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晚饭
素梅可不敢像程微主仆这般心大,外面淋冰雨的是景王世孙,要是真的病了,公子说不定就要被迁怒呢。
恰好这时门口传来动静,素梅忙跑出去,见是八斤,松了一口气:“八斤,你可回来了。”
八斤扬了扬手中篮子:“今日天冷,我想着吃锅子最好了,就买了点片好的羊肉回来。”
素梅伸手去接,被八斤躲开:“天冷,肉上还有冰碴呢,你就别沾手了。”
素梅心里暖暖的,忙不迭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景王世孙在院子里站着呢,要见三姑娘,三姑娘不见,已经站了有一个多时辰。我不好劝,你正好去劝劝,这要是冻病了,咱们公子可不好和王府交代。”
八斤往里探了探头,果然就见景王世孙站在院子里,背对着院门口的方向,泥塑般一动不动。
八斤为难地咂了咂嘴。
他跟着公子,与这位爷接触的多,可比素梅明白,这位爷哪是听劝的人啊。
不过素梅都发话了,咳咳,硬着头皮也要上。
八斤给自己鼓了鼓劲,走过去道:“世孙,小的八斤,二公子的小厮。这大冷的天您怎么在这站着啊,虽然有伞,身上也要湿透了,不如进屋暖暖身子吧。”
容昕的脸冻得通红,好像一朵冷艳的红梅落在白雪上,瞧着颇有几分惊心动魄的孤绝。
听到八斤的话,他眼珠动了动,落到八斤手中提的东西上,忽然开口:“晚上吃锅子啊?”
八斤一愣。
这话题,他有点跟不上。
“羊肉的?”
八斤回神,赶忙点头:“是羊肉的,已经给片好了,到时候直接下着吃就行。”
容昕抬眸,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低头看向八斤手中的羊肉。道:“羊肉锅没有鹿肉锅好吃。这切的也不行,太厚。两年前我在庄子上吃的程二哥亲自片的鹿肉,就跟雪花一样薄,在翻滚着葱段辣椒的锅子里一烫。一入口就化了……”
说到这里,容昕忽然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别过头去。
程微站在窗前,听着容昕的话,想起两年前在温泉庄子里与二哥、和舒还有容昕一起吃鹿肉锅的情景。忽地有些难受。
要是一直都如那日般其乐融融就好了,只可惜人总是会长大,有舍弃,才有得到。
二哥是她的势在必得,其他人,她只能用最果断的态度拒绝,并祝福他们能遇到更好的姑娘。
院子里,八斤心里打鼓。
总觉得景王世孙今日太反常,会不会因为羊肉切得太厚打他啊?
“世孙,要不您进屋去吧。等公子回来了,正好喝酒吃肉。”
容昕垂眸,一动不动:“我不进屋,程微不想见我。”
八斤忍不住看了一眼房门,苦着脸道:“世孙,天太冷了,您一直站在这里会冻病的啊。”
只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都觉得提着菜肉的双手冻得生疼,忍不住想跺脚取暖了,何况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的人了。
容昕没有再理会八斤的话。一直盯着房门。
八斤跺跺脚,跑去厨房把东西放下,擦擦手跑出来,对素梅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三姑娘就这么看着世孙在外头站着?”
素梅一脸尴尬:“景王世孙来质问三姑娘为何拒绝了王府提亲,三姑娘就把他挡在了门外,一直不见他。”
“这可真是,真是——”八斤说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咬咬牙道,“我去找公子去。”
时辰已经不早了。八斤跑出去,半路上就遇到了下衙的程澈。
“公子,您快些回去吧,景王世孙再在院子里站下去,恐怕要受不住了。”
“怎么回事?”
八斤忙把情况说了一下,程澈眼神闪了闪,加快了脚步。
容昕立在院子里,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双腿无知无觉,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他终于收回了目光,盯着脚下勉强积起的一层雪霜,怔怔地想:程二哥那年切的鹿肉就跟这雪沫似的,来不及回味就化了呢。当时丑丫头一直和他抢,吃的可真香……
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了呢?
是因为他总叫她丑丫头?还是他以前常捉弄她?
他还没来及告诉丑丫头,这些她若是不喜欢,他统统都能改了呢。
小霸王死死咬着唇,觉得心口比地上浅浅的积雪还要冷。
凭什么连说这些的机会都不给他呢?
脚前出现一双皂靴,再往上,是青色的官袍。
“程二哥——”小霸王张了张嘴,忽然委屈得说不出话来。
程澈伸手拍拍容昕肩膀,替他扫落肩头的雪珠,温声道:“天冷,进去吧。”
容昕抖着唇:“我不进去,丑丫头不见我。”
程澈凝视着容昕,见他冻得双颊通红,其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却惨白惨白的,不由叹气:“容昕,你这样糟践自己,只会让微微觉得你永远是那个会团了雪球塞进她衣领的混小子而已。”
容昕眼神微微一亮:“程二哥,你是说,若我成熟稳重了,就,就像你这般,那丑丫头是不是就会喜欢了?”
程澈被问得一滞,眼神复杂,许久后叹道:“若是微微没有心上人,或许会,或许不会,这种事,谁能保证呢?”
容昕眼神一暗:“可丑丫头说,已经有一个人在她心上了,那人是这世上最好的,她若得不到,宁愿终身不嫁,谁都不要了。程二哥,我一点都不服气,我没觉得韩止哪里比我成熟稳重啊,你说他哪里好了?至少眼光就没我好,是吧?”
容昕抬眸,见程澈明显在出神,喊道:“程二哥——”
程澈回神,语气莫名:“她真的这么说?”
“嗯。程二哥,你怎么了?”
“没事。”面对着容昕,程澈心情颇为复杂,那不断涌上的欢喜与温暖,总觉得在这个孩子面前显得有些不厚道。
他终于开口道:“微微的心上人,不是韩止。”
“那是谁?”
“这个,要微微愿意告诉你才行。世孙,你应该知道微微的性子,她打定主意的事是不会因为你这样自虐就动摇的,进屋吧。”
容昕被程澈最后一句话击中,委屈铺天盖地而来,抹了一把冻出来的鼻涕蹭在程澈手臂上:“程二哥,我想吃锅子,要你亲自片的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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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寻因
“吃吧,不必急,王府那里我已经派人去传话了。↑頂點小說,”程澈用公筷夹了一筷子打成卷的羊肉片放入容昕碟子中,还细心地替他洒了些花生碎。
容昕道了声谢,瞥一眼一言不发的程微,灵机一动,拿起公筷夹了羊肉放入她盘子中,学程澈的样子,替她洒了一勺花生碎。
程微不由看向程澈。
程澈……
就知道对敌人的同情是对自己的残忍!
看着小霸王一脸求表扬的样子,他叹口气,气闷道:“都吃吧,凉了味道不好。”
铜打的锅子咕咕翻滚着,热气腾腾飘着令人垂涎的香味,三人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
到底是年轻底子好,一顿羊肉锅子吃完,容昕鼻尖冒汗,脸颊就红润起来。
他漱口净手,偷瞄一眼端坐喝茶的程微,有心说些什么,想起先前站在院子里挨冻的事,又心有余悸。
程澈咳嗽一声道:“天色已晚,世孙还是早些回王府吧。”
“我——”容昕实在舍不得走,眼巴巴望着程澈。
程澈这回半点没心软,淡淡道:“对了,八斤去王府传话回来说,岚郡主好像在寻你的半路上撞了人——”
话未说完,容昕已经腾地站了起来:“我回去看看!”
小霸王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阵风般刮走了,留下程微二人面面相觑。
“岚郡主没事吧?”好一会儿,程微问。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怕容昕再闹腾,让他早点回去也好。”
程微斜睨程澈一眼:“二哥就是好心。”
程澈伸手点点程微鼻尖:“难道你就忍心?”
程微被说中了心思,赌气反驳道:“有本事二哥把我让给他好了。”
程澈唇畔笑意一凝。望着程微不语。
“怎么了?”程微不明所以。
程澈忽然身子前倾,把她揽住,低下头去。
突如其来的吻让程微有些意外,直到胸口透不过气来,才猛然回神,于是更热烈地回应过去。
许久后,二人分开。程澈一贯霜凝般的面庞染上红润,低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国公府。”
“嗯。”
路上。程微终于忍不住开口:“二哥,我觉得你今日有些不一样……”
以往明明是口是心非来着,她主动亲热还逃避呢,今日是怎么了?
程澈伸手。握住程微的手。笑道:“今日听了容昕的话,我亦有些感悟。”
“什么话?”
“我已经拥有这世上最好的,当珍惜每一日。”
程微脸一红:“我就说容昕不靠谱,什么话都说。”
她说完,低头随意踢了一颗石子,紧了紧程澈的手。
天早已黑下来,狭长的巷子里每户屋檐下的灯笼已经点亮,橘黄的光洒落在二人身上。地上的影子仿佛融成了一体。
二人渐渐远去,巷子里彻底静下来。
没出几日。卫国公奉命出征北齐,加之诗会的丑事一出陶氏便卧床不起,临近年关卫国公府都没觉出几分喜意。
这一日程微又接到了太后的传召。
她每次都是打着替太后讲道经的幌子定期进宫的,实则是调理皇后的病症。
进宫不得带侍女,程微收拾妥当,就跟着来接的内侍往外走,穿过园子时迎面遇到了韩止。
短短时日,韩止瘦了一大圈,瞧着竟比坠马卧床的时候还要憔悴,眼里是心灰意冷的麻木。
“止表哥。”程微欠欠身,擦肩而过。
“微表妹——”韩止在身后喊住她,迎上程微沉静似水的眼神,自嘲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程微久久没有回答。
韩止牵了牵嘴角:“罢了,是我多此一问,微表妹慢走。”
程微点点头,一言不发走了。
韩止停留在原地,望着程微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慈宁宫里,太后看着程微替皇后检查,神情颇为紧张,待她检查完毕问道:“玄微道长,皇后情况如何?”
程微笑道:“皇后病情已经稳定了,等到开春万物勃发之际,就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的治疗。”
太后长舒一口气:“那就好,我冷眼瞧着,近来皇后发病是越来越少了,就连夜里都安静许多,这还亏得玄微道长妙手回春。”
“太后谬赞。”程微面露迟疑。
太后哪里看不出来,忙问:“玄微道长还有什么疑虑,但说无妨。”
程微看了皇后一眼。
太后吩咐道:“把皇后送回去,你们也都退下。”
眨眼间室内只剩下太后与程微二人,就连太后的心腹乔嬷嬷都退了出去。
程微知道,这是太后对她的信任更进了一层,如若不然,像太后这种身份是绝不会单独与外人相处的。
程微收敛心思,神色端凝:“太后,我师尊说的没错,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皇后这种病,下一个阶段要想取得成效,有件事我要首先搞清楚。”
“什么事?”
“便是皇后发病的原因。”
“这不能说!”太后脱口而出。
程微面色平静,望着太后。
太后脸色难看得厉害,语气涩然:“玄微道长,此事涉及皇家私密,实不足对外人道。”
见程微依然是不动声色的样子,太后闭了闭眼:“玄微道长,非要知道其中内情,才能治皇后的病吗?”
程微神情严肃:“皇后久病,知道病因只是继续治疗的第一步,想来师尊是考虑到此点,才说药石难医。”
国师就算是跳出红尘的世外高人,毕竟还是男子,对宫闱秘事当然是不愿意沾手的。
太后是精明人,很快就想明白此点,叹一口气,久久不语。
程微于是起身:“此事不急,太后可以仔细考虑。”
她表现出一副毫无好奇心的样子,实则心里亦很忐忑。
二哥说过,想要揭穿假太子,皇后说不定是关键人物,那么太后口风会松动吗?皇后发疯的原因是什么呢?
“玄微道长留步。”太后站了起来,绕室踱步数圈,终于开口道,“这么多年,外头一直在猜测皇后忽然被幽禁的原因,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因为一些巧合,皇上误会皇后与人私会……”(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三章 愿者上钩
怎么误会的,误会的谁,这些太后当然只字不提,在程微惊诧的目光下继续道:“深宫女人多,久居怨深,闹出这种事来并不是没有,身为一国之君当然是容忍不得。好在帝后以往感情甚笃,皇上不忍心处死皇后,就把她幽禁起来,从此再不相见。”
“于是皇后就疯了?”
太后摇头:“不,一开始皇后没有疯,是被幽禁在关雎宫不到一年后才开始神志不清的。玄微道长可能不了解,在冷宫里的女人,时日久了,有几个还能正常呢,更何况是皇后,受了这样的误解又承受着如此大的落差。”
“太后娘娘相信皇后是被冤枉的?”
太后紧绷起唇角:“当然,皇后是哀家的亲侄女。哀家别的不敢说,我们冯家的女儿,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可皇上——”
太后神色温和看着程微:“玄微道长,你还小,不懂这男女之间的事。正是因为帝后感情不错,一旦发生这种事,皇上感受到的愤怒远比面对一个无关紧要的妃子时要来得强烈,他亲口下令幽禁了皇后,这么长的时间里或许也会质疑当初的决定,可身为帝王的尊严,却不允许他再回头了。”
说到此处,太后长叹一声:“算起来,帝后已经二十余载未见了。”
“我明白了。”程微对皇后涌起深深的同情,“太后放心,我会尽全力医治皇后。这段时间治疗已经告一段落,只需要仔细稳定皇后病情就可,等一开春我会带着配好的药进宫来,替皇后展开下一阶段的治疗。”
“好。”太后颔首。扬声道,“乔嬷嬷,送玄微道长出去。”
乔嬷嬷走进来:“太后,昭纯宫那边来了人,说淑妃娘娘的旧疾犯了,听闻玄微道长在您这里,若是方便。想请玄微道长过去一趟。”
“呃?”太后闻言看向程微。
程微心中一动。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淑妃娘娘的病早已根治,没有再犯的道理,怎么会以这个名义叫她过去?
这么说。平王上钩了?
于是程微对太后道:“先前在宫里照顾长姐时,曾为淑妃娘娘瞧过病。”
太后便道:“哀家让乔嬷嬷送你出去,过不过去昭纯宫,玄微道长大可自便。”
这就是告诉程微。她是慈宁宫的客人,不必碍于情面去给别人看诊。当然若是程微愿意,太后亦不会多言。
“我还是过去看看吧,毕竟以前替淑妃娘娘诊治过,要比其他医者更清楚些。”
程微辞别太后。随着来请人的大宫女明净去了昭纯宫,落座后端详淑妃面色,笑问:“娘娘哪里不舒坦?”
淑妃抚着心口道:“先前让明净去请道长。不好明言,其实我旧疾没有犯。是这些日子总是心口痛,太医又瞧不出毛病来,就想让道长给瞧瞧。”
“这样啊。”程微认真看淑妃一眼,遗憾道,“可惜我对大方脉科不甚了解,怕是帮不上娘娘了。”
“呃,原来是这样。那也无妨,道长先前治好了我的旧疾,我一直没有好好谢过道长呢,道长若是无事就留在这里用个便饭吧。”淑妃面上丝毫不见失望。
程微犹豫了一下,答应下来。
喝过一盏茶,就有宫婢禀告:“娘娘,平王过来了。”
淑妃还未开口,锦缎帘子已经挑起,平王大步走了进来,边走边道:“天真冷,瞧着又要落雪了,母妃,给儿子一杯热茶喝。”
他顿了顿:“呃,程三姑娘也在,是本王唐突了。”
程微心中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抿唇笑笑。
淑妃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今日怎么想着进宫看我了?”
平王把手中物往桌几上一放:“儿子前些日子猎了两只雪狐,让王府的师傅收拾好了,正好拿来给母妃做披风用。”
“我儿有心了。”
等宫婢奉上热茶退出去,室内除了主子只剩下淑妃心腹,平王忽地看程微一眼,放下茶盏:“没想到今日能在母妃这里遇到程三姑娘,本王正好有个问题要向姑娘请教。”
“平王请讲。”
平王看向淑妃:“母妃,能不能容儿子与程三姑娘单独说几句?”
“程三姑娘现在是道门弟子,你可不能唐突了,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母妃的面讲?”
平王一笑:“儿子当然不敢唐突玄微道长。”
淑妃一脸为难:“玄微道长,你看——”
程微看够了这母子二人的双簧,笑道:“既然王爷有事要问,我自然知无不言。”
二人去到隔间,相对而坐。
“不知王爷有什么事?”程微率先开口。
平王不语,探究地眼神牢牢锁定程微。
程微心中有些着恼。
母亲有一点说的不错,像平王这种人,心里的残疾比腿上还要严重,真的是少接触为妙。
不过,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平王才有可能把假太子拉下马吧。
平王确实不按常理出牌,他忽然靠近程微,单刀直入地问:“三姑娘,卫国公手上旧伤,是你治好的吧?”
程微往后一退,板着脸道:“我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平王忽地抬手,令人措不及防捏住程微下颏:“本王就知道,你这丫头要抵赖!”
程微抬脚去踹,被平王死死按住:“别动,本王脚虽然跛,功夫可没落下,再挣扎伤着你就不好了。”
程微脸色冰冷:“王爷,你就不怕我回去告诉师父?”
平王一声冷笑:“小丫头,你恐怕永远不明白一个绝境中的人忽然有了希望,希望又全然落空的心情。今日你可以不承认,那就陪我一起死好了,反正当瘸子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
真是个疯子!
程微心中暗骂,面上忽地一笑:“那淑妃娘娘呢?”
平王一怔,随后眼神被狠厉覆盖:“关我何事?”
也不过是死鸭子嘴硬而已,程微暗道。
她面上却露出无措神情,犹豫许久,终于叹道:“王爷是如何得知的?”
平王松开手:“本王说是直觉,你信不信?”
“呵呵。”
平王不理程微笑容里的嘲弄,逼问道:“那么,三姑娘愿不愿意替本王治腿?”
“可以。”出乎平王意料,程微很干脆答应下来。
平王一怔,反而有些迟疑。
少女端坐着,下颏微抬:“王爷学声猫叫,我就给你治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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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 西姜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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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蓦地瞪大了眼,一副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的样子。
少女抿着唇与平王对视,神情毋庸置疑。
你不是有病吧?
平王很想这么问,考虑到他的腿就指望眼前这个丫头了,只得把这话咽下去,暗暗咬牙道:“三姑娘莫不是开玩笑?”
程微挑挑眉:“王爷刚刚说要我陪你一起死,莫不是开玩笑?”
“当然不是!”
程微一笑,把下巴抬得更高,挑衅的气焰更加嚣张:“那我让王爷学猫叫,自然也不是开玩笑!”
她已经够厚道了,至少没让平王学狗叫。
说来说去,此举看似赌气,不过是想打击一下平王的气焰而已,免得处处被他压制。
“你,你——”一贯走邪魅酷霸拽路线的平王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程微无所谓地笑笑:“平王若是不愿,大可放弃你悠闲富贵的王爷不当,拉着我一起死好了,然后再让淑妃娘娘给你陪葬。”
程微忽然觉得国师弟子的身份就是好用,要是普通臣女,平王哪需要拉着她一起死,只要动动手段就能悄无声息捏死她了。现在想威胁她,不但要搭上自己性命,还能把四妃之一拖下水,这样一想,真是不亏。
看着平王阴晴不定的表情,程微暗笑。
她又不是吓大的,以为几句狠话就能唬住她?
“能不能……换一个条件?”平王吐字艰难。
少女托腮,懒洋洋叹口气:“可我现在就想听猫叫啊,出来太久,想我家养的胖猫了。”
平王狠狠抽了抽嘴角。
程微根本不看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必须要这个混蛋王爷明白,谁能治病才是大爷!
“喵——”一声微弱的猫叫传来。
程微看平王一眼。
平王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问:“满意了没有?”
“什么?”程微装没听到。
许是破罐子破摔,许是气急败坏,平王猛然前倾,凑在程微耳边大喊:“喵。喵——”
喊完,一脸阴沉却遮不住耳根羞红,一字一顿地问:“可听见了?”
程微嘴角忍不住上扬:“听见了,不过王爷没有我家胖猫叫的好听。”
“你还想怎么样?”平王脸色都能拧出墨汁了。
奇耻大辱,绝对是奇耻大辱。这丫头再敢有别的要求,他就同归于尽!
程微当然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轻咳一声道:“不想怎么样,给王爷治腿呗。”
“当真?”平王激动拉着程微的手腕。
少女目光下移,神情冷肃。
平王忙松开了手。
不是怕了她,只是这丫头再提出什么匪夷所思的要求,他不敢保证能控制住打人的冲动。
“王爷都学猫叫了,虽然叫的不怎么好听,我自然要履行承诺。只是治疗腿疾非一日之功,王爷想好在哪里医治了吗?”
平王神情恢复如常:“这个自然不用三姑娘费心。到时候本王会派人去府上接你。”
“可以。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府了,毕竟王爷来探望淑妃,我不便留下吃饭。”
等程微一走,淑妃终于忍不住问:“臻儿与三姑娘说了什么?”
“没什么,儿子就是问问她对儿子哪里不满,怎么就把亲事拒了呢。”平王淡淡笑着。
淑妃诧异看着平王,心道许久没见儿子露出这般轻松的笑了,也不知程三姑娘是如何回答他的。
看不出来,程三姑娘还是开解人的高手。
“对了。我刚刚怎么听着里面传来猫叫呢?”
平王脸色瞬间一沉:“母妃听错了吧?”
“怎么会听错,那几声猫叫声音还挺大的,也不怎么好听。”
“或许是哪里跑来的野猫!儿子想起还有事,先出宫了。”平王冷着脸说完。抬脚就走。
淑妃拦也拦不住,喃喃道:“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脸色说变就变了?哎,这深宫内院的,谁敢养猫啊?”
时日易过,临近年关国公府开始忙碌起来。既要准备各色年礼,还要留意北地动静。
捷报是在小年的时候传到京城的,虽是小胜,却足以一扫之前的低落士气。不过北齐军是豺狼之军,只是把他们逼退一二并不能结束战事,卫国公归期依然遥遥。
昌庆帝自然是大力嘉奖了卫国公府,可老皇帝心情并不好。
今年的岁贡,西姜竟然没有送到,用西姜使者的说法是,因为西姜才失了王后,西姜王伤心过度无心旁事。
狗屁的无心旁事,这分明是西姜开始不安分了。
果不其然,等到出了正月十五,西姜再派使者前来,替西姜王求娶公主。
满朝哗然,于是又开始了一次次菜市场般热闹的争执吵闹。
一方认为此时宜以安抚为主,以免北齐战乱未平,西姜纷争又起,大梁将腹背受敌,最好的办法就是答应西姜要求,选公主和亲。
另一方认为大梁的安危不能靠柔弱女子承担,那样大梁男儿又有何颜面可言,主张拒绝提亲,若西姜有动作,迎头而上便是。
主战派人少势弱,甚至被一些老臣们骂作愣头青,尽管昌庆帝未发一言,主和派还是明显占了上风。
程微不免为五公主担忧起来。
大梁公主,适龄的唯有五公主一人。
五公主却一脸无所谓:“你不用担心我,我心里有数。”
五公主所谓的心里有数,就是那日昌庆帝召集重臣在御书房商议此事,五公主经得同意后轻松提着一对两百斤的铜锤推门而入,板着脸对昌庆帝道:“父皇看看儿臣的牙齿,真的去和亲,西姜王会待见我吗?他定会把您的女儿百般冷落,说不定儿臣也会如二姐那样年轻轻就没了。
昌庆帝神色复杂盯着自家闺女,随后目光默默落到她那对铜锤上。
五公主把铜锤往地板上一放,众人明显感觉到青玉地板一震,再看这位素来沉默寡言的文静公主,眼神都变了。
昌庆帝干咳一声:“绵绵啊,那你拎着两只锤头过来是何意?”
总不成是来砸他的御书房吧?
五公主一脸淡定地道:“父皇,儿臣觉得,您与其派儿臣去和亲,还不如派儿臣去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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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巧试林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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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庆帝一脸大写的“懵”字看向众臣,众臣同时抬袖擦了擦冷汗,有种暗无天日的感觉。
这真的是我大梁公主吗?
于是,五公主很成功地阻止了朝中蠢蠢欲动想把她推出去和亲的想法。此后上朝,哪个不开眼的敢跳出来说让公主去和亲,立刻有大臣义正言辞怒斥一番。
开玩笑,谁敢让这样的公主去和亲啊,到时候一个不顺心一锤头把西姜王砸扁了,那两国真是不死不休了。
昌庆帝暗暗松了口气。
从心底里,他是不愿自家闺女去和亲的。
西姜是什么地方,那是寸草不生的荒漠之地,据说一年到头想洗澡都困难,当初把二公主嫁过去已是情非得已,如今难道还要再送一个公主过去吗?
哼,真不知道那些酒囊饭袋的大臣在想什么,满朝文武都死绝啦?
昌庆帝虽这么想,这话却从未与人说过。
公主自生下来就享尽富贵荣华,历来有需要时去和亲是惯例,有的时候,皇帝也难当啊。
昌庆帝很满意女儿的机智,把西姜使者好生安抚一番,专门指派了机灵的臣子陪着西姜使者四处玩乐。
京城繁华,乱花迷眼,哪里是整日喝风吃沙的西姜人见过的,西姜使者一头扎进这盛世繁华中,等到想起要回去复命,已经出了正月了。
按着西姜与大梁的路程,等到使者回去,西姜再有异动至少要到三月份去,昌庆帝早早把驻守边南的大将魏无行调回京城,以防万一。
京城气氛悄无声息紧张起来,程微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度过了自己的十六岁生辰。
及笄礼才过了一年,姑娘家的十六岁生辰自然无需大办。程微请的都是同辈关系亲厚的。
国公府韩秋华等人自是不提,五公主、岚郡主、谢晓、赵晴空等人全都来了。
韩平与谢晓的婚期定在了六月,两人这是定亲后第一次相见,都颇有些害羞。
吃完饭不久。韩平就寻了个借口匆匆走了,惹得程微直笑:“没想到一贯稳重的平表哥也有落荒而逃的一日。”
韩秋华嗔她一眼:“还不是你们几个调皮,总拿他打趣。当心等轮到你的时候,他们要你好看。”
程微望了花开锦绣的黄花梨透雕六扇屏风一眼。
屏风把花厅一分为二,另一端坐的是程澈等人。除了敬酒时陆续过来,此后只闻屏风另一端的杯盏交错与谈笑声。
“清谦,国公府这道冰糖木瓜味道不错,我喜欢吃。”
程微听出来这是二哥的至交好友林琅的声音,想着二哥听到他这话后无奈的样子,忍不住一笑:“我才不怕呢,我脸皮厚。”
要是真有能光明正大被旁人拿她与二哥打趣那一日,她欢喜还来不及,害羞什么的暂且让让吧。
“你呀,真是不开窍!”韩秋华摇摇头。把程微的话当成小姑娘的玩笑话。
岚郡主好奇地瞥了一眼屏风,低声道:“这是谁呀,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男人喜欢吃冰糖木瓜呢。”
赵晴空擦擦嘴角道:“其实我三哥也喜欢吃。嗯,我觉得喜欢吃甜食的男子会比较好相处。”
程微就笑着解释道:“是我二哥的好友,姓林名琅,曾帮过我一个忙,这次过生日就一起请了。”
所谓的帮忙,自然是林琅与程澈一同下悬崖寻找程微一事,不过她失踪的事一直没有外传,此刻就没有明言。
赵晴空听得一怔:“是不是在南安王府做事的?”
“对。赵姐姐原来认得?”
赵晴空忙摇头:“不认得,只是听我三哥提起过。”
众人以为是凑巧,便没往心里去。
赵晴空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遗憾。
早知道是这人。刚刚来敬酒时她应该仔细看一眼的。
自从退了卫国公世子的亲事,父母家人就没少替她操心。只是有了退亲的名声,毕竟不像以前选择余地那么大了,家里人就把目光放到了一些家世不显的青年才俊身上。
这林琅就是被父母列入考察范围的人之一,因着出身是其中最差的,父母貌似不怎么看重。她之所以有印象。还是听三哥提了一句,此人性情开阔,与程二公子交好。
若真是性情开阔,出身差些她并不在意,反正她看重的从来不是锦绣绫罗。
饭后去园子里赏花,赵晴空便悄悄对程微道:“程妹妹,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程微听得目光闪闪,连连点头:“赵姐姐放心,我这就去试试。”
众人三三两两在园子里散步,程澈与林琅二人年纪比其他少年大上不少,就坐在凉亭里品茗。
程微一脸欢喜走过来:“二哥,我今日收到一个特别有趣的礼物。”
“什么礼物让你高兴成这个样子?”
程微在石桌另一端坐下来,把手中匣子放到桌子上,笑眯眯道:“二哥打开瞧瞧。”
程澈含笑打开,就见里面躺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狗,只有成人手指长短,是用木头上了色精心制成的。
“确实很有趣。”
林琅凑过来看,脸上兴趣要比程澈大多了,伸手碰碰小狗道:“三妹妹问问你的朋友,这是在何处买到的,我也去买几个送给弟弟妹妹们。”
三妹妹?
程微不由看了程澈一眼。
她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与此人这么熟了?
程澈冲程微一笑,示意她见怪不怪。
冷眼看着这兄妹二人互动,林琅悄悄翻了个白眼。
不趁现在叫声三妹妹,以后就该叫弟妹了,嘤嘤嘤,实在是不想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这个在哪里都买不到,是我一个要好的姐妹送的。”程微解释完,伸手把小狗尾巴拧了几圈,然后往桌子上一放。
小狗居然摇头摆脑走了起来。
林琅目瞪口呆,就连程澈都有些动容。
“这是赵姑娘研究了那八音盒后做出来的?”
“是呀,赵姐姐聪明吧?”
“聪明。”程澈点头。
程微转而一叹:“不过像赵姐姐这样把大半时间都用在研究这些上,对你们男子来说,会不会觉得这样的妻子不称职?”
“不会。”程澈言简意赅。
程微头一偏,看向林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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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长公主的遗憾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少女面容娟秀,笑容爽朗,又有着十八九岁的姑娘特有的娴静沉稳。
林琅莫名觉得心一跳,忙收回目光。
“如何?”
林琅慌忙看好友一眼。义正言辞道:“什么如何,我就是好奇看一眼。咳咳,咱们一直议论一个姑娘家也不合适,喝茶,喝茶。”
程澈挑了挑眉。
这小子,不是他拉着自己议论不忆楼的花魁漂不漂亮的时候了。
程微还没来得及把探听到的情况讲与赵晴空听,就被五公主拉住了。
“姑姑说,要是大梁与西姜打起来,让姑父作为军师出征。”五公主绞着手指,“我偷偷瞧见姑姑哭了。心里有些难受。”
“长公主哭了?”程微很是吃惊。
在她印象里,德昭长公主飒爽通透,不像是会为此落泪的人。
五公主苹果脸皱了起来:“姑姑很遗憾没给姑父生一个孩子。你说我去求父皇,把我过继给姑姑怎么样?”
程微扶额:“不怎么样。”
“嗯?”
“但凡过继。都是过继的男孩,从没听说过继女孩的,何况你还是公主。”
五公主神情低落:“反正我没有母妃,大半时间都跟着姑姑习武。我想着姑姑若是有个女儿,或许就不会难过了。”
“也许长公主遗憾的是不能替顾先生延续血脉,所以你就不要自责了。”程微说到这里心里一动。问道,“我从长公主面色来看,不是失去生育能力的人,为何没有孩子呢?”
五公主摇摇头:“我没敢问过,好像是姑姑年轻时因为救驾伤了身体……”
这么说,是因刀剑伤损害了子宫?
“明日我不回玄清观,咱们一起去看看长公主如何?”程微提议道。
五公主没有多想,点点头:“也好,自从你拜国师为师,大半时间住在观里,都好久没随姑姑学骑射了。”
翌日,程微在长公主府花园凉亭里见到了德昭长公主。
长公主正与顾先生下象棋,神采飞扬,精神十足,一点瞧不出五公主所说的难过遗憾来。
“不行,这一步我没想好,要重走。”
顾先生显然早习惯了长公主的棋品,默默把棋子收回去。
长公主啪的落子,得意洋洋道:“好了。”
顾先生不动声色走了一步。
长公主拧眉,怎么看怎么没了活路,除非能把对方的“将”立刻吃掉。
她盯了棋盘片刻,凤目一亮,拿起旁边的“士”气势夺人,啪的一声把“将”干掉了。
“赢了!”
顾先生沉默好久,提醒道:“云照,你拿的那个‘士’是我的棋,用来吃我的‘将’,有些不合适吧?”
见驸马在程微面前毫不留情揭穿她,长公主一脸淡定:“什么你的棋,那是我安排的卧底!”
顾先生……
德昭长公主这才心满意足看向程微:“等急了吧,幸亏我快刀斩乱麻赢了驸马。走,去演武场跑上一圈,让我瞧瞧你骑术退步了没有。”
被丢在亭子里的顾先生:喂,那叫快刀斩乱麻吗?回来把话说清楚!
走在去演武场的路上,程微见侍女们远远坠在后面,于是靠近德昭长公主一步,轻声道:“姑姑,我从入了符医的门,对胎产科钻研最多,近来刚把不孕一支学通了,您要不要让我试试?”
德昭长公主猛然停住脚,一动不动盯着程微。
程微坦然与之对视,目光平静淡然。
德昭长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冷静:“先去骑马跑上一圈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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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本王不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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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微没想到德昭长公主要与她一同赛马。
可怜她骑着大黑马跑得气喘吁吁,还是在长公主到达终点好一会儿后才赶过来。
五公主拍手道:“好久没见姑姑骑马了,姑姑的骑术还是那么好。”
德昭长公主笑道:“绵绵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至于微儿嘛——”
程微讪笑两声。
“走吧,我好好给你讲讲骑术要点。绵绵,你继续练。”
等到了室内,德昭长公主屏退侍女,这才正色问道:“微儿,你刚刚所说,究竟是何意?”
程微知道皇室中人遇事难免会多想些,遂直截了当道:“姑姑可能不知道,我母亲在生我时其实生的是龙凤胎,因难产大出血伤了身子,从此再不能生育。我开始学习符医后,就想着有朝一日能治好母亲,算是弥补她的遗憾。”
“这么说,你为韩夫人诊治了?”
程微摊手:“没有,我娘一听我提,就把我骂回去了。说她都是和离的人了,还治什么治!”
德昭长公主笑了:“这么说,你这丫头是想拿姑姑当试验品了?”
程微呵呵直笑。
治疗不孕之症,她还真没用在任何人身上过,长公主这样说也不算错,不同的是她有很大把握就是了。
所谓一通百通,其他科不好说,胎产科她越是钻研就越通透,哪怕没开始治疗,心中对各个阶段的效果已是有数。
“那你就试试吧。”德昭长公主站了起来,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向外面海棠树上一对嬉戏的鸟儿,“成不成都不要紧。只是要替我保密。”
“这个自然,那我这就给您看看。”
望诊过后,程微示意长公主掀起上衣,要看她陈年旧伤。
长公主略微迟疑。抬手把衣裳掀起,就见紧致如玉的腹部一道蜈蚣大小的疤痕盘踞着,端的是触目惊心。
程微伸手轻轻触了一下疤痕,看长公主一眼。
长公主不以为意地道:“当初那一刀下去,肠子都带了出来。被我给塞回去了,说起来还真是福大命大。”
“是呀,公主福大命大,必有后福的。”程微动容。
她无法不佩服德昭长公主这样的女子。
当她们在闺阁绣花读诗时,有一些人驰骋在沙场上,挡住外敌入侵,换得国民安稳。
长公主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复杂,子宫黏连受损甚至萎缩都是有可能的。
程微伸手按了按:“这里痛吗,有无下坠感?”
见长公主点头,又问:“月事是否不调?”
长公主再次点头。
程微放下手。示意长公主把衣衫整理好。
长公主见程微神情凝重,问道;“是不是有些麻烦?”
程微直言不讳:“是比想象中还要麻烦些,不过姑姑不要忧心,我先治着,哪怕达不到最好的效果,至少比目前要强。”
德昭长公主淡然一笑:“你就大胆试吧,就像你说的,总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程微见长公主如此通透,心里压力小了不少,先配了一杯符水让她喝下。几日后再观后效。
转日,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停在卫国公府后门墙角处,程微悄悄上了轿。
轿子七转八拐,在一处普通民宅旁停下来。
此处就是程微替平王治疗腿疾之处。
“把裤腿提起来。”少女端坐在矮榻旁的小杌子上。面无表情。
平王已经从一开始的别扭到现在的习惯,老老实实把裤腿掀起,露出修长匀称的小腿。
只看外表,除了脚踝处数道浅浅疤痕,真的瞧不出小腿的主人是跛脚的。
程微以特殊手法轻柔按摩平王脚踝,神情专注。
小腿处传来暖洋洋的感觉。隐隐发胀。
平王终于忍不住看了程微一眼。
经过数次治疗,他已经明显感觉小腿轻快许多,不像以往走路时仿佛拖着沉重的铅石。
这个丫头,还真有些门道。
若他能有那一日,又怎么放心把她留在外面!
程微不知平王想得有点远了,见他今日格外安静,觉得耳根清净许多,放开手后难得露出一抹笑容来:“行了,我去给王爷配制符水。”
她走进隔间,平王就一直盯着隔间的布帘瞧,直到小半个时辰后程微走出来。
“今日有些久。”平王皱眉,一脸不满。
“这算是最后一杯符水,当然和之前用作滋养调理经脉的不同。”程微解释道。
平王挑眉:“喝完这杯我的腿就能恢复如常了?”
程微暗暗撇嘴。
果然是一样米养百样人,人家德昭长公主一直说最坏不过如此,让她放心大胆的治,这位大爷敢情从没想过还有治不好这回事儿。
“不一定,要是王爷喝下这杯符水还不能全好,就要重复先前的治疗步骤,总之一次比一次要强就是了。”
“呃。”平王伸手接过杯子。
“对了,王爷喝了这杯符水,脚踝处的经脉会断裂重塑,疼痛感会比较强,王爷要有个心理准备。”
平王握着杯子的手一紧,骨节隐隐发白。
幼时不堪的回忆汹涌而来,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额角冷汗滑落。
程微撇撇嘴。
这人原来就是对别人狠,还没喝呢就吓成这样了。
平王睁眼,捕捉到程微神色,脸一黑,冷哼道:“休要误会,本王才不是怕疼!”
他怕的,是母妃无视年幼的他哭喊挣扎,一点点把他脚踝割开的记忆。
“王爷快喝吧。”少女一脸敷衍。
平王咬牙:“本王真不怕疼!”
“好,好,我相信就是了,王爷还喝不喝了?”
果然,对有些人就不能有好脸色!
平王端起水杯一饮而尽,还特意看了程微一眼。
程微一脸平静地等着,就见平王面色猛然一变,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程微满意点点头。
越是觉得疼痛效果越好,看来她终于可以结束与平王打交道的日子了。
不消片刻工夫,平王就把薄唇咬烂了,偏偏碍于面子硬撑着一声不吭。
一方折叠整齐的纯白棉帕递过来,平王一怔。
“咬着吧,不然把舌头咬伤了,我还要再调制符水。”
平王伸手接过,塞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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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 腿疾痊愈
程微欣赏平王各种扭曲表情足足有一刻钟,才见平王平静下来。
“如何?”程微伸手按按平王脚踝。
平王吐出帕子,冷嘶一声道:“疼。”
“冷敷两刻钟后试着走一走。”程微处理完,端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平王低头看着包裹脚踝的冰凉软巾,只觉时间格外漫长,忍不住问道:“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
程微睁开眼:“等会儿走走看。”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平王抖了抖嘴唇,干脆学程微的样子闭上眼。
两刻钟对正温习符法的程微来说一晃而过,她睁开眼睛,见平王双目紧闭靠在椅背上,提醒道:“王爷,可以试着走走了。”
平王睁开眼,没了先前的急切,反而阴沉着一张脸不语。
程微才懒得惯平王这臭毛病,干脆不再搭理他。
平王内心正纠结,有种近乡情怯的畏惧感,偏偏旁边一个大活人也不知道劝劝他,瞪了好几眼之后,最终还是站了起来,试探迈出一步。
他眼中渐渐涌上狂喜,又不敢置信般变得忐忑,迟疑着再次走了一步。两步迈出去后,心底涌上无尽喜悦与激动,大步流星在室内走了起来。
程微冷眼看着,露出浅淡笑容。
顺利治好了平王,以后就看他与太子狗咬狗了。
头顶上方蓦地笼罩阴影,平王居高临下,眉梢眼角皆是喜意:“我可以了!”
“恭喜王爷,那我就回去了。”
程微站起来,刚要转身,竟被平王一下子高高举起转了一个圈。
“我可以了,我可以了,哈哈哈——”
程微恼羞成怒,一脚狠狠踢在平王膝盖上。
平王腿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栽倒。程微趁机脱离魔爪,怒容满面瞪着平王。
平王站稳身子,爱惜地揉揉被踢的腿,怒视程微:“不识抬举!”
程微深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把鞋底踩在平王脸上的冲动,冷冷道:“原来我给王爷治腿,是王爷抬举我了。告辞!”
程微拂袖而去,平王想去追,最终收回了脚。
罢了。他腿疾已好,今时不同往日,对有着国师弟子身份的程三,还是要慎重以待。
平王笑了,所有的烦扰都掩不住此刻雀跃的心情,仿佛腿脚好了,连身心都变得轻盈起来。
他干脆沐浴更衣,焕然一新悄然回了平王府。
虽是白日,王府里依然很安静。
这种安静,是在主人长期阴晴不定的脾气下形成的。府中人早已习惯。
平王却忽然觉得不习惯了。
他讨厌那些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像幽魂一样的丫鬟,讨厌总用胆战心惊的眼神偷瞄他的下人。
他们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只是懒得开口而已。
甚至连那枝头的鸟叫,似乎都比旁处多了几分小心翼翼,无端显出冷清来。
这一刻,怀揣着腿疾已好的秘密,平王忽然想起那个古怪倔强的少女来,嬉笑怒骂,无比鲜活。
总有一日,他也能那样肆意活着。
平王在屋里来回踱步数十圈。依然无法熄灭心头的欢腾,偏偏为了隐瞒腿疾已好的事情还要摆出一副棺材脸,甚至连走路都要装作往常的样子。
他抬脚去了后院。
平王至今未曾娶妻,后院里亦没有多少侍妾。
他憎恶睡女人。那会把他的缺憾**裸暴露在另一个人面前。
可现在,平王却觉得要有一个女人来平复他激动的心情。
平王很明白,当一个男人有了争夺权力的资格时,与之光影相随的征服女人的野心,同时复苏了。
一连数日,平王沉浸在温柔乡里发泄着多年来积累的情绪。他甚至去了不忆楼,点了正当红的姑娘体验一回风流韵事。
直到翌日,平王手边多出一个平淡无奇的布囊,打开看到里面之物,顿时色变,直接把犹在沉睡的女子提了过来:“说,这是谁放的?”
女子睁眼,一脸茫然:“公子在说什么?”
“我问你,这是谁放的?”平王加大力气,女子顿时觉得呼吸不过来。
“公子,您松手,奴家真的不知啊,这不是您的东西吗?”
“你真不知道?”平王眯着眼,死死盯着女子。
女子连连摇头:“咳咳,奴家真的没见过此物,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公子,您快些放开奴家吧,奴家要喘不上来了。”
平王微微一笑:“不知道便好。”
他笑眯眯说着,手中力气猛然加大,女子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手脚胡乱挣扎一通,渐渐不动了。
平王松开手,拉过薄裘随手掷在女子身上,这才取出布囊中的纸条,放进嘴里一点点嚼碎吞了下去。
不忆楼死了姑娘,冬娘闻讯赶来,拦住平王不让走。
平王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放到冬娘手中。
冬娘低头一看,顿时一愣。
“据我所知,她并不是你们这里的当家花魁,这一万两可够?”平王看一言不发的冬娘一眼,“我可以走了么?”
冬娘上前一步,拦住平王去路。
平王顿时眯起眼:“怎么,还嫌不够?”
冬娘自嘲一笑:“够,如何不够。阿紫陪客一晚,需银十两,公子这一万两可以买下她一辈子了。”
“那你为何不让开?本公子有急事,没工夫与你纠缠!”
冬娘仰了仰头,露出一抹笑容:“可公子买的是阿紫的命,总要给个说法。”
“说法?”平王挑挑眉,不以为然地道,“我嫌她伺候的不好,扰了本公子兴致,这个说法还不够吗?”
冬娘暗暗咬牙,面上依然带着笑:“那就请公子略等等吧,我已经派人报官,就让官府老爷们来断好了。不然以后的客人都以伺候不好为由随意害了我不忆楼姑娘们的性命,那不忆楼也开不下去了。”
平王拧眉。
他没想到竟会有如此不识趣的鸨儿,无端给他惹是生非!
“妈妈不妨直言,你们这妓馆背后东家是谁?叫他亲自来与我说话。”平王冷冷道。
冬娘已是瞧出眼前人非富即贵,可一想到死不瞑目的阿紫,实在咽不下那口气,笑着道:“那公子就稍等等,我派人去请东家过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九章 平王问母
“人在屋里?”一位中年男子匆匆走来,问冬娘。
冬娘点点头,低声道:“侯爷,那人应该有些来历。不过在这京城,房顶掉下一块砖头都能砸死一个五品官,总不能因为他有些来历就能胡作非为。不然此例一开,咱们不忆楼以后就别想安心迎客了,您说呢?”
“这个我心里有数,先见到人再说。”中年男子推门走进去,就见屋里男子迎窗而立,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来。
中年男子陡然色变:“平——”
收到平王警告地眼神,急忙咽下后面的话,顿了顿喊道:“原来是平兄。”
平王挑眉笑着:“我说这不忆楼是谁开的,原来是背靠诚意侯府的大树好乘凉。”
“平兄说笑了。”诚意侯想去擦额角渗出的冷汗,碍于冬娘在一旁,强行忍下来。
冬娘冷眼旁观,心渐渐冷了,涌起浓浓的悲哀。
看来阿紫今日是白死了,此人来头比她想象的还要大,瞧侯爷那样子,就差卑躬屈膝了。
诚意侯面对平王这位煞星,实在无法镇定。
放眼京城,谁不知道这位王爷因为腿疾性情乖戾,别说弄死一个妓子了,就是打死一位朝廷官员,又能如何?
谁还天真的相信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成?
平王很满意诚意侯的识趣,嘴角翘了翘,目光落在沉默不语的冬娘身上,凉凉道:“侯爷,你这不忆楼是不错,不过这鸨儿实在差强人意,可不怎么机灵啊。”
“是,是,回头我定会好生教训她,平兄勿要与她一般见识。”
平王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了两步:“我当然不会与她一般见识,只是我平白耽误了这么久,心里很不高兴。你说怎么办呢?”
说着,目光在冬娘身上转了转。
诚意侯嘴角笑意一僵,走到平王身旁,压低声音道:“不瞒王爷。南安王每次过来喝茶都是找冬娘的,您看——”
平王直了直身子,诧异看冬娘一眼,笑道:“我竟看不出,这位妈妈还是我叔叔的红颜知己。既然如此那便算了,我有事先走一步。”
“多谢平兄,多谢平兄。”诚意侯暗暗松了一口气。
平王跛着脚往外走,走到冬娘身边时停了下来,似笑非笑打量她一眼,这才抬脚离去。
冬娘看向诚意侯,神情复杂地问:“刚刚那人说,南公子是他叔叔?”
诚意侯擦一把冷汗:“是,幸亏如此,他才没与你计较。冬娘。我说过多少次,你的脾气总要改一改,不然会吃大亏的。”
说罢,诚意侯摇摇头,抬脚去追平王。
冬娘站在原地许久没动,低叹道:“在这种地方,若是连最后一点脾气都没了,又有什么意思。”
她脑海中闪过南安王温和的笑,还有刚刚那人的狠厉,只觉心头一片茫然。
平王一离开不忆楼。连王府都没顾得上回,直接递了牌子进宫去见淑妃。
“这是从哪里来,怎么瞧着风尘仆仆的?”淑妃上下打量着平王,只觉儿子近来行径越发难测了。
以前除了逢年过节。就连初一、十五儿子都鲜少过来,最近这段时日却往她这里跑得格外勤。
她原该是高兴的,可不知怎的,心里却有些不安。
平王与淑妃一同进了里间,待宫婢们退下,直视着淑妃的眼睛问道:“母妃。对华贵妃与太子,您知道多少?”
淑妃陡然色变:“臻儿,母妃不知道你这么问是何意。”
平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故作平静问道:“当年您弄伤儿子的腿,不就是为了保护儿子免遭华贵妃迫害吗?那么母妃可否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把您吓成那个样子?”
面对平王的质问,淑妃神色复杂,沉默许久后叹道:“臻儿,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就算问了又有什么意思?”
“儿子不甘啊!”平王冷笑,“儿子总该知道牺牲了这条腿究竟值不值得。难道不是母妃太胆小了吗,不然五弟怎么没事,六弟怎么没事?”
“臻儿!”面对儿子的指责,淑妃心如刀割,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无从说起,最后叹道,“木已成舟,你的腿不可能恢复如初,追问这些徒劳无益。”
“不,母妃,正因为儿子已经如此,做个明白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儿子这辈子只能安分做一个闲散王爷,难道您忍心等儿子闭眼那一天还稀里糊涂吗?”
平王的话让淑妃心一软,心中争斗许久,终于道:“是,母妃是胆小。臻儿,你只看到五皇子、六皇子平安无事,怎么忘了与太子年龄相近的二皇子、三皇子,现在在何处呢?”
平王心一沉。
太子行四,除他这个皇长子之外,上面还有两位兄长。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他还能隐约记得两位弟弟胖墩墩的样子。
淑妃的话唤醒了平王儿时有限的记忆:“二弟三弟是在太子出生那一年夭折的?”
淑妃怜惜望着平王,叹道:“准确的说,是太子出生之后。那时皇后已被软禁,贵妃气焰滔天,眼见着两位皇子先后夭折,你让母妃怎么办?总不能眼看着你步他们后尘,再追悔莫及。”
“父皇并不是昏聩之人,难道就任由贵妃一手遮天?”
淑妃冷笑一声:“自古以来,帝王总以为能掌控一切,有多少心思会放在后宫女人争斗上?不只这皇宫里,就是各个府上,男人看到的与女人看到的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事物。若没有确凿证据,难道要男人们相信柔弱美丽的枕边人比毒蛇还要毒上三分吗?”
平王沉默。
淑妃伸手把平王垂落下来的碎发捋到耳后,柔声道:“臻儿,这些都过去了。回头你娶了王妃,生儿育女,等将来若有那一日,母妃能出宫与你们同住,尽享天伦,就不枉这一生了。”
这些话在平王心中激起了一串小水花,可很快就被滔天激流吞没,不见踪迹。
他一字一顿问:“那么太子呢,他有没有可能不是华贵妃的儿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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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有喜
淑妃蓦地攥紧手腕上的佛珠:“臻儿为何这么问?”
平王目光微闪:“儿子得到一个消息,说当朝太子不是华贵妃所生,而是从娘家抱来的,他的亲生父母是沐恩伯夫妇!”
“你从何处得知的?”淑妃猛然抓住平王手腕。
平王不动声色:“这个母妃就不用追究了,儿子自是有消息来源。儿子就想知道,华贵妃当年有无可疑。”
那布囊中的提示,他不知道是真是假,可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就不能放弃扳倒太子的这条线。哪怕送他布囊的人居心叵测,亦无所谓。
“那绝无可能。”淑妃眼中闪过思索,“当年我记得清楚,华贵妃有孕后时而出血,皇上召众太医会诊过,后来一位姓季的太医调理好了华贵妃见血症状,这才安稳下来,从此华贵妃就专请季太医替她请脉了。若是华贵妃怀孕有假,当初那么多太医怎么会诊断不出来呢?”
平王目光闪了闪,追问道:“那么沐恩伯夫妇呢,当年可有异常?”
“异常?”淑妃蹙眉想了许久,深深看平王一眼,“我倒是想起一桩事来,说是异常也算不上,不过要强行往你说的事情上按,或许有点意思。华贵妃查出有孕后不久,沐恩伯夫人亦查出有了身孕,比之华贵妃晚了一个月。后来沐恩伯夫人早产,孩子没保住,华贵妃反而是在沐恩伯夫人后边生下的太子。”
人总是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平王抚掌:“这就是了,定是当时华贵妃生产出了问题,于是把沐恩伯夫人所生的孩子抱了过来,就是现在的太子!”
淑妃摇摇头:“这也不对。沐恩伯夫人产子在先,如何会知道华贵妃的孩子保不住?总不能一生下孩子,就未卜先知对外宣称孩子没了。”
平王一脸茫然。
女人生孩子真复杂!
淑妃叹口气:“臻儿,这些你就不要想了。退一万步讲,就算太子真有问题又如何?你莫非还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不成?真到那时候,不过是平白为他人作嫁衣。”
平王笑笑:“母妃放心。儿子只是想当个明白人罢了。”
从昭纯宫离开,平王并不死心,悄悄安排了密探追查起往事来。
转眼就是烟花三月。和风细雨,燕子衔泥。京城的青瓦白墙蒙上一层温润水汽,多了几分烟雨江南的柔软。
可是京城的气氛却格外紧绷。西姜终于撕破了脸皮,与大梁宣战。
“朕就知道,西姜求娶公主是假,以和亲不成为由挑起战端才是真!哼。不过是看我朝北伐,想趁机浑水摸鱼罢了!”昌庆帝一拍龙案,气得吹胡子瞪眼,“来人,宣德昭长公主进宫。”
不久后,一顶锦帷小轿把德昭长公主抬进了宫。
“皇妹脸色不大好,可是近来没有休息好?”昌庆帝一见到德昭长公主,不由一愣。
他这位皇妹从来都是英姿飒爽,怎么一段时日不见,成了霜打的茄子?
“无事。”德昭长公主开门见山。“皇兄是要说西姜的事吧?”
昌庆帝犹豫了一下,点头:“魏无行前些日子已经离京,此时想必已经快到西姜边境了。只是受到北伐受挫的教训,朕想选个可靠的谋士辅助魏无行。原本驸马是最好的人选,不过皇妹身体不适,驸马还是留下好好陪你吧,朕再看看有谁合适。”
“皇兄不必如此。让驸马随军出征,本来就是我的主意。就如皇兄所言,驸马早年曾与我一同征战西姜,对西姜人的习性颇为了解。正是合适人选,怎能因我一人而误了战事。”
德昭长公主想起当年顾先生对她穷追不舍,竟追到了边境战场去,二人联手大胜西姜军。便忍不住微笑起来。
昌庆帝叹道:“是朕对不住皇妹甚多。皇妹既然进宫,正好让御医瞧瞧身体。”
“不必了吧,我近来在吃药调养身体,可能是有些副作用,有些睡不踏实。”
“还是看看吧,朕也能放心。”
德昭长公主想了想。点头。
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她也很想知道现在身体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比之御医当年的会诊,情况有无好转。
不多时,当值御医匆匆赶来,垫着帕子替德昭长公主号脉,眉头越锁越深。
“究竟如何?”昌庆帝沉着脸问。
太医擦擦汗,小心翼翼道:“皇上,可否允许臣移开帕子再替长公主殿下把脉?”
昌庆帝心提了起来,看德昭长公主一眼,见她点头,道:“可。”
太医松了一口气,把帕子抽走,重新替德昭长公主号脉,心里越发没底。
长公主这脉象……似乎是喜脉?
可这脉象又太不明显了些,切脉本来就是毫厘之差结果失之千里,许多脉象相似的症状更是难以分辨,他要是诊错了,让皇上与德昭长公主空欢喜一场,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是,万一对了呢?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就这么放弃实在不甘心啊。
太医这么一纠结,把脉时间就格外长了起来。
昌庆帝终于忍不住催促:“到底怎么了?”
太医回神,忙松开手,满头大汗道:“皇上,可否请几位太医一同会诊?”
昌庆帝脸色一变,看一眼大太监朱洪喜:“宣——”
很快几位当值太医全都匆匆赶了过来,一个个跑得满头大汗,一一替德昭长公主把脉,一个比一个用时要长,随后就凑在一起低声议论起来。
“是不是那样?”
“我觉得像,但不敢肯定。”
“是啊,脉象太弱,难以判定。”
几位太医都犹豫了。
这要是换作寻常人家,说一句疑似有喜,过些日子再次确认也就是了,可长公主不一样啊。
长公主这么多年没有孩子,连皇上都为此自责不已,这要是让他们空欢喜一场,谁能承受天子雷霆之怒。
“到底怎样,几位太医直说就是了,皇上与我都不会怪罪的。”德昭长公主实在不耐烦几位太医磨磨蹭蹭的样子,淡淡道。
事情总要有个定论,见长公主如此说,一位太医被推出来,硬着头皮道:“臣等研究了一下,都认为长公主是喜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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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程微见驾
“喜脉?”昌庆帝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望向德昭长公主。
一贯舒朗开阔的德昭长公主一脸呆滞,喃喃道:“皇兄,你也听到了?”
那就是没有产生幻觉!
昌庆帝扫一眼太医们,忙咳嗽一声掩饰失态:“长公主真的是喜脉?”
听出皇上语气中的急切欢喜,太医腿肚子一软,战战兢兢道:“很大可能是,只是脉象不大明显,臣等难以完全确定。”
昌庆帝脸一沉:“必须给朕一个准确的说法!”
太医们面面相觑。
“皇上,臣等实在难以确诊,或许等到一个月后再替长公主殿下把脉,才能肯定。”一位太医鼓起勇气道。
“皇妹,你看——”昌庆帝望向德昭长公主。
德昭长公主眼神已经没了焦距,不知道想到那里去了,闻言腾地站起来,难掩急切道:“皇兄,请您即刻派人去请微儿进宫来!”
昌庆帝被德昭长公主的失态唬了一跳,急忙按住她肩膀:“快坐下,快坐下,有了身孕可不能上蹿下跳,这个朕比你有经验。”
朱洪喜急忙把脸转向一旁,抽了抽嘴角。
皇上,您什么时候对怀孕这么有经验了,这样说真的好吗?
朱洪喜眼珠一转扫向太医,果然见到几位太医猛然低头,一个个表情扭曲古怪。
德昭长公主却完全没留意这些,顺着昌庆帝的话坐下来,连连道:“对,对,皇兄比我有经验。您快些宣微儿进宫吧。”
“微儿?”昌庆帝一时反应不过来。
“就是国师的弟子。玄微道长!”德昭长公主当初虽没有正式收程微为徒,而是让她随着先太子妃程雅称她姑姑,师徒情分却是存在的,平日里自然不会按着道门称号来唤程微。
“这与玄微有何干系?”昌庆帝越发迷惑。
德昭长公主已是泪盈于睫,握着昌庆帝的手不停颤抖:“这些日子,就是微儿一直在替我调理身体啊!”
昌庆帝大为惊讶。
几位御医竖起耳朵听着,闻言更是震惊。
那位玄微道长。竟然可以治愈德昭长公主的不孕之症?
长公主有孕。若真是人力所为,而非天赐,那简直是奇迹!
“朱洪喜。速传玄微道长进宫见驾。”
“是。”
“等等,你亲自去接人!”
朱洪喜心中诧异,面上不动声色应下,退了出去。
昌庆帝扫太医们一眼。挥挥手道:“各位太医先回去当值吧。”
几位太医仿佛脚底生根,谁都没有迈动脚。
“嗯?”昌庆帝拧眉。
其中一位太医壮着胆子道:“皇上。臣等恳请能留在此处,一观玄微道长替长公主殿下诊断。”
另一人道:“皇上,老臣是当年替长公主殿下诊治的太医之一,以当时长公主的状况。委实没有再怀孕的可能。恳请皇上允许老臣能留下来,向玄微道长请教一二。”
见几位太医两眼发光,好像他若是不答应就是千古昏君似的。昌庆帝胡子一抖:“那你们就留下吧。”
“皇上仁慈!”
昌庆帝暗暗撇嘴。
看看,他答应了就是仁慈了。要是不答应是不是就冷酷无情?
最烦这些无理取闹的家伙!
自解决了平王一事,程微果断收拾包袱回玄清观去住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住在玄清观里,只有她去沾手俗事,俗事等闲找不上她。
不过皇城里的人于她,却是例外。
“皇上要召见我?请公公稍等。”
片刻后,程微换上一身九成新的青色道袍,冲朱洪喜颔首:“走吧。”
路上,朱洪喜见程微神态从容,暗暗点头,有意卖好道:“道长不必忧心,今日德昭长公主进宫,皇上心里高兴。”
程微听了心中一动,就有了数,笑道:“多谢朱公公提醒。”
“不敢当道长称谢。”
尽管已是昌庆帝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对有些人该有的尊重他是半点不会少的,而这,正是让他安稳这些年的原因之一。
玄清观占地颇大,观中行走不得乘车乘轿,二人走了约有两刻钟左右,才走到道观大门口。
程微一眼就见到了穿戴整齐的素尘道长。
“素尘师侄,这是要去何处?”程微凉凉问道。
正式拜在靑翎真人门下一年有余,观中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对素尘道长的冷淡,却无人敢置喙。
素尘见是程微,暗暗咬牙。
自打程微入观,她就被师尊勒令在观中清修,已是一年没出去过了,都是拜眼前人所赐。现在她好不容易恢复自由,可别再给她闹出事来。
“见过师叔。素尘正要进宫为贵妃娘娘讲经。”素尘再多的不满,一开口只能化为憋屈的恭敬。
“原来是顺路,素尘师侄要不要与我同行?”
素尘道长忙道:“素尘还是不打扰师叔了,贵妃娘娘派来的轿子就在山门口等着。”
“那行,咱们回见。”程微牵了牵嘴角。
北冥师兄怎么又把这祸害放出来了?让她得了机会,早晚替师兄清理门户!
一路不必赘言,程微见到昌庆帝,刚要见礼,就被昌庆帝打断:“玄微道长,快给长公主看看!”
“是。”程微拱手,走至德昭长公主身边。
见程微沉吟不语,德昭长公主心中忐忑,头一次有了想问而不敢开口的感觉。
长公主心中苦笑。
原来她与旁人并无不同,同样会患得患失,特别是有了一丝希望之后。
程微展眉,微笑起来:“恭喜您。”
德昭长公主忍不住站起来:“你是说——”
“您已经有了半月左右的身孕了。殿下快些坐下。以您的年纪还有身体状况,之后同样要注意许多事,整个孕期才是要打起十足精神来应付的。”
程微话音才落,几位太医就围上来:“道长,您是如何瞧出长公主有半月身孕的?”
“道长,难道您不要把脉吗?”
“道长——”
昌庆帝黑着脸:“你们都给朕出去!”
眨眼间被轰出去的太医们面面相觑。
说好的准许他们围观呢?
说好的仁慈英明呢?
皇上,不带这样出尔反尔的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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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出征人选
“玄微,长公主才半个月身孕,你就能看出来了?”一把太医们轰出去,昌庆帝立刻凑过来问。
程微如实回道:“符医与寻常医者的看法不同,我们不看脉象,而是看人面部各处细微的变化。”
昌庆帝眨眨眼。
完全听不懂的样子,果然国师弟子就是不同。
“皇妹,既然玄微这样说,那你就好好养着,能坐着就别站着,能躺着就别坐着。”
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德昭长公主哭笑不得:“皇兄太夸张了,那也不必如此啊。”
程微插言道:“殿下,皇上说的正是我要说的。以您的年纪,又是头胎,加之孕育胎儿的子宫尚未完全恢复,随时会有见血的可能。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卧床。”
“卧床?”
“对,除了必要的活动,就以平躺为主,至少要躺过三个月。此外,切记多思多虑。”
德昭长公主越听,脸色越难看。
让她除了吃喝拉撒就躺在床上挺尸,这简直是要命,特别是驸马将要离京,以后连个陪她下棋的人都没了!
这样一想,德昭长公主立刻觉得暗无天日,脸色都白了几分。
昌庆帝这个时候居然来了次心有灵犀,皱眉想了想道:“皇妹,你既然是这般状况,那就不让驸马出京了,陪着你顺利诞下麟儿,比什么都重要。”
德昭长公主立刻摇头:“这怎么行,先前已经定好的。”
昌庆帝吹吹胡子:“旨意都没下,哪里定好了?皇妹你且放心,满朝文武难道还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现在什么都没有你腹中孩儿重要。能见到你与驸马血脉延续,朕比什么都高兴。”
见德昭长公主还要争执,昌庆帝直接道:“这样吧,朕即刻宣驸马进宫,听听他的意见。”
没用多久,顾先生进宫,匆匆向昌庆帝见过礼。就一阵旋风般冲到德昭长公主面前,激动地想要伸手抱她,又怕碰碎了,最后只得不停搓手。一点淡然出尘的大儒形象都无:“云照,你真的有了?”
“嗯。”德昭长公主点头,此刻才忽地觉出几分羞涩来。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有本事!”
“咳咳!”德昭长公主猛然咳嗽。满面通红。
顾先生自知失言,忙看昌庆帝与程微一眼,干笑起来。
“这多亏了微儿。”德昭长公主调理身体一直是瞒着人的,这才对顾先生讲清楚。
顾先生听完,走至程微面前,忽地大礼拜了下去,骇得程微急忙躲到一旁。
“先生,您这样,二哥知道要骂我的。”
顾先生笑道:“一码归一码。你让我们夫妇有了孩子,了却心头憾事。足以当我这一拜。”
顾先生说完,又看向昌庆帝:“皇上,云照有了身孕,又是如此状况,臣说不得要私心一次了。”
昌庆帝得意看德昭长公主一眼:“朕就知道,驸马与朕意见是一致的。”
当年德昭为了救他失去怀孕能力,每当想起此事就愧疚难当。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可以弥补的机会,他可不想再有什么遗憾了。
“驸马,你给朕想想,还有谁适合前去协助魏无行?”
顾先生沉吟片刻。推荐了几个人选:“臣觉得这几人都比较合适,到底选谁,还要皇上与内阁大臣定夺。”
昌庆帝连连点头:“驸马推荐的这几人确实都很不错,此事回头再商议。”
顾先生忽然看程微一眼。道:“皇上,臣想让弟子去历练一番。”
“你的弟子,那不是——”昌庆帝跟着看程微一眼,“程修撰?”
“正是。”顾先生解释道,“程澈少年时随我游学走过许多地方,行兵布阵亦是学过的。若能前去历练一番,定会长许多见识。另外,也算是臣不能前往,让弟子代劳了。”
“程修撰还学过行兵布阵?”昌庆帝一想起那日被揍成猪头的御前侍卫,颇不是滋味地问。
德昭长公主笑着道:“何止呢,皇兄有所不知,驸马这位弟子还深得韩家枪法真传,乃是老卫国公亲自传授呢。”
什么,还深得韩家枪法真传?不是说连现今的卫国公世子都只学了皮毛吗?这小子是要上天不成?
昌庆帝心里阴暗小人不停叫嚣:让那臭小子去战场,最好是受点伤挂点彩,灰头土脸回来,让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朕准了。”昌庆帝不厚道地笑了。
程微两眼一黑。
这是什么情况,她调理好了长公主的身体,论功行赏没想过,可也不能把二哥给搭进去啊!
没想到更大的晴天霹雳措不及防打来,昌庆帝笑眯眯问:“对了,朕记得程修撰二十多了吧,自打忠定侯府退亲,亲事就一直没动静?”
程微立刻炸了毛,一脸警惕望着昌庆帝。
“既是要去战场,还是早点成家踏实,驸马你们说是不是?”
顾先生笑道:“臣那弟子如今独自支撑门户,想娶个什么样的妻子,还是要他自己拿主意。”
昌庆帝忽地看向程微:“玄微,你来说说,想要个什么样的嫂嫂?”
程微勉强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悄悄捏紧拳头道:“自然是要坚贞不渝,除了二哥不会多看其他男子一眼的女子。”
像大公主那种养面首的,您还是别拿出来说了!
昌庆帝直接被噎了回去,偏偏以为程微一个小姑娘不懂养面首那些事,不好怪罪,只得干笑两声道:“正好今日程修撰进宫,朕传他前来,看他自己怎么说。”
他那个长女实在不争气,早先上蹿下跳,整日进宫在他耳旁念叨要招程修撰为驸马,害得他这个当皇上的昧着良心祸害人家退亲了,结果长女闭口不提这回事了,据说又故态复萌,前不久才弄了两个男子进府去。
真真是气死他!
不多时程澈前来,听了昌庆帝所问,下意识看程微一眼。
程微紧紧抿了唇,手心全是冷汗。
皇上要是逼得二哥没法子,她就豁出去了!
这个男人是她的,谁抢她咬谁!(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三章 滴血固魂法
程微这里正准备着破罐子破摔,程澈却一派云淡风轻:“皇上,微臣有幸与国师有过一次谈话。国师说微臣命格奇特,若是不与女方合好八字随意娶妻,会有早亡之忧。”
“还有这等事。”昌庆帝讶然,“那国师可说过,以程修撰的八字,该配什么八字的女子?”
程澈淡淡道:“微臣生身父母不详,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一日的生辰,因而无法推断出该配什么八字的女子。”
“那还真是——”昌庆帝一脸感慨。
嘤嘤嘤嘤,总算是找到这小子一点缺点了,可这似乎没什么可骄傲的。
一个生身父母不详的小子,居然能长成这般人才,让他以后怎么看自己那几个倒霉孩子!
程澈完全看不出一脸严肃的昌庆帝内心正在忧伤,深深一揖道:“微臣有负皇上厚爱,在未寻得生身父母之前,恐怕不适合谈及亲事了。”
“也罢,国师既然都这么说了,自然是程爱卿的安危更重要。这样吧,朕命户部协助程爱卿查一下京城附近人家,看二十年前谁家有丢弃或遗失的儿子。”
“多谢皇上。”程澈终于有了几分动容。
程微却傻了眼。
二哥居然不能随便成亲?
那她怎么办?不行,她回去要找师父问问,看有无破解之法。
不过眼下二哥这么一说,是不怕再被人乱点鸳鸯谱了。
程微喜忧参半,连程澈递来的眼神都没注意。
昌庆帝开口道:“皇妹,驸马,你们赶紧回府吧。玄微说了,皇妹要一直躺着,至少躺到三个月后。”
“好,好。”顾先生连连点头,欢喜又无措,看德昭长公主仿佛在看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
“朱洪喜。用宫里最稳当的软轿把长公主送回公主府。”
“是。”
待德昭长公主夫妇一走,昌庆帝便道:“程修撰,你也可以回去继续给皇子讲读了。”
“是。”程澈看程微一眼。
昌庆帝又道:“朕还有些话要与玄微说。”
“微臣告退。”程澈深深看程微一眼,退了出去。
程微收回目光。看向昌庆帝。
昌庆帝冲程微招手:“玄微,来这里坐,朕有话要问你。”
程微暗暗警惕。
这老皇上别的爱好没有,似乎颇喜欢给人赐婚,他不会有什么大招等着她吧?
心里这般想着。程微还是面色平静走过去,依言坐下。
“玄微,你们符医是不是有许多科要学?你最精通哪一科?”
一听是这方面的问题,程微顿时松了一口气:“回皇上,符医主要分为十三科,民女最精通的是胎产科。”
“胎产科?”
“是,胎产科主治胎前产后诸病,及一切妇科异症。”程微解释道。
昌庆帝眯起了眼,沉吟片刻,忽地问道:“那你对小皇孙的病。可有眉目?”
程微一怔。
皇上单独把她留下,原来目的在此。
看来今日德昭长公主有孕的事让皇上认可了她的符术,想到了小皇孙的病。
程微心念急转,回道:“小皇孙的病,民女目前尚没有什么把握。不过——”
“不过什么?”
程微就笑道:“不过民女的师兄北冥真人,曾教给素尘师侄滴血固魂之法,或许对小皇孙的病有奇效。”
“滴血固魂法?这又是什么法子?”
程微就认真解释道:“心智不全,多为爽灵有失。滴血固魂法正是以男性至亲之人一滴心血为引补全爽灵的法子。”
昌庆帝听完程微解释大喜:“朱洪喜,去传素尘道长进宫。”
朱洪喜忙道:“皇上,奴婢前去玄清观接玄微道长时。恰好遇到素尘道长出门,说是进宫给贵妃娘娘讲经。”
“这更好了,你亲自去一趟长春宫,宣素尘道长过来。对了。正好叫贵妃一道前来。”
“是。”朱洪喜领命退了出去。
程微则微微一笑。
她倒是要看看,华贵妃与素尘道长等下该如何应对。
说起来,还幸亏她偶然从北冥师兄那里听说,素尘曾用此法替小皇孙治疗过,结果以失败告终。呵呵,不知她制造的这个机会。素尘为了邀功,敢不敢要皇上一滴心血呢?
到时候华贵妃的脸色,她将万分期待。
等了一会儿工夫,华贵妃与素尘道长在朱洪喜的陪同下前来,一见程微在场,二人神色各异。
华贵妃恨的是程微先前害太子出过大丑,素尘道长则担心程微对她不利。
见礼后,华贵妃款款走过去:“皇上是宣玄微道长来讲经的?”
昌庆帝显然心情不错,笑道:“不是,是德昭进宫,意外发现有了身孕,朕这才召玄微进宫给德昭看看。”
“长公主有了身孕?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华贵妃脸上的讶然很快被喜色盖过。
昌庆帝连连点头:“是呀,这还多亏玄微替德昭调理身子的缘故。朕这才知道,玄微年纪轻轻竟于胎产一科有如此造诣。”
听着昌庆帝对程微赞不绝口,华贵妃暗暗咬牙,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问道:“那皇上叫臣妾前来,莫非是想要玄微道长替臣妾瞧瞧?”
昌庆帝一怔,飞快扫程微一眼,有些尴尬:“你呀,就是爱开玩笑。”
华贵妃自知玩笑有些过了,忙道:“那皇上叫臣妾来究竟是有什么事啊?”
“是这样,朕见玄微符术出神入化,就想到了小皇孙的病,可惜玄微对此病并无研究。幸而她告诉我,素尘道长会一种滴血固魂法,或许会对小皇孙的病有奇效——”
昌庆帝话未说完,华贵妃脸色已是大变,伸手扶额,摇摇欲坠。
“贵妃怎么了?”昌庆帝伸手去扶。
华贵妃回神,勉强镇定下来,笑容有几分苍白:“臣妾无事,近来有些睡不好,这才叫素尘道长进宫讲经的。皇上刚刚说的法子,臣妾其实已经请素尘道长试过了,可惜并未见效。”
昌庆帝松开手,正色道:“那就让素尘道长今日再试一试,这次用朕的血。玄微说了,朕的心血蕴含了先天龙气,成功几率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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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非你不娶
一听昌庆帝这话,华贵妃好似当头被人打了一闷棍,眼冒金星身子直晃。
昌庆帝一脸疑惑:“贵妃这是怎么了?”
华贵妃稳住心神,咬了咬舌尖:“皇上,这万万不可!”
“嗯,如何不可?”
“您是九五之尊,怎么能用心头血呢,这不是折煞了小皇孙嘛!”
昌庆帝以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华贵妃:“贵妃,你的意思是,宁可让朕的皇长孙痴着、傻着,也不能用朕指头间的一滴血给他治病?这是什么道理?”
程微冷眼旁观华贵妃作态,不由好笑。
今日就算华贵妃不露出马脚,也会在皇上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只等某一日生根发芽。
至于素尘道长,祝她好运。
“臣妾就是怕伤及您的龙体。”华贵妃渐渐冷静下来。
“无妨,不过是一滴血,朕又不是纸糊的。来人,去把小皇孙抱来。素尘道长,你好好准备一下吧,若是治好了小皇孙,朕重重有赏!”
素尘道长应一声是,退至一旁准备。
华贵妃神色冷凝,修长指甲死死掐着手心。
若是素尘道长没有成功引起皇上怀疑,大不了她就说是先太子妃对太子不贞!
对,反正先太子妃已死,死无对证,她甚至可以把先太子妃的死归在事发羞愧自尽上,而她碍于天家名声,这才把先太子妃的丑事瞒了下来。
华贵妃想到了这块极佳的挡箭牌,神色渐渐放松。
程微一直留意着华贵妃的动静,见状不由称奇。
华贵妃情绪恢复够快的,果然是坏事做多了,心黑皮厚。
没用多久,程彤抱着小皇孙过来,一一见礼后,与程微对视。
程微心下一动。
一段时日不见,程彤竟消瘦至此。可见深宫熬人。
程彤匆匆移开目光,沉默不语。
昌庆帝问道:“素尘道长,可准备好了。”
“贫道已经准备妥当了,请皇上伸出左手中指。”
素尘道长取昌庆帝与小皇孙指尖血各一滴。开始画符。
画符最忌人打扰,奈何素尘道长既不能开口让一国之君回避,又不能让有着师叔名分的程微回避,只得当着众人的面施为。
好在众人对此有几分了解,皆屏住呼吸静候。
那符才起笔就十分滞涩。寥寥数笔后素尘道长已是大汗淋漓。
她停下来,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
这样重复足有七八次,素尘道长脸色煞白。
不对,不对,皇上的的心头血本是药引,怎么非但没有半点助力,反而诸多阻隔?
这种情况,一般是因为——皇上与小皇孙毫无血缘关系!
想到这种可能,素尘道长心头大骇。几乎是下意识看了华贵妃一眼。
这可与上次取太子心头血治疗失败不同。
太子那一次,符是成功画成了,只是没有起到效果而已!
滴血固魂法,若要成功画出符箓,首要条件就是药引没有任何问题!
取太子心头血能画符成功,取皇上心头血却连动笔都艰难,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太子是小皇孙生父,而皇上却不是小皇孙亲祖父!
素尘道长几乎被这个惊天发现骇得喘不上气来,那一眼看过去,更是追悔莫及。
糟了。贵妃察觉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定不会放过她!
素尘道长看向昌庆帝,那一瞬间陡然生出说出一切的冲动,可很快又把这冲动压了下去。
告诉皇上又如何。这种惊天秘闻,皇上知道了她恐怕死得更快。
昌庆帝见素尘道长脸色变化莫测,问道:“素尘道长,如何了?”
素尘道长回神,勉强笑笑:“贫道惭愧,太久没有制过此符。有些生疏了。”
“呃,是不是我们看着,影响了素尘道长?”昌庆帝颇为体贴的吩咐内侍领着素尘道长去了隔间。
片刻后素尘道长端着一杯符水缓步走出来,喂小皇孙喝下。
观察良久,素尘道长拱手道:“贫道惭愧,没有成功。”
昌庆帝有些失望,却知道此事无法强求,于是淡淡道:“辛苦道长了。”
素尘道长悄悄松了一口气,看也不敢看华贵妃一眼,立刻寻了个借口告辞回玄清观。
程微一直冷眼旁观,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大悦。
从此以后,华贵妃恐怕要对素尘道长除之后快了。
只可惜素尘胆子太小了些,没敢把发现的秘密讲与皇上听。
程微目光落在华贵妃那里,更是遗憾。
要是素尘把事情抖出来,华贵妃胡乱攀咬,她就可以顺水推舟提出滴血验亲的法子了。
罢了,谁让她贪心,既想替长姐报仇,又想与二哥将来安稳和美做夫妻呢,自是不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报仇且一步一步来,那些没了良心的人,谁都别想逃!
不出程微所料,华贵妃一回到长春宫,立刻派人请太子前来,定下了要除去素尘道长的事。
而素尘道长并不傻,回到玄清观后立刻宣称要闭关清修,再也不出房门半步。
程微出宫后则一直等在宫门外,等得昏昏欲睡,直到在宫门口见到程澈身影才来了精神,迎上去道:“二哥,你总算出来了,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程澈莞尔一笑:“走,咱们去百味斋吃。”
进了百味斋雅室,几道精致的菜肴端上来,程微却没有吃东西的心思,问道:“二哥,你对皇上说命格奇特不能随便娶妻的话,是不是真的?”
程澈有意逗她:“是真的。”
程微脸一白,拉着程澈的手急道:“那我们怎么办?”
程澈迟疑了一下,正要老老实实坦白,就见对面少女轻咬薄唇,有些不自在地问:“有实无名的夫妻也不能么?”
程二公子险些打翻茶盏,面红耳赤道:“微微,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
幸亏要娶微微的是他,若是换了旁人,岂不是把这傻丫头的便宜都占光了!
见程微整个人都蔫了,程澈笑道:“我的命格呀,确实不能随便娶妻,只能娶微微一人。”
程微一怔,随后恼羞成怒:“原来二哥刚刚是在逗我!”
太过分了,害她说了那么没羞没臊的话。
她伸手去拧程澈手臂,被他抓住按在心口上,轻声道:“没骗你。若是娶了旁人,此处犹如枯木。”(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五章 怒打登徒子
程微觉得这是她听到最动人的话了,心中欢喜得恨不得变成胖鱼扑进程澈怀里蹭一蹭,转而想到二哥即将出征,又揪心起来。
“二哥,刀剑无眼,战争无情,你真的要去战场吗?”
她知道,以二哥的聪明,若是不想去,定然有办法避开的。
程澈拉起程微:“微微,你来。”
他拉着她来到窗边,推窗往外看。
三月的京城街头熙熙攘攘,往来百姓衣着齐整干净,无论是脚步匆匆还是闲庭信步,总比别处的百姓多了一丝从容自豪。
这是天子脚下的百姓独有的一种气质,说是虚荣也好,说是骄傲也罢,这些再普通不过的人就是无端多了些精气神。
恰逢卖花的小娘子从窗下路过,抬头看到临窗而立的二人,粲然一笑,举起手中花篮喊道:“公子,可要为您旁边的娘子买几支花?”
程澈就朗声笑道:“劳烦姑娘给我几支红蔷薇。”
卖花的小娘子脆生生道一句好,精挑细选了几支开得正好的红蔷薇,用柔韧的青草捆成一束,喊道:“公子是要我送上去,还是扔上去?”
“就扔上来吧。”
“公子您接住了。”小娘子显然已经是驾轻就熟,手一扬就把蔷薇花准准的扔了上去,笑着喊道,“十五文钱。”
程澈伸手接住飞来的红蔷薇,手指一弹,一块小小的碎银子落在小娘子手心,把花递给程微:“喜欢吗?”
程微接过红蔷薇,笑道:“这花虽然有刺,但我很喜欢,多谢二哥。”
程澈倚窗缓缓开口:“微微,你看,现在的京城多么热闹安详。可是此时边疆战乱已起,百姓人心惶惶。朝不保夕,京城的繁华安稳是守卫边境的将士们用血汗换来的。
程微望着川流不息的人流,默默听着。
“微微一定听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句话,国若破。家何以存。所以无论是为了我们自己,还是为了大梁,二哥都义不容辞,你明白吗?”
程微垂眸,明明知道程澈说的有道理。可一想到此去生死难测,还是苦涩难言,喃喃道:“可朝中那么多武将——”
程澈伸手,揉揉程微的发:“不是我,就是别人。可要是所有人都寄希望于别人,那大梁就危险了。微微,我不只是你的兄长与心上人,还是大梁的儿郎。当初顾先生教我,老卫国公教我,他们一定不想看到我用一身所学。只是为了勾心斗角,蝇营狗苟,在那泥潭般的卫国公府站稳脚,你说呢?”
程微抬眸,望着程澈:“二哥更不想,是不是?”
程澈便温柔地笑了:“是,二哥更不想。二哥愿用一身所学为大梁、为百姓们做点什么,更希望用踏踏实实挣来的功勋光明正大娶你。”
“我懂了。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这是二哥的志向吧?”程微抿唇一笑。“无论怎样,我会一直等着二哥,绝不给二哥拖后腿。”
“放心,二哥虽有那样的志向。却更有凯旋而归的自信,安心等着我回来就是了。”
百味斋一谈,不过三日,程澈就以参议的身份随军离京。
送别那日,程微把熬了一宿做出来的护身符塞给程澈,笑着道:“二哥。我们等你回来,到时候你还给我做鹿肉火锅吃。”
“好,一言为定。”程澈翻身上马,回头望一眼送别的亲人们,策马而去。
三月底的清晨犹带凉意,和舒紧了紧披风的带子,走至程微身旁:“回去吧。”
“嗯。”
程微面上一点看不出离别的感伤,马车上,韩氏就嗔道:“你这丫头心还真大,一点看不出来担心你二哥的样子。”
程微笑吟吟道:“西姜蛮夷,二哥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我回去要亲手酿一坛好酒,等着二哥回来喝。”
当她知道,无论碧落黄泉,总能与二哥在一起时,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你还会酿酒了?”韩氏来了兴趣。
“咳咳,梅子很快就可以摘了,到时候去老四酒肆打一坛好酒,把梅子丢进去就是了。”
这也行?
韩氏忽然觉得把闺女养成这样,将来要想嫁人,任重道远。
程澈不在身边的日子,对程微来说就像是揣着无尽心事的夏风,忽然就放缓了脚步,迟迟不见来到。
她白日沉浸在符法研究中,待到夜深人静之时,却辗转难寐。
这一日,程微准备妥当,上了宫里来接的马车,前往慈宁宫开始对皇后进行下一个阶段的治疗。
因嫌车厢里气闷,她掀起车帘无意间往外看了一眼,不由一怔。
这条路不是去皇宫的,看路线,似乎是……去平王那所民宅!
程微皱眉。
这个平王,明明腿脚已经好了,还几次三番约她见面,被她推拒了后,竟然动上歪脑筋了。
这是打算劫人啊?
程微越想越恼。
她知道平王选在这个时候见面,为免打草惊蛇,定不会把她怎么样,可这种被人逼迫的滋味,实在令人气闷。
马车绕来绕去,在一处民宅隐蔽的后门停了下来。
平王见程微心切,一直等在那里,一见车子停下便对车夫点了点头。
车夫弯腰:“姑娘,请下车吧。”
里面一点动静也无。
车夫一愣,不由看向平王。
平王担心程微有什么意外,立刻大步流星走过来。
车夫见状忙悄无声息退至一旁。
平王盯着纹丝不动的车门帘,缓了缓神,伸手去掀车门脸,竭力摆出一张温和的脸笑:“三——”
里面一只绣花鞋劈头盖脸打过来。
“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劫持姑奶奶!知道我是谁吗?我师父是国师,我外公是老卫国公,我舅舅正在北齐浴血奋战,我兄长正前往西姜边境的路上。我的亲人师长,都在为大梁卖命,要是这样姑奶奶还被歹人欺负了去,简直没脸见人了!”
从车厢里利落窜出来的少女举着绣花鞋闭眼就打,毫不留情。
平王完全懵了,一时竟躲不过被鞋底啪啪抽了好几下,赶忙抱头鼠窜,喊道:“三姑娘,别打,别打,是本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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