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经何取？
青山步行仿古街的一个茶楼里面，黎启云和刘启荣在二楼的屋里喝茶，王向川站在阳台，看面前青砖瓦檐的古街。
胡建是王向川的助手，是个习惯于在幕后出谋划策的人，他常提着一个黑手提包，手提包里常装着签约合同，还有法律文书，取决于你此刻是王向川要收拢的人，还是要打击的对象。
此时他走进茶室，从手提包里掏出了一块平板，摆在刘启荣和黎启云面前。
“几家门户网的娱乐频道齐聚大学生电影节，各方都在争人，商院陈一闻团队是场上的焦点，听说华诺的王军和夏影的周绍兴两边都在拉拢陈一闻。我可以准备新闻稿，马上就能发，将陈一闻已经签约我们的计划公开，他们还会不会觉得我们光影在这场电影节里没有存在感？”
胡建手上的平板展示的是网站微博对这场电影节的实时报道，上面赫然就有各方平台在争取优秀主创人才的新闻，特别是本届最佳剧情片大奖主创的陈一闻，被认为是很有天赋的苗子，电影公司视频平台都对他递出橄榄枝，但至今为止，仍然没有曝出陈一闻和谁家签约的消息。
黎启云当即摇了摇头，“那不能够！”
胡建不解，又看向刘启荣，刘启荣沉默片刻道，“确实不好。”
胡建道：“我光影今回没有得到通知，在场的也是京城的一个办事处负责人，没有副总和以上级别的人在场，和其他家明显有备而来成鲜明对比，可若是曝出引起轰动的《老男孩》主创陈一闻已经被我们签下，我们岂不是即便不在电影节现场，也出了最大的风头？”
胡建很确认，无论是刘启荣还是王向川，都是喜欢出风头的主儿，特别是光影集团这回没有得到开会通知的情况下，还能自己站着把存在感给攒足了，这是何等拉风的一件事？明明陈一闻已经签下，明明他们提前布局，早就在蒙尘中发现了这枚珍珠，可为什么此时却不选择曝光，表现他们无比正确的眼光，闪瞎此时电影节那一帮人的眼睛？
一脸征询的胡建想看王向川，却看到那个瘦削的男人只是站在阳台，不打算开口定调，并没有给他定心骨一般的作用。
黎启云道，“当初签下他，只是想着为他兜个底，如果没能突出重围，至少有个安慰。但现在他已经是优胜了，自然初衷已经不是当初那样了，反倒像是我们占了他便宜。”
刘启荣端起黎启云斟好的盖碗茶，碗盖刨去浮末，喝了一口茶，道，“先别主动公开消息……我尊重他的选择。”
……
当电影工业协会副秘书长的邢钺芳有意要将陈一闻考察入会的消息传来，大学生电影节的学生获奖团队之中，则引发了一阵愕然的窃窃私语。
六大的各方面面相觑，面对这个消息显然很动摇他们心底的预期和根基。
“这就要入电协了？这是什么个情况啊！？”秦峻博傻眼，他此前还在怀疑陈一闻是待价而沽，在和两大电影集团讨价还价，为人贪婪，谁知道这个消息，有点震碎了他的三观。人等来的不是电影公司的不良印象，反倒是电协副秘书长的亲口透露，电协青年军有意招揽的消息。
这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具备顶级潜力的人才了。
师大的泠琪看了他一眼，“你要是看到现在《老男孩》在各大平台的播放量，都赶得上一个热推第一的自制剧了，你就知道为什么电协也对他这么重视。”
贾立波道，“好家伙！这人此前不理睬华诺和夏影，敢情什么青年导演计划，翔鹰计划，他都没特别在意，反倒是冲电协的青年军计划来的吧！这所图甚大啊，电协青年军，进入就算是飞黄腾达了，这青山商院出来的是什么人啊，心思有够深的！”
林园默然不语，他当然第一时间也被这个消息震撼到，他家里是演艺世家，父亲也是电协资深会员，和邢钺芳私下都认识，人脉也很广博，再加上他在这行颇有天赋才干，京电导师主动铺路，明确说了，再过两年他大学毕业，积攒了一些成果项目之后，到时候一个妥妥的入会会员资格是没有跑的。
但那也是需要两年的运作了。
家世很好，又加上是京电三剑客之一，还拥有旁人羡慕的天赋和才华，就这样的他，都在多方的运作下，两年后才可能加入电协。
现在呢？
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陈一闻的面前。
青大这边，听着团队里面的人一阵羡叹之声，丁诗媚和罗庆对视了一眼。
他们虽然可能本来专业并不是关于影视这一块，然而没有人会拒绝这种早早加身的荣誉，这大概也已经可以媲美他们在个人专业深造到极深的地步，或者打拼多年成功以后所能获得的那些地位和头衔了。
罗庆对丁诗媚道，“当初你让我帮他报名，参加青山短片大赛的时候，我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丁诗媚瞥了他一眼道，“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三次了。你是复读机啊。”
罗庆道，“那不一样。因为是三种不同的场景。”
“不过无论说多少次，我都要说……”
“嗯？”丁诗媚看过来。
罗庆眼眉扬起来，露出一个罕见于他那张精英范脸上的笑容，“你眼光真好。”
丁诗媚怔了一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拍马屁，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生硬……”
罗庆揉了揉脸，“看来还需要再提高啊……”但他又从捧着脸状态下看她，“怎么感觉你好像不高兴，难道是……嫉妒？”
不过罗庆又自问自答，“但你从来不崇尚权威，所以不太可能是嫉妒……你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丁诗媚踌躇了一下，眉宇像是水乡烟雨间的疏柳，道，“也许放在其他人身上，这是一件大好事，但我总觉得，在他身上，就像是套索，套住了一匹本可以更自由的马……”
……
王涵也在现场，他们青山日报这次专门为报道本土的两支陈一闻和丁诗媚的得奖团队，专门给他批了经费，派遣到现场进行报道，因此王涵也享受了一次公费坐飞机出行，下榻四星宾馆的待遇。
在场地，记者等候区的时候，王涵就喜欢往扎堆的人里钻，听各媒体对优胜的评论，特别是陈一闻的《老男孩》和丁诗媚的《青山扬琴》，这其中又以《老男孩》最受关注。
也有人得知他是《青山日报》的派遣后，竖起大拇指，说他们青山年轻人才辈出，是个好地方啊！
王涵就觉得，看看，这往往就是一场比赛的意义，在这样的一场比赛优胜，一部《老男孩》，比一座城市费尽心思的搞各种城市形象片宣传，形象工程，来得让人有辨识力，影响力大得多了！
这不，光是“来自青山市两所大学的两部夺奖作品，特别是《老男孩》”这么个说辞，就能反复让“青山市”轰炸全国各地的观众们，让人对青山市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是他们青山之福，是青山的骄傲啊！
难怪历来很多城市都在争各种各样的名人故居，名人诞生地。别的什么学术性的一堆心理名词分析都别说了，就是在这种场合，说一句“这人是我们那地儿的！”“这作品是我们青山大学诞生的！”
简直就是给青山人套了个群体buff，效果是一旦念出“某某某是我们那地方人”的咒语，立即自带“让人刮目相看+1”的特效。
而至于接下来听闻电影协会的副秘书长邢钺芳会在集体会议后跟陈一闻单独进行一个电协的预备入会考察交流，在媒体群中又掀起一波波澜，众多媒体人又精神起来了，好像电协上次从大学生电影节直接考察选拔入会成员，还是五年前吧！？
就在众多媒体人在媒体区交头接耳为此事议论纷纷的时候，王涵留意到那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凳子上，皱着眉头，咬着笔杆子。
这人所在的地方，旁边的媒体人倒是自顾自交头接耳聊得甚欢，唯独避开他，甚至连他旁边的左右位置上，都空了好几个座位，有的人甚至愿意挤在一堆，似乎也不愿意和他并坐。
那人叫宁峰，来自《时光报》，时光报是一份针砭时弊的媒体，往往因为观点犀利突破边际饱受诟病，宁峰是时光报的一名“大写手”，也是俗称的大记。媒体圈知道他的人都恨不得避瘟神一样避开。因为这家伙敢写敢报道的东西，有时候圈内人只觉得咋舌。
而王涵也是作为一位媒体后进，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今日没想到会在电影节会场媒体记者区看到真人。也算是久仰大名了。
如今一场电协借着电影节上召开的青年影人会即将开会，眼看着这次电影节比赛获奖各方团体进场的时候，王涵看到宁峰突然从座位上起身，冲到了前面去，刚好在陈一闻一行即将进入会场的走廊处拦住了他们。
王涵也随即跟上，他其实也想找机会采访陈一闻的。就听到宁峰在那边道。
“我是《时光报》的记者，我看过了你的作品，我个人认为不错，至少比现在市面上很多所谓的电影好！
听说电协想招揽你，恭喜了。
我国电影不缺乏一堆在五彩祥云的体制和框架里仙风道骨高高在上的神仙，缺的倒是一只从石头里蹦出来，就能大闹天宫的孙猴子。只是难道这个孙猴子，就要戴上金箍，托着山，去求取那些人给你划定的‘真经’？而不是自己走自己的路？”
面对《时光报》这样的媒体，闫曼这时候的带队老师作用就凸显出来了，她拦在了陈一闻面前，看着面前的宁峰道，“抱歉这位先生，我的学生还是在校大学生，听不懂你想说什么，我们很高兴能参与电影节的赛事，这对我们是一个非常好的历练……”
闫曼护着陈一闻，她知道现在一些媒体蔫儿坏，特别爱断章取义，更别提他们现在处于风口浪尖，得了这个奖，还不知道多少人眼红着。
而且闫曼也听说过《时光报》，是一家很特立独行的报纸，现在的报纸已经不限于纸媒，有的以品牌论，一旦发布，会在各大平台引起转载风潮，这也是有影响力的网媒能够办到的事情。这个时光报经常引发一些话题性，她可不确保对方为了话题性会干什么事，会不会曲解陈一闻嘴里说出来的任何话语。
闫曼的护持下，宁峰没有得到陈一闻的回复，就看到商院团体陆续进了会场。
宁峰则有些失望的站在那边，并没有发现，陈一闻在进门的时候忽然有个回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流露出的眼神，似有所思。
第六章 时代的流星
“来了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领导训话时间。”会场之中，有低语之声。
历届大学生电影节都有这个程式化过场，就是最后的沙龙，邀请电影协会的领导讲话，一般都是协会中的部门职能机构的副主任发言。
先是勤勉在场的所有获奖者，接着就提出电影协会对行业的未来发展规划，算是一次对这些大学生的宣讲，宣传电协的理念，并提出规范和要求。
因为偏严肃，所以在历次电影节环节中被称为“领导训话”。
但这往往又是干货。
是电协选拔预备梯队的一个通道，电协会在这场会议上透露一些未来的电协活动项目，在场的获奖团体会留下联系方式，和电协相关人士对接，而后有活动会通知到这些优胜团体，让他们报名，这些就是电协开的口子，而这之后积极参与这些活动，并表现出色的人，便会进入电协内部重点联络的名单里面。
一旦进入这个名单，好处十分诱人。
一方面可以在很多国内比较高层次的场合露面，得到人脉关系，同时在这之中的佼佼者，之后可能在多次活动中被反复邀请，这基本意味着就进入了电协发展会员的预备名单里面。
得到了资源，人脉，配合电协，展现出极高的配合度，自然而然电协也会推波助澜，帮助你打响名气，那么成为正式会员，便指日可待。
当然，也有人透露，电协这些活动不仅仅是参与什么培训，什么艺术节电影节，还包括了去考察，采风，运气好的能到好地方，就当旅游，但运气差的，也可能到穷乡僻壤做志愿者苦力，就自求多福。
但是对现场这些人来说，都坐直了身子，其实能到达最后，参与这场会议的，多半都是六大相关专业的学生，这是一条经过学部竞争后冲杀出来的优胜，这也是今年有青大和商院这样的黑马，否则往回，这就是六大的私场，是电协对接学院派的遴选地。
这些人未来出来后都是行业内中流砥柱和精英，电协开的这条通道，自然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
因为邢钺芳的存在，这回电协一改是副主任到场的惯例，改为来了活动管理部的正职主任罗永。
在主席台前的高座上罗永向邢钺芳望去，看到对方轻轻点了点头之后，罗永得到授意，开始面朝众人，手指敲了敲扩音器。
扩音器发出的噗噗声响彻全场。
罗永中指推了一下鼻上架着的窄边眼镜，开口道，“长话短说，如果你们只是爱好者，是业余的，那么我对大家，便没有什么要求，但既然大家今天都在这里，首先，你们比大多数人幸运，幸运才是你们身上最大的特质。”
这话让下方会场极为沉静。有时候安静也是一种态度，正因为这里不能用低低的窸窣声表示反对，却可以用沉默表达不赞同的态度。
罗永眼睛巡视了下方一圈，道，“诚然，也许有的人不赞同，认为你们是依靠了实力站在这里，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你可以在这里展现实力，本质上是因为你们幸运。因为你们在一个好的环境里，你们能有大学作为背景后台，你们能在国赛这样的一个环境中竞赛，本身就已经淘汰了一大批人。
因为这个世界上，可能很有才华，比你们还有才华天赋的人，却没有接触到这些的机会。电影是一项综合的艺术，从你们考上大学相关专业时开始，你们就享受了别人不具有的幸运，有导师教你们戏剧原理，相关专业知识，有这样的大学生比赛让你们来实践，还有对接电协，铺就你们的人生。
所以何必沾沾自喜，你们不过就是比其他人幸运而已！”
人群这回的沉默，又不一样了。
罗永很满意这个下马威的效果，这就是他要打的杀威棒，他对眼前这一帮带着锐气得了优胜的愣头青，首先就是要泼一盆冷水，而接下来安抚收拢人心，才是邢钺芳的事情。
所以他要把效果做足。
“这么多年以来，我看到很多从这个比赛走出来的人，大部分都随波逐流，泯然于众，本来很有才华的，结果进入社会，进入行业这个大染缸，很多都没了当初创作的激情和能力，为什么？”
“是因为这个社会上面，有很多弊端和不良的风气！资本在蠢蠢欲动，在试图挣脱电协给他们的束缚！在挑战我们的社会良俗，带来无序的，负面的那些东西！
我们电协的目标，是清理净化这些东西！让子孙后代在一个健康的环境中生存！我听说过一句话，有的人说，一部好的电影，甚至可以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虽然这话可能有些夸张，但你们都该明白，有时候一部伟大的作品，确实能给后世带来无穷的财富，激励无数人，甚至能根除很多社会顽疾！但同样一部不健康的作品，带来的危害也是巨大的，可能比一百支军队还有破坏力！”
“我们的电影工业内忧外患，内部，资本的复辟主义正在盛行，一些从业者，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主动破坏电协制定的行业准则，破坏我们的根基！外部，好来屋强大的技术工业，雄厚的资本，和狂风巨浪一般的营销卷走全球九成票房！影视作品，是文化的一部分，文化是一个国家软实力的象征，但现在外来文化大肆入侵，而我们的文化只能夹缝式的存在于合拍片中，明显的屈服于对方强势的文化。而这些，都是我辈的责任！”
“你们是影视从业者之中的新鲜血液，未来不知道你们有多少人会从事这一行，但至少今天都要知道，你们是有使命的！你们不能完全以市场为导向，要更多的考量作品的艺术性和教化作用，就好比最近的贺岁电影，这种电影的推出，破坏的是公序良俗，为了挣钱，把人们从阖家团圆的春节氛围拉到电影院去，在这些资本眼里，传统的东西，必须被尊重的节日，这些根本不重要！这些资本，甚至要公然另起炉灶，对抗电协对行业的垂直整合……兴许你们以后都会和其中的某些资本打交道，所以也让大家提前提个醒，至少明白，在什么底线上面，该和电协保持一致……”
罗永的这话里警诫意味浓烈，是对面前众人的提醒也是敲打。不过也确实引得眼前的这群年轻人感受到了电协背后所蕴含的那种铁律。
有人低声交流，目光中带着震动，惊讶，诧异多重神色。
因为很明显眼前这位电协职能部门主任的口中，“贺岁电影”，“不被尊重的春节”这种关键词眼，就已经让他们联想到了很多东西。这个目标太明显了。
有人则感慨，真是不虚此行，大概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体会到了所谓上层之间的交锋。
在场有很多记者媒体，但大家其实都心如明镜，什么该报，什么不该报，提前他们都得到了电协的指示。
而唯独那位《时光报》的宁峰。只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嘴角挂着冷笑。
……
在场的这些电影节优胜团体们，都感受到了电协那股支配整个行业，雄视着这个行业的管控力，也明白了历届的优胜者们，大概都听到了相同或者类似的话语，和他们产生了同样敬畏的心情。
电协的触手分布在行业的每一个角落，看来并不假，而他们这些大学生电影节的优胜团体，一些新鲜血液，电协就已经提前入手，给他们做好了心理建设。
眼看罗永的讲话效果达到的差不多了，邢钺芳才在电影节组委会主席的引导下，开始发言。
她就是唱白脸了，面对众人，那张整个电影节期间都不苟言笑的面容，才对全场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意，“说到底，这还是一个和你们这些青年人的对话会议，你们未来在立志扎根行业的发展中，有什么疑惑，或者对电协对你们这样大学团队的扶持上面有什么能做的，都可以提出来，集思广益，让我们为你们解决一些问题。”
这话其实就是在对在场众人开绿灯了，电协和全国相关领域顶级大学都有合作通道，但这个通道输送推荐的人才，取决于电协重视的力度，一般电协对这个通道回应都比较有限，可遇而不可求。
如今邢钺芳今天颇有大赦天下的架势，他们不知道此后电协会不会真的采纳他们的建议，真正解决什么问题。他们只知道今天这场会议上，把邢钺芳的话听进去了，按照她要求去做的团体，很大可能会被她特殊照顾，得到电协更多的资源。
所以很多人立即踊跃发言提问，有的务必是要在邢钺芳面前混个脸熟，接下来得到更大的口子和好处。
而也有人则更加的羡慕陈一闻，想到这场沙龙之后，邢钺芳就将代表电协对他单独的考察对谈，就让人一阵妒忌，究竟是什么样的好运，能让他这么直接的就摘到了别人求之不得的星辰？
……
一阵争相发言的讨论提议之后，氛围很其乐融融。
邢钺芳这个时候点了一下陈一闻的名，道，“陈一闻同学，作为本届原创大赛最佳剧情片得主，你和你的团体对电协有什么要求，或者你的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
邢钺芳带着征询开口，场间声音就小了下去，很多举手的人也把手放了下来。
她旁边的罗永，也放低了眼镜，透过眼镜后面的眼睛打量这个最大奖的好运儿。协会五年没有直接对一个国赛获奖的在校大学生进行入会考察了，这不是个撞到大运的家伙是什么！？
陈一闻坐在那里，其实从刚才到现在，不管身边的刘昱胡利京卓俊如何在底下交流，他都处于一种大脑放空的状况之中。
放空不是因为不去思考，而是在强迫自己抛开所有那些复杂的纷扰和后续利弊的考量。
他内心其实一直在天人交战。
一边是告诫自己别惹麻烦，好好做个隐藏在大学生五好青年皮囊下的心计男，筹划对自己最有利的部分，攫取到最大的利益。
另一边则是一种单纯的，认为想要说点什么的欲望。
要说点什么，做一点什么，要不然，他可能就如同流星，从这个时代的天空上一闪即逝了。
来过，却他妈不够深刻。
第七章 是哪里的号角
刘昱等人欣赏的看着他，以往在学校里，他们一个寝室最喜欢的就是接老师的话茬，老师说上一句，他们回下一句。那时候还觉得挺有趣加光荣，现在看来，班上不知道多少人会认为他们是傻子。
其中肯定包括了在一旁的班长赵嘉佳。
而现在，赵嘉佳，方蕾等班上的活跃风云女生，此时都带着烁烁发亮的目光，看着眼前被电协副秘书长钦点的陈一闻。他们明白此时这些女生目光里肯定是振奋的，甚至还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崇敬，因为他们也和她们一般无二。
陈一闻只是今天众多人的一员，但却又是特殊的那一个。因为他是打败了六大，获得大学生电影节最有分量的奖项，所以他现在要说什么，想说什么，大家都会听，并且很想知道。
会场后排的记者们，一下子提起了精神，方才那些各团队主创们的意见他们还会筛选一下摘录，可面对大赛最优胜主创团队的意见，毫无疑问都必然会是他们报道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也是电协和媒体长久的配合使然，邢钺芳清楚媒体们在这场会议沙龙中，需要这么一笔记录。
陈一闻在众人目光中起身，停顿了一下，开口，“方才罗老师的发言，兴许听上去热血沸腾。但我有不同意见。”
刘昱，卓俊，胡利京三个人先“哦！”了一声。而后猛地睁大眼，从一个四十五度角侧面抬头看此时立在他们旁边的陈一闻，“啊？”
那边的六大和获奖团队们，怔了一下之余，肉眼可见表情争奇斗艳，有诧异的，有愕然的，有微微愣住，也有不自然微微笑着，等陈一闻的后续。
后方媒体区，记者们本来是整齐的打开着录音笔，摊开笔记本，手放在标准键位上准备，或者有人翘着二郎腿拿着本子和笔埋着头，此时都同时抬头，朝前方看过去。
……
罗永中指再顶了顶眼镜框，窄边眼镜的镀膜反射着一层光，看不到他的眼睛。同样在主席台上持笔准备在笔记本划几笔的邢钺芳也停住了动作，而后放下了笔，双手在桌上合并叠起，目光越过无数人头，注视陈一闻。
这股子氛围换任何一个情况，都能让人头部血液倒流，身体僵硬。
即便陈一闻两世灵魂傍身，此时仍然能感受到那种压迫力。
他尽量把这一切排到脑后，深呼吸后，道，“罗老师的话里有些问题，我认为不妥，所以我想提出我的意见。罗老师说我国影视文化产业无法和进口大片相匹敌，面对他们对市场的占领只能屈服。但另一方面又强调不以市场为导向，放弃这些去追求高屋建瓴。这是矛盾的地方。”
在场的众人呼吸都屏住了，他们没想到陈一闻竟然在这样的场合下，直接反驳电协的领导。
罗永镜片的反光挡住了眼睛，但声音听出来有些燥，“矛盾在哪里？你告诉我……我什么时候说过不重视市场？我们重视市场，但不妨碍在追求市场票房的同时，兼顾艺术性！你懂不懂？
要既有艺术，又有娱乐，这并非没有先例，蒋志华导演的《风声》，前苏戈博列夫的《卡秋沙的烈日》……都是此类既有票房，又兼顾艺术的作品！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先例，才有这样的要求，这有什么矛盾的！”
兴许以罗永的身份，放在平时，不至于如此的反应，甚至换一个环境，他都能做出一番对同级的洗耳恭听，或者对下级的礼贤下士态度，维持气场。
然而这是在刚刚他才立了威的会场，被一个学生如此反驳，第一时间让他内心腾出一股邪火。
更重要的，他认为眼前这个学生挟宠自重，不就是得了一个大学生电影节的优胜，还听说多方拉拢，甚至邢钺芳也要对他做入会考察，所以人就飘了，真以为可以在这种场合公然顶撞了？
“要求很具体，期望也很美好，但电协的做法很矛盾。”陈一闻道，“如果想以市场检验作品，那就要尊重市场的选择，兴许现在我们的市场选择能力还不足，譬如进口大片一进来，立即排挤国片，这可以适当的保护，但完全拒绝市场的选择，春节档贺岁电影说成是不尊重传统节日，这难道不是一种以偏概全？
万一我不喜欢春节期间关门闭户的氛围，我更希望商店继续开，娱乐场继续营业，甚至可以促销打折更火爆呢，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这才是春节的氛围，有的从业人员也需要这份加班工资，何必要把他们强制的塞进一个笼子里，规定不允许就是不允许？人民群众喜欢，人民群众接受，你不喜欢，不仅不喜欢还不接受，还不允许别人喜欢，这好像就有点没道理。”
落针可闻，众人没想到陈一闻直指电协的举着尊重传统春节的这支大旗，而且还说得如此直白。台上的邢钺芳，罗永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陈一闻旁边的同学，辅导员闫曼，死死攥着手，感觉满手的汗，她没敢去拉陈一闻，总觉得自己明明年龄比他大，还是他的老师，结果陈一闻这边传达过来的意志，是她也无法阻止的。
刘昱，胡利京，卓俊三人看他，这仨儿本就有反抗权威的那股子莽劲，之前是暂时被压抑了，眼下听着陈一闻的说辞，他们内心大概是“OMG”，但眼睛却越来越透亮火热。
很燃。
陈一闻停顿一下，道，“我理解电协领导想要出成绩又有艺术性的作品涌现，但这是个目标，就像是想要到达的山峰，可通往这个目标的路到底有多少条，什么是最正确的那一条，谁有标准，真理在谁一边？我们都知道目标在那里，但怎么过去？我们怎么知道哪条路是对的？我也不知道，但只能说，拍板让人朝着唯一一个方向去冲锋，很可能堆死成千上万人，也不见得能到达那个目标。
如果贺岁电影的火爆被认为是一种歪门邪道，这一个口子堵住了，下一个口子当然也可以堵，但总有一天，当汹涌的技术变革和规则变化导致这些被填补的堤坝逐渐堵不住的时候，只要有一个口子决堤，可能就是连锁效应洪水滔天。
这里的洪水，放在现实里，就是市场被全面攻占，对方用汹涌的技术和铁幕一样的布局把我们困死在一个角落，我们将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电协成立的初衷是打破垄断，所以你们定下了行业上上下下严密的规则，小到一项设备的使用，一个人员的去向，大到一项技术的运用，对一股势头浪潮涌现的弹压。
事实上电协这么些年，内部的寻租空间已经很多了，甚至为了牢牢把控国内影视文化的话语权，越加严苛，越加拒绝接受改变……电协的存在是为了打破垄断，可这样下去，会不会重新走向另一个垄断？”
停在这里，陈一闻看向主席台，道。
“亦或者这一切正在发生。”
……
落针可闻。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第一时间回答。
后排的媒体区，记者们有人紧张的低头看着桌上的录音笔，确定是开着，而没有无故关闭，或者忘记打开。
也许他们并不是真的担心录音笔没有打开，而是明白眼前这番话的分量。
这些都是什么样的指控？
什么样的洪涛之词？
“人民群众喜欢，你不喜欢，还不允许别人喜欢，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在说你算老几？
“没有人知道哪条路是对的，但现在拍板从一条路冲锋的人，会不会害死成千上万人？”
是不是说类似罗永这样的领导，脑袋一热一拍板，一将无能害死千军？
“电协这么多年，内部寻租空间已经很多了！”
寻租空间，什么寻租空间。
这个陈一闻好大的胆子，竟然直接挑破了电协里面存在的那些豪阀！
“从打破垄断，走向另一个垄断，这一切正在发生。”
不消说，也明白这是什么话，这是最为严重的指控。
将引发的是轩然大波！
罗永的脸色渐渐深沉，他攥起了拳头，而后“碰！”得一声砸在桌子上，“你在说什么屁话！鬼话！下面这个人给我请出会场去！胡说八道！”
他的声音很大，而且砸桌子也确实惊吓了会场一下，但在满堂寂静的会场之中，显得是那样的突兀而且空洞。
罗永首次感觉到自己的权威，好像从这个会场中消失了，他再没有了那种威严。
邢钺芳在短暂的沉默后，开口，“你的意见我明白了。很好，至少勇于表达。年轻人中需要你这样一股锐气。我们接下来下一个议题。”
邢钺芳轻描淡写的带过了，将之前的尖锐归结于锐气，让全场的氛围终于从那种死寂中脱离出来。
而邢钺芳这个过程中也看了罗永一眼，罗永背脊生寒，知道方才自己始终是失态了，也只有邢钺芳这样的态度，才能稳住这种局面，他方才的失态，只能让事情越加恶化，让那些话更有分量，传播得更广。
他立即整理了一下形象，会议继续后续的总结陈词，好似一切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所有一切看似藏于深海的平静之下，也掩饰不住此时在场每一个人心头一直平复不了的波澜汹涌。
后方的媒体人一直在低着头疯狂在手机上打字发送到群里，然后又被转发到四通八达的网络。
时光报的宁峰脸上露着状若癫狂的笑容，他盯着陈一闻的那个方向。
心想有意思，好有意思!
他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他知道自己吹响了……
什么样的号角吗？
第八章 覆下的那一只大手
这场会议虽然最后的结束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照常的总结陈词，主办方照常的感谢所有人参与，宣布这场电影节活动圆满成功。
但所有人都从邢钺芳板着再没有一丝松动的脸上，从最后发言都有些不耐烦的罗永身上，从主办方组委会成员看着这两位电协高层有些颤巍的目光中，他们都知道风暴已经形成，而且将无法挽回。
会议结束，邢钺芳和罗永就离开了，再也没在师大的会场出现过，当然，那本来既定好了的在会议之后对陈一闻的入会考察谈话，也再没有后续。
散会往外走的路上，罗庆对丁诗媚道，“我当时给陈一闻报名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丁诗媚道，“说第四次了！”
罗庆道，“这情况能一样！？”
两人随团队往外，一个身影从后场走过来，站在了丁诗媚面前。
罗庆看面前的男人，身材挺拔，罗庆很少会嫉妒哪个人，却发现面前这人和丁诗媚站在一起，竟然让人觉得这个世界上竟然有没天理的“完美”两个字。
其实罗庆要知道在两人曾经住过的大院里，两人一起出现的场合，都会有人像是现在的他一样，带着几嫉妒和感慨看着这两个人的完美，心里就大概会平衡很多。
丁诗媚的声音响起，“……三哥？”
罗庆歪头，他知道丁诗媚有个三哥，是她家世伯的儿子。但其实基本不必丁诗媚介绍，他也已经猜到了。三哥和她站在一起，你就知道这就是那个人。
“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丁诗媚问道。
“开会之前就来了，索性在会场等你，你得了奖，我怎么也要来一趟，为你现场祝贺，见证一下。”三哥那张好看到让男人都嫉妒的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来。
丁诗媚撅起嘴，不满道，“喂，这是最后一天，都要结束啦……”
罗庆见过丁诗媚多种活泼跳脱的样子，但唯独眼前的模样，还是首次看到。
“你要体谅我一下，我前两天还在外面谈生意，今天回国之后，立即就赶过来了，紧赶慢赶，差点担心赶不上……大不了下回，你也可以放我鸽子。”三哥一脸的宠溺。
罗庆觉得很糟糕，面前三哥这颜值和气质，他觉得丁诗媚还没有沦陷成花痴，简直称得上是免疫力深厚。
总之他设身处地，自己要是个女的，还是个精英禁欲风格的女人，恐怕都抵不住这位三哥的魅力。
这当中他似乎忘记了什么。对了，他忘记了还有个陈一闻。三哥出现的时候，他连为陈一闻担心都忘记了，可见好像，陈一闻真的没什么机会……
三哥目光看过去，望向那边商院的团队，道，“他就是你跟我说过的，陈一闻？”
丁诗媚点了点头，“你刚才也全程在会场听了？”
三哥道，“你们这回电影节上竟然还有这种人……像是一个莽子，但又相当的勇猛。”
罗庆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总该尽个朋友的义务，帮陈一闻说两句了。就道，“呵，这就是陈一闻啊，从我们认识他的时候开始，他就是这种不走寻常路的风格，我看陈一闻也说出了很多人心里面想着，却没敢说出的话，直指了如今电协的一些弊端，我看现场很多人，其实很佩服他。”
罗庆环视会场。
他说的没错，方才陈一闻一席话，炮轰电协，让人热血沸腾，虽然大家没有鼓掌，但不知多少人心里面冒出无数个“卧槽！”，有无数人在内心里为他拍掌喝彩。
甚至刚才他还听到周围不知六大哪几个学校的女生，都在私底下打听陈一闻各种私事。
陈一闻这番话所带来的效应，他们这些大学生兴许并不知道，但他们知道一点，这个人是在和权威对抗。这就已经足够了。
这位因为优胜被各方拉拢，华诺，夏影等电影公司，酷狗，奇异果等视频平台，甚至电协领导邢钺芳钦点要给他入会考察的人，他大可说一些应和场面的话，就可以皆大欢喜。
但他却赌上了自己的前程，冲至高无上，影响力，权力巨大的电协高层，在现场众多媒体围观，在这第25届大学生电影节，发出了这样的强音。
这足以让人佩服。
三哥目光落在罗庆的身上，道，“可人终究是现实的，他会得罪很多人，他有才华又有想法有抱负，可惜太过莽了，这在古时，就是迂直。
凡是多想一层，再有道理，也要考虑现实，兴许曲中去求才是最佳方案。今天的他不是得到了电影界最高的奖项，也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他可能刚刚才有腾飞的机会，却立即遭遇迎头一棒，今天会有很多人视他为眼中钉。年轻气盛，总会因为冲动，做出很多傻事来。”
丁诗媚看着三哥，道，“你认为后果还是很严重，会严重到什么地步？陈一闻只是大二学生，不是圈内人，电协没那么长臂管辖吧？”
看着丁诗媚的忧虑，三哥道，“诗诗，他站在今天这个会场，得到了大学生电影节有分量的奖项，拍出来的微电影传播力还很广，那么不管他是不是一个大学生的身份，今天这番发言，对电协来说都是非常的严重，造成的损害，对电协威望的损伤，和他是不是大学生已经无关了。
这已经不是电协针不针对他的事情，而是电协现在的机制下，必然会对这样的冒犯做出反应，而这个反应，是他无法承受的。”
罗庆道，“我觉得陈一闻说得没错，公道自在人心。”
三哥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利益不相关的时候，公道自在人心。利益攸关的时候，屁股决定脑袋。”
……
众人从会场陆陆续续出来，主办方那边显然也意识到出了事情，内部出现了协调问题，给眼下的众多获奖团体和人员派的车，也迟迟没有到达。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气息，在场各获奖大学团队聚集在宾馆的大厅或者茶座区，在等待中低声议论着方才会议出现的变故。
林园这边的“六大”的团体主创之间，对于陈一闻是相当的惊叹。
林园才是最为惊讶震撼的那一个，此前他还在为陈一闻抢走了他的最佳剧情片耿耿于怀，他只得了最佳导演，但始终离那个优胜，仍然有所差距。
所以陈一闻在会场受到的各种追捧，各方争抢，都让林园觉得心里酸酸的。
当他拒绝各方，让人以为他是在待价而沽的时候，没想到他最后是直接向着电协炮轰。
今天这件事，他不知道会引发外界多大的轰动。
但他对陈一闻已经生出佩服来了，哪怕这种佩服带着一些贬义，有一种“这人脑袋终究有点问题”的夹带。
这也是周围他们六大这些人，普遍的认知。
六大的团队们看来，陈一闻撕开了电协的一层高高在上的面纱，很犀利。但也太不聪明，这些话哪怕是对主办方说，都要好一点。
他对电协副秘书长，一个部门主任这样级别的人物，要知道电协部门主任，到下面各大省市，对接的都是市长一级的领导，就明白陈一闻今天的胆大妄为。
而后，忽然之间一个消息，又让在大厅等待的所有人脸色顿变。
此前还在会场之中，和获奖团体们联系，商谈合作事宜的影视公司，视频平台的负责人，包括了华诺，夏影，酷视，番薯，奇异果，抖映等等平台网站的人，无一例外，都走了。
之前联系过的，打电话过去，对方直接关机。
要不然就是回一条短讯，说明接平台上级领导通知，和获奖团体在谈的合作事宜有所变动，具体等以后另行通知再议。
没有一家影视相关的公司和企业敢冒着得罪电协的风险，所以他们全数撤离。
意味着眼下的电影节，已经成为了一个真空。
电协展现了他们覆雨翻云的手腕，手掌盖下来，就掩埋了整个电影节。
因为一个陈一闻，就杀死了今天所有的获奖团体的未来。
第九章 捅刀
从师大出来的时候，邢钺芳在车上对罗永道，“今天这事最好还是说一下，这是很正常的交流，各方不要过度解读。”
罗永看了一眼手机，道，“在现场的平台网站负责人很多都走了，今天电影节这事我看影响不会小，就算我们表态，这些影视方也不会再继续留下去。”
邢钺芳沉默了下去。
罗永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开口，“我明白邢秘书长惜才……可今天这事造成的后果非常严重，我看协会里面也会有很多人愤怒，如果不能妥善处理，我想协会的威信会受到很大打击。”
“现在行业里有很多不良风气抬头的趋势，邢秘书长应该比我更明白，现在维持协会的威望，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陈一闻这么个人肯定是上了电协的黑名单，但甚至也不需要电协发布什么封杀令，因为他的身份，其实也够不上，他甚至现在还不算从业者，只是今时他冲撞冒犯电协，这件事发酵传出去，电协可以什么都不必做，就自然而然会有很多“懂事”的平台网站和公司，知道该怎么做。
而且罗永还很清楚，别看陈一闻那番话在会场说的时候，那些年轻团体一个个好像都很感同身受，但当反噬过来，他们谈好的合作一个个取消的时候，那么会场里心向着他的那些人，面对陈一闻造成了这一切的后果，还能不能保持之前的那种态度？陈一闻自己就会成为同龄人眼中的敌人。
电协现在在办大事，进行行业规范和整合，邢钺芳很明白，即便她觉得今时很多平台撤出会场很不妥，但也只能放任如此，因为电协必须要维持一个形象。也算是时命使然，否则必然不好推动行业的变革。
眼下的这一切，说不得都只能算是发展的牺牲而已。
而她毕竟也只是副秘书长，只是协会五位实权高层中的末席，真实的权柄，其实和前面的还有天壤之别，这种事毕竟影响协会的颜面，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从心里叹一口气，那个年轻人，何必呢……
……
各影视公司视频网站负责人都陆续离开的消息，在大厅内的各学校获奖团体之间引发了一阵躁动。
同时最早发自谁也已经不可考，陈一闻在会场的那番冲撞电协的发言在网络上流传开始发酵。所以很多人都一时明白了为什么眼下谈好的合作和意向方会迅速撤离。
每个人都不得不面对陈一闻这番话所带来的后果。
此前对他暗中表示暗暗支持的，也显然被眼下的后果而弄慌了神，不知该如何自处。
“明明和酷视说好了的人才计划……人给我发了条短信，说情势不好，可能取消了……就这么就走人了？”有团队觉得很崩溃。
“那是陈一闻说的，又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拼命参加国赛，我们下一个项目还需要资金，这下往后还能怎么做？”
“哪怕那些话没有错，可陈一闻为什么不分场合，为什么要在这里说出来？他难道不能私底下反应吗？他有没有想过连累其他人？”
听着大厅里日渐发酵的这些声音，林园和贾立波对视一眼，贾立波道，“我今天算是见识了电协的厉害了，简单一个走人的态度，就能搅得下面一地鸡毛啊……这下咋办，咱们中传的后续项目也遭殃了，你呢，你这个京电三剑客，肯定是有后路的啰！”
林园道，“拉倒吧，你不跟我抢锡业集团的五十万广告费，我就信你这句话。要不你把单子外包给我，我分你十万。”
贾立波挑起眉头，“看不起谁？我们团队不比你的弱多少，凭什么我不自己赚这个钱？以为我们做不下来？”
林园笑道，“那就共同出方案，我等你先出，我再来收尾，说好了到时候被我拿下了，别跑我这里来天天蹭饭。”
“你们两个有恃无恐，当然现在还笑得出来。”华大的秦峻博神色十分不满，他瞪向陈一闻的方向，“这个人是没情商吗？这样大肆得罪了电协，别说我们跟着遭殃，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秦峻博一向对陈一闻有意见，现在更是看不顺眼。
他还只是在下面说着，那边华戏的董佳音已经走过去了，来到了陈一闻商院那群人的面前，声音传出来，“陈一闻，你能不能分点场合，你要抨击现实也好，请你别在这个场合，你当然无所谓了，你因为电影节出名了，名声也挣到了，但我们却拿给你毁了！”
……
“这就是现在的大学生？”时光报记者宁峰来到旁边，从旁开口。
“陈一闻说的难道不是现实？电协确实正在走向另一个垄断，包括大家今天的遭遇，也是如此，哪怕电协没有公开说过什么，但你们看到了吧，主办方的合作平台网站，电影电视公司，都害怕电协，难道你们认为这是正常的事？你该做的是骂电协的霸道，而不该是一个指出对方霸道进而被孤立的人吧？”
董佳音看着面前这位大记，知道自己理亏，也更明白说不过眼前这个人，扭头愤愤而去。
大厅那边的人众，也知道这事不能完全怪责到陈一闻头上去，但整体仍然显得比较沮丧。
帮腔之后的宁峰欣赏的看着陈一闻，“商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竟然出了你这样的年轻人？”
他又自言自语，“不，我相信商院和国内其他大学一样，没什么不同。有的人是天降的，和他从那里出身没有关系。”
陈一闻看他道，“你总是这样神神叨叨吗？”
宁峰先是愣住，而后哑然失笑，道，“不愧是能当众炮轰电协的猛人，抱歉啊，最近看哲学书看多了，总喜欢弯弯绕绕，你要体谅我的职业，毕竟想要出深度，就要尽量让普通人看不懂！”
陈一闻不管这个大开大合的家伙，道，“网上的内容是你发出去的？”
刚才刘昱，卓俊他们已经确认过了，现在网上关于电影节会场他陈一闻炮轰电协的视频，都已经在短视频网站传开了，而关于陈一闻炮轰的角度，倒并不是正面拍摄，而是利用了前一天在会场的摄录片段有他陈一闻的画面，在通过后期配音生成。这就让人一时不知道消息发布源，到底是哪个人。
“时光报的内容是我指导发布的，网上转发我们的评价也是有的，毕竟我们时光报的犀利和针砭现实作用还是一针见血，我们这样的新时代媒体战士，受欢迎是必然的。但你炮轰的那个视频留言，最早却不是我做的，这很正常，在场的媒体，虽说背后都和电协有默契，但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消息吗，再加上你这个《老男孩》作品也确实很火，现在正是话题点上，不提新闻效应，就是你说的这些东西，没准有人也赞同，所以通过这种方式发布出来。本来这些媒体也不是不能管控，但只要最早有一个发布出来获得了很大流量，那么后续各媒体跟进是必然的，电协也找不上他们的麻烦，毕竟又不是一家……
这是星火在燎原。”
“我来找你，是想你需不需要一个专访，兴许在我的专访里，你可以说出你对现实更多的思考。而我们时光报的影响力，你该是知道的。”宁峰笑着看陈一闻，也许他不经常笑，所以脸显得有些僵硬，像是个变态杀人狂。
陈一闻道，“就不用了，我想说的今天都说了。也没这功夫，现在心累。”开玩笑，宁峰这话是想从自己这挖更多的猛料，到时候再经他口一说，他宁峰打击电协的目的达到了，可自己也真会被推到和电协死磕的地步。现在还没必要，虽然他今天发言得罪了电协，但电协压根还没把他当什么人物，他毕竟还是小角色。
可若是因为宁峰，自己被电协针对，那就得不偿失，而且现在自己还能处于一个弱势地位下，争取到很多同情票。
宁峰再劝说了一下，面对陈一闻的坚决拒绝，他还是有些惋惜。
最后只能道，“那我回去之后，把你今天所说的做一个整理，时光报发布一个专题，没问题吧？反正你这话也已经全面流传出去了，避免被过度解读，我整理一下，突出重点，可以让人按图索骥，明白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以，但需要最后给我定稿，我不希望你添油加醋。”陈一闻点头。
宁峰一笑，“我可是有职业操守的！”
陈一闻看着他这个僵硬变态的笑容，心想你这样子说这话我就不敢信！
不过他心头也其实对眼下发生的一切都有心理准备。
甚至，这也是他最初的期待。
是的。
陈一闻就是要找事。
贺岁电影是他提的，基金会也是他提的，他其实还有很多的想法，结果好像他想要把前世的东西拿出来在这个时空实现，似乎都触了电协的忌讳……那还玩个球啊。
所以在短短的时间里面，陈一闻就理清楚了重要的关键点。
他和刘启荣王向川在一条船上，而且和树人基金已经签了约，虽然不知为什么没有曝光，但如果曝光，那么他也一样会被纳入电协的打击之下，同样会被波及。
那么现在他能用的，就是现在这个场合，这个机会。
他知道之前向他冲过来提出质问的宁峰是谁，从夏影的那位秘书闾霞那里听到了电协上层之中对王刘二人的意见，再通过收集资料整理对这个时空的电协是什么样的存在有了个了解之后，陈一闻从那时开始，就在做不同的打算和方案。
可以确定，如果他想要做什么，那么就要利用这个舞台，以及这个舞台上那些可以对外发声的媒体的力量。
而如今的后续发展，也证实了他的判断。
这件事会发酵，这件事甚至会成为一个热点，会攻击到电协，另一方面，也会为他带来另类的声势。
会让国内出现反思，会让人重新审视如今电协所做的一切，甚至造出来的声势，可能让他陈一闻更加的安全。
今后电协想要做些什么，恐怕都要考虑到后续影响。这就像是一根刺，拔不掉，又不至于影响存亡，但会相当难受。
这就是陈一闻的目的。
既然电协庞大的阴影已经挡在了他前方的道路上，那么他便不如从这里捅出刀子。
第十章 劲敌出现
现场也不是所有的平台都走了，至少有一家倒霉的就在，之所以说这家比较倒霉，还是胡利京比较深谙个中内幕。
“那人是菠萝网的创始人徐福，网名叫‘吾妹太可爱’。”
“他真有个妹妹？真的很可爱？这是炫妹哇？”刘昱对这个网名很有异议。
“没有，他就是个妹控而已……”胡利京道，“菠萝网是前些年成立的网站，一直比较小众，主打搬运国外番剧，热门视频，其实变相来说，就是盗版别人视频起家，很多网上找不到的片子，在那里必然有人搬运，而且还有用爱发电的字幕组自行翻译这些生肉，结果自然不言而喻，这种网站因为小，此前还没大佬看上，结果发展到一定程度后，自然动到了很多要自行购买版权或自己生产的视频网站和版权公司的蛋糕，所以菠萝网遭遇了连番打击，不光是内部那些搬运番剧大量被举报下架，就连菠萝网意识到此举不长久后，主动扛着亏损和东岛购买的一部番剧，也因为有些超标的肉番嫌疑，又给打击下架了。”
“他这回是来碰运气，看能不能拉几个电影节获胜团队来丰富他们的片库，也是来找你要片子的……《老男孩》在酷视这些平台上点击近千万，他的菠萝网也搬运了，结果又被主办方警告下架了，他不是主办方的合约发布单位，所以没有放映电影节片子的资格……他想要从你这边要一个播放权……”
这个……听上去很惨的样子。
徐福来到了陈一闻面前，一身T恤牛仔裤，根本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看上去老总的形象，他其实比陈一闻大不了几岁，也是大学毕业后就开始创业，这创业未半就体会到了世态炎凉社会的残酷，被各家视频网影视版权公司轮番暴揍，搞得现在网站内那刚过百万的用户天天怨声载道，本来应该是高速增长期，结果发展缓慢，这意味着虽然有用户进来，但离开的用户也很多。
徐福坐不住了，这才揪着机会，来大学生电影节找合作机会。毕竟他运营到现在，其实整个网站不过是十个人的小团体，之前筹措，还有一些广告收入的那些钱，已经要见底了，甚至他抵押一些资产找银行贷到的两百万，也因为购买番剧翻船，砸出去大半，现在之所以来电影节，无他，这是最省钱扩充内容的一条途径了。
来了才知道大学生电影节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早就和大型视频网站签好了合约，人主办方也从这些视频网站听闻了这菠萝网各种被嫌弃，也干脆不理他。
而徐福想要要到内容，只有一个办法，绕开主办方，和作品的制作人谈授权。
陈一闻看这个菠萝网，既然搬运视频起家，在夹缝中生存，后面名气上来，被各方暴揍，那几乎是自然的事。而且正因为之前的历史有污点，所以怎么都会被人看低几眼。
陈一闻对他也没多大同情。并且也很清楚，继续这么下去，这个创始人大概率会被各方揍到半身不遂，整个网站都被干趴下也很正常。
但之余眼前这个网站，又让他心头微微一动。
“要不你等我一下，我一会跟你仔细详谈。”
陈一闻对徐福道。
“没问题没问题，正好我这边也有很多合作谈，我先去，一会聊。加个微聊吧……”
陈一闻一时没和徐福多聊下去的时间，是看到丁诗媚在门厅那边跟他打招呼，旁边是罗庆，还有一个陈一闻不认识，但现在却很想认识一下的男人。
无他，站在老丁身边的这家伙，让人觉得有些碍眼。
徐福乖乖在一边去了，其实这个局面，陈一闻能说稍后跟他详谈已经很不错了。最关键是“详谈”两个字所代表的意味。
他其实最早先找的其他获奖团体，准备最后再来攻克陈一闻。结果这一大批人很多人都对他抱着戒备的态度，搞得徐福连番碰壁，只有少数团队愿意作品授权给他们传播。
徐福来找陈一闻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没想到陈一闻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而所谓的他还有很多合作。就是此时到大厅立柱之外的角落，找了个自动售货机投币点了一罐浓咖啡，驱散他昨天连夜赶到会场后在附近小宾馆被蚊子咬了一夜后辗转难眠的疲惫。
……
陈一闻来到门厅丁诗媚面前，整个过程中，她身边那个男人也在看他，陈一闻觉得很不舒服，尽管对方眼睛是棕褐色的，高耸的眉骨把阴影落在眼里，可明亮可忧郁，属于那种可以直接去拍偶像剧写真会有无数少女触电的眼睛。而更让陈一闻碍眼的是对方除了一对招子好看之外，嘴唇周边一圈淡淡的胡茬竟然又让他不失男人成熟硬朗的气质。
这特么还怎么打？要不是这个时空没有金城武，陈一闻都怀疑是个真人站在自己面前。
和丁诗媚站在一起，简直能从脑子里迸出“天造地设”这么一个词，而后陈一闻给强行在自己的字典里把这个词替换成“天崩地裂”。
那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小搅拌，都能从陈一闻心头冒出泡来。
有种什么样的感觉？自己当初和丁诗媚经历了战友的革命友谊，连哄带骗才给自己第一部片子骗来了一个女主角。
可眼前这家伙站在这里，陈一闻觉得自己辛苦浇的花，都要给这么一个家伙毫不费力给端手里了。
好在丁诗媚此时向自己招手的神色如常，让陈一闻心头不那么别扭。
丁诗媚给他介绍了一下，果不其然，这位就是那个三哥。至于到底叫什么名字，陈一闻干脆直接给忘了。
还管他个球的名字！
“你好，陈一闻。经常听诗诗说起你，你是个很有趣的人。也许正是有趣，才能拍出这样的作品吧。”三哥一笑。
但陈一闻听起来始终觉得有些不舒服，于是他道，“我可不是小丑。也不是给人逗趣的。”
三哥眉眼淡淡一舒，“你说笑了。”
你看，让人恼火的一点就在于此，三哥这种人即便是自己这么自己杵他，他也能用这么一个机会，表现出他的大度和豁达。
倒是丁诗媚锤了他一下，歪着头道，“你说什么呢？哪有把自己比喻小丑的。你是不是傻！”
陈一闻敏锐的把握到丁诗媚这个动作，让三哥那处变不惊的眉眼，突然有了一个小跳动。显然自己和丁诗媚之间，好像关系比他想象得更好，这超出了他的预计。
陈一闻就是这种人，心情瞬间就好了许多。
“很高兴认识你。”三哥伸出手来，陈一闻也和他一握。
然后陈一闻微微一怔。
这家伙居然在自己之前手下暗暗使力！
好在陈一闻也本就有此打算，于是两个人凶险的比拼了一下内劲，又在丁诗媚不至于发觉的时候双双抽手。
两个人都适时隐藏了被捏到发白的那只手。
看彼此一眼。
一个眉眼温和依然如常。
一个笑容灿烂，像遇到了最好的朋友。
第十一章 合纵
丁诗媚团队的人有找，她和罗庆暂时过去一下，看陈一闻和三哥一见如故，那就让两人彼此单独聊一下，更加熟悉。
两个人并肩站着，三哥道，“手劲挺大，中气十足，表示你这大学里面也没闲着，生活很有规律，没有混大学浑浑噩噩。另一方面你也很有好胜心，是一种很优秀的品质，我就是个很有好胜心的人。”
陈一闻心想你这夸个人，连自己都一并夸了是什么个意思？
而且轻描淡写就把刚才揭过去了，让人觉得他确实只是想试探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而非故意找麻烦，甚至让人生不起对他的恶感，这三哥果然不一般。
陈一闻看向丁诗媚的方向，道，“常听她说起世伯家的哥哥小时候很照顾她，我还在想三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看来，真是个好人。”
三哥道，“若不是看你说的很真诚，我差点以为好人就是另一种不太好的人的意思。”
陈一闻笑着看他，面前男子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大厅那边的众多团体，道，“得了这么好的奖，作品又受到了很大关注，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明明电协要招揽你，为什么你要当众顶撞，毁了前途？”
“非要进电协才有前途？”陈一闻歪头，“好好读书难道不是正途？”
三哥看他，而后又哑然失笑，“当然不非要进电协才有前途，可明明夺得大奖，获得了这么多赞誉，而且作品已经奠定了你出道的基础，看似就在眼前的好处，却非要不合时宜的顶撞电协，赔上这些东西，无论如何我也想不透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人当然可能有自己的追求，但你不是一个冲动的人，究竟为什么你会选择在这里说出那些话，不惜得罪电协的领导，我认为一定有一个原因。”
陈一闻用微笑来掩饰着心头的微惊。
这三哥没有相信他表现出来的冲动，反而认为另有缘由，他几乎接近了真相，只是他就是再聪明，猜破脑袋，也猜不到陈一闻背后真正的原因。
面前这个人越是聪明，陈一闻也就越警惕，而且还有一些吃味，人长这么金城武，还和丁诗媚一起长大，居然还心细如发洞察力惊人，最关键的一点，他的模样外观和长相气质，都能让人消除掉敌意，而且能让人天然生出好感，对他仰慕甚至崇敬，这才是最值得让人警惕的地方。
那些所有的大人物有的特质，他好像都具备，而且甚至可能比他们更多。
但这一套对陈一闻没有效果。
身为两世灵魂的家伙，他当然也能成为这种人。
三哥看着以微笑掩饰内心的陈一闻，道，“我不管你真正的原因是什么，至少你今天做的事情，让我觉得相当漂亮，而且我也说过了，我看到了你的好胜心，现在各方视频平台和影视公司的人都撤走了，看上去好像电协决定打压你，因为你说了让他们感觉刺耳的话，但也是真话。我很欣赏这种说真话行事的态度，但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怎么做？
你有天分，又有能力，如果真如你所说要回去好好读书，我觉得你不会允许自己浪费今天得来的这些成果。”
陈一闻看着他道，“我还没想好，难道你有好的建议？”
三哥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了过来。
陈一闻接了过去，看到了上面一连串烫金的头衔。
陈一闻抬起头看他，“艾比网执行总裁？”
三哥道，“当初来了兴致，搞了个视频网站，没法和酷视，奇异果这些大巨头相比，但做了一些专门的针对性策略，今年也有小几千万入口流量。
今年我打算启动一个自制剧的战略计划，有没有兴趣来玩一玩？
我们才获得了一轮融资，有足够的钱来做这些事，如果你加入进来，我个人保证你一个项目不低于三百万起步的资金，往后还可以追加投入，当然也有内部竞争，如果你能靠自己实力拿到全套三千万推广，你大概会成为年青一代人都无人不知的红人，往后的好处不必说，双方深入绑定，我有把握把你运作到不亚于电协的机构里面去，就看你愿不愿意挑战？”
“如果你想反击电协，那么不如就从这里开始，看看电协的铁幕龙门，能不能关得住你？我坚信没有看错人，你会让他们大吃一惊。”
陈一闻恍然。原来这才是眼下这位三哥真正的目的。
这家伙是打算收编自己，方才一系列的试探，都是为了眼前这一步。
陈一闻目视前厅，然后转过头来，道，“你这话是专门对我说的，还是待会会对在场的那些人，重新说一遍？”
三哥的笑容仍然温和，“你是丁诗媚推崇的人，我当然首要看中的是你，相信我，给你的条件将是拿的出来的最好。往后的人，都会逊色一成，你能拥有更多，当然，我倒是希望你能证明，你可以得到的远不止我承诺的这一点。”
陈一闻道，“让我想想你的策略，先把我套牢，然后再利用我去拉这里的所有人，利用这些人的不服气，你可以以最好的条件，拉到一大批为你打工的团队，给你出产内容。你是这样想的吗？”
三哥想要收编他，让他成为他的下属，而陈一闻当然不可能让他达到这一步目的。
在丁诗媚面前，自己成了三哥的人，陈一闻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真正的目标，而其他所谓给自己资源冲锋陷阵，那感觉就像是一个皇帝让一个将军拼命在外死战，反正别回来打扰自己就好。
陈一闻当然不喜欢三哥这种皇帝的态度。
而他自然也不会成为一个将军。
“三百万的起步资金，后续还有十倍的扶持计划，我想，哪怕是没有电协那回事，那些视频平台，也不会有我给你的更多了。”三哥很有信心，他注视着面前的陈一闻，就像是看着逃不掉的猎物。
陈一闻想了一下，而后抬起头来，突然一笑，“我明白该怎么做了，倒是谢谢你给我突如其来的灵感。”
三哥眉骨处微微的蹙起来。
他看到陈一闻转过身去，他第一时间找到了角落里的徐福。
徐福被陈一闻找到的时候还有些措手不及，他手朝前方一个空着的椅子比划了一下，道，“我刚刚和人谈完，你就找过来了，坐啊，坐！”
陈一闻也不多说废话，干脆直接，“你现在很缺钱吧，我可以给你我的作品播放权，但我也想以天使投资人的形式，给你投一笔钱，我要做合伙人。”
徐福有些怔住，他目光闪烁不定的看陈一闻，道，“我们不缺钱，抱歉，没有要融资的想法。”
“我还没有说完我的条件，如果我能把眼下的这些六大的获奖团队一并拉到咱们菠萝网来，以后我担任网站的内容顾问，负责内容的战略，而且我还想跟你对赌，做完这一切，我要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如果今年菠萝网因为我的加入增长超过一倍，那菠萝网股份再给我百分之十。”
徐福怔怔的盯着陈一闻，道，“你要怎么做？”
他其实心动了。
对于一个随时可能被风浪吹折的网站来说，现在能活下去并发展的机会，就是最大的一块舢板。
第十二章 笑不出来
陈一闻来到了六大这边，身后跟着徐福，六大这边的人很是警惕的盯着他。至少对他并不怎么欢迎。
毕竟因为陈一闻，间接让他们之中很多人失去了一个极好的机会，这原本是他们改变命运的时刻。
“我知道你们中有很多人不服气，你们都是专业领域，受过系统的教育，懂得很多原理和法则，但是不是因为都太懂了，科班看上去的完美，就是你们最大的问题。”
“你们追求的是少犯错，你们被条条框框给局限在其中，一个故事该怎么讲，如何布线，如何埋藏隐线暗线，好像什么都知道，但所谓的戏剧原理条条框框，只是让什么都不懂的人少犯错，只是给那些平庸的人的参照物。对于真正的天才来说，那些束缚普通人的规则，不正是用来打破的？”
陈一闻一番话引得众人哗然。
有的人觉得他太过狂傲，但也有人下细想了一下，好像自己导师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语，而关键是面前这人就是一个践行者，他的作品现在就引起了一波网络围观热潮。
但陈一闻的话还是造成了一波反弹，有人开口指责。
陈一闻不理那些躁动和反对，开口，“如果你们觉得不服气，我们还可以比一场，这位是菠萝网的CEO，他打算搞一个综艺，叫做《一个导演的诞生》，即大家各自带团队，按照有限条件拍出片子，交由网友观众们来评判好坏。我决定参加，我倒是很希望，在那里和你们继续来比一场。”
徐福纯粹是被陈一闻推出来，刚刚才背了陈一闻给他提点的那些内容，现在只能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刚刚不说？”有人问徐福，这是之前拒绝了徐福的。
徐福一怔，正不知如何回应。
旁边一个人道，“因为有陈一闻参与，你以为我们会怕？”
这是此前就已经指责过陈一闻的，眼下正对陈一闻怒意汹汹，站出来道，“我报名，反正此前和酷视网谈的项目已经告吹，我加入你们这个综艺。”
“你刚才话里说的你好像是天才，连戏剧原理你都敢说成是束缚人的条条框框，就因为这个，我觉得很好，继续比一比就知道了。我也加入。”一直看不顺眼陈一闻，来自华大的秦峻博开口。
“还有这等事。”贾立波咧嘴笑起来，满头的卷发蓬松着，他面对徐福，“听上去像是竞技类的综艺，具体是怎么个赛制？菠萝网主推这个？”
“这将是我们最重磅的节目，我已经筹划了两年了，”徐福接了过去，照着和陈一闻商量好的台词念，“具体是限定条件，在有限的资源下，一个导演要合理使用他手头上的人员，创作并拍摄出最受欢迎的作品。详细规则我之后会发给大家，要报名的请跟我登记一下，稍后会给你们出正式的合同！”
贾立波问到了实处。如果说初始众人是抱着要跟陈一闻一争胜负的念头，而他们的顾虑还是在于大家能表现的舞台。
没有足够的舞台，就算是击败了陈一闻，也生不出多大的影响力。
现在有了答案，一个视频网站的主推项目，这其实对众人而言，已经超过预期，因为此前那些平台网站所给的，也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扶持计划，具体怎么落实，到底是不是真有出头的机会，其实都还说不准。
六大之前得奖者有和这些视频影视公司合作的先例，都普遍表示落实情况还要看平台的心情。大平台也有大平台的问题，就是店大欺客，对于他们这些大学生电影节的获奖团体，重视程度并没有那么多。
相反菠萝网虽然是个小众网站，但一来已经有知名度，在一些二次元的圈子，年轻人群里，这算是个不知道就落伍的地儿。二来创始人就在这里，还表明这是全站力推的舞台，重视程度和其他平台俨然是天壤之别。
虽说宁做鸡头勿做凤尾的道理未必正确，可若凤尾就是昙花一现，鸡头相反还有一线生机，那何不能屈能伸一次？
反正现在他们的情况再怎么也不可能比之前更坏了。
能让一个人产生做一件事强烈的动机，一可能是利益驱动，二可能便是荣誉驱动。
后者有时候产生的动力，往往比前者更强烈。
对于众人而言，给陈一闻一场迎头痛击，这也是攥着心头一口郁结之气的头等大事。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科班出身的，兴许陈一闻能够撞大运，挥霍人生至此的积累创造出一部《老男孩》，那么他的下一部，就要原形毕露。但相反他们不一样，他们懂得戏剧的基本原理，懂得那些拍摄的各种技巧和手法，他们可以出相对稳定质量的片子，而且经历过这场比赛后，没准获得的那些心得，会带来他们升级，下一部作品，迎来蜕变，陈一闻可能就要体会到野路子相对于专业科班出身的绝望。
所以那就来吧，陈一闻成功的嘲讽到了所有人，于是就该让他见证一下，属于科班生的尊严！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们的背后是那些有着各种头衔名讳的老师教授，那些书籍里的迪斯比斯，亨利克，莫里哀这些戏剧鼻祖。
战意在每个人心口燃烧。
……
看着众人在那边跟徐福咨询，弄得徐福手忙脚乱，陈一闻回到三哥旁边，转头看他道，“只是签订了意向报了名，还没有签合同，你还可以挖人。”
陈一闻很确信三哥此前就想把电影节这里的这些获奖团队给一网打尽，成为他手下的猎物。只是现在被陈一闻给截胡，不过他仍然可以短兵相接，因为他能开出来的条件，确实很诱人，而且他的艾比网，也确实比菠萝网发展的更好一些。
三哥揉了揉太阳穴，陈一闻可以确定，他此刻肯定很恼怒，但他仍然克制住了，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这就是让陈一闻很讨厌的地方，三哥这种人，就连冒火也冒火得这么不明显。这种做大事的人，最让人厌烦，所以才不怪自己很想看他吃瘪的样子。
三哥收回在太阳穴上按摩的手，道，“不必了，我最看重的还是你。只是你何必呢，菠萝网是个小网站，此前到处搞搬运，几乎是全网公敌，我看也活不长久了，你选择我们，发展机会更大。”
陈一闻没有回应他，而是想到什么，很认真的看他，“此前菠萝网被举报，各种视频下架，会不会是你搞的事情？”
三哥怔了怔，不过对于陈一闻的机灵他早有预计，笑了笑道，“不过是正常商业手段，你有破绽，就不要怪对手，莫说是不是我做的，菠萝网有的是把柄，被其他人打击。”
陈一闻道，“是，菠萝网咎由自取，之前那种状况，也是他们自己作的，我可不同情。”
三哥始终没有放弃收拢他的想法，“那你……”
“但我这个人喜欢把坏事扭转成好事，你说菠萝网之前那么多原罪，经过我的加入，能把它带到好的方向，岂不是为社会造福？而且这也是可以为我带来成就感的事情。”同样这个过程中，自己吃掉它也很顺理成章。
三哥凝神看他，陈一闻觉得如果眼神可以化作实质，三哥现在眼睛里肯定可以射出一把长矛，把他牢牢钉死在地上。
在很短的停滞后明白陈一闻铁了心要加盟菠萝网的事实，三哥便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又道，“你是怎么想到《一个导演的诞生》这种综艺的。轻而易举煽动了他们，让他们以打倒你为目标凑在一起，过程一定相当吸引眼球？”
“你刚才首先要拉我入伙，其实不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利用我来凝聚他们。真实的目的，还是要收拢这一批人，所以刚刚你那么大度，连挖墙脚也不挖了吧，如果只能挖动几个人，而不是把这里的人一网打尽，对你来说意义不大，不是吗？”陈一闻一笑。
三哥耸耸肩，“那就祝福你们收视反响都不错，反正我很想看看你这个综艺的效果。还有一点，你别被打败了。”
哪怕是戳破了他的心思，三哥也能耸耸肩就承认了毫不纠结，让人生不出恶感来，这才是眼前这个男人厉害的地方吧。
陈一闻离开后，三哥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丁诗媚走回来，陈一闻的那个提议，此时在全体获奖团队这边，已经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今天六大获奖的团队，几乎全数加入，都卯着一股子劲要对抗陈一闻这个大魔王。
丁诗媚对于这个结果是相当的意外，来到三哥旁边，看着那些围在菠萝网CEO徐福身边的众人，丁诗媚转头对三哥道，“结局竟然是这样，简直让人意想不到。”
三哥笑了笑，“你看的不错，这个陈一闻，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你之前是想要拉拢他，结果失败了？”丁诗媚歪头。
三哥深吸了一口气，道，“来日方长。”
丁诗媚莞尔一笑，有些迟疑，但最终转过头，她的发丝在额前缭绕，道，“那……三哥……我也很想和他们同台比一比，反正你们艾比网，也不缺我一个团队吧？”
听着丁诗媚脆生生的声音，三哥有那么一瞬间怔了一下，他看着她兴致高昂的样子，点了点头，温和道，“你喜欢就去吧。”
丁诗媚嘴唇咧开出开心的笑容，她目光重新落回那边的陈一闻身上，笑道，“三哥，你听到他刚才跟六大他们说的话了吗，还在那里臭屁呢！挑战所有人……连我都很想打败他呢，到时候，恐怕他就笑不出来了吧！”
丁诗媚没有看到，她这么说的时候，有个人是全程从旁看着她，真心已经笑不出来。
曾经啊。
就是他所记得到的曾经。
她这么兴高采烈跟别人说起的人，可是自己啊。
第十三章 上阵父子兵
首都的大学生电影节结束过后，国内那家剑走偏锋经常有惊人之举，报道以博人眼球和辛辣著称的时光报就出台了一则关于电影节的特别报道，直指在电影节已经传出来的“不协调”传闻。
标题是“拒绝电协招揽！大学生电影节最佳优胜获得者对电协的几大叩问，垄断是否正在进行？”
光是这个标题，甭管是从围脖听到了风吹草动，还是短视频网站上看过流出的会场片段视频，在关注着这件事走向迷雾的人，第一时间就点开这篇文章浏览，追究时光网陈述事件的来龙去脉，详细始末。
“陈一闻是《老男孩》的主创，这样一支队伍来自商院，是不属于电影节传统‘六大’的队伍之一，一步步走到现在，想必这支团队已经感受到了国内影视业界严苛的氛围。
笔者无意揣测他们经历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现象，但想来主创肯定是很有思考，很感同身受，所以才会在这样的会场，面对电协副秘书长级别的领导，发出呐喊！”
“是的，外界已经有了电影将死的预言，这些年国内电影市场，大环境确实下挫，不过电协给出的结论是仍然在可控范围之内，国内电影的调整转型期，市场的波动属于正常现象。
甚至电协以此为由，出台进行了堪称‘史上最严禁令’的行业约束文件。
资本市场噤声，大公司观望，创作人杯弓蛇影。电协似乎更直指大公司背后的资本博弈，想要以协会整合资本，引导流向，这些兴许初衷是好的，但会否也是造成如今国内电影这第七艺术一时乏力的原因？”
“笔者认为，每个时代都应该有适合每个时代生产力发展的行业条规，若是始终抱残守缺，无法跟上时代的变革，那么不管从前如何的辉煌，大概率也终究会走向黯淡落幕。”
“毕竟，人类闭上眼就会做梦，睁开眼就会为更美好的生活奋斗追逐，太阳会照常升起，任何挡在前面的山峦，都最终会被向往光明的攀登者踩在脚下！”
字字如刀。
很多人惊愕于这背后的故事，也有人感知到其中的汹涌暗流。
一个大二团队制作出了全网围观的优秀微电影视频，现在正是上升势头，想采访他的都在排队，结果突然闹出乌龙，这位炙手可热的大学生主创居然敢向电协放炮，直指电协存在的积弊。
究竟到底是否确有其事？不好说了。
网络里充满了一种暧昧，电协毕竟是渊源深厚，大名鼎鼎，存在的过程中多次覆雨翻云，将那些在洪荒年代里野蛮生长，雄心勃勃的巨擘扼制，屠了不知多少暗中滋生的巨龙，威望极高。
然而有没有屠龙者终成巨龙之事？
这太符合很多遐想了。
这事还是一度引发社会上的大讨论，一度登上围脖热点，但很快热度就降了下来，明眼人看得到热度的撤销有明显不可抗力操作的迹象。
另一方面，更多的采访都被商院给挡了下来，这些媒体本来就是想追热点，很不能把事情闹大，可随之嗅到了某种风向之后，又呈鸟兽散。
陈一闻拒绝电协，对于商院来说，倒不是什么大事，陈一闻没和电协搭上，没有伴随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商业活动，商院高兴还来不及，只要人还是商院的，爱干嘛干嘛去！
商院校办，刘孟添注视着新闻内容，看不出他的喜怒。
李少斌从旁道，“刘校，时光报的力度我看已经够了，你对采访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让媒体抓住这件事的话头。”
刘孟添出现在媒体和采访中很频繁，几天就有一次，他是真的担心这个网红校长一个不留神，又会从嘴里冒出些什么话来，给眼下外界的舆论再添动荡。
“我会说什么？我什么都不会说。”刘孟添转过头。
李少斌沉默一下，又道，“那给你打招呼的那些人？”
商院陈一闻团队带着一身争议从京城回来，紧跟着就有无数压力扑到了商院。
有人通过刘孟添同级的人带话过来打招呼，示意商院还是要内部处理一下这个问题，给陈一闻内部处分，或者说警告直接让他噤声。
刘孟添抬起头来，“表彰！大力给我表彰！老子亲自给他慰问挂帅！这一百块钱拿去！”
刘孟添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递到李少斌手里。
李少斌傻眼，这……这什么操作？
“文具买一点啦，水果个大肉多的买一点啦，这还用我说吗！堂堂一个校长，慰问还能空着手不给实际吗？”刘孟添眉眼扬起，“练习题不要！这规矩我还是懂得，不能让学生背后骂我恩将仇报！”
李少斌拿着钱怔怔发神，哭笑不得。
得！
刘校还是这么鸡贼啊，现在好点的水果文具什么价格你不知道吗，每人一套这点钱够吗，最后还得自己贴钱！
这套路什么时候是个头？
……
从京城回来，陈一闻在家里面享受了一番相当优渥的待遇，陈家钱和秦慧如特地在家给他做了最合口的饭菜。
“你这孩子就是不懂事，情商太低了！做人都要留一线，你看你现在，那种场合得罪领导，你是怎么想的？你这好不容易有个天分，别自己把自己的路堵了，你怎么就不跟我们商量一下，所以你缺乏历练啊，还是太年轻了……”
别看父母口头上说不懂陈一闻搞得那些，有些敬而远之。但对他的动向，却是一点不含糊的，很明显这是秦慧如都一字不漏的看了陈一闻的所有报道，她现在也很适应使用抖映这些软件，有时候也自己拍短视频制作上传，只不过她的页面不是拍花，就是各种拿着头纱面巾凹造型。
搜遍了她手头上app上面关于陈一闻的内容，秦慧如现在就是没怎么忍住，跟陈一闻发飙。
“妈……”凡是最怕秦慧如加入进来，她的出发点也是好的，毕竟一个人在社会上立足，怕就怕没有情商，秦慧如也是最朴实的与人交好的处世观，凡是都讲究留一线，不会过于和人撕破脸，所以在新闻里读到陈一闻的内容，她还是免不了板起脸，先如小时候教育陈一闻一通。
毕竟在她眼里，儿子就是不懂事的，自己到老都有教育他的理由。
陈一闻除了带着些无奈的喊她一声，这时候最明智的还是不要顶嘴。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吧。”陈家钱从嘴里嗫嚅出声，看得出他其实也不太赞同陈一闻作为，但到底还是一家之主，他还是要起到主心骨的作用，给陈一闻一个定心丸，“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看法，有自己的追求了。不说多了，他拍的片子，你能不能拍出来嘛……他有自己想法，很正常的事嘛。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实在不行，回来给我打工。”
陈一闻心想老爸你这是给我吃定心丸的态度吗，不也是抱着我要是得罪了领导走不下去这条路了，跑工厂给你干活的？
我特么准备当富二代的，不要盲目给我先定下了吃苦耐劳的人设啊！
虽然有这些带来的副作用和不愉快，但整体一家人的聚会吃家常菜的氛围还是很舒适温馨。陈一闻也想过这个时空的自己到来以后，那个时空的自己呢，自己的家人呢？
现在想了一下，兴许也只能真诚的希望，是两个时空的他们互换了灵魂。
那边的那个陈一闻，会拾起自己的过往，面对全新的人生。
可那边的自己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没老婆，他是不是亏了？那他会不会跳脚骂娘，自己这算是不是又坑了自己？
反过来想，这个时空他大二，刚二十来岁的年龄，兴许那边穿越过去，也是这个年龄也说不定。自己来到这个时空带来了那个时空的知识信息，而这边的陈一闻呢，如果回到二十多岁时的自己，还能不能继承那往后十几年的先知？希望他可以吧，毕竟那些小说里，发生这种事，怎么也会有的吧。否则那边的故事，就进行不下去了。
“减压尖叫鸡已经开始生产了，”吃过饭在沙发上，陈家钱道，“现在就是铺货问题，现在要充分利用线上渠道，这东西放网上推广。我联系了一些带货主播，但现在还需要造势，你们正好不是能拍片吗，可不可以像是抖映里那样，拍个片，有助于这东西推广？”
“没问题，爸你把样品给我，我拿到学校里，工作室大家集思广益一下，出个片。”陈一闻笑道。
陈家钱拍了拍他肩膀，“行，要是你同学把这个做出来，推广起来了，你们是一个团队，爸还是按照市场规则给你们付费！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我儿子有这本事，我以后何尝愁没有宣传渠道！”
第十四章 真实的目的
有电话打来，陈家钱接起手机，电话那头是姑妈，姑妈家是个女儿，叫做陈霖，这个堂妹成绩还不错，相比起陈一闻在大人群体里算是懂事，而且大概从小也从大人那里听多了他这个堂哥不靠谱的事，于是见陈一闻的时候就多少有一些嫌弃和傲慢，给陈一闻印象并不好。
他是没有什么哥哥的觉悟和威信的，以前和堂妹在一起，自己和朋友玩，带人开黑打手机网络游戏，对方也总是从旁远远看着他，老给人一种那是不好的我不参与的样子。
不过说起这姑妈，也算是陈家里面很翻波的，单位好，女儿从小到大也没操过什么心，等到女儿上大学之后，平静的和原配离婚，后面处了两任，最后和一个海外华人在一起，朋友圈时常就是国外到处旅游的照片。
电话里传来的是姑妈对自己的询问，还有陈家钱爽朗的笑声，陈一闻就知道，铁定的陈家钱又得给得意坏了。
陈霖比自己小一岁，几乎算是同龄，陈一闻上学途中就经常被拿来比较，说实话两家没有一点比较是不可能的，只是陈一闻家从来就是处于下风的位置。姑妈家似乎也十分在意自己的领先优越感。
眼下大概是从陈家钱的朋友圈看到了新闻，坐不住了，亲自打来电话。陈家钱说完后，让陈一闻来接，自然是姑妈在那边酸溜溜的祝好声，陈一闻心头就想笑，一副乖乖懂事的腔调回应她，让这位姑妈在那头真是百味陈杂，一个劲的说男孩就是这样，懂起事来后劲大！还问陈一闻是不是以后都要往影视方面发展，未来成为名人明星什么的，可别忘了姑妈。
陈一闻这事在家里亲戚朋友圈自然是无人不晓，活成了别人家孩子的滋味，陈一闻也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到了最后姑妈在那边说了半天，才道，“哦对了，你妹还跟你说两句，我给陈霖了啊！”估计从刚才起，她女儿就坐在旁边的，听着自己妈无谓的话说了大半天，也是焦躁极了，最终抗议才让她妈不得不转交话权。
没过多久，一个女声从那边响起，“哥……”
这还是陈一闻首次听到自己这个堂妹这么叫自己，平时可都是“陈一闻”“陈一闻”的直唤的。
陈一闻道，“什么事啊？”
陈霖莫由名来从心底有些慌，她从小就不大看得起自己这堂哥，以前家庭聚会，受父母长辈全家人熏陶，总觉得他是“马大哈”，看他玩游戏觉得胸无大志，看他看小说还给她推荐些什么仙侠玄幻，她总会很矜持的说自己不看那些，虽然她实际上也会偷偷看言情小说。
而现在好像一瞬间，就发现不认识他了，特别当她看到陈一闻出现在荧幕上的样子，心里面都快尖叫起来了，同寝室的女生们看这部片子感动至极，有女生还说起关于这个片子的诞生和主创的事迹，陈霖却始终没能对自己室友说一声，“其实那是我哥。”
“你的片子我看了，我们寝室的都看了，只是她们不知道你是我哥。”
陈一闻听到堂妹在电话那边的矜持，就觉得好笑，道，“那下次你可以把室友介绍给我，看看她们会不会认出来。听说你们学校美女很多？”
要换做以前，陈霖肯定心底会说一声“还是老样子”，但眼下陈霖却只是道，“美女如云，好啊，你来我给你介绍，保管很多人抢。”
“哈哈，下次一定。”
挂了电话，陈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看懂了这位二十年来一直被她轻忽的堂哥。
平时玩世不恭，口花花，好像没个正形。但其实，他大概只是当自己是个小妹，给予足够的宽容和忍让吧？
……
和家里人说完，晚上独自关在自己的房间里，陈一闻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立式台灯，想了一下，在手机现用主卡选项上选择了另一个卡号，然后登陆了“高人号”。
一进高人号，就收到了三人群里很多消息，都是刘启荣和王向川两人在群里面的交流，两人把群当做各自私聊来用，显露出他们的一些动态，王向川要不是招待某某大人物，就是出席什么会议，或者参加那座之前才上了新闻的国内最受瞩目的经济新区影视基地挂牌仪式。
刘启荣要不是在国外考察，出入的都是顶尖摄影棚取景地，说的一些心得让人大开眼界，要不就是日常交际，和常人眼里的明星试镜喝酒参加私人饭局，与谁打了个某某项目保底分成的赌局，还在某人别墅训斥了那些让戏剧学院刚毕业混圈子的女孩现场起舞助兴的行为。
陈一闻心想自己光是看这两人的这些信息，只怕都掌握到了不少人的动向甚至不能对外说的命门。
搞一个咨询公司没准能够挣得盆满钵满。
当然，眼下还是正事要紧。
三人群里刘启荣和王向川的聊天已经习惯高树人的经常不露头，但两人并未避开他，未必也不是希望高树人有一天再出现，然后再带来一个让他们惊喜的后续。
陈一闻回想了一下在电影节多方斡旋得来的信息，发言道，“电协在查你们，看上去两位还很清闲？”
从电协开会时时不时提及到的一些对王刘二人造成现象的不满，还有来自华诺和夏影这两家老总独独和邢钺芳单独开闭门会议，为了拉拢他所流传出来的信息，陈一闻都知道，这两人目前在谋划些什么，引起了电协的警惕。
“看来高先生已经得到了一些确切的消息了，高先生是不在江湖，但江湖上的事情，却都尽在掌握啊。”群沉默了片刻后王向川发言。两人再一次证实了这位高先生神通广大，直接给他们提醒和透露了这种程度的机密。
“你们打着树人基金会的牌子，却绕开电协监管，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难道确实有不能见光的内幕？”陈一闻干脆开门见山，要是两个人确实有暗箱操作，或者没有办法说服他的理由，那他立即该止损止损，立即切断和两人的关联，犯不着翻船后把自己搭进去。他怼电协是独立选择，可这不代表他要上一艘黑船，一条路走到黑。
“老高始终不是混我们这个圈子的人，所以不清楚国内现在情况到什么地步了，”刘启荣回应，“现在电影市场连番受挫，电协几爷子开会讨论来讨论过去，最终得出一个国内市场竞争内耗太大，效率太低的结论，他们以此为依托，打起了行业内垂直整合的主意，以前是想方设法拆分了影视公司的制作，发行，院线，现在开始打算让院线，发行和制作三个环节整合起来，形成一个整体运作，但这不能交给一家公司，因为谁都知道一家公司内部操作，是可以直接左右市场，结果……”
陈一闻脑袋一阵通透，明白了电协准备干什么，“所以电协打算自己来干这个事？”
“电协打算成立一个资产管理公司，整合行业，让电影公司，发行，院线，都出资金和资源进来，涵盖在这样一个公司里面，通过这个公司，制作，院线，发行三方互持股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这个公司是交由电协来管理运作的，可以统合上下游资源，加强对整个产业链公司的掌控，要是电协做到了这件事，那么行业内所有的公司，都将在电协的监管范围之内，我不敢说全是傀儡这种话，但至少……电协将真正掌握所有各方的生死大权。”
“托拉斯么？”陈一闻拿着手机，喃喃道。
这个时空没有这个词，但有相似的说法。
陈一闻想到，如果电协的目的真的是这个。那么可想而知为什么不待见刘王二人打开贺岁档了，因为支持这一切的所有法理基础，就是在这么一个国内市场低迷，无法对抗海外的环境之下。
第十五章 两难？
历史总是相似的，曾经打破八大垄断的电协，因为局势使然也开始准备走上垄断托拉斯的地步，唯一的区别就在于，电协认为自己可以管控这种趋势，将市场导向更好的方向。他们认为自己站在公允的一方，而不是资本的角度。
陈一闻发讯，“华诺和夏影是要加入，你们创立基金，不打算妥协？”
王向川回应：“王军和周绍兴附和，加入这个计划，但其实他们也一定拿到了最好的承诺和回报，如果不是他们率先认可，电协不可能会进行顺利。而我们光影内部也有投降派，我和老刘寻思不能就这么等死，趁他的贺岁档大卖，我们还可以从中操作，我是在未雨绸缪，若是有一天光影内部发生倒戈，我和老刘还不至于扫地出门后，没有栖身之所。”
这基金会果然是两个人在打造自己的贼船的。
但也暴露了问题，陈一闻发讯：“光影内部问题不小？”
王向川是光影副总，但实际上是业务担当，光影集团百分之八十的优秀出品都诞生在他的手上，所以他这个副总，其实比董事长，总经理更像是光影的代言人。如果就连王向川都感觉地位不保，那意味着什么？陈一闻觉得光影高层难道短视到这样的地步。逼走了王向川有什么好处？
“对方可是电协啊，千万不要小看电协所掌握的话语权的能量。”刘启荣道，“他们掌握着演员约，技术约，工业生产设备和高级软件这些东西，没有一个影视公司敢正面对抗，除非你能摆脱自己的片子没有著名演员，没有一流的技术工种搭架子，无法使用最一流的拍摄制作工具，无法使用高级软件来进行特效和后期制作，更重要的是，甚至你连院线都没有。对于任何一个影视公司来说，电协祭出这些东西，几乎就是全面封锁的杀招，谁敢招惹？”
“换我我也怵，光影也没有办法对抗电协，但背后都站着资本，面对电协的收割，他们都不愿割肉，那便最大可能会牺牲向川。”
“更别提，现在我们是光影内部最不主张被电协整合的人，电协要想精准出手，就会冲着我们来。”
……
王向川和刘启荣在打造一艘船，他们已经看到了暗流汹涌，面前正在形成的波澜洪涛，所以等到洪水滔天的时候，他们需要一艘船带他们劈波斩浪，巡游到安全地带去。
陈一闻以为自己抓住了两个大佬，结果没想到是上了贼船。现在也不得以被捆绑在这条船上，必须跟着随波逐流。
但陈一闻又很清楚，电协的存在本来在这个时空里就是一个巨大的阻碍，世界有向前发展，向前看的力量。电协就像是一堵巨石，拦在了这一道流向前方，让变革显得缓慢。
但陈一闻相信，这种阻碍最终是和社会，和人们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是相悖的。是社会正运动的反动派。
反动派最终下场都不会太好，所以陈一闻相信自己哪怕是在一艘看上去要逃亡的破船上，但这艘船也一定是一艘乌篷船，能够赢得最终胜利的乌篷船。
他们所代表的，是一切对美好事物的希望。
这也是陈一闻还是决定加入两人的原因。
“抱歉，未经你的许可使用了你的名字，我在这里向高先生道个歉，如果你认为‘树人基金会’有所冒犯的话，我们可以更改名字。”王向川发讯道。
“还是改名的好，毕竟基金会取这个名字不咋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个教育培训机构。”刘启荣知道王向川故意征询意见，其实还是想把高树人这么个神秘人物给拉下水，兴许这种做法没错，现在的他们，多一分力量就能多应付一分未来的变故。但刘启荣还是觉得王向川这做法有那么一些小私心，不够光明磊落，所以接口，给“高树人”一个台阶脱身。
王向川在这边叹了一口气，心想老刘还是太厚道，不过也是，他是一门心思搞创作有大才之人，若无那份心境，也创作不出那些优秀作品，他负责冲锋陷阵，而他王向川就必须进行战略布局，就要不拘泥于手段，什么方式都必须尝试。
现在好了，不管高树人是个什么高人，人家也知道电协是个什么存在，自己不拉对方，他肯定能躲就往后躲，没必要和电协杠上。
王向川揉了揉眉头，虽然他在光影多年经营，手头班底雄厚，可一帮演员导演，人都是在这个体系下的，一旦知道他们要和电协撕破脸，别人不可能丢下吃饭的前途，跟着他一起落跑了。
所以到时候经历冲击过后，还能剩下多少人，几乎都可以判断了。老刘厚道，不希望太多人跟着他们一起承受打击，一个个往外推，这简直让自己根本展不开手脚啊……
沉默半晌，王向川都做好了坏消息准备的时候。
高树人回应了：“不必了，也好，正好我也有点想试试水，手头上有个剧本，就是不知道刘导接不接？”
……
……
王向川和刘启荣都有些意外甚至兴奋，到头来这位高先生终于要亲自下场了。
刘启荣当时就满口承下，说了一番高先生大作，他一定以最高规格来应对。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框架和类型？
陈一闻当时只是表示还是等刘启荣看过斟酌再说。
他其实还没想好，但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必须要和王刘二人共进退，陈一闻也要考虑拿出点东西来，毕竟刘启荣这么一个级别的高手在这里，可以充分的利用他的优势，复原自己从另一个时空宝库里的某些作品。
当然，决定也是短暂的事情，接下来陈一闻还要深入研究一下刘启荣，再来看看到底什么样的东西能够在他手上发挥出最大价值。
王向川才是收获最大的一个，收获最大自然是高树人愿意下场，加入他们。不过也有些没底，因为高树人目前所表现出来的能耐，还是在于他对事物的准确判断和理解上面，这样的人或许出谋划策可以，可现在对方说手上有剧本，想要刘启荣来拍，问题就出现了。
在这个领域，他是否还能复制他谋划事物的那种手术刀似的精准和预判？毕竟一部电影，故事内容，剧本，都是涉及很专业的东西，这个领域里，刘启荣已经是一个高点，能让刘启荣也认可，这将是很高的难度。
如果这位高树人真的有足以打动刘启荣的剧本，那可就真是神人了。
可若是没有那么好，那到时候又该如何拒绝他？
这是很容易得罪人的事情，所以王刘二人都一时感觉自己陷入到了一种两难的境地。
第十六章 能不能不要……
商院学生的作品红遍大江南北，往后把二零年拿来做一个回顾，大概也会被列为人们记忆节点的事件之一，与之相比，陈一闻在这场电影节上怼电影工业协会的事件，却只是小范围引起一阵波澜，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浪花，就很快消敛于信息洪流之中。
只是这一届的大学生电影节必然会很特殊，至于此后主办方会不会取消领导训话那个环节，可能也会有所调整了，以一己之力改变大学生电影节，这大概也会成为往后很多人口中的传奇事件。
回到商院的陈一闻原本以为会受到英雄般的待遇，走路无数人围观，很多人来要签名那种，毕竟这种事上辈子自己也没体验过，这种明星一样的待遇，这辈子能体验体验也不错，这也算是自己努力改变历程的一个附加福利。
结果回到商院愣是和想象中被热情欢呼簇拥掉了好几个台阶，和刘昱等人走在学校人流量最多的主干路上，确实有人发现了他们，也认了出来，可不过收获的就是多看两眼，要不然有的女生就和身边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传来一阵笑声。压根就没有上前来要签名的，这简直让所有人大失所望。
咋的，这国赛露脸，作品网上巡展，全国人民网上围观，结果在学校里，还是该干嘛干嘛，没有天崩地裂，没有一颗石头投落静湖的连番动荡。一群人就真的像是参加了一场比赛归来一样，最多知道的多了，私下议论得多了，可要说现实里来看这哥们儿的，又不是啥美女，都知道有这么个人就是了。
“都是你的锅，我怀疑你上次得了市奖，那次商院搞得有些过，把你的作品循环播放，已经让人审美疲劳了！”刘昱还有些懊恼遗憾。
但回了寝室的众人，没过多久还是等来了预期中的欢迎，众人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在闫曼，张成川张主任陪同下，由刘孟添和校助李少斌给众人颁发慰问小礼品——每人一口袋苹果外加签字笔牛皮记事本，众人瞬间像是回到了小学被嘉奖胸口佩戴小红花的错觉。
看到闫曼，张主任一脸的与有荣焉，在办公室拍巴巴掌，拍掌声音显得空旷而寂寥。这大概是这所学校规格最高的鼓掌，但每个人都感觉有种期望跌落谷底的身体被掏空。
听说丁诗媚他们团队在青大，可不得了了，又是新闻报道又是采访的，丁诗媚还一度登上了青山卫视新闻，一度在新闻中亮相，靓丽的外形和得体的气质让很多人截了图，挂在网上，一时间，“青大校花”，“纪录片女神”之类的话题，又在网上四处飞。
“这就是美女的待遇差别吗？”胡利京有时候会感慨，然后恶狠狠故作深沉道，“真是眼球经济，娱乐至死的年代！”
其实陈一闻知道回到商院校长刘孟添的处理和以往不同，要换做这位最擅长搞舆论利用媒体的网红校长，铁定大张旗鼓，联系无数媒体，绝对要比青大搞得更声势浩荡。
而之所以刘孟添没有这么做，大概率是在保护自己。他那场直怼电协的发言更是被时光报放大，在相关产业领域掀起了惊涛，兴许有些事物正在润物细无声的改变，这种改变哪怕微小，对于个体来说都十分剧烈。
而他和自己室友团队们仍然在青大享受安宁的生活，好像并没有被打扰，应该是刘孟添把那些来自外界的压力，直接扛了下来。
想到表彰自己一行人时刘孟添那眼角几乎掩饰不住的细尾纹扬起的笑意，陈一闻就觉得，为商院拿下这些奖，还是很值得的。
陈一闻觉得这样也好，他本身期望的也是平静的生活，事业的发展不要过于打断这种生活的安逸宁静，少些被干扰的烦恼，这也是乐得自在的事情。
丁诗媚登上新闻的时候，陈一闻也在被晒到蝉都发出惨叫的校园，看到了露天体育场中秦卿的身影。
有那么一晃神，陈一闻觉得丁诗媚就像是那种女生，特立独行，有自己追求的事物，永远走在他人瞩目的道路上，你总是能够从朋友的口中得知关于她的事迹，她的人生会让你生出追赶的欲望，会希望与她齐头并进。有人说白月光下的诗和远方，也不太贴切，大概像是哪怕你是攀高山还是登小峰，她都像是那个可以站在你身边，会让你回首不觉得孤独的人。
而秦卿就像是校园里你总是能看到的那抹俏丽身影，惊鸿一瞥，又总是近在咫尺。像是清晨的车站或者午后的林荫下回遇到的那个人，多年以后你会觉得她并没有惊艳时光，却如故乡的水色疏影，永远是那一抹淡忘不去的清凉。
秦卿跑了好几圈，最后也就没有跑了，和她一起跑步的女生陆陆续续走了，临出体育场还往后回望，看向看台席那里的陈一闻。
夕阳下，秦卿在操场驻留好长时间，几乎都没几个人了，她才最后迟缓的走向门口处的陈一闻。
“什么事？”夕阳下的秦卿睫毛高高挑起，斜着眼看他，唇角微翘。
“我是在想，好像没有和你在一所学校里，一起上学放学，是一种很遗憾的事情。”陈一闻道。
这个世界上有那种很久不见，却像是见了很多次的朋友。也有那种从未见过，却一见如故的人。还有像是眼前的女生，有曾经一起玩闹的青梅竹马岁月，却在某个阶段走失，会觉得空白了一块的情况。
秦卿怔了一下，没想到陈一闻一来就是这种大胆的话。
她白了他一眼，“是吗，我倒不觉得，没工夫看你学人油嘴子泡女生的成长史。”
好吧，碰了个壁。陈一闻原本还以为会收获秦卿纳头便拜的青睐的，事实证明就算国赛得奖，甚至作品红极一时成了名人，也未必能击穿人家女生的印象观啊。
陈一闻就不信了，还降服不了这个傲娇青梅竹马了？
“那个，首都吃得没青山这边习惯，电影节当头看了很多来走场子的明星，你知道的，线上和线下还是有区别。
有的很矮，有的修片后是两个人……我那片子拍的还行，就得了个最佳剧情片，新闻上采访报道的那些你看了吧，也不能全信，有的很无聊，南辕北辙……”
陈一闻说的时候，看着秦卿双目澄澈如湖安静的盯着他，这目光灼灼而烁烁，陈一闻不确定她内心到底有多少崇拜，无法溢于言表。
他又道，“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还是回学校了好……清静。”
空气中有轻拂的风，有晒在脸上温热的落日光。
从刚才就听他说话的秦卿依然安之若素，目光清澈看来，“你能不装比吗？”
第十七章 滴血
这世上总有些事很尴尬。
譬如走着路搂过身边哥们儿脖子说前面那女的屁股浑圆挺翘是个极品却发现找错了人。
或者对着以为没人的车窗剔牙结果窗户降下对面递来了一根牙签。
亦像是现在这样，想跟青梅竹马凡尔赛却拿给对方看穿。
只是陈一闻实在看不惯她对自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态度，还是想再努力一把，就道，“我是真的拍的还可以，毕竟大学生电影节也算是一个此类最高奖项的大学生国赛了，得到还是不容易，值得庆祝。”
秦卿道，“我知道啊，我看过了。”
她语气平静，看不出什么心情的波动。
“看过了？那你觉得……可以吧？”
“我外婆挺喜欢。对了，你是不是想我恭喜你，好吧，那恭喜了啊。但希望这不是你的最高峰，保证课业不挂科的同时，再拍点有意思的东西吧。”
秦卿说完了就发现自己的语病，但已经来不及了，陈一闻眼睛眨了一下，“你也觉得有意思吧？是不是还很期待往后……”
“陈一闻，别得寸进尺啊。”秦卿瞪了他一眼，“你以前就经常忘乎所以，有点小成绩就骄傲自满，现在还这样呢！长点心吧！”
“哎，怎么就不长心了……别走啊！”
秦卿说完越过陈一闻走了，徒留陈一闻远远的在落日的余晖下有些百无聊赖的站着，声音断在操场里。
只是陈一闻没有看到，背过他而去的时候，秦卿全程忍不住嘴角翘起，露出面对他吃憋忍不住的笑意。
陈一闻作品出来，网上火爆，还是她在反驳那些负面评论。
现在呐……收他点利息怎么了？
……
这场大学生电影节的收获还是有，虽然得罪了电协，但也和王向川刘启荣做了深度捆绑，陈一闻也确定了未来的方向，他还在树洞里看到了树洞网友跟自己推荐《老男孩》，陈一闻反过来装大叔的问对方这作品哪里好了，甚至还故意贬低了一番，结果对方给自己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很有些不服气，到让陈一闻有种恶作剧得逞了的窃喜。
作品的影响力也让他成功拉到了仇恨，至少六大的一群获奖团队，决定和他一起上菠萝网推出的综艺。
这年头综艺正是一个爆发增长期，最初始于美丽国和隔壁高句丽，而后那股势头开始有向国内席卷蔓延的趋势，这是娱乐产业的下一个风口，谁能够占据优势，就能攫取流量，因此各电视台，视频网站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把。
陈一闻当然不可能让菠萝网把人给真的签了过去，还是让黎叔带着树人基金会的名义，来和六大的团队进行了一个保障签约，电影节的这些获奖团队一方面是没有下家可去，第二点是架不住这个树人基金会有扶持政策，加入就给二十万，日后根据成果贡献，基金会还会给予更多的扶持和奖励金。
而基金会要的也不是他们的卖身契，反倒像是经纪约，基金会以当事人意愿为基础，拥有代理当事人事务的权利，这个约是三年期，三年内基金会代理签约人一应项目事宜，可以帮助代理人谈判争取到最大权利，却只是象征性的收取一些项目报酬，只在百分之十左右。
这样可以杜绝类似菠萝网这种一个网站平台为了一个节目约束桎梏捆绑住他们的偷袭行为。
这也是陈一闻把现有优势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做法。虽然基金会不是他的，但目前他对这个基金会有话语权，毕竟操持的是黎叔。
而在确定了电影节六大获奖团体和菠萝网的综艺项目之后，黎叔就开始以基金会的名义帮衬进来，向确定加入计划的各获奖团队派遣专业的运营人员，这里面有摄像师，有台本策划，有执行，还有一批在综艺领域有经验的专业人士，这些人到达各团队之后，就开始跟拍素材，以为接下来的计划做准备。
陈一闻出主要策划方案，这他本身在上一个时空就有很多案例可以参考，做了一些纲要，然后交给黎叔，还有菠萝网的一群和年轻群体打交道的编辑给出一些补充，黎叔那边则是主要针对各个策划环节，给出专业的技术解决方案。背靠一个大影视集团，有刘启荣和王向川这样的资源能量，再加上黎叔本身其实也是个大佬，陈一闻感觉有些如虎添翼，很是舒服。
但本身工作量还是很大的，这个过程中陈一闻主要起到提纲挈领作用，后续还有无数人完善这个综艺的框架。陈一闻现在整合了一下自己的身家，黄英那两首歌到目前为止给他带来了四百万的账面收入，最大的一波还是刘启荣电影大卖前后依托电影主题曲的热度收入。
王智造那边因为陈一闻的《老男孩》造成的效应，智造2.0的销量大涨，本来他和王智造制定了一个协议，每销售一套软件陈一闻有百分之二十的提成，但后来王智造又和他商量了一下，陈一闻以个人绑定入股，负责智造软件的推广，拿到智造科技20%的股份，就不再拿销售分成。
如今智造科技因为一部《老男孩》又进入了投资圈不少人的视野，王智造那边正有很多方在谈估值融资，王智造这次很慎重，因为目前的投资意向金额最高的已经达到了两千万，而他们智造科技目前被估值到了一个亿的地步。当然，这笔钱是暂时拿不到的，而且都要用于王智造对软件的开发和运营，陈一闻不太能挪作他用，作为他个人入股菠萝网的资金。
所以陈一闻现在是拿着一个策划案，一群电影节优胜团队的绑定，还有四百万资金，要前期置换菠萝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菠萝网内部，徐福正召集菠萝网的所有人员，其实也就十个人，再开这一场至关重要的会议。
“陈一闻的四百万确实对我们现在发展很重要，菠萝网缺钱，但如果说要让我拿这么多股份去换，我真还是……舍不得。”徐福对跟着自己打江山到现在的这十位核心团队，直言不讳。
他不想让出这么大的股份。
要知道他给这些团队的预留股份，也不过才百分之十几。
陈一闻这番入股百分之三十，如果未来菠萝网增长提高一倍，他还要获得百分之十。也就是说他个人就将拿到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到那时候，已经足以和他徐福平起平坐。
可徐福真的能拒绝？
“如果拿陈一闻的条件，找一个下家，拿到四五百万，应该没有问题。”有人开口。
“可问题就在于，我们不是只缺现在这四百万。综艺节目是视频网站下一个风口，这一点有很多先例已经看到征兆，现在各个网站都准备搞这个，陈一闻拿出了一个很好的策划。而且他还先我们之前，把那些获奖团队都给签下来了。
另一方面，陈一闻他们树人基金会派遣过来的那些人，都很专业，都是做综艺出身的，很多经验条理头头是道。如果没有这些人参与，或者我们绕开他们，自己去找团体，自己去找这样的班子，我们计算了一下，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达不到这样的规模和质量。”
徐福心在滴血，“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没办法不接受陈一闻的条件？我们绕不过去？”
那位心腹道，“视频网站的流量风口就在眼前，现在竞争激烈，如果我们不抓住这个机会，等到类似艾比网这样的同类网站发展壮大起来，随着互联网的马太效应，我们最终会被淘汰。”
“是的，我们现在不得不接受陈一闻的条件。”
“只能先把网站做大，存活下来，做不大蛋糕，一切都是惘然。”
徐福不想分出自己的股份，但又不得不承认陈一闻给他上了相当印象深刻的一刻，精准如手术刀一般抓住了他们目前菠萝网的软肋，让他徐福必须割肉。
“做吧！”徐福最后一拳打在桌子上，缓解内心滴血般的疼痛，他道，“距离年底不过半年，这个综艺启动也需要时间，半年的增长未必可以翻一倍，陈一闻那百分之十，最终未必可以兑换下来！”
徐福还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虽然被陈一闻割掉30%的股份，但至少还有可能多留下来一点。
现在也只能这么祈祷了。
明年菠萝网增长十倍都没问题，但今年，最好别增长的那么快！
第十八章 劲敌
恒隆大厦的四十五层，艾比网在中海的总部。
被丁诗媚称作“三哥”的男人坐在一个夹角面向前方黄龙江交汇繁荣三角地带的落地窗前，这里是他最喜欢的办公地点。有一种置身于航母舰岛，在那些钢铁和霓虹灯构造出的现代城市海洋中劈波斩浪的操控感。
而眼下亦正是一个各方都摩拳擦掌去探索占领的大航海时代。
综艺已经成为视频网站的风口，直逼电视剧这一老牌传统支柱，各大公司都在下手，腾达1亿买了《我的麦克风》综艺的独播版权，奇异果走和卫视合作路线，1.5亿包揽多家卫视出产的综艺，颇有集团军作战的架势。除此之外，番薯9000万买《达人秀》，soho倾力花同样的价钱打造多款真人秀，行业即将进行烧钱大战，用各自包装重金买下的版权节目攻城掠地。
一些跟不上趟的，或者烧不起这个钱的网站公司，自然而然就在这个过程中落后被淘汰了。
竞争从来就是这样，领跑的人永远笑到最后，制定规则，跟不上的，就渐渐的衰落死亡。
作为互联网新兴势力的代表，艾比网的战略会议上，面对满座的网站高层，三哥做出了自己的部署。
将得过奖的，但目前还处于三线的演员，或者曾经有名，但现在沉寂的演员召集起来，共同打造一个综艺。其中要有颜值担当，要有演技派，甚至双方可以进行pk，产生争议，还可以带动网络热点流量，最好能掀起外界舆论讨论，就算成功了。
而且重要的是，这个花费并不高，这些三四线演员的演出费用都好谈，要价过高换人就是了，反正有很大把的人等着上节目，可以很好控制成本。
“这样我们既不需要花费大量的资金去陪大网站玩烧IP的游戏，可以用最少的成本制作出有流量的综艺，这可以成为战略方向上的突破，有助于我们把握到内容新的增长点。”
三哥最后一锤定音，“名字可以叫做，‘一个演员的诞生’。”
一番话和内容让艾比网全体高层掀起了一阵窃窃私语，甚至有的人开动了头脑风暴。三哥很满意这种他提出一个战略目标后，下方所有人立即集思广益，献计献策，而后将他这些完善，共同簇拥轻骑出击的感觉。像是一群游牧民族的骑兵，在对方大军团作战的时候，他们可以从外围蚕食对方的集团，最后切割分化，最终以少胜多，用最少的代价，创造出伟大的胜利。
这是一个群雄竞逐的时代，三哥很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
突然一名高层道，“我明白了，这倒是有些像菠萝网他们即将搞的一个综艺，我听他们内部说叫‘一个导演的诞生’，只是他们是以团队为主视角，作为竞赛单元。而我们则是自带流量和话题的演员，不过其实形式差不多，我有预感，这种形式将开创一个新的综艺类型，受到大众热捧！”
那名兴奋的高管说得没错，也表现出了他消息的灵通，至少对竞争对手动向的把握相当之好。
但那位高层说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好像没有受到大老板的嘉许，反倒是大老板看过来一眼，却让他浑身不舒服。
那种眼神，瘆得慌。
三哥收回目光，确实不错，他要感谢陈一闻给了他灵感，所以那趟大学生电影节的亲自考察，他获益良多。
他本想签下电影节的获奖团队，陈一闻捷足先登，不过他根据陈一闻的思路发展延续下去，他把一些市面上三线的，或者之前有点名气，后面销声匿迹的演员，都招揽了过来，然后用这套思路，打造“一个演员的诞生”这种综艺。
陈一闻如今加盟菠萝网，甚至他搞出的那个综艺，丁诗媚也会参加。但那毕竟只是一群边缘人的小打小闹。都是一群刚刚获奖的大学生团体，就妄称导演？距离真正的导演，还差得很远。这种综艺做出来也就只是菠萝网的自娱自乐而已。
三哥认为他是站在了更高的视角，来真正做出一个可以媲美那些老牌网站和卫视的综艺节目，真正可以参与角逐大时代竞争的项目，当然，灵感确实来自于陈一闻。
只是，我需要你来提醒我吗？
“你说得很好，差不多，接下来你去跑市场调研，啃下这块骨头，我有重赏，你以后可以负责带团队，如果啃不下来，你就在市场部多跑两年。”三哥淡淡道。
那位高管如丧考妣，不明白自己不就是附和一下老板，怎么就落了个不成功便成仁的苦差事，被发配进敢死队了？
……
陈一闻感受到了那股百舸争流的迹象，综艺成为现今卫视节目，视频网站纷纷进军热炒的一个尚待开拓的蓝海。他现在要破局，不仅仅依靠王向川和刘启荣，自己即便在商院，也可以做些什么。利用菠萝网，再加上一群电影节因为电协震怒而被集体放逐的获奖团队，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点。
但紧迫感已经来了，艾比网宣布了制作“一个演员的诞生”，一时倒也在网络上撕开宣传的一席之地，让陈一闻很想大骂那位三哥不要脸。
不过聪明人就是聪明人，那三哥不仅很顺理成章的利用了他的创意，自己发散出来了这么一个综艺形式，而且还专门给他送来了请帖，邀请他在综艺开始录制当天，充当嘉宾出席。
面对这张请帖的时候，寝室室友倒是表态不一。
刘昱是激动，“连艾比网都邀请你去当嘉宾！面子现在越来越大了。”
胡利京则有些狐疑，“这怎么和陈一闻你打算参与的‘一个导演的诞生’有些相似？这不会是参照着来的吧？”
卓俊皱眉，“这问题有点大，到时候会不会说我们是跟风？蹭热度？实际上‘一个导演的诞生’才是在前面的？”
陈一闻拿过邀请函，缓缓将其从中撕成两半，丢垃圾桶里。
确实如此，艾比网毕竟比菠萝网规模更大，而且更有钱，资金更雄厚，菠萝网几乎没什么资金，对方舍得砸钱先造一波势，尽管他的创意还在之前，但人们印象里已经先看到了艾比网，如果菠萝网之后做得好，会被人说跟风。做得不好，会被说连抄创意都不会。至于真相，那是人们最不关心的事物。
不管怎么说，自己肯定不会接受这种邀请，平白还给他增加话头，甚至流量。
现在一方面是菠萝网的这个综艺，另一方面则是说好要给刘启荣的剧本，但到目前为止，陈一闻还不知道该给刘启荣什么样的作品，那至少是契合刘启荣的能力，能够让他完美实现另一个时空的作品的成功。
陈一闻深以为自己目前还没积累到可以独立完成一部大作的地步，所以刘启荣要担当另一个时空的作品天启现世的任务，就必须有能力，能注入灵魂，甚至可以做到更好。
那么这部作品就必须选得足够适当。
陈一闻准备这几天把刘启荣的作品都拿出来补一下，看看他的传记，以及关于他的所有资料和报道，他要找到这个破题点。
不过三哥艾比网这事也很糟心。好在现在丁诗媚是加入自己了，想到丁诗媚，陈一闻给她发了个短讯，问她在不在青大，自己过去找她方便吗？
不一会丁诗媚发来讯息，“现在可以，你来吧，我等你。”
正好去丁诗媚学校散散心，顺便看看她们团队准备得怎么样了，陈一闻背了个包，往青大过去。
第十九章 人间最美是蹭饭
陈一闻到青大的时候，丁诗媚正在艺术中心，青大的艺术中心造的就像是个鸟巢，相比起来，商院的红砖瓦房就像是杂牌军，东拼西凑出来的，再看人家那个气派程度，啧啧，陈一闻深刻的感觉到了校长刘孟添才有的窘境，穷病不好治。
青草腥气往鼻子里蹿的偌大校园，明明是四万人的园区，却在郁郁葱葱的树丛中很少见着人，可想而知青大的占地面积。
哪怕能见着人，也都是看到抱着书的匆匆路过的身影，陈一闻哪管对方是抱着书去自习室占位置还是冲去网咖占机子，总之让人感到勤学上进的氛围是没少的，终于还是不得不感慨C10大学就是C10大学，相当不一样啊。
在这种环境下，也会让人感觉到前途是一种很确定的事物吧。
有学校提供的金字招牌，努力就能考到的证书，达到了一定标准就能被认可的成功。人类的学术体制给成功订立了一套可以被量化的标准，这其实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有前人趟过的路形成的经验，让人看得到其轨迹，能让后人踏踏实实去走，这其实是多大的一种幸运。剪除了不确定的那些因素，减少掉内耗，能高效的产生相应成功的人才。自然而然会吸引无数人削尖脑袋，过江之鲫。
而在一条陌生的道路上，成功几乎是没有标准的，而且是随时在发生变化的。在这条路上探索的人可能一时获得成就而光鲜照人，但随后就可能因为剧烈颠簸动荡跌入谷底，甚至往往走到死路才是常态，鱼跃龙门反倒是稀罕，一旦此路不通，那么所有往这条方向过去的人，都会被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之下，有个耻辱的名词用来形容这种事，就叫做失败。
很多人失败了，但并非没有意义，有的失败可以给后来人照亮道路，甚至让后来者感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会悼念这样的奠基人。
但陈一闻不想成为这样的人，他不想成为失败的人，这一趟新的世间之旅，如果说这个时空有什么天启，他希望自己就是那个天启者，凡走过的地方，都留下痕迹，鲜花盛开。
拾步进入艺术中心，来到丁诗媚团队所在楼层，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内里氛围比较宽松，所以陈一闻直接到了门口，里面在短暂的停顿，看清楚了来人之后，传来了一阵“嚯耶！”的起哄声。
里面像是在开会，很多人围在一起讨论。
穿着一身套裙，头发，披在身后的丁诗媚扭头看到陈一闻，转过头来冲起哄的人丁式威胁的瞪了一眼，压制下一小片哄声。陈一闻本身在青大也挺出名，先不说此前的各种传闻，而后就是跑到青大广播台给丁诗媚点播歌曲。要不怎么说跳脱呢，青大这么多年，学校里一些轰轰烈烈的事业有之，偏偏就是没人这么冲广播台去，还专门在全校面前点名给某女生送歌的。兴许高中时期有人这么干过，但大学里面，好像很多人都没有这股子心气了。
据说后来青大有效仿者扑啦啦如飞虫，青大专门出了个严厉领导堵广播室外面，让一票人如飞蛾扑火，才刹住这把歪风邪气。
这之后就不消说了，青山市在国赛连开两门头彩，一是丁诗媚团队，另一夺得最高奖的就是陈一闻，是青山前所未有的第一遭，特别陈一闻作品红火网络，就是青大内部，都有不少自来水。
而丁诗媚团队里经历过电影节会场的人更明白现场当初发生了什么，陈一闻在会场炮轰电协，掀起首都大学生电影节的地震性事件。
所以陈一闻这么平平无奇的出现，但在很多人眼里，就差喊一声“英雄！”“英雄你来了！”
这么一来丁诗媚哪还压制得住，众人纷纷过来，很热情的邀请陈一闻。
“回娘家啊，陈哥？”冒死说话的人已经顾不得会被丁诗媚凌迟了，反正感觉已经放弃后半程生命。
“坐我这里坐我这里，不是外人，就当自己家，客气啥！”
“大神，大神快进来！”
“陈哥，说老实话，有没有打算真去拍电影了，你和卓俊现在是名人了哈！不会走演艺圈吧？”
陈一闻笑道，“不还要跟你们一起上菠萝网的综艺吗？到时候那里再比一场？”
有人相当大度的挥出并拢五指的手掌，“哎，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众人一边应着陈一闻，一边挑逗丁诗媚，看着丁诗媚那亦嗔亦怒又拿他们这帮家伙一时没办法的样子，大家就有种恶趣味被满足的愉快。
平时丁妹风风火火，别看平易近人，可干工作的时候，眉头微微一蹙，你就能感受到她那种无形的认真的威严。
大家作为一个团队，还在她带领下获了国赛团体奖，众人这里丁妹蓄积了无形的威信，只是这时候陈一闻出现，丁妹的威严就破功了，这种感觉，就好像终于可以狐假虎威一把了。
反正大家使劲得作，哪怕后面都会被丁诗媚给收拾，这女子其实心眼挺小的，不过坟头蹦迪么，大家要死抱团一起死。
“什么事这么热闹？”声音从门口响起，传媒学院的于翔带着人从那边过来。
“我跟我们的人说了，还要来请教一下你们一些技术问题，毕竟我青大这么多年，都没人在大学生电影节能把一个最佳给摘了，丁妹你们团队可是咱们艺术中心的顶梁柱了……”于翔从门口处看到丁诗媚的身影，说着话进门。结果话断在半截，他随后就看到了背着个普通单肩包，穿着衬衣，宽松运动裤闲适装扮的陈一闻。
当初为参加国赛，青大诸多个团队扎堆全面备战，互相参考，技术互补，但这是对内部而言。陈一闻到来，于翔等人看他就有些碍眼，总觉得像是来偷师的，“偷师”其实都是好听的说法，毕竟商院这种学校，论资源论人才，和青大是天壤之别。他心里真正想的是，他们的创意想法，别被陈一闻这种人给抄了过去。怎碍丁诗媚领着他来参观，人是丁诗媚的客人，所以他们也没法说什么。
只是于翔还是保了个险，反激了陈一闻那几句。
“我们不怕间谍。”
“关键是……你们学的会吗？”
目的当然有字面的意思，还有一点就是，激起陈一闻的那份自尊心，这样他也根本不可能去抄了。
今天于翔也是带了会里面几个想学技术的新人，他想展示自己认识丁诗媚这么个青大明星团队的人脉，所以拉着他们过来求技术，还想着给手下人彰显一下，结果没想到，冤家路窄。
他其实看到陈一闻还愣了一下，总觉得不该见到这样打扮得陈一闻。和他作品如今的热度，所取得的那种火热程度而言，现在的他太普通了，难道不该是西装革履，一般出现在各种颁奖台前，才更合理吗？
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尴尬。
在场的人也知道双方之间的瓜葛，所以一时氛围有些静。
于翔不能假装不认识陈一闻，但最后的自尊和倔强让他只是道，“你，你也来了……”
他能想象到对方所经历的一切风光，电影节的最佳剧情片，打败六大的男人，如今在国内相关专业领域的大学生之中是个什么存在，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他这个青大传媒学院相关专业的人，很清楚陈一闻做到了什么样的事情，鲤鱼跳龙门吗？不是，是跳了龙门还跑到了龙宫，把六大龙王给一个个赶了出来，坐在了宝座上面。
陈一闻看了一眼于翔，自然也听到了他刚才所说的话，笑道，“有什么技术要请教的？不如去我们学校，我找几个人帮忙。”
于翔身边那几个手下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听出来此人是个外校的，可目前青山市的C10大学，可是昭昭彰彰，只此一家别无分号。除此之外，青山还有什么大学能比得上青大？相关专业，也是青大市内排名第一好不好！
结果于翔脸色微微青白，道，“改天再说吧……”他对丁诗媚道，“我下次再来。”然后就再不逗留，又领着身边手下走了。
路上看于翔那副样子，几个下属也有些闲气，“于哥，什么人啊，那人这么跳？你要和他有仇的话，说一句啊，弄他不是问题。”
于翔这才有些冷冷的看着身边几个会里面的下属，道，“最近又都打游戏去了？所以我交代的制作处理，不是你们不懂，是根本没有钻研看资料？”
几个人一阵赧然，抓耳挠腮，道，“这几天打比赛……玩得有些过火了点，以后不会了……真不会了于哥……”
“不过于哥，你怎么知道我们最近玩游戏去了？”
于翔以一种心累而且冷淡的态度道，“因为我们都这个专业的，你们要不是打游戏打到昏天黑地，连楼里传遍了的《老男孩》都没看的话，怎么可能认不出他是谁？”
……
单独和丁诗媚出来，在青大校园散步，丁诗媚歪头笑道，“上回我问你和于翔什么恩怨，你没有说，现在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看来受打击的不浅。”
陈一闻笑道，“他上回以为我是间谍，来你们青大偷师的。”
丁诗媚恍然大悟，而后哑然失笑。
陈一闻又看到丁诗媚在频繁看表，就问，“你一会有事？”
丁诗媚点了点头，“嗯，你知道的，上回京城见过，我那位三哥，这两天在青山谈事情，说他要是没安排，下午约了吃饭。”
又是这家伙。陈一闻还能想到对方送来的邀请函，就是这玩意儿把自己搞得心情不太好，居然来青大还没躲过去，这三哥还到青山来了。
“这个饭，一定要去吃？”陈一闻道。
丁诗媚怔了怔，认真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也不是一定，就是吃个便饭，不正式。有时候是这样，他常住中海，有时候工作会路过青山，这时候会聚一下吃个饭，聊一聊。”
陈一闻道，“我最近作品问题没什么思绪，有些烦躁，所以来找你说说话……
不过你有事你先走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坐一会我就回去。”
丁诗媚想了想，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讯过去。陈一闻眼尖，从旁边瞅到，她给三哥发的是，“今天就不和你吃饭了，你陪客户吧，陈一闻心情不好，来青大了，总要尽地主之谊。”
发送完毕，丁诗媚转过头，一笑，眼里有些让人魂牵梦绕的潋滟和嗔意，“好吧，我请客。你想吃啥好东西？”
陈一闻这个心口郁结瞬间被摧枯拉朽的碾碎。
真他娘的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