚摔下来……”
听完,苏黛立刻理解慕族长的选择,“位置越高敌人越强大,争斗也越激烈,任何错都会被放大攻讦。
即便慕知智手段高超洗白不孝的名声,别人也能以慕兴身体残缺为借口给他扣上出身不正的帽子!”
慕知智能不能全身而退不知道,但是溪下村肯定倒霉。
第107章 可笑可悲
你以为城门失火殃及的只是池鱼?
错,还有路边的花花草草。
鱼躲在水里尚且有一线生机,但是,花草绝对连渣渣都不剩。
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嗯,”慕耀点头,“除非慕兴死,否则这事无解。”
若慕家心狠手辣除去慕兴,嗷吼,那更要完。
祖父、祖母、母亲,无论谁下手,都跟慕知智脱不了关系,除非能一辈子纸包住火,不然下场只会更惨。
“慕耀,你说,”苏黛吞吞口水,迟疑地问,“他们会不会逼着慕兴自杀?”
这是最简单也一劳永逸的法子。
别人或许没那么狠心,慕海和慕知智这两人却不好说。
前者因为儿子是拖累就狠心除族,后者也曾把亲娘丢在老家不闻不问。
他们眼中世上只有两种人,有价值的就拉拢,没价值的则丢弃。
慕耀也不敢肯定,“短时间内慕兴大概率安全,他若是出事,慕知智要丁忧三年,他们未必等的起。”
“可笑,”苏黛闭上眼睛,“明明是至亲,本应该是世间最亲密的人,却只能以利益维持关系,何其悲哀!”
所以说,慕海究竟执着什么?
即便能改换门庭又如何,骨肉相残、兄弟围墙,真的是他想要的?
把好好一个家变成魔窟,后代子孙,又真的会感激他?
“可能是一叶障目,也可能是不在意,谁知道呢?”慕耀讽刺地勾起嘴角,“无所谓,他不后悔就行。”
幸好自己换了爹,否则,待在这种家里,早晚疯魔。
话题虽然沉重,到底事不关己,不负责任的吐槽几句后,夫妻俩就揭过这个话题。
又简单交代一遍李念买人的是,慕耀匆匆离去。
他走后,苏黛沉默许久才出声,“李念这个牲口,良心不会痛吗?”
那么小的丫头,他怎么下的去手?
“念叔不该买人吗?”
“也不能这么说,”苏黛习惯性揉揉南崽的头发,“沦落到花烟馆那种地方,倘若没人搭救,即便她侥幸治好病,也一生坎坷,李念买她,不仅救了她的命还给她一条生路。”
即便年纪不太般配,他的做法也没什么让人诟病的。
她只是,没想到李念口味这么重而已。
“原来念叔这么善良!”
“善良?”苏黛眼神古怪,“或许吧。”
然而,某些人的善良仅限于怜香惜玉!
溪下村。
慕族长听到慕知智押妓的消息,一连砸坏好几个杯子,甚至踢翻椅子叉腰大骂,“烂泥扶不上墙!”
原以为慕知智只是没担当,不成想蠢成这样。
屁股都擦不干净还想考科举,可拉倒吧,除非想把自家人全送进大牢。
慕濯也很无语,“爹,要不把三叔一家分出去得了,一次比一次离谱,祖宗的老脸都被他们丢光!”
听到这,族长夫人也说出一件事,“就刚才,老二大孙慕林说好的亲事没了。
人姑娘本来就因为之前的事有怨念,早上又听到知智干的混事,说什么都不愿意嫁过来,怕前受公婆磨搓,后被相公冷落,一辈子不好过。”
“不是吧,”慕濯睁大眼睛,“这样的话,二叔不得提刀跟三叔拼命?”
慕林已经二十岁,因为外出给木匠做学徒,一年前才回村,亲事也就这么耽搁下来。
他不愿意将就,人姑娘也不愿找比自己大好几岁的汉子,寻了大半年才遇到合适人选。
两家已经看好日子,六月十九接亲,却被慕海一家搅黄,心情多么暴躁可想而知。
估计宰慕知智的心都有了。
慕族长没说话,耷拉着眼皮认真思考起来。
已经分家,他们还是受到连累,可见不断干净不行。
可分宗,又不太合适。
倒不是顾忌什么手足情份,而是慕家一百多年都没人这样做。
即便三十年前大灾荒,大家伙也是拧成一条绳齐心协力一起闯荡。
贸然决定,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许久后,还是没下定决心,“先等等,三房比咱们更着急,先看看他们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颠倒黑白呗,”慕耀不服气地翻个白眼,“慕知智还要往上考,不摘的干干净净还怎么读书?”
三叔一惯做事风格不就是这样?
甭管家里人犯多大错,都先严严实实护好。
挑好听的说无脑护短,其实是压根不觉得自家有错,被外人揪住辫子才不得不做面子功夫。
慕族长扶住额头,“他若真有这本事倒是一桩好事!”
自己也不需要愁的脑壳疼。
人呐,真的贵在有自知之明。
本事没多大,惹出的祸倒是一箩筐,但凡要点脸都该反思一二。
“爹,说句实话你别打人哈,您老人家连慕二一成的魄力都没有,瞧瞧人家,听见过继立马敲锣打鼓庆祝,一点不带犹豫。”
“你懂个屁,他是摊上好媳妇,有钱有粮又有房底气十足,换成谁挺不直腰板?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饭都吃不上骨气和尊严有用?”
顿一下,慕族长笃定开口,“慕二看着桀骜不驯,其实最识时务,若是当初没钱,他肯定死乞白赖缠着亲娘老子。”
“你说的这些只是假设,”慕濯据理力争,“事实上,他现在日子滋润,全赖于当初的果决,否则慕大被偏光银子那会儿就保不住家产。”
想了想,他又补充,“我算明白了,三房就是一窝扫把星,谁沾上谁倒霉,赶紧清理出去,说不定整个溪下村都时来运转。”
“闭嘴吧你,”慕族长一脚踹过去,“一个大男人比五六十岁老婆子还嘴碎,丢不丢人?”
儿子的话让他心烦意乱,整个人都暴躁起来。
族长夫人本想居中调和,还没开口,就听到门外一阵哀嚎。
“大哥,你要给我做主啊,老三他真的欺人太甚!”
“你二叔,”慕族长下意识想躲出去,“他不去找你三叔算账,怎么反过来跑到咱们家?”
“说不定也想把三叔赶走呢,”慕濯耸肩,“大林年纪本来就大,又被人退亲,下次碰到合适的谁知道啥时候?必然恨透三叔一家!”
第108章 斟茶认错
慕族长没好气地瞪儿子一眼起身,“我去开门,看看究竟怎么回事,赶紧把堂屋收拾好,扎到别人脚你来赔钱。”
“凭什么!”
慕濯不服气。
砸的时候那么潇洒,轮到收拾却跑的这么块,不是明摆的故意坑亲儿子!
虽然心里吐槽,慕濯动作却非常迅速,生怕胳膊拧不过大腿,真的损失私房钱。
门外,其实并不止慕河一家,还有村里有适婚儿女的几户。
他们孩子虽然没有慕林那么严重,却也不同程度受到影响,与慕河联合起来讨要说法。
慕族长刚开门,所有人一翁而上。
慕河更是苦着老脸碎碎念,“族长,我们心里苦啊!”
“本来日子就不富裕,为了孩子好,掏空家底给大林娶媳妇,可全被慕知智那个鳖崽子搞砸。”
“我家大林今年已经二十,耽误不得啊!”
“老二,你冷静点,”慕族长嫌弃地推开意图把鼻涕蹭自己身上的慕河,“慢慢说,别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好好的孙媳妇丢了,换成谁不上火?”
“我家也差不多,前几天媒婆还问我愿意出多少彩礼,今儿再去打听,人媒婆都不愿意见我!”
“我闺女也是,说好的三两银子聘礼,突然就少一两,说咱们溪下村的姑娘不值三两。”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抱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慕族长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说说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难道真被自家崽子说中了?
或许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话音落地,吵闹声戛然而止,众人你推我我推你,没一个人敢说话。
最终,还是慕河挺身而出,“大哥,能不能把老三一家迁走,让他们离开溪下村?”
闻言,慕族长沉声斥责,“胡闹,他们家虽然最近闹的挺凶,只是名声不好听,既没违反律法,又没罔顾宗法,即便我,也没法直接撵人。
话又说回来,谁家没几件让人说嘴的事?只是有三房在前面挡着。
老二,你家婆娘当初非给儿媳立规矩,把人折磨的孙子都流掉有没有这事?
还有满堂家的,你男人喝醉酒闹事,差点失手把外村人打死,要不是村里调和,早就被人交给官府处理。
说话前能不能动动脑子,想撵人走也得先看自己屁股干不干净!”
这番话有理有据,噎得哑口无言。
最终,一群人趾高气扬的来,又灰溜溜的离开。
只余慕河还不死心。
别家都没太大妨碍,他们家大林却真没了婆娘,“大哥,大林也是你孙子,你能不能心疼心疼他?”
“谁惹的祸你找谁,”慕族长并不想瞎掺和,“实在气不过就逮着老三揍一顿!”
这事难道全怪别人?
慕林去做学徒时十五,已经到张罗亲事的年龄,偏偏老二心气高,觉得孙子将来有手艺吃饭高人一等,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
“你当我不想揍?”提起这事慕河就憋屈,“我刚刚带着人去他们家,老三晕了过去,慕兴也在床上躺着,家里只剩娘们主事!”
他能咋办?
难不成还能拿女人孩子撒气?
“那就等慕知智,他才是祸头子!”
“他肯回来?”
“嗯!”
有些事,跑了能少一身麻烦,有些事却恰恰相反。
慕族长知道,慕知智更明白这个道理。
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家,没有犹豫,直接跪到厅堂,“祖父,祖母,是孙儿混账。”
说完,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慕海和老周氏坐在椅子,看着慌张又后悔的孙子,心情复杂。
“起来吧,”连番打击,再加上脚上的伤,慕海提不起一丝精神,“我和你奶商量过,对外咬死从没得病,学堂那边,你打算怎么解决?”
“孙儿回来拿几件换洗衣服就去向夫子请罪,只要夫子肯原谅,让我做什么都行。”
慕海还是有些担心,“能行吗?”
小错捂着也就捂着,这般整个镇传的沸沸扬扬的丑闻,也能轻拿轻放?
慕知智重重点头,“孙儿有把握。”
“那就好!”
说完,慕海打量起这个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孙子。
面容俊秀,身体单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读书人的文气,跟这个院子格格不入。
要是不说,恐怕没人能想到他会做出祖母病重押妓的事。
良久,慕海透露一件事,“家里准备给你张罗亲事,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慕海寻思半天,认为孙子如此荒唐,主要是因为没有媳妇憋火。
“不行,”慕知智想也不想拒绝,“如今孙儿名声不好,不适合娶妻,那会让外人觉得咱们心虚。”
“本来就是扯一层遮羞布,”老周氏淡淡出声,“这事闹的很大,不止咱家,村里也受影响,你大林堂哥连亲事都黄了,二房刚才还来闹。
知道你心气高,看不上乡下姑娘,也要看看现在什么情况,你们父子闹的笑话已经够多,也多少为家里着想着想!”
这话,就差指着鼻子骂慕知智自私自利只顾自己。
以前的老周氏从来不会这样。
慕知智脸色难堪,却又不得不憋着,“祖母,孙儿一直希望您长命百岁,从没有诅咒您的意思。”
“哦!”
不置可否的回答,漫不经心的语气。
很显然,她并不信这话。
若说以前还看不透,这会儿她已经彻底明白,上梁不正下梁歪,当爹的自私,教出的孩子也好不到哪去。
老周氏觉得自己态度没问题,甚至已经能用宽宏大量形容。
慕知智却无法接受落差。
以往回来,祖母看到自己就满脸笑,不等开口就好吃好喝伺候,现在却爱搭不理。
自尊严重受挫!
可是,只能忍着。
如今自己名声有瑕疵,不管怎么解释,别人都有疑虑,唯有做出足够的姿态。
即便消除流言蜚语,也得落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评价,唯有这样,才能顺利出仕。
换句话,无论祖母怎么样对待,自己都只能做孝子贤孙。
想到这,他立刻压下不甘,恭敬地给老周氏奉茶,“孙儿这次真的知错,您以后看我表现。”
第109章 告知原因
慕耀找到慕族长,他刚打发走亲弟弟。
看到来人,慕山下意识松口气,“还以为你二伯又回来,幸好不是,都五十岁的老头子,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烦死人!”
“二伯怎么了?”
“他孙子因为三房丢了亲事,一直嚷嚷讨公道。”
偏偏又不想与三房彻底撕破脸,想舍着大房上,他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可笑!
慕林又不是大房子嗣,亲事丢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慕耀心虚的摸摸鼻子,“若是二伯闹的厉害,你还是尽快把三房分出去吧。”
“爹,听到没,”闻言,慕濯立刻扬眉吐气,“慕二也觉得应该把三房分出去,他们家一直没个消停,早撵出去早清静!”
不是他这人心眼小,实在是怕了。
这些人但凡有一丝丝悔改之心,都不会一而再闯祸。
慕族长面色古怪,“这是故意公报私仇吗?”
“对,”慕耀一派坦然,“堂叔什么性格你们也都清楚,与其再而三应付,倒不如直接一巴掌拍死。”
这话,让慕濯突然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慕二,慕知智闷棍,不会是你敲的吧?”
“是我!”
“干的……”漂亮。
偷瞄一眼亲爹铁青的脸,慕濯剩余两个字吞到肚子里。
“胡闹,”慕族长气的吹胡子瞪眼,“即便有怨,也是同宗同族,怎么能用如此毒辣的手段置人于死地?”
慕二这次真的过火,开祠堂家法伺候都不为过!
“话不能这么说,”慕耀并不想背这个锅,“既不是我让他骗人,又不是我让他逛窑子,只是掀开这层遮羞布而已,谈何毒辣?”
“可这样,会彻底断绝他的仕途?”
于公于私,慕族长都不想看到这个场面。
往大的说,不应该毁掉宗族的希望。
往小的说,两方虽有摩擦,却祸不及小辈。
“这跟我要求你把他们分出去有关,”慕耀转向慕濯,“要不你先出去一下?”
“凭啥?”慕濯气极反笑,“这是我家!”
他又不是外人,什么话不能听?
慕族长察觉到侄子有顾虑,不过,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让自己儿子知道,“没事,你直说吧,慕濯不会乱传。”
“行叭,你们不后悔就好,”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慕耀直接抛出炸弹,“慕知智亲爹伤到了命根子,镇上大夫说这辈子都不可能治好,而科举又要追查三代。
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放弃出仕,要么干脆硬着头皮死瞒着。”
前者肯定不可能,可后者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
慕濯一脸震惊,反应过来后,抓住慕耀肩膀疯狂摇晃,“你刚刚怎么不再坚持坚持呢!”
这么重要的秘密,他配知道吗?
万一喝醉酒透露出只言片语,岂不是成了整个慕家的罪人?
“不用紧张,”慕耀满脸无语地扒开他的手,“只要管好自己的嘴就好。”
慕族长自听到消息后,就一言不发。
表面淡定,心里却一群群羊驼奔跑。
他虽然口口声声要割掉慕三,也是实在被逼无奈。
万万没想到,慕三没事,慕大却成了太监。
这是什么发展?
他抽抽嘴唇,语气尽量保持平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三天前我去医馆恰巧听到他们吵架,除了我们外,也就李氏和医馆的人知道。”
“慕海呢?”
“不清楚,但是,”话音一转,慕耀猜测,“倘若他知道,三房不会像现在那么平静。”
“你倒是了解的清楚!”
慕族长没好气地打慕耀一巴掌。
这个浑小子,每次回来都给他出难题,一次比一次棘手。
可慕兴的事,确实得好好处理。
越想越烦躁,他干脆赶人,“老幺,带着慕二去村里转一圈,我暂时不想看到你们两个混账!”
“关我啥事?”慕濯小声咕哝,“每次都这样,有啥不顺心立刻拿亲儿子撒气,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桥洞捡的。”
“你当咱们家银子是大风挂来的?无缘无故谁养别人家孩子?”慕族长脸绿了,“赶紧滚,看到你就觉得碍眼。”
“走就走!”
说完,慕濯扬着下巴示意慕耀跟自己离开。
走出家后,才苦着脸抱怨,“老头子脾气越来越暴躁,再这样下去,我都要离家出走了。”
慕耀也觉得奇怪,“长房明明已经在县城置办产业,你为何一直耗在村里?”
不是不好,而是浪费。
村里的事并不多,一年四季不是下地干活就是承担徭役,一眼就能望到头。
“害,我哥他们都不怎么回来,毕竟还有生意忙。而且乡下又脏又乱,还要苦兮兮干活,没有县城舒服。”
“大伯就没说过什么?”
“我们兄弟明面一起,其实家里产业早就分完,只有我得到的产业全在村里。”
“你爹的意思?”
“不全是,我也想在村里照顾父母,兄长们也很无奈,难得回来一次还要帮家里干活,很多事都有心无力。”
“难怪大伯偏疼你!”
看着不着调,其实孝顺又大度,比自己强很多。
给他村里产业,看着吃亏,其实并不然。
县城就一个铺子,如今兄弟关系好,齐心协力经营,自然不会计较那么多。
可以后血脉疏远,会发生什么就不一定了。
“嗯,”慕濯没有反驳,“爹已经尽力帮我,给的不是最多,却是最适合我。”
沉默好一会儿,他神情复杂地抱怨,“以前我挺满足这种日子的,吃喝不愁,什么事都不用操心,自从你搬去镇上,突然就不甘心起来。”
听完,慕耀没生气,反而得意地勾起嘴角,“羡慕还是嫉妒?”
“我会嫉妒你?开什么玩笑,”慕濯白了他一眼,“我没张扬只是低调,除了分家得到的东西,我爹又私下补给我二百两,真计较起来,你比我穷多了!”
这话确实没办法反驳,慕耀直接当做没听到,“所以你究竟怎么想的?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不安分。”
第110章 枯燥乏味
“该怎么说呢?”
慕濯纠结起来,皱着眉梳理许久,才娓娓道来:
“你在三房是小可怜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兄弟也不待见,我就正好相反。
爹娘从小就疼我,兄长们也处处让着,活了二十四年,竟找不到一件不顺心的事。”
听听,是人话吗?
这厮真的好欠揍!
慕耀黑着脸把嘴紧抿,别过头不想接话。
慕濯并不在意这个,顿一下后,又继续不紧不慢地袒露心声,“可能人就是贱蹄子,安逸日子过太久,就想瞎折腾。”
“看着你孤注一掷脱离三房,我才意识到自己这辈子竟然没为一件事拼搏过。”
“每天不是吃就是喝,了不起就是下地干活,枯燥乏味的提不起半点精神,像腌入味的咸鱼一样。”
慕耀:……
他该说什么?
不用疲于奔波,这不应该是大部分人梦想中的生活?
果然,贱!
“别以为我开玩笑,”慕濯真的很郁闷,“你根本无法理解那种无聊到只能满村子瞎逛的感受,很清晰认识到自己虚度光阴,油然而生一股愧疚。”
慕耀感觉这位堂哥真的很欠,“你可以读书提升自己,也可以帮嫂子照顾孩子,实在不行还能打零工赚钱,做点什么不能打发时间?”
如他,每天时间都不够用,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个人。
“读书犯困,孩子又太吵,打零工辛苦……”
“看吧,”慕耀忍无可忍,“其实跟无聊没任何关系,你单纯就想找乐子!”
听起来差别不大,其实有着本质的不同。
慕濯这人,就是日子太舒坦骨头痒,想找点事寻求刺激。
大伯越来越暴躁,恐怕就是察觉到这点,身体力行压住儿子的蠢蠢欲动。
“或许真是这样,”慕濯也深以为然,“用我爹的话说,我不知道好赖,欠缺一些毒打,他经常用三十年前逃荒的事教育我,我刚开始觉得那会儿的人真难,得珍惜现在的好日子,后来就没感觉了。
说实话,我想尝一下挨打的滋味。”
慕耀闭上眼睛揉捏额头,他就不该给慕濯说话的机会!
“你继续想吧,我去看看你爹考虑的怎么样,南崽还在家等我,得快点把事办好。”
说完,快步离开。
他实在无法忍受慕濯的奇葩,怕再待下去会揍人。
慕族长没在屋里待多久就出来了。
这事想太多也没用,压根没别的选择。
慕耀进来,就看到他背着手唉声叹气,“大伯,可权衡好怎么做?”
“我准备先去三房看看!”
“哦,”慕耀并不意外,感觉有些累就顺势坐到椅子上,“去吧,我等你好消息。”
这反客为主的姿态,险些让慕族长暴走,“老实待着别出门,别火上浇油!”
咬着牙交代完这句,慕族长急匆匆赶到三房。
此时,慕知智准备回学堂,正委婉地要钱,“祖父,这次夫子很生气,少不了打点一二。”
“需要多少?”
“至少也得二十两,毕竟,夫子也要往上走人情。”
“没钱,”慕海并不想再当冤大头,“我跟你奶的棺材本全被你们父子俩祸害没了,问你爹娘要去。”
以前自己补贴大房那么多,多少得有点存银吧?
他一想到自己累死累活赚的银子被孙子拿去风流,就全身血液倒流。
闻言,慕知智眼神阴郁,他才不相信家里没有银子,只是不想给而已。
然而,即便不满,刚犯大错的他也不敢反驳,“嗯,回头我问问他们。”
“在学堂好好读书别闯祸,家里不仅没钱,地也被你三叔分走一半,”慕海语重心长嘱咐,“你若考不上功名,可能连温饱都无法保证。”
“孙儿明白,谢祖父教诲。”
“前几天陈里正孙子来乡下玩,不小心掉进河里被福宝救了,两家逐渐有了来往,本来打算让你送福宝过去玩几天顺便向秀才公请教下功课,却出了这事。”
慕海长长的叹一口气,“我说这些并不想责怪什么,而是告诉你,人要时刻谨慎,否则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陈家那边慕海并不怎么在意,孙女福气大,丢了陈家还有李家王家。
可这并不妨碍他用这件事给孙子施压。
“祖父,孙儿一定记住这个教训!”
慕知智声音晦涩。
惋惜错失良机的同时,越发痛恨把自己打晕的人。
暗自琢磨着用什么手段把人找到报复回来。
然而,还没有头绪,慕就被来人打断。
慕族长到三房后,直接跟慕海说,“老三,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赶紧让慕知智退学,要么你们一房离开。”
慕海懵了,反应过来后,立刻勃然大怒,“大哥,即便你是族长,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往上数三代谁家被赶出村子了?即便那些绝户的人家,族里都留了牌位!凭什么容不下我们?”
慕海早想过离开溪下村。
这里又偏又穷,消息闭塞,连好点的书院都没有,根本上不了台面。
但是,绝对不是这种灰溜溜如丧家之犬一般被撵出去。
他预想的画面,是孙子考中秀才后,风风光光离开。
“大爷爷,”慕知智也无法接受,“我承认自己这次行事不周,但是还没到被逐出宗族的地步吧?十几年前那个失手打手自己媳妇的人,不也好好待在村里吗?”
“只是行事不周?难道不是不孝不义、色胆包天?”慕族长非常鄙视,“整天在学堂接受圣人熏陶,却自甘堕落把自己与村里烂人比较,慕知智,你倒是越来越有出息!”
怎么有脸说出这些话的?
读书人的礼义廉耻呢?
他就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丢脸吗?
一番话,把慕知智极力隐藏的事全扒出来。
他又惊又怒,死命攥住十指才没让自己彻底失去理智,“大爷爷,我没你说的这么不堪。”
从小到大听到的无一不是夸赞,这两天受到的责骂却比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要不是那个该死的偷袭者,他一定一定不会这么狼狈。
我慕知智发誓,倘若能找到这个人,定要把他挫骨扬灰!
第111章 知足常乐
“大哥,”慕海非常气愤慕族长把大孙贬低的一文不值,“你若是故意找茬,大门在那,慢走不送!”
三房处境已经够艰难,还特意跑过来骂人,族长就能这么缺德?
呸!
什么玩意!
慕海的反应,虽然并不出乎预料,慕族长还是肉眼可见的失望了。
他之所以没直接挑明,就想看看这爷孙俩还有没有救,结果显而易见。
沉思片刻,他决定放弃挽救,“慕兴伤了命根子,大夫说治不好,你们既然不想放弃科举,就赶紧处理家业离开吧。”
“老大伤了命根子?”
“我爹成了太监?”
祖孙俩不约而同惊呼,眼睛瞪的溜圆。
“这怎么可能,”慕海并不相信,“他只是受了点轻伤,养几天就好,大夫亲口这样跟我说的。”
“统共二两肉,可不是轻伤?反正也不耽误吃饭、干活。”
慕海被噎得半死,没搭理慕族长,气冲冲就找到儿子,“老大,把你裤子脱了!”
“爹,”闻言,慕兴心里慌的不行,却强做淡定,“你若是发热就眨眨眼,我让李氏请大夫。”
“别废话,快脱!”
慕兴又一次试图自救,“我是读书人,做不来这种有辱斯文的事。”
“不脱是吧,我自己来!”
慕海说完,动作粗鲁地把慕兴给扒光。
视线落在缠的严严实实的某处时,天骤然崩塌,“竟然是真的!”
他寄予厚望的大儿子,彻底废了,甚至连累他们整个家都抬不起头。
悲愤交加,扬起手就是一巴掌,咬碎牙咆哮,“到底怎么回事?”
“爹,谁把我受伤的事给你说的?是不是李氏那贱人?就知道她会这样。”
那婆娘眼里的怨恨几乎化成实质,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早想宣扬出去让自己沦为笑柄。
慕海气到心梗,“合着你们两口子都知道,就瞒着我!”
这么大的事,竟然藏的这么严实,该说他们有进步还是更蠢?
慕兴充耳不闻,只是继续追问,“到底谁告诉你的?这事还有谁知道?”
言语间,已经有了气急败坏的羞恼,以及,掩藏在心里的惊恐。
慕海没搭理他,只是失魂落魄的离开。
回厅堂后,压着嗓子给出答案,“大哥,你让我好好想想。”
“看来你也知道这事多严重,”慕族长态度稍微软和了些,“看在爹的面子上,为兄给你一个忠告,知足常乐,别妄图渴求那些自己得不到的,慕知智名声已败,急流勇退才最好。”
“我心里有数,家里事多,不留你了!”
冷冷吐出这句话,慕海黑着脸把人推搡出门。
慕族长也不想多待,但是有些事必须交代,“别想着蒙混过关,如果明天还看不到你的行动,咱们直接祠堂见!
你想要荣华富贵是你的事,族人却很无辜,他们不该被你的野心牵连。”
说完,大步离开。
第一次被别人赶出去,面上不显,其实还挺尴尬的。
慕族长走后,慕知智开口,“祖父,我勤学苦读那么多年,绝对不能就此止步!”
“当然不能,我们为此付出那么多,即便前面刀山火海,也不能停下。”
慕族长家。
春困夏乏秋打盹,太阳照的人全身懒洋洋,慕耀索性闭上眼睛,都快睡着,却被亲大伯一脚踹醒,“扔给老子这么大麻烦,你怎么好意思睡觉!”
“你又不让我出去,不睡觉还能做什么?”慕耀满脸无辜,“情况如何?他们怎么选?”
“用的拖字决,还没说怎么办,”慕族长给自己灌一碗水才继续往下说,“不过,他们应该会选择分宗离开。”
无论慕知智考不考,离开都是最好的选择。
慕兴的事,知道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总有一天会纸包不住火。
“这不是挺好?”慕耀疑惑,“怎么你脸色跟便秘似的?跟他们吵架了?”
“不是,被你前爹给轰出来了,”慕族长一脸郁闷,“他绝对是故意报复。”
德性,也就敢在这种事上小心眼,有本事管好子孙后代啊。
“要不我去一趟给你报仇?”
“得了吧,”慕族长憋火地看着这个不省心侄子,“别以为你能跑的掉,他们现在最恨的就是你这个始作俑者。”
若是没慕知智这件事,自己处理的手段绝对不会这么极端。
毕竟,太不太监也只有一家人知道,慕兴有妻有子,好端端的外人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可全镇注意力都在慕家后,即便只模糊传出风声,也多的是人较真。
“恨就恨呗,”慕耀不在意地耸耸肩,“反正早结下梁子,仇恨多一点少一点没差别。”
若是自己不计较就能安稳,慕海也不会因为南崽名字找过来。
要不是慕族长死拦着,他其实更想当面告诉老宅那些人自己的手段,警告他们永远别来惹自己。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别不当回事,慕知智若是坚决走科举,以他的资质,不出三年,必然有所成就。
届时,对付你一个普通人,甚至连自己动手都不用。”
“哦,”慕耀一脸淡定,“大伯,有没有人告诉你,我也打算科举入仕?”
“你说什么?刚刚没听清,”慕族长震惊地转过头,“再重复一遍。”
“我要,科举入仕!”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回望慕族长的眼神也坚定不移,没有一丝闪躲。
让人清清楚楚的感知,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即便这样,慕族长依旧再一次询问,“你认真的?”
“对,我已经开始启蒙,最迟六月就会去学堂读书,南崽也一起入学。”
“你媳妇同意?”
“嗯。”
慕族长无话可说。
这件事非常离谱,他并不认为二十二岁才开始认字的慕耀真的能考取功名,但是人夫妻已经商量好,他一个隔房大伯也没法反对。
而且,有上进心是好事,哪怕不切实际。
只有摔一脚后,才明白脚踏实地多重要。
良久,他拍了拍侄子肩膀,“想读便读,只要别跟慕知智一样就行,多识字总是好的!”
第112章 固本培元
虽然没斥责,却绝口不提科举入仕,分明是不相信自己。
慕耀摊摊手,也不在意。
毕竟,听起来确实不靠谱。
再三试探慕族长不让自己去老宅添油加醋后,他果断离开,“时间已经不早,我先回家,有事再让人通知我。”
说完,挥挥手,赶着骡子离开。
然而,刚出大门,就被慕濯拦住,“等等,我跟你一起去镇上。”
慕耀想也不想拒绝,“镇上日子更无聊,不合适!”
自从听过那番话,心酸也好嫉妒也罢,反正,慕耀都不想再搭理这个堂哥。
“没事,我不在意,换个地方待待而已。”
“地里的活怎么办?即便薅完草,也该浇水了吧?”
“到时候我再回来,”说话间,慕濯已经跳进车厢,“放心,不耽误你正事,我找赵嘉他们玩。”
“算了吧,你别再祸害人!”
慕耀试图打消他的想法。
世界就是这么操蛋,有些人想摆脱的生活,确实有些人一辈子都渴求的。
不知道还好,知道后,心里的滋味,恐怕只有自己知道。
“我给他们送东西总行吧?他们应该快没粮食了,你先等等,我回家扛一袋。”
这次,慕耀没再拒绝。
拿人手软,他还服务良好的把人门口,“就是这,他们三个应该都在家。”
歪歪扭扭的大门,磕磕巴巴的土墙,以及房顶不知道多少年头的茅草。
“他们就住这种地方?”慕濯语气嫌弃,“我家柴房都比这个好!”
“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很不错,若是没我媳妇的陪嫁院子,我连这种破房子都没得住,只能去破庙!”
意识到慕濯思想不端正后,慕耀也像慕族长一样,有意无意地让慕濯认识世事的艰难。
他并不讨厌这个只大自己两岁的堂哥。
没有吃过苦,身上带着很多人都没有的单纯和任性,却知道分寸,不会让人特别为难。
而且也清楚自己弱点,虽然不想改,却紧守着某个底线。
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其实也挺有意思。
慕濯并没有领会慕耀的用意,吐槽之后,便敲门叫人,“有人没?快出来开门。”
屋内。
李念从医馆回来后,就一直失魂落魄,偶尔还视线带着不平地打量其他两人。
丁一:“念哥,大夫说了啥让你抑郁这么久?”
好像真的很严重!
赵嘉也疑惑,“难不成真的有大病?”
“我好着呢,生龙活虎,你们才有大病!”
“这么激动干啥?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没有的事!”
李念态度强硬,打死不认,却一脸沉重地准备熬药。
见状,两人对视一眼。
赵嘉:“看来病的不轻,不会已经没治了吧?”
丁一:“不要啊,念哥还那么年轻,刚找到媳妇呢。”
“你们才没治,我只是出了点小问题,需要固本培元!”
恰在此时,慕濯的大嗓门传过来。
李念放下药包出来开门,“濯哥,耀哥,你们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找我们?”
虽然问的是两个人,视线却只对准慕濯。
认亲宴把三人与慕族长家的关系拉近很多,但还在磨合期,三人又着急赚钱,其实并没怎么打交道。
“接着,”慕濯没回答问题,反而把肩膀上的麻袋递给李念,“里面是没磨的小麦,是哥哥在你们这住的报酬。”
意外且猝不及防的动作,李念不仅没接住,还闪了腰。
“嘶,好痛!”
他死死拽着旁边的慕耀,半晌没起来。
“不是吧?”慕濯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一幕,“就七八十斤的麦子,这都接不住?你是有多虚啊?”
明明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怎么这么中看不中用?
“一点不虚!”
李念很坚持,说完,扶着老腰把麻袋抗进屋里。
“他们三个,”慕耀解释,“赵嘉力气最大,可以抗动三百多斤的东西,但是速度和爆发都差了点。
李念则手眼灵活,很容易发现猎物,准头也好,不过力气寻常,心性不稳。
丁一年幼体弱,做事也慢吞吞,却心细如发,看着最不起眼,其实最不需要人担心。”
说完这些,慕耀继续往里走。
慕濯怔愣一下,然后哑然失笑地看着他的背影快步跟上,“你们经常一起打猎?”
“大多数都是秋冬两季,秋天猎物肥,冬天危险低。”
“以后能带上我吗?长这么大,我还没正经打猎过呢?”
“有机会的话就可以。”
“成,就这么说定了!”
说说笑笑的,很快跟上抗麻袋的李念。
赵嘉和丁一看到三人,立刻开心地迎上来,“濯哥,耀哥,你们特意送东西过来吗?”
“是哥送的,”慕濯推开旁边的慕耀,“跟他没一点关系!”
丁一不停点头,“嗯嗯,谢谢濯哥,谢谢耀哥。”
慕濯气结。
丁一讨好地笑笑,连忙给两人倒水,还放了些从慕耀那蹭来的极品大红袍,“赶这么久路肯定渴了,先喝口茶吧。”
“嗯!”
慕濯把茶水一饮而尽,开始东一句西一句的乱扯。
见状,李念坐不住了,“你们聊,我去熬药!”
“是给你买回来的小丫头熬吗?”
“不全是。”
含含糊糊地说完这句,李念快步离开。
“念哥自己也要喝药,”丁一解释,“不知道他生了什么病,大夫嘱咐要固本培元。”
不识字的丁一不理解这四个字的含义,慕耀却表情微妙。
慕濯也当场拍桌子哈哈大笑,“老天,原来他真的虚啊!”
难怪连一袋粮食都接不住。
这孩子才多大?刚刚二十岁吧。
年纪轻轻就这样,怎么给未来媳妇幸福?
“虚?”丁一茫然,“是说念哥吗?”
“就是他,啧啧,到底怎么搞成这样的?”
慕耀押口水,说出推测,“他们三个逃荒那会儿身子就亏空,还没完全补好,就学着大人去花烟馆,李念贪色自制力又差,恨不得一战到天亮,久而久之,身体就虚了!”
“他们经常去花烟馆?”
“很正常,”赵嘉憨笑着挠挠头,“我们本来就是混混,总得做几件符合自己身份的事吧?”
第113章 顺其自然
慕濯梗住。
从见到这三人,他们就安分守己,既不打架闹事,又不喝酒赌博。
以至于自己真的把这事忘记了。
良久,憋出一句,“怪不得你们身体虚!”
“只有念哥虚,我们强壮着呢。”
“或许,只是表象呢?”
“不可能!”
“你们可有了解过李念带回来的那个丫头?”眼看快要吵起来,慕耀转移话题,“她一直都昏睡吗?”
“中午醒了会儿,喝一碗粥又睡过去了,至少还得在床上躺三天。”
叹口气,赵嘉继续往下说,“那丫头也是个可怜人,家里兄妹四个,她是最小的,她娘为生她差点命都没了,还伤到身子,不怎么受家里待见。
上个月淋雨生病,家里怕花钱不给治,又怕死在家里不吉利才给卖到花烟馆。”
“这什么父母啊?哪里不好偏偏卖到青楼?即便这姑娘侥幸痊愈,也一辈子都在火坑。”
“病的太重没人敢接手,老鸨当初也是看她骨相好的份上赌那么一把,请了好几个大夫看病都说必须常年温养才抛给念哥的。”
听到这,丁一实在忍不住吐槽,“药钱真的好贵,一服二百文,五天一两,一个月六两,一年七十二两,难怪老鸨不愿意养着!”
他们所有钱加起来,也只够吃半个月的。
本来就贫穷的家,因为多了个人,越发雪上加霜。
可人都买回来,总不能再丢出去吧?
“什么药这么贵?”
慕濯自认为不差钱,还是被吓到。
他们家所有收入加一起也不过一百两出头,还不包括日常开销。
讲真,即便他们家,也养不起这样一个病人。
“药里加了人参须,”丁一愁的眉毛都纠成一团,“还有当归、阿胶等等,反正很贵就对了。”
“要不你们把人还回去吧?”慕濯咋舌,“一年吃掉将近十亩地,这谁养的起?”
就这病病歪歪的身子骨,自己都照顾不好,将来怎么生崽?
慕耀也沉默。
他没想到买个人会有这么大麻烦,“大夫可有说要吃几年?”
“至少三年!”
也就是二百一十六两白银。
话音落地,满堂寂静。
慕耀回家后,满脸严肃地告诉苏黛这件事,“媳妇,你认为该不该把人退回去?”
“不用送走,这姑娘身体我可以帮忙调理,根本不用三年那么久,但是,”话音一转,苏黛冷静地开口,“这毕竟是李念的事,其中的花销肯定得他承担。”
冒着泄露秘密的风险帮忙调理身体已经仁至义尽,不可能把所有事都揽下来。
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买人时,李念就该考虑到这些问题。
“嗯,”慕耀非常赞同这些话,“也算给他色迷心窍一个教训。”
“赵嘉和丁一呢?他们俩怎么想?”
这已经不是多双碗筷的问题,而是切切实实损害了集体利益。
“那俩憨憨才不会考虑那么长远,一直在厨房做韭菜盒子,想赶紧摆摊赚药钱。”
苏黛一头黑线,“还没学会?”
韭菜盒子而已,有手就行。
这仨憨憨已经弄了一个星期吧?
“勉强算学会了吧,”慕耀并不敢肯定,“做出来的东西,表面黄灿灿的,味道却略微发酸,特别奇怪。”
能吃下去,可绝对不想吃第二次。
自家吃都嫌弃,更别说卖给别人。
“发酸?难道是加了老面发酵?”
“也可能掺醋了,不太清楚,我觉得他们还是放弃比较好,真的不适合吃这碗饭。”
多简单的东西,他看几遍就会了,只是味道没自己媳妇做的好吃。
这仨憨憨这么久还没入门。
真的无法理解!
苏黛深以为然,快速转动脑筋,回忆有没有更简单的吃食。
除了煮粥外,还真找不到别的。
想了想,苏黛换一个角度,“相公,他们平时自己吃饭都做什么?馒头包子面条稀饭吗?”
“丁一会擀面条也会做馒头,不过别抱太大希望,他手艺真不咋地。
有钱的时候恨不得把油罐倒空,腻死人不偿命,没钱的时候只在里面掺咸菜,盐都不加。”
其中滋味,只要吃一次,就一辈子忘不了。
苏黛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操作?”
做出来的,真能吃吧?
“他们三个逃荒时见惯抢东西的事,然后就觉得粮食只有在自己肚子里最安全,哪怕知道下顿可能会饿肚子,依旧会控制不住的把好东西用完。
这两年进山打猎存住银子后多少好一点,以前经常上个月大鱼大肉,下个月冒雨进山挖野菜。”
说到这些,慕耀话语间满满都是无奈。
生气吧,觉得这些行为情有可原,仨憨憨是真的缺乏安全感。
体谅吧,又绝对不行,这种生活方式从根上就是错的。
除了顺其自然,还能咋办?
李念买人或许也不是坏事,头顶有座大山压着,以后想浪也浪不起来。
“不是,”苏黛还是有些不理解,“经历过这些后,不应该跟松鼠一样,使劲儿屯粮吗?他们仨怎么正好相反?”
脑回路都跟别人不一样!
“或许因为粮食被抢过吧,”慕耀也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现在多了这么大一笔开销,他们肯定不可能像以前一样。”
说完,感觉到有些燥热,拿起茶盏喝水。
然后,就疑惑起来,“媳妇,这茶好像跟以前喝的不一样?”
入口微苦,继而回甘,还有一股凉意,解渴又提神醒脑。
“我用薄荷、蒲公英和甘草煮的凉茶,专门解暑的,好喝吗?”
现在喝凉茶其实稍微有点早,可苏黛在空调房待习惯,稍微有点热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这时代又要穿好几层衣服,所以才绞尽脑汁配出凉茶。
为此,已经连续三天薅蒲公英。
“凉茶?茶如其名,”慕耀认真咀嚼这两个字,脑海闪过灵光,“味道特别,解暑效果比绿豆汤还要好一些。”
他以前也喝过大夫准备配的解暑汤,但是,好像都比不过自家媳妇这次煮的。
无论是效果还是口感。
“没错,”南崽也附和,“喝完嘴巴冰冰凉凉的,特别舒服。”
第114章 活在现实
“别喝太多哦,”苏黛提醒儿子,“再好的东西都要适量,小孩子肠胃弱,更要节制。”
“嗯嗯,我只喝一杯。”
说完,南崽捧着茶杯继续小口抿着喝。
见状,慕耀若有所思,“媳妇,你说,李念他们能不能支个摊子卖凉茶?”
“凉茶摊子?”
苏黛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
“对,”慕耀继续分析,“现在已经四月下旬,最多半个月就要收麦,这时候的人最忙最辛苦也最舍得花钱,更何况咱们的东西确实好,只要稍微比医馆便宜些,根本不用愁没人买!”
“听起来确实不错,可是落安镇还是有点小,”苏黛双手托腮,“要不这样,让他们直接在县城门口搭草棚子卖茶,那里人流量大,也不用抢医馆生意。”
“距离太远,他们没有牛马,不太方便吧?”
“你不是要静心读书,把咱家豆豆借给他们,省的它光吃不干活,天天给它弄草料也很耽误时间!”
“我觉得可以,”南崽双手赞成,“豆豆太能吃了,一天要添好几次草料,把它送出去刚好让我和爹爹喘口气。”
于是,这个提议全家表决通过。
慕耀行动能力极强,当即,带着东西回到李念三人的住处,“你们别再做韭菜盒子,放过自己也放过它!”
“慕耀,”听到声音,慕濯好奇地探过头,“你怎么又回来?”
嗯?还带了骡车!
镇上就这么大地,从头走到尾也用不了两刻钟,至于吗?
“有事跟李念他们仨说。”
“耀哥,我是不是太笨了?”
丁一擦擦手从厨房出来,满脸沮丧。
明明嫂子方方面面的注意点都讲解过,他就是煎不好。
慕耀白了他一眼。
何止是笨?简直手残。
别人学手艺还要偷师,他们倒好,饭喂进嘴里都能给吐出来。
“锅洗干净后,把凉茶煮了,”想了想,慕耀又补充,“两包配料一锅水,熬够一个时辰。”
“凉茶?那是什么?”慕濯好奇地凑过来,“弟妹从娘家带来的秘方吗?”
“嗯,跟绿豆汤一样,专门解暑的茶,等会儿煮出来你就知道。”
“耀哥,我马上就去煮!”
虽然不知道慕耀怎么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丁一还是颠颠的接过东西干活。
见状,慕濯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慕耀,你该不会要把方子给他们仨吧?”
“本来准备让他们卖韭菜盒子,”慕耀烦躁地踢一下旁边凳子,“结果你也看到,这三人根本不是做饭的料,他们已经入户,六月就要交税,总不能干巴巴在家躺着,更别说还有个病人要养,肯定得想办法赚钱。
趁着暑气摆个凉茶摊子,总比混吃等死强!”
“道理谁都懂,但是,”慕濯压低声音问,“你真就这么把能传家的方子给拿出来?”
这不是多少钱,而是一条源源不断大财路。
关系好成啥样才能做到这一步?
慕二一直说自己凉薄,其实恰恰相反。
重义又重情!
“呃……”
慕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自己媳妇随便捣鼓出来的吧?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
“哪里夸张?我爹书虽然读的不咋样,却写的一手好字,兄弟五个中,只教我和大哥两个人。
还有慕林,他跟着外村木匠好几年,人家都不愿意教真本事,只让做桌椅板凳,大件的床、柜子提都没提。”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并不是一句空话。
无论做什么,只有强过别人,才能让人另眼相待。
与之相对的,比不过自己的人当然越多越好。
“敝帚自珍也不算错,”慕耀很理解这种做法,“如果所有人都一样,根本没办法突出个别人的优秀。”
“知道你还给?”
慕濯又急又不能理解。
尽管赵嘉三人也是他名义上的兄弟,但是人有亲疏远近。
比起刚认不久的义弟,他更在意合脾气的堂弟。
“没事,这并不算什么。”
“你……”
慕濯想骂人,又觉得没资格。
锤了他一下,妥协地坐到旁边,“别后悔就成!”
诚然,赵嘉三人现在看起来确实不错,然而,亲兄弟尚且能反目成仇,这种只靠情谊维护的单薄关系,又能延续多久?
慕濯也不想刻薄,只是真的见太多这种事。
三房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你刚接触他们不了解,他们仨真的没什么心眼的,小毛病确实不少,人品并没有问题。”
“能感觉到,”慕濯撇嘴,“一年吃十亩地的小丫头都要养,太傻了。”
是,小丫头命苦,可命苦的人多了去。
非亲非故的,凭什么?
有这些钱,做点什么不好?
买房置地或者娶媳妇养孩子,哪一个不比养她强?
“你这么大怨念做什么?”慕耀疑惑,“又没让你养?”
“心里不舒服,”慕濯倒是很坦白,“他们三个怎么也算我弟弟,于情于理,都不想他们如此自不量力,可反对的话我也说不出口,这丫头到现在还没醒,可见身体已经差到什么程度,送回去就是一个死。”
说着,慕濯自嘲一笑,“到底是活生生的一条命,我不想接烂摊子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送死,是不是很虚伪?”
他就是这么个人,甭管表现的多么洒脱,本质上精明又自私。
刚刚还暗暗劝说堂弟别给方子,现在又说这些,其实也挺隔应人的。
“你只是比较清醒,这不是错,人只有时刻保持理智,才不会因为冲动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我自己也是这种人。”
慕耀说出自己看法,“赵嘉他们倒是真性情,可往往这样的人过的都比较惨,人活在现实中,很多时候不能太理想。
当然,这样的人也很可爱,只是我们做不到。”
这话慕濯非常受用,“慕二,我发现你这个人,越处越有意思。”
乍一接触很难相处,其实非常有安全感。
心机、手腕、魄力都不缺,做事不拘一格,偶尔还特别猥琐。
若是敌对,睡觉都不敢安稳。
反之成为朋友,他就是最坚强的后盾。
第115章 昂首挺胸
慕耀没搭理他,而是去了厨房。
虽然煮凉茶比煮粥都简单,但是三人连韭菜盒子都做不好,他依旧没法放心。
好在确实不难。
一个时辰后,这锅凉茶煮好。
待温度稍凉,慕耀立刻品尝,“有点烫,但是这种烫,让口腔的凉意越发明显,与晾凉的口感不同,却别有一番滋味。”
“有这么玄乎?”
慕濯不太信,连忙跟着押一口,须臾,皱紧的眉头舒展,“别说,解暑效果确实不错,怪好喝的。”
不管自家用还是摆摊卖,都很合适。
“我也尝尝!”
说完,丁一小心翼翼地给自己装一碗,闭上眼细细品味后,惊喜地呼出声,“这种茶太适合夏天了。”
喝完之后,连胃口都好很多。
“凉茶用的材料都是很寻常的药材,造价不高,只需按照配好的料熬煮,想卖热的就在摊子现煮,想省事就前一天煮好放井里凉。”
丁一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慕濯酸溜溜开口,“这么好的方子,说给就给,你还真是大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比医馆配出来的还要有用。
慕耀瞪慕濯一眼,继续叮嘱,“我媳妇建议你们在县城门口搭草棚子,那里路人多歇脚的人也多,我先把豆豆借给你们,回头赚银子你们赶紧买头牛。”
方方面面都被慕耀考虑周全,没有任何犹豫,三人立刻答应下来。
当晚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搭草棚。
慕濯也跟着打下手,忙的不亦乐乎。
用一整个上午搭好草棚后,下午就开始叫卖。
虽然天气不是特别热,但是凉茶一文一碗很便宜,还是有人舍得花这个钱。
等到晚上数一下,加一起总共有四十二个铜板。
“比预想中的少很多,”忙了一天有些累,慕濯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休息,“是不是定价太低?”
“不少不少,”丁一很满足,“现在天还没热起来,喝茶的人不多,而且才做半天生意,以后肯定会越赚越多。”
除了打猎外,真正意义上靠自己双手赚钱,而不是走各种歪门邪道。
很辛苦,又热又累。
但是也很充实,感觉头一次这么昂首挺胸的活着。
“没出息,这么好的东西到哪都不会缺生意,趁现在刚开业赶紧涨价,若是让客人习惯,即便你想涨也涨不了。”
“没事,我们不贪心!”
说完,三人不约而同呵呵傻笑。
见状,慕濯冷哼一声离开,“不识好歹,凑不够药钱后悔也晚了!”
他声音压的很低,沉浸在喜悦中的三人并没听到。
慕宅,苏黛夫妻也在说这件事。
“凉茶的生意已经做起来,等攒够经验,他们三个还可以分开卖,赚的可能不多,却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天天在家躺尸!”
南崽已经睡着,苏黛给儿子掖掖被子也钻进被窝,“凉茶季节性很强,等秋天,恐怕还要另外想一个出路才行。”
“没事,还早呢,先顾好眼前的事再说。”慕耀打个哈欠,顺势搂着苏黛躺下来,脚踹一下睡熟的儿子,不满地咕哝,“臭小子天天赖在咱们房间,真想把他扔出去。”
日复一日的抱怨,跟怨妇似的。
苏黛干脆装没听见,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过去。
翌日。
溪下村。
昨儿一整天三房都没有动作,大清早,慕族长就带着一肚子气找慕海,“我已经给你留够脸面,你们到底还想怎么样?”
此时的慕海精神萎靡,看起来苍老好几岁,眼底浑浊,却依旧不减野心。
淡淡地瞥慕族长一眼,他不紧不慢回复,“急什么,这么大的事,总要好好考虑清楚才行。”
鱼他想要,熊掌他也想要。
没确定必须舍弃一个前,还想继续挣扎挣扎。
慕族长一眼就看出他的打算,不意外,却很憋火,“老子因为你们家惹出来的破事,两个晚上都没睡好,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你倒是稳的住!
我再强调一遍,要么让慕知智退学,从此安安分分待在村里,要么赶紧滚蛋,没第三种选择。”
慕海不服气,“只要没人说,就不会有人知道,不管对村里还是对我家都不会有影响。”
“可拉倒吧,别人为啥要替你们俩保密?凭你脸大?想的真美!
万一泄露出去,你让村里其他人怎么办?难道逢人就解释太监的只有慕大一个跟旁人没关系?”
慕海哑口无言。
良久,憋屈的解释,“我家所有的产业、人情都在落安镇,去外面所有东西都要重新开始,还要防备着别人欺负。
大哥,你就不能网开一面吗?我可以把老大夫妻俩送走不让他们回来。”
“不行,纸包不住火,除非慕大死秘密早晚都会泄露出去,你们一家的事不能拖所有人下水,你若再磨磨唧唧,我不介意去学堂走一趟把这事告诉夫子。”
“别,千万别,”听到这话,慕海急了,“走,我们走还不行!”
“好好跟你说话不听非要我威胁人,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慕族长一头黑线,“你是不是犯贱啊?”
早这么说不就完事!
老三这个人,简直了。
永远都想把好处全占完,也不想想,哪有那么多大傻子给他骗。
慕族长的话很难听,也让人很难堪。
可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半点不给人留情面。
习惯之后,慕海竟然不觉得那么难接受,没有计较这些,直接说重点,“我家的房子和地你若接手,能给什么价钱?”
“看在兄弟的份上,我不压价可你也别想占便宜,只能按市价,找别人也行,长房地多根本不缺你家这点。”
一句话,把慕海所有想法堵死,“我还没说什么!”
“从娘胎出来你就是我看着长大,还不知道你想拉什么屎?薅我羊毛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慕族长鄙夷地看他一眼,“小算盘打的噼啪响,一套又一套,但凡当初你能把这种劲头用在读书上,现在也不会冒这么大风险博一场富贵。”
就怕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第116章 虚不虚伪
慕海并知道自己在刀尖起舞,却并不想回头。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大哥你自小就得爹娘偏爱,他们把最好的全留给你,我不一样,想要什么只能自己争取,哪有刀山火海,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或许从小被忽视,以至于他心里升出一个念头,有生之年,一定要把其他兄弟压的抬不起头。
“又是这套说词,但凡出点啥事,都拉死去的爹娘出来做挡箭牌,”慕族长真心无语,“讲真,你良心不会痛吗?
是,他们确实偏心,可欠了你什么?
没把你养大,没给你娶媳妇还是没给你分家产?
天天碎碎念念,怪这个怨那个,你有啥资格?
埋怨他们偏心时,怎么不看看自己都做了啥事?
你是给他们长脸还是让他们舒心?没点逼数么?
你当爹倒是自诩公正,结果二儿子过继出去,三儿子分出去,现在还想把大儿子扔出去!”
讽刺完,慕族长恍然大悟。
难怪三房孩子一个比一个奇葩,他们爹就是这么个混蛋玩意,生出正常人才奇怪。
慕海被骂的满脸通红。
他习惯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抨击父母,就欺负死人不会说话,自欺欺人这么多年,越发心安理得。
今天却被亲大哥扒下面皮还扔地上踩几脚,连反驳都不能。
嘴巴几度张张合合,还是选择转移话题,“我去整理下家里产业,先估量大概银子,回头咱们再细聊。”
说完,落荒而逃。
“什么玩意,”慕族长对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爹娘摊上你这么个孽子,也是倒了血霉!”
深呼吸后又吐一口气平复心情,慕族长背着手快步离开。
若非万不得已,他是真的不想来三房,每次来都觉得晦气。
三房同样不待见慕族长,每次都没好事。
他走后,一家人全围上慕海。
“当家的,现在是什么说法?大哥他有没有放过咱们?”
“他那人倔的像头驴,决定的事谁都劝不回,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赶咱们一家走,我再怎么求也没用。”
“那怎么办?”老周氏满脸惊恐,她用尽全身力气抓住自己男人的胳膊,“难道咱们一家真要离开?”
“不离开他就把老大的事捅给夫子,我能咋办?”慕海痛苦地扶住额头,“为了家里出个功名在身的老爷,咱们付出那么多,眼见快熬出头,怎么能就这么退缩?”
“可是,咱家的根基全在溪下村,离开这,又能去哪呢?”
故土难离,尤其老周氏已经一把年纪。
相比于丈夫对出人头地的执着,她更在意自己的身后事,不想客死异乡,对离开也非常抗拒。
慕海也有这种想法,否则也不会想两全其美,只是到底不甘心,“先算算家里产业值多少钱,可以的话直接去府城,正好把知智送到书院读书。”
“府城?”老周氏张大嘴巴,“那得多少花销才够?”
“那也没办法,”慕海头疼地揉揉太阳穴,“科考要看籍贯,咱们不能搬太远,可因为知智之前的事,太近了也不行,府城刚好合适,落安镇能走到那的几乎没有,如此才没人知道咱家以前的事。”
闻言,老周氏灵机一动,“最好给知智改个名字,认不出来他才不会有人揪着不放。”
“嗯,到时候跟知仁的一起改,听说景风也是南风的意思,出这么多事,我没心思跟老二掰扯,以后知仁就叫这个名字吧。”
“慕景风?”老周氏很满意这个名字,“确实好听。”
“爹娘,”事发后,老两口恼恨大儿子不争气一直没搭理,眼看家都要搬了,慕兴再也坐不住,“你们应该不会把我留这吧?”
短短一天,他已经体会到从高处坠落的落差。
以前他是家里骄傲,即便被人骗光家里银子,父母出完心里那口气便不再计较。
可现在,不仅遭受忽视,他甚至感觉一股乍隐乍现的惊天恨意。
诚然,自己确实耽误儿子科举,可他又不是故意,凭什么被所有人迁怒?
“留你在这干啥?留人现眼?”慕海现在看一眼大儿子就眼疼,“没事回屋待着别乱晃荡,看到你就烦,从小到大没给家里做一点贡献就算了,还整天拖后腿,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生你!”
“老大,”老周氏也沉着脸嘱咐,“你现在不能惹人注意,越不起眼越好,听你爹的,没事就在自己房间待着,走的时候不会落下你,放心吧。”
对这个以往最疼的儿子,或许是失望积攒的太多,她再也无法亲近。
可反过来想想,三个儿子也只有这个在跟前,哪怕不喜欢,也不能随意对待。
虽这样告诫自己,感情不一样后,态度也到底有所改变。
闻言,慕兴闭上眼说出压在心里的话,“爹娘,你们变了,变得我都快不认识!”
不就是受点轻伤,凭什么看垃圾一样看着自己?
不能生孩子的多了去,谁家寻死觅活过不去?
“变得是你才对,”慕海痛心疾首看着大儿子,“小时候的你多好,聪明又机灵,经常被夫子夸,可现在呢?你就是咱们家的污点、耻辱。
因为你,知智这辈子都过得提心吊胆,因为你,整个家如丧家之犬灰溜溜离开,但凡有点良心,都愧疚的恨不得长跪不起,你倒好,反过来怪我们不够贴心?
太让人失望!”
自己眼睛当初瞎了,才觉得这儿子哪哪都好,分明自私自利又拎不清事。
“失望也没办法,”慕兴冷笑一声,“你们现在就我一个儿子,再看不上眼也只能忍着,有本事杀了我!”
“差点忘记,我死后慕知智要丁忧三年,你们不敢,”慕兴好像得知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竟然哈哈大笑起来,“既然如此,就别惹我不高兴,否则,我死也把慕知智拖下水。三年时间是不长,但是,家里的银子真能支撑到知智丁忧结束?”
“畜牲,那可是你亲儿子!”
“虚不虚伪?你都对亲儿子赶尽杀绝,为何换成我就不行?”
第117章 奔走相告
两天后,慕海一家趁夜离开,慕族长没声张,却也没特意隐瞒。
村里人很快发现不对劲。
“我觉得海叔一家已经搬走!从早到晚都没人出来,去敲门也没有人开。”
“是不是走亲戚去了?”
“他们家现在的名声,哪个亲戚敢收留?肯定是搬家。”
掷地有声的语气,跟亲眼看到似的。
“不可能吧,慕二还在村里呢,他前两天不是还找人盖房子?三房走能不带上他?”
“怎么不能?毕竟都已经分家,谁家分出去的儿子还跟爹娘住一起?”
“话是那样说,可毕竟是搬家,把亲儿子一个人留下,是不是不太近人情?”
“倘若都带走,万一在外面混不下去,岂不是连个投奔的人都没有?笨不笨!”
“没错,他们家现在的情况,换个地方重新开始更好,也不用连累别人。”
尽管还不知道分宗,村民们依旧认为三房离开对溪下村很好。
这是好事,得奔走相告。
于是,慕族长到了慕宅。
“他们已经搬走,离开之前还宰陈家五十两银子,也不知道怎么办到的。”
“不奇怪,”慕耀摇头,“他们做这种歪门邪道的事向来很有心得,可有说去哪?我得避着点。”
“没说,可能想切切实实跟这边断开联系,随便他们,反正已经分宗,怎么折腾都到不了咱们头上。”
说着,他神情复杂地打量起侄子,眼底暗藏忌惮。
有道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过继出去后,慕二从来没抱怨过三房如何,出手却果断狠辣,一环扣一环,顺水推舟把人彻底从自己生活剔除。
像个出色的猎人,不动声色的布下陷阱,看着敌人一点点接近、挣扎直至认命,丝毫不顾及血脉关系。
狠辣冷漠的态度,倒是跟老三一模一样。
“嗯,”慕耀坦然地坐在主位,任由慕族长打量,表情平静的没一丝波澜,“这样最好。”
“慕二,这次事出有因,你对三房出手我当不知道,没有下次,”慕族长面无表情警告,“同族之间可以看不惯,却不能算计至此,毁人前程不压于杀人父母,越是聪明的人,越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否则,只会自毁前程!”
“您以什么身份说的这番话?大伯还是慕家族长?”
“都有,身为大伯我希望你别走歪路,作为慕家族长,我希望你不会成为危及宗族的祸害!”
听完,慕耀尴尬地摸摸鼻子,“也没这么夸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没人找事,我才懒得绞尽脑汁算计人,这方面我不太擅长,每次都要想半天。”
槽点太多,慕族长一时竟不知从何吐起,良久,憋出一句,“你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好家伙,合着三房的厚脸皮是一脉相承,一个两个全是这样。
慕耀就笑笑不说话,乍一看无辜又无害,仿佛慕族长在冤枉人。
心梗疼!
拍拍胸口舒气,慕族长果断转移话题,“慕濯这兔崽子在哪鬼混?怎么还不回家?”
话虽然这样说,慕族长却一点不担心儿子。
他教导出来的孩子,不着调归不着调,却知道分寸,不会做明摆着找抽的事。
“他在帮赵嘉三个做生意,没有跟你说吗?”
“什么生意?”
“在县城门口打了个草棚子卖凉茶,赚不了大钱,稍微补贴点家用。”
慕耀没提李念买人的事,怕气着眼前这位本来就气不顺的大伯。
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想帮李念承担怒火。
听到解释,慕族长欣慰地捋捋胡子感慨,“不错,懂事了,还以为他们要再打磨半年,倒是我小人之心。”
呵呵!
慕耀垂头掩饰眸底笑意。
若是大伯得知这三人如此努力是因为李念花烟馆买人,会不会直接跳脚?
聪明的没接话,轻轻点头糊弄过去,而后迅速抛出另外一个话题,“马上要收麦子,堂哥们今年回不回来帮忙?”
“今年请短工,”慕族长语气有些失落,“县城生意忙不能丢,老大他们的年纪到底大了,一年不干活,猛不丁的身体吃不消。”
年纪大是借口,其实就是不想回来帮忙。
这些孩子在县城赚钱后,就看不上家里的仨瓜俩枣。
然而,也不想想,商人赚钱多又如何?士农工商它就排在末位。
这几个孩子没感觉到落差,主要是生意小,家里本质上还属于农户,不至于被人当肥羊宰。
听到这话,慕耀有些诧异,“大伯没提醒他们?”
农桑乃衣食之本,生民之根基,当今皇帝都不敢忽视,更何论无权无势的百姓。
“这种事有点脑子都能想到,他们儿子都快娶亲还要我事事提点,当我是茅房的厕筹吗?”
慕族长并不想多管闲事,“更何况,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们眼里只有银子,只有吃过亏摔过跟头,才能醒悟自己错的多离谱。”
慕耀非常赞同这话,“这种事慕濯看的更为通透。”
以他这两天帮忙的情况来看,慕濯脑袋灵活懂得变通,非常适合做生意,但是人家就从来没想过这事。
有自知之明是一回事,更清楚钱这东西够花就行,太多或是太少都不合适。
“臭小子对钱财看的确实不重,除了偶尔不着调身上没啥大毛病,”慕族长对亲儿子的滤镜很厚,“农家人就该这个样子,本不本分说不上,至少有自知之明,知道怎么做事对自己最好。”
可惜不是老大,否则,自己现在已经能退位让贤,天天在家含孙弄怡。
欣慰中带着骄傲的笑容,与提起另外几个儿子截然不同。
这就是偏爱?
慕耀心里升起一股非常微妙的情绪。
想了想,他直接问出声,“大伯,其他几个堂兄也不差,都是亲儿子,为何不能一碗水端平?”
慕耀有此一问,慕族长并不意外,这是他的心结。
未必是纠结什么,只想知道其中原因。
叹口气,他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除非只有一个孩子,否则,偏心这事没法控制。”
第118章 体格不行
这个答案看似荒诞,其实无比真实。
停顿一会儿,慕族长继续往下说,“是人就不可能没有七情六欲,有些孩子刚好哪哪都符合自己心意,不偏心都难。
因为感情是积累的,喜欢也只会越来越多,并非其他人做错什么,只是眼缘这东西真的很奇妙。”
慕族长从来都不掩饰自己偏心,但是他表面会一视同仁。
然后给所有孩子一种感觉,自己虽然偏心,却也重视其他人,并不会因为偏心损害其他人的利益。
很多时候,引发矛盾的不是偏心本身,而是因此遭受的威胁和损失。
慕族长觉得慕海错的并不是偏袒慕大,而是太过凉薄,把亲儿子当仇人对待。
慕耀:还是无法共情。
或许,人和人真的不一样。
“算了,问这些没任何意义。”
他期待慕海的偏心吗?
并不!
恰恰相反,只是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甘心吗?
也不是!
毕竟,早就知道他是什么人。
或许实在无法理解为何出现慕海这样的人,才会有此一问吧。
“也不能这样说,至少明白该怎么处理这种事,”慕族长语重深长告诫,“以后你若再有孩子,偏心可以,但是一定要把握分寸,手心手背都是肉,肉多的那个私下疼点无妨,肉少的那个也别伤着,咱得扛起身为父亲的责任。”
“不会有别的孩子,”慕耀笑着解释,“这辈子有南崽一个就够。”
自己大概能理解这种感受了。
一想到有人分走南崽的宠爱,本能中就有一种排斥和不喜。
其实,这也是一种偏心。
“这事可不是你说的算,”慕族长视线瞥过某处,意味深长,“小两口一个被窝睡,没闹出人命,只能说明体格不行。”
顿一下,他又补充,“当然,我说的是大部分情况,你媳妇身体比较弱,也不能全怪你。”
什么意思?
慕耀眯起眼睛。
总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可夫妻间的事,又不好意思大大咧咧跟外人说。
更别提,自从有南崽这个讨债鬼,自己确实很少跟媳妇亲热。
因为被戳到痛脚,即便慕族长离开,慕耀依旧蔫达达的提不起精神。
麦芽糖都拯救不了那颗郁郁寡欢的心。
“爹爹,”南崽有些不高兴,“娘很辛苦做的麦芽糖,你不想吃就别浪费。”
咬一口皱一下眉,仇大苦深的模样,好像在吃什么毒药。
过分!
“没有不喜欢,怎么突然这么问?”
苏黛无语地指指门外,“回房间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对我们娘俩不满呢。”
心情极度不爽。
麦芽糖是自己折腾好久才好不容易得来的成果,还不被人珍惜。
分分钟想爆炸。
做糖的麦芽并不是最初那批,而是苏黛后来又重新发的芽苗。
当初那批因为发酵出问题没熬成糖,白白浪费那么多麦粒。
也因此,对这次的成品,无论苏黛还是南崽都小心翼翼。
“我怎么可能对你不满,”慕耀想也不想反驳,“最多就是看南崽不顺眼!”
“我今天很乖的,”南崽掰着手指头细数自己做的事,“早上背半个时辰书,然后去厨房帮娘烧火,接着练字一个时辰,还把算术题做了一遍。”
“就是,”苏黛怒瞪慕二,“他又没做错,你凭什么无缘无故迁怒?”
“自己房间不回天天赖在咱们床上还不叫错?”慕耀不服气,“他都多大你还这么惯着,早晚蹬鼻子上脸。”
“才不会,”苏黛不服气,压低声音警告,“你别欲求不满故意找茬。”
说完,安慰地揉揉丈夫的狗头。
她现在已经不介意跟慕耀坦诚相对,甚至妖精打架,但是,相对而言,儿子的感受更为重要一些。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这个当娘的却很清晰感知儿子极度缺乏安全感。
像个小尾巴似的,每天都围着他们俩转悠,即便写字不能分心,自己或者丈夫也要待在他视线看得到的地方。
一旦找不到人,即便表面没什么不同,可心神明显慌乱起来。
苏黛并不知道,她误会了南崽。
不是南崽离不开父母,而是太过担心她。
脑海所有的记忆都告诉南崽,母亲脆弱的像瓷娃娃,甚至连老周氏这个婆婆都咒骂她短命鬼。
慕家其他人不会这么直白,私底下也没少抱怨病秧子什么的。
以至于他生出一种母亲随时撒手人寰的错觉。
住在老宅时家里人很多,一旦有什么不妥,很快就能被人发现。
可搬到镇上后,只有他们一家三口,父亲不在家,只能他自己提高警惕。
落在苏黛眼里,就有些过于紧张。
不过,随着苏黛身体越来越好,这种情况也逐渐好转。
又一次听到亲爹抱怨,南崽一点也不意外,小大人拍拍慕耀的肩膀后,一本正经安慰,“别急,等我长大就会离开。”
噗!
心被狠狠扎了一刀。
还不如不说,至少没那么让人那么绝望。
十几年后,他有心也无力了吧?
越想越气,慕耀泄愤似的把儿子提溜到院子按在小板凳上,夺走他手中的碗,然后蹲在他面前,把碗里装的麦芽糖吃个精光。
末了还倒倒空碗,挑衅地笑道,“一个都不剩,全没了!”
南崽被这一系列动作弄懵了,他呆呆地看着慕耀,眼睛瞪的溜圆。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气的眼泪都飙出来,“坏人,你走开!”
山上的笋都被慕耀夺完!
苏黛也被这一幕惊呆,与南崽相似的眼眸不敢置信地看着丈夫,声音都在发颤,“你缺不缺德?”
欺负孩子太小不能反抗是吧?
不就是遏制你的禽兽之心,至于这么打击报复?
“一点不缺德,”慕濯故意坏心眼地弹弹儿子脸蛋,“看到他也这么生气,我可算平衡了。”
总不能他一个人不舒坦不是?
闻言,原本只是抽泣的南崽,彻底放开嗓子。
苏黛心疼地把人搂在怀里哄好一阵,让慕耀用碗装两倍量的糖做补偿,小家伙才渐渐止住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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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父子之情
即便这样,真的生气的小家伙,也整整一个上午没搭理亲爹。
“气性真大!”慕耀不满地向苏黛抱怨,“我比他还火大都没乱发脾气。”
你那叫没乱发脾气?
苏黛气笑了,对着丈夫胳膊上的软肉狠狠拧一圈,“劝某人不要太狗,真的会被打。”
慕耀不在乎的耸耸肩。
仿佛在说,千万不要惹欲求不满的男人。
苏黛不想搭理他,直接把人推出房间,“赶紧回书房背书练字,别耽误我正事。”
生活技能提升后,获得的医学知识越来越丰富,给自己调理身体的方法也越来越多,已经不限于饮食。
她准备搓小药丸给自己,药材和蜂蜜都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开始。
慕耀不太想离开,可又不能耽误正事,转身时狠狠抱一下妻子才哼着曲离开。
慕家的离开,也带走了一直笼罩在慕耀头顶的阴云。
表面没变化,内里却如挣开枷锁一般开心,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隔壁。
老刘正在吃邻居送过来的麦芽糖,一脸享受,“可惜只有一碗,要是再多点就好了!”
行舟看的牙疼,“老爷,您非要今天就把糖吃完吗?”
齁甜齁甜的,怎么吃的下去?
自己只是在旁边看着,就觉得腻味。
闻言,老刘斜睨行舟一眼,倨傲又不屑,“你懂个锤子!”
跟这小子说多少遍慕家东西不一般都把自己当失心疯,活该一辈子发不了财!
行舟嘴角抽搐。
自家老爷从慕家搬过来开始就不对劲,现在更是严重到影响正常生活。
抿抿嘴,他直接把碗夺过来,“大夫说您脾胃太弱,饮食必须清淡,剩下这些我先放着,改天再吃!”
“胡说八道,我好着呢,”老刘不服气,“今天还多吃了一碗饭。”
虽然蹭到的慕家饭菜不多,他却已经真真切切感受到身体变化。
以前老寒腿天天疼,特别是晚上,现在好歹能睡个热乎觉。
千疮百孔的身体,被一股特殊的能量缓缓缝合,不明显却时刻都带来改变。
老刘趁行舟不备夺回自己的糖,塞一块进嘴巴里,享受的闭上眼。
行舟暗暗着急。
他怀疑慕家的东西可能加了什么能让人上瘾的毒药。
“信早就该到府城,少爷他们怎么还没收到?”
怎么也不来个人管管老爷!
“可不是,”老刘不满意,“让他们找大夫,这都快半个月还没找到,要是谈生意也这样,客人早跑光。”
太不争气!
人慕家有这种秘方,自己就能调养身体。
再拖一段时间,想卖好都找不到机会。
行舟比老刘还急,听到这抱怨,立刻提议,“那我再去催催。”
尽管已经把事情说的很严重,奈何自己只是下人,老爷又一惯精明,可能少爷们觉得过于夸大其词,根本没有重视。
很憋屈,却也无可奈何。
“这次我来写信,”老刘冷哼一声,“兔崽子们翅膀已经硬了,没我发话,根本不会当回事。”
他这就错怪了刘家众人。
接到信后刘家就开始找大夫,非常积极,只是要求比较高才耽误了时间。
不过,他们找大夫的初心是给自家老爷子看病,而其他不相关外人。
把全城大夫筛选一遍,又重金请来京城名医,才算彻底敲定好人选。
刘大:“大夫已经找好,谁去送?小五,要不你去?”
“不成,有批货从江南过来,我要看着,最近没时间。”
“老三,你呢?”
“我有应酬,一个月前就说好拜谒知府大人,好不容易求到这个机会,不能错过。”
“大哥要不你去?顺便把老爷子劝回来,落安镇虽说是祖地,可咱家早就搬出来,也和那边断了联系,根本没必要再回去!”
“就是,老爷子说是回去养身体,这不是搞笑吗?府城大夫都看不好的病,落安镇能行?”
“我也没时间,”刘大扶住额头,“底下管事不老实,好几个铺子对不上账,我得赶紧查清楚。”
“那怎么办?”
“要不,让四姐去?”刘五试探地说出这句话后,越想越觉得该这么做,“姐夫越发不着调,四姐也不想待在府城,让她们娘俩去陪爹,还可以顺便散心。”
虽然不太合适,可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两天后。
经过不懈努力,苏黛体质终于达到6,可以做一些简单的运动。
刚刚天亮,她就把睡的香甜的父子俩从被窝薅出来。
“生命在于运动,赶紧起来跟我一起做广播体操!”
“那是什么?”
慕耀昨天又熬通宵,正困的厉害,脑袋一片混沌,说出的话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见状,苏黛果断用凉水打湿帕子敷在他脸上,“一种老少皆宜的艺术,不仅可以舒展筋骨,还可以提升生命质量。”
“这么厉害?”
南崽哇地惊呼出声,飞快给自己穿好衣服,“娘,我马上就来。”
话音落地,小脚丫子不客气地踩过还没清醒的亲爹,借着他的肚子蹬蹬跳下床。
嘶!
慕耀疼的直抽气,“臭小子,怎么不干脆孝死亲爹?”
幸好五岁团子没多重,否则,还有没有命活过今天都不好说。
“赤裸裸的报复,”苏黛幸灾乐祸,“儿子肯定还记恨你抢他糖。”
“至于吗?”慕耀无语,“这都多少天?”
又不是没还!
自己都没把臭小子扔下床,他还别扭起来。
“有其父必有其子,自己什么样没有逼数吗?”
虽然话说的不客气,苏黛还是心软地把手放在丈夫腹部揉捏,直把人舒服的眯眼睛。
“力道刚好,不轻不重,媳妇,以后没事多给我捏捏行不行?”
“美不死你!”
察觉到慕耀已经不疼,她继续催人穿衣服,“快点起床,南崽已经洗漱完等咱们。”
“就让他等,越久越好,”慕耀故意磨磨蹭蹭,“大清早把我踩伤,没打他屁股已经是我这个当爹顾念父子之情,不惯他!”
“不惯你才对,”苏黛冷哼一声,“再磨叽太阳都下山了!”
说完,也不管慕耀反应,直接离开房间。
第120章 脑补是病
慕耀对南崽硬气,对苏黛却不敢。
见状,立刻用最快速度穿衣洗漱。
即便这样,也没赶上妻儿的进度,他加入时,苏黛已经教会儿子两个动作。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南崽一边数拍一边跟着母亲做动作,呆萌又可爱。
这和谐友爱的画面,看在慕耀眼里,却莫名委屈,“怎么不等我?”
“谁让爹爹太慢,”南崽理直气壮挺着胸脯,狠狠地瞪他一眼,“娘早就叫你起床。”
“这怪谁?”慕耀冷哼一声,“要不是你一脚差点把我送走,至于拖那么久?”
说完,父子俩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退让。
苏黛头疼地扶住额头,“再吵,你们就全回去我一个人运动!”
自己是养了两只崽崽吗?
一个比一个幼稚!
好心累。
闻言,父子俩立刻休战,讨好地冲苏黛笑笑后,认真学习。
广播体操有一种魔性,无论刚开始多排斥,接触过之后,都会爱上这种浑身舒展、血液流动的滋味。
父子俩本来就是好动的人,最近几天在家,不是背书就是练字刷题,连饭后散步的时间都要硬挤。
于是,父子俩玩疯了。
连续做三遍,苏黛感觉体能到了极限停下来后,他们还兴致勃勃跳来跳去。
就,很无语。
苏黛擦擦额头的细汗,有气无力开口,“我休息,你们好好玩!”
“不是玩,”慕耀没有停下动作,“是提升生命质量。”
好家伙,敢不敢更不走心一点?
自己忽悠人的话,竟然一字不改的还回来。
懒得掰扯,洗把脸又把打湿的衣服换下来,苏黛半躺在椅子上闭目眼神。
刘家。
老刘被兴奋中夹杂喘息的叫喊声吵醒,不解地望向隔壁,“慕相公和南崽在干嘛?”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盖房子夯地基吗?
“不清楚,”行舟并不关心别人家的事,尤其是隔壁,“他们家整天大门紧闭,根本看不到院子里的人做什么。”
“你去搬个梯子,我来瞅瞅。”
“您竟然想偷窥?”行舟目惊口呆,“不是吧不是吧?”
老爷是彻底疯了吗?
在府城都有头有脸的人物,竟然做这种毁人三观的事!
这样想着,他哭丧着脸抱住老刘大腿,“不行,就算您卖了行舟,小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您把刘家推入深渊。”
老刘一头黑线,“要不要这么夸张?我就瞅一眼他们做什么而已!”
大早上就这么活力十足,指不定又弄出什么好东西。
商人的直觉,老刘觉得自己必须得弄清这件事。
“那也不行,小人绝对不能放任您做如此败坏道德之事!”
不想搭理行舟这个铁憨憨,老刘直接抽腿,却被抱的更紧,“你在做什么?赶紧给我松手!”
兔崽子,这是要弑主吗?
“不行,除非您答应小人不做丢人现眼的事!”
“滚蛋,”老刘气的叉腰,“你才丢人现眼!”
他堂堂刘家家主,有那么没品?
行舟充耳不闻,执拗地扒着老刘,不达目的不罢休。
僵持一刻钟后,老刘累了,“算了,懒得跟你这个蠢货计较,走开!”
行舟还想纠缠,却收到老刘带着警告的眼神,才下意识把手松开,“老爷……”
老刘在府里严苛又威严,几乎所有下人都畏惧他。
到了落安镇不用处理生意,再加上要修身养性,才放缓态度。
对于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行舟,更是近乎纵容。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一直好说话。
行舟做的事,即便出发点是好的,在他看来也已经逾越规矩。
不严重,却已经隐隐浮现某些苗头。
“下不为例!”
冷哼一声,他快步离开。
“您去哪?”
“还能哪?隔壁慕家!”
本来一个梯子就能解决的事,现在却不得不登门。
都怪行舟这个憨包!
听到这话,行舟长舒一口气,依旧有些不放心,连忙笑着追上去,“老爷,小人陪你一起。”
慕耀和南崽玩的很投入,浑身都是汗依旧乐此不疲,呼哈呼哈地伸手蹬腿。
听到敲门声,都不想被打扰。
“爹爹,你去开门。”
“南崽,你去开门。”
父子俩不约而同地说出要求后,又大眼瞪小眼起来。
“你们俩都是祖宗,”苏黛起身,“我去行了吧!”
“你继续歇着,”慕耀求生欲很强,察觉到苏黛语气里的不快,眼疾手快地把妻子摁回去,“这位贵客我来招待。”
他重点咬字贵客这两个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铁青着脸赶过去后,开门却看到刘家主仆,当即诧异地挑眉,“怎么是你们?”
“慕相公,”老刘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大清早就听到你们一二三四,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
“我们只是在活动筋骨,没什么要帮忙的。”
说着,把两人引进院子。
这话,老狐狸一样的刘老爷并不信,刚进入院子,就直直走向又蹦又跳的南崽。
“像南崽这样活动筋骨?”
蹦的衣服都飞起来很不雅观,却让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生机,仿佛自己都变得年轻。
“没错,”慕耀猜不透老刘的想法,只能不着痕迹试探,“这样能提升生命质量。”
不明觉厉!
之前行舟还觉得南崽又蹦又跳有失体统,听这么一解释,立刻感觉这些笨拙可笑的动作高大上起来。
老刘也差不多。
表面稳如老狗,心里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这套秘术竟然能续命?”
老天爷,就知道慕家不普通!
“秘术?”苏黛被这俩字逗笑了,“没这么浮夸,它叫第九套广播体操!”
老刘看着挺正常一人,怎么这么迷信?
难怪某些骗子就爱骗老头老太的钱。
这也太好糊弄。
都不用别人解释,自己就能脑补一出烂柯棋缘。
“第九套广播体操?”
从没听过的名字,让老刘越发相信自己猜想。
他抑制住喷涌而出的激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有礼,“苏娘子,冒昧地问一句,什么条件才能让老夫学习这等秘术?真金白银、良田房舍、亦或是珠宝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