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交谈
此刻，宴会厅的中央，伍尔夫陪着年长些的贵族去到二楼，按照他的话说，这里还是留给年轻人为好！
兰科斯端着酒杯，湛如深邃海洋般的酒液缓缓晃动着，他面对加尔顿，放声笑道：
“加尔顿中校，好在边境有您这样的将领守护，那些粗鲁的卢瑟人即便只是听到他们的名字都让我心惊，难以入眠！”
加尔顿感受着对方身上坚毅的气势，说实话，他并不相信哪位非凡者真的会仅仅听到便心生惧意，不过，谁让卢瑟王国在大部分摩莱人心中都是狂放而野蛮的存在，一定程度上，他的话语也属实。
“母神的庇佑永恒，摩莱王国永恒！”
听到他的回答，兰斯科发出一阵轻笑，举了举酒杯，高声呼喊着：“母神永在！”
余下几人也都随之呼喊，“母神永在！”
声音稍稍平息，兰科斯依旧追问道：
“只是我依旧好奇那里有着怎样的场景，无论在哪儿，战争都是永不衰亡的话题！”
史诗故事中常有类似的故事，宏大的战争场景，这能激起每一个懵懂少年的热血，即便是到了他们这个年纪，依旧对此颇为好奇。
就近的位置，另有一人满是感慨道：“当任的巡海之锚将军拉贡.通古斯阁下，在几个月前出海的那次，带回的香料可是足足装满了两艘利维坦级战舰。”
闻言，兰科斯似是有些苦恼的样子，摇了摇头，用玩笑似是口吻笑道：“是啊！在那之后，西奥多商会在香料方面的收益严重下降....”
“毕竟王国海军太强了...”
“哈哈哈哈！”
但与他们的振奋相比，加尔顿与雷多夫倒是颇为平静，即便两人都不属于巡海之锚军团编制，他们也比其他人知道更多的细节。
那次出海宣传的大胜利，实际上并未受到任何抵抗，更不是某些吟游诗人所说的，在波塞冬帝国海域内畅行无阻。
他们知道，在大海之中，那个古老的海下帝国是毫无疑问的霸主。
事实上，这世界的海域远比大陆更加宽广，就算是有着汪洋之神为君主的波塞冬帝国也无法将其全部纳入掌控，依旧是有着大片的海域、群岛是属于无主之地。
拉贡将军出海的主要目的是肆虐在王国海域的海盗，但可惜的是，海盗们就像是水面上的浮萍般，当巨舰荡起来的海浪抵达时，他们也已经远远离去。
至于带回来的满船香料，来源于格莱尼群岛之中的诸多岛国，说是岛国，但他们本质上也是海盗们的后勤与基地，天知道那些看起来淳朴的渔民是不是前些天刚从海盗船上跳下来的。
按照拉贡将军所说，这些就抵航行的燃料了。
雷多夫声音淡漠，“一些大海上的渣滓，不值得炫耀！”
兰科斯笑着点了点头，转而问道：“雷多夫上校，听说格莱尼群岛生活有鱼人、娜迦，这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一说出来，其他人也都表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态，这些人纵然在行省身居高位，但这种话题可不是经常能接触到的。
微微颔首，雷多夫简单的说道：“是这样的，但还是以人类居多，只有继续向大海深入航行，人鱼、海精灵、海妖之类的才会多起来。”
兰科斯举着酒杯笑了笑，“长着鳍和鳃，能在水中生存，真是奇妙的物种...”
众人也都附和着说道，类似的形象在故事中并不少见。
“说到其他族类，近期，大森林中生活的精灵倒是常常被谈起，王国的众多魔法师和冒险者失踪，便是因为他们！”
谈论到这个话题，宴会的气氛瞬间凝滞。
两个呼吸后，才有人语气犹豫的问道：“上校，战争不会爆....”
“哼！”有人颇为不屑，冷冷的说道：“一群长耳朵罢了，除了外貌还算看得过去，即便是爆发了战争又如何！”
有人随之接话，“是啊！那些长耳朵在王国的军队面前，恐怕毫无反抗之力。”
这是大部分贵族，也是民众们对精灵的普遍看法，他们美丽但孱弱，如果非要描述的话，那便是精致而易碎的玻璃工艺品。
静静听着，直到众人将视线转移过来，雷多夫才出言道：
“真相还未明了之前，一切都还是无稽之谈！”，这不痛不痒的话语并非是他刻意隐瞒，而是雷多夫也的确不清楚。
所有人都知道，他近期来到希波纳行省，担任守护者军团新兵营的总教官，负责训练新兵，也就是城南外的军营。
但少有人知道，为何会更换总教官，因为，原先的总教官科昂塔，失踪了！
这场失踪并非毫无征兆，事实上，他们发现了明显的战斗痕迹，但令人疑惑的是附近并无科昂塔死亡的痕迹，就那么戛然而止，突然间便失踪了！
但好在，并非一无所获，战斗痕迹十分明显，敌人是混乱序列的至恶邪物，身份也十分清楚——范.奥德里奇！
那是一位经常在里约卡德行省出现的混乱者密会成员，被密会的其他成员称为秘士，现场的痕迹证明，他以某种方式带走了科昂塔上校，然后自己也消失无踪。
一位王国上校的失踪，并且牵扯到荣耀位阶的至恶邪物，这也比所谓的即将与精灵爆发的战争要更值得注意。
众人都开始了窃窃私语，加尔顿开口道：
“总是说些战争之类的话题，对女士们是不是有些不太友好了？”
......
南城区，行政楼
楼顶是一面硕大的钟表，安装有特制的灯组，即便是在夜晚，也清晰可见，伴着机械的咔咔声，黄铜色的指针指向七点的位置。
位于顶楼的一间房间，这里有着庄重的装潢，墙上挂着希波纳行省的地图、王国的地图以及旗帜，金色的麦穗与交叉的叶片。
时至七点，入夜了，房间内的煤气灯早早便打开了。
深褐色的厚重书桌后是位男士，他有着亚麻色的短发的简短的络腮胡，面庞公正分明，眼眸微闭的依在椅背上，听着官员叙述近期的工作。
不远处的座椅上，带着圆框眼镜的官员正低头念着手中的材料。
“总督大人，今年入冬以来，行省大部分区域的温度比去年同期下降了一度左右，并且还有逐步下降的趋势。
为应对灾害的发生，我们在城西区的救助资金投入增加了五百金，总计达到了三千五百金，这些将用于包括购置煤炭、食物、临时安置所在内的多项用途，预计接济平民与流浪者超过五万人次，这将有效减少因寒冷、缺乏食物等因素引起的...”
摆了摆手，布莱德闭着眼睛，沉声道：“成效呢？”
官员顿时滞住了，他伸手摘掉眼镜并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滴，随后才将手中的材料不断向后翻，直至最后一张的位置，他又紧张的念着：
“截至28日，XC区意外死亡的人数相比去年同期增多了18人，达到了79人，已由光辉教廷的牧师及时处理，避免了因尸体....”
突然，哐哐哐的敲门声响起。
官员的声音也随之停滞，布莱德开口道：“进来！”
下一刻，进来了位身着黑色警服的警员，将门带上后站在门口处，朗声道：“报告，有来自非凡事务处的紧急消息！”
直到这个时候，布莱德才终于睁开眼睛，深邃的暗青色眼眸内似乎蕴着风暴，直面他的警员呼吸都为之一滞。
摆摆手，布莱德看向官员，说道：“先做好宣传，降低事件的影响！另外，让财政那边再拨些资金过去，他们每一个都是王国的公民，因寒冷和饥饿而死，便是王国的过失！”
做报告的官员如蒙大赦，慌张的拿起一旁桌上的其他材料站起身来，赶忙离去。
“我是不是也得走了？”
说话的是位于房间另一侧的男士，暗蓝色正装在他身上颇为贴身，他睁开自刚刚便微闭的深蓝色眼眸，一边站起一边笑道：
“你们先聊，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朝那边瞥了眼，布莱德淡然道：“等下！刚刚的事不是还没说完。”
面露无奈，他叹口气了，又坐了下来，自语着：“唉，我的女儿去参加宴会了，还以为终于有闲暇时间了，我这个老父亲也需要自己的时间啊...”
没有理会科南幽怨的低语，布莱德看向那位警员道：“过来吧！”
即便是在同一栋楼，机要处传来的讯息也是被特制的信封收纳着，这能保证讯息的机密性和来源的准确性，警员随之离去。
无奈的坐下，科南坐在沙发上翘腿等待着。
没过多久，布莱德突然出声，“有趣！”
下一刻，他伸手抖了抖纸张，瞬间，细碎的气流伴着巨龙的怒吼在指尖萦绕，完整的纸张在一瞬间内便化作了不可见的碎屑飘落到角落的垃圾桶。
摆手示意科南起身，布莱德也站了起来，“看来，我们要当一次不受欢迎的客人了，去银茄庄园！”
坐在沙发上，科南向后躲了躲，摇头道：“是你！”
在宴会过程中突然到访，被认为是极不礼貌的，在其他人心中极可能会获得诸如无信之类的评价。
撇了他一眼，布莱德拿起一旁衣架上的大氅，重复道：“不，是我们！”
“……，好吧，关于刚刚到话题，的确还有不少值得讨论的。”，一边说着，科南一边站起身来。
行政楼前，是颇高的台阶，站在这里向下望去，硕大的广场一览无遗，第一场雪之后的第三天，广场上厚厚的积雪便被清走了，带着冰晶的雪不适合孩子们玩耍。
此刻，广场看起来颇为空旷，周边多是紧门闭户的店铺，它们只会在节日期间开启，不时有马车趁着夜色而来，将马车驶入，再将马儿拉出去，又闭门离去。
这些商铺多属于贵族或是商人，只有等到冬日盛祭那天，它们才会再次被打开，一并被打开还有那些封存严密的优良作物，每个人都渴望着能收到母神殿主教的赐福，即便是对贵族也拥有莫大的吸引力。
站在台阶之上，布莱德语气冷淡道：“往日那般低调的贵族，这段时间却很活跃！”
科南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空中回旋着消散于无形，他跟着笑道：
“能够获得主教赐福，对于很多被打压的没落贵族、或是屡受排挤的商人来说，可是翻身的最好机会！谁会不好好把握呢。”
看着城南区的璀璨灯光，布莱德站了会儿，最终迈步向下走去，登上马车。
第三十七章 危机
几位少年微微颔首示意，“魔法师先生！”
即便他们刚刚讨论的内容多有不屑，但魔法师就是魔法师，更何况他还隶属于青金塔。这个时候，没人会因为莱栖的年轻而有所轻视，相反，这更值得敬佩。
脸上带着雀跃与自豪，罗尼尔向几人介绍着：“这位是来自于青金塔的魔法师，莱栖阁下！”
莱栖默默点头。
有人在旁边介绍的确会好一些，比自己开口介绍多了些神秘感和格调，莱栖这样腹诽着。
随即，莱栖淡淡的说道：
“我这段时间，刚到斯德亚城！”
莱栖倒是想直接询问，但这样不仅会破坏自己“神秘”的形象，也会显得极为可疑，但只要开始聊天，找到合适的切入话题并不困难。
罗尼尔会意，点点头笑道：“莱栖阁下想要了解一下我们的城市！”
面露释然之色，众人也都不禁有些雀跃自豪，一位青金塔的魔法师先生，此刻站在自己面前，听自己的讲述，也算是颇为受用的谈资了。
神色平静的颔首，莱栖没有说更多。
接下来的时间，莱栖从更多角度了解到斯德亚城，视角颇为宽广，毕竟这些少年的长辈也都是名流，虽然其中很多都颇为浅显，但也还算有用。
“报社？”，在聊到这个话题时，莱栖顺势插言，颇感兴趣的样子。
其中一位少年接话道：“魔法师阁下，报社主编正是我的叔父！”
点了点头，莱栖表露出感兴趣的神态，说道：
“《希波纳行省报》我颇喜欢，其中的报道真实而又细腻，真希望能有机会认识主编先生！”
近期报纸上有关卡莫学院以及青金塔的报道并不少，莱栖自认这样的请求还算顺理成章。
愣了下，这位少年点了点头，转身指向大厅一侧的舞厅区域，说道：“魔法师阁下，那位就是我的叔父，图尔斯！”
宴会舞厅毫无疑问是亮眼的地方，那些风姿绰约的女士吸睛而夺目，不少的男士都移不开目光，也有少年红着脸颊偷偷看两眼，又很快转过头来，装作一副平静的样子。
莱栖顺势看去，少年所指的那人，是位中年男人，头发微微泛灰，顶部的头发颇为寂寥，一看便从事着颇费心力的工作。
莱栖微微挥指，盘旋在身侧的酒杯便在气流的裹挟下落回桌上，他淡然道：“多谢！”
那位少年双眸微微发光，重重点了点头。
深吸了口气，莱栖向着舞厅方向走去，与平静外表截然不同，他的内心似有海浪般翻腾，因为他可能便要直面部分真相了。
沙沙的摩擦声在舞厅内伴着悠扬的旋律不断响起，女士的高跟鞋踏着地毯发出如此的细微声响。
有着深棕色头发的女士俯在图尔斯耳边，轻声道：“图尔斯先生，您好像有客人！”
带着轻柔香气的热息扑到耳朵上，令图尔斯的呼吸为之一滞，似是要陷入美满的梦乡，下一瞬，他才看向莱栖的方向，颇为不快的面露疑惑，自语着：
“青金塔的魔法师？”
很显然，他不认为这位年轻的青金塔魔法师与自己有什么联系，难道是有关青金魔法学院的报道惹他们不快了！等下，那么年轻的魔法师，难道是莱栖！
想到这里，他那沉溺在迷蒙香气的思绪顿时清醒了，和魔法师打交道可容不得马虎！
“菲奇姆女士，恐怕要失陪了！”
说着，他遗憾的松开了抚在那温润腰间的手，又狠狠抽动鼻翼，这才抽身面向莱栖。
穿着露背黑色长裙的菲奇姆身姿高挑，她抬手做弹奏状摆了摆手，转而向舞厅周围的座席走去。
图尔斯迎着莱栖走去，笑着伸出手说道：
“魔法师阁下，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帮助吗？”
主管报社，与王国宣传科多有联系的他，常遇到因措辞而被人追责的事情，在面对类似事情时，他也总是保持谦卑，也大都能安稳化解。
微微颔首，莱栖与之相握，回应道：
“很高兴见到您，图尔斯先生！
我的确有些事情需要您的帮助，关于今天的报道，我有些想要了解的。”
果然是因为这个！图尔斯自语着。但他的脸上依旧面带微笑，他十分肯定，这位在黑暗魔法师的残害中活下来的少年，一定比其他人更在意，自己审核的文章恐怕有某些地方得罪了他，只希望他不会借着青金塔的名义追责。
图尔斯笑着点了点头，一边带着莱栖向舞厅边缘走去，“当然，我很乐意解答，这边请！”
....
斯德亚城，北城区
夜晚一般无二的眷顾着每一方土地，华丽的庄园如此，临近XC区的破败之所亦是如此。
这是一条逼仄的小巷，冬雪在墙根处扎了根，恐怕要等到光辉之月才会有消散的迹象，昏暗的巷道中，只有一段区域隐约有黄澄澄的灯光逸散出来，那里使用木头搭着棚子，光亮正是自其中流出。
木框上悬挂的煤油灯昏灭不定，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将其取下，骂道：“这灯油是不是他妈的掺水了，老耗子一定又卖给我的是假货！”
随后，他又看向周围光秃秃的墙壁，又是骂道：
“那群脑袋泡到酒里的官员都是废物吗，没看到大爷过的这么苦，为什么不通煤气管道，那些工厂明明就在北城区和XC区！”
另一边，后门旁蹲坐着的另一位男子轻吐出几口烟圈，在雾气中嘿嘿笑了笑，“我看你是又想拆管道了吧，即便只经过简单的锤打锻造，也能成为劣质的武器，起码某些不入流的冒险者颇为喜欢。”
原先的男子将灌好煤油的灯又挂到门框一侧，颇为自豪的笑道：“那可是山姆精品工艺！”
不知何处有寒风出来，蹲坐着的男子又猛地抽了一口，惬意的像是身处华美的晚宴，他露出满口黄牙笑道：“也是，青金塔都能拿破木棍冒充魔杖，我们为什么不行！”
随后，他从墙角站起身在，摆手道：“去里面吧！”
倚靠在斑驳破旧的墙壁上，山姆咒骂着说道：“这天像是见了鬼一样的越来越冷，但贵族老爷们却越来越吝啬，今年的粥都快成清汤了，去年好歹还能看到几粒米！”
将最后一口烟呼出，另一位男子说道：“老大又没缺我们吃的，关你什么事！”
山姆脸上带着追忆，“毕竟我以前也是靠着救济所的米粥活下来的，即便现在做着这样不太正当的营生，也很难说总督做错了，起码前些年，XC区的大部分人还是能吃饱，也少有冻死的！”
并非是他们的行为有问题，而是前来这里发讯息的，多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再加上，他们也不会缴纳税金。
“哼！那些官员都是一路货色，在那个位子上坐久了，脑袋就和屁股同化了！”
“老子就是看不惯！”
“还是少说点吧，老大待我们没什么可说的！”
“嗯！”
“有人来了！”
山姆站在门口，打量着靠近的身影，“他”套着黑色罩袍，身高与身影都没什么特色，但山姆知道，这人必定是一位铸星冒险者级的存在。
他也只是位中级冒险者，只是受他们口中老大，也就是一位铸星冒险者赏识，这才能负责灵界通讯器业务的轻松工作。当然，仅凭借他们两人可守不住一台通讯器，还有一位跟随老大的铸星冒险者和多位冒险者在附近休息着。
山姆低声问道：“冒险者阁下，请问您有什么需求！”
隐藏在兜帽之下的克伊诺眼眸变为了厚重的深棕，口中说出的声音也颇为低沉，不似原本的声音，“发送讯息！”
山姆轻呼了口气，继续道：“一张纸五枚金币，而且只能使用十分钟，请问您...”
“可以！”
得到肯定回复，山姆向另一位男子投去个眼神，随即带着克伊诺向着走廊尽头走去。
山姆守在门口，克伊诺则推门进入尽头的房间。
这房间颇为昏暗，但明显有清扫的痕迹，简单的一桌一椅便是这里的全部，桌面上那老旧的通讯器更是这里存在的意义。
抬头看了看昏暗的灯光，克伊诺低声道，“还好没有影响！”，说着，她的眸子变为了深邃的猫瞳，带着琥珀一般的色彩，随着瞳孔放大，房间内的事物也变得清晰起来。
取出自己用五枚金币买来的特殊纸张，再拿起桌上不知被多少人握过的笔杆，不需要经过什么思考，克伊诺便开始在纸张上写了起来，时间有限，而且需要传达的信息她早已经打了腹稿，这里仅是复述便可以了。
笔尖在纸张上划过，沙沙声成为了房间内唯一的声响，而伴随着灵性光点的溃散与汇聚，一切随之结束。
没过多久，克伊诺清理起房间内可能残存的痕迹，似是心有所感，她下意识的掏出放在衣兜中的灵界通讯器。
籍由灵界传递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数个字符。
快回宾馆！！
下一刻，木门被敲了两下，山姆的声音传来，“冒险者阁下，时间，到了！”
第三十八章 逼近
“图尔斯先生，听说《希波纳行省报》是由您审核编排的，您可能不知道，那可是我最喜欢的报刊了！”
莱栖脸上带着微笑，但事实上，他除了近期为了解权贵们的信息外，极少关注王国的报刊，这恐怕离不开父亲的影响。
听到莱栖的话语，图尔斯稍微松了口气，笑着回应，
“多谢支持！很高兴你会喜欢那些内容，只是其中出力最多的却并不是我，而是报社的编辑们，我也只是负责审核，这相比与他们而言，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
面带微笑，莱栖点了点头，转而笑道：“图尔斯先生，我觉得您有些谦虚了，一份吸引人的报纸，内容是一方面，版面的编排和报道内容的整合才足见细致入微，就比如今天的两篇报道，艾利奥博...”
图尔斯心中一凛，但依旧面色平静，他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即便是过去了那么久，那恶魔的行径依旧令人颇为心痛，那些，那些少年可都是王国的未来，他怎么能...”
看着悲愤交加的图尔斯，反倒是莱栖有些愣住了。
嘴唇微张了下，莱栖用带着安慰的口吻说道：“您的报道会让更多人看清那份黑暗，这保护了更多的人。”
微微叹息，图尔斯点头说道：“多谢你的理解。”
下一刻，莱栖的呼吸随之重了些，语气悲愤道：
“只是我仍旧想要了解一些事情。
毕竟在您看来，黑暗魔法师和兽潮似乎有着联系，我是这些事件的亲历者，那可恶的魔法师杀害了我的同学、老师，还将兽潮引向我的家乡！”
紧抿着嘴唇，莱栖看向图尔斯的双眼，沉声道：“我想知道这其中有着怎样的联系！”
听着莱栖的言语，图尔斯的瞳孔逐渐扩大带着深深的疑惑，最后，他脱口而出：“并没有！”
嘴巴张了张，莱栖颇为茫然，过了会儿，才又问道：
“今天的报纸上发表的那些，兽潮、召集任务、艾利奥博，它们之间毫无关联？
但在报道中，似乎其中有些特殊的联系，而且有这种感觉的似乎并不止我一人……”
图尔斯眉头蹙起，“并不是，它们，它们只是……”
慢慢的，图尔斯的声音愈来愈低，浅低着头似是陷入了某种奇异的状态。
下一刻，他突然间清醒过来，语气明确的说道：“报道的内容经过了严格的审核，不会有问题，如果其中的内容如果让你产生了误解，那很抱歉。”
看着图尔斯的突兀变化，莱栖的呼吸为之一滞，他知道，自己接触到了部分真相，错乱如线团的一条线头已经被自己握在了手中。
然而，还未等莱栖说出声来，一双手自后方按在了他的肩膀，随之而来的，轻柔的声音在莱栖耳边响起：
“图尔斯先生，我可以借走这个孩子一会儿吗？”
图尔斯的眼神失神了一瞬，他随即僵硬的开口道：“女士，您轻便！”
看到这一幕，莱栖身体瞬间绷紧。
“拒绝，一定要拒绝！”，莱栖这样想着，但就在这个时候，他惊恐的发现自己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甚至连自己的面孔也是带着微笑。
好在这种限制只存在与脑海中，因为新星的存在，效果似乎也削弱了不少，起码此刻他已经可以做出其他的神情，而且身体也还在控制中，衣兜中的憨憨也未受影响，更为关键的是，自己并不在第一位阶…
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莱栖的心跳都停滞了一瞬，险些喊叫出声。
“构筑者先生，平静些！”
身后那人轻抚了下莱栖的肩膀，柔声道：“放轻松！”
既然没有完全被控制，莱栖可不会任人宰割，脑海中有关风的天启魔纹随时可以成型，那是二级风系魔法——暴风之舞，无形的气流鼓动着，转身离开的图尔斯疑惑的摸了摸头顶，他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似是察觉到了莱栖的反应，搭在他身上的手已经挪开，莱栖也随之转过身来。
在莱栖面前的是一位身材高挑，只比他低一些的女士，她有着碧蓝色的长发，身着青紫色的露肩长裙，带着知性的美感，整个人肆意的像是盛放的花朵。
她直视莱栖的眸子，笑了笑，“不要紧张，阿姨很喜欢你的。”
眉头蹙起，莱栖十分不解，他的确没有感受到恶意，但他也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察觉到他的警觉，这位女士轻笑了声，随即说道：“来这边吧！”
面容依旧紧张，但莱栖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道繁复的天启魔纹已经在脑海中汇聚——火光迸发。
一边跟着，莱栖一边扫视，皲裂圣所的魔法师法兰多已跟随着伍尔夫去到二楼，戴恩女士似乎前往了副厅，唯一还在正厅的只有雷多夫上校，至于西奥多商会雇佣的非凡者，仍旧不知在哪里。
莱栖心中暗暗想着，只要不离开正厅，这种地方，对方绝对不会动手，只是莱栖心中的疑惑愈重，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晋升至第二位阶，这是只有赫纳温他们...
想到这里，莱栖突然看向赫纳温所在。
心中又是一沉，此刻的赫纳温位于远离人群的位置，同样有一个陌生身影正在靠近他，附在赫纳温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下一刻，明显可见，赫纳温神情紧张，颇为恐惧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莱栖周身气流平息下来，他快步跟了上去，沉声问道，“你们对赫纳温做了什么？”
在这里，自己不会有危险的，即便暴露出第二位阶的实力，也只会有些麻烦，但赫纳温......
心神绷紧之时，突然有一道声音传来，“莱栖，你怎么了？”
是贾斯丁靠近过来。
看到来人，莱栖瞬间清醒过来，他摇了摇头道：
“贾斯丁学长，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晕了而已...”，说着，他苦笑着指了指不远处桌上的酒杯。
与此同时，那位女士则贴心的靠了过来扶住莱栖，笑着说道：“我会照顾他的。”
贾斯丁眉头蹙起，面带疑惑，“这…？”
而洛蒂则一脸冷淡的看着莱栖，莱栖确信，自己在她的眼底深处看到了实质般的鄙夷，仿佛在说着，你竟然是这种人？
“小姑娘不要误会，我算是莱栖的长辈呢！”，女士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
微微一愣，莱栖面露苦笑，无奈的点了点头，自己还能说什么呢，直接开口说自己被挟持了？赫纳温可还在对方手上，而且还可能牵扯到贾斯丁学长。
这样想着，莱栖伸手指了指大厅边缘的坐席，“我去那边休息一会儿。”
颇为茫然的点了点头，贾斯丁随之嘱咐道：
“我会让侍者拿些醒酒茶，还有，这种场合的酒是助兴之用，大多数人一场宴会也很少喝完一杯...”
“谢谢！”
被那位女士贴在身侧，莱栖沉声问道：
“在这里，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希望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你想要什么？”
莱栖又听到了她的笑声，不得不说，这声音确如清泉般悦耳，“赫纳温会给你答案！”
这个时候，两人已经走到赫纳温附近。
察觉到有人靠近，赫纳温顺势抬起头来，那是一副惊恐凝重的神情，带着深深的忧虑与无措。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庭院中传来一阵骚动，随即，正厅门外响起了伊拉愉快的问候声：
“布莱德总督，科南会长，欢迎光临！”
......
机械钟表的咔咔回荡在夜空之中，精致的指针微微偏转，随着一阵咔嚓声，来到七点十分的位置。
沿着行政厅的台阶向下走去，一辆厚重沉稳的马车在广场上停驻着，与某些贵族悬挂着的纹章不同，这架马车前悬挂着的是摩莱王国国旗，金色的麦穗与交叉的叶片。
坐到马车上，面对布莱德，科南笑着问道：“那些金币真能救下更多的人？”
微闭着眸子，布莱德毫不在意的说道：
“起码能喂饱一些蛀虫，自他们虫齿间残留下来的，起码能多些，我现在所希望仅仅是这样。”
顿了下，他的眼神变得锋锐，“但不会太久了。”
摇了摇头，科南低声笑道：
“我也觉得如此，一味的谦让可不是您的风格。
也是，谁让您这段时间要处理确实太多了，科塔昂上校的失踪、精灵一族、召集任务、蠢蠢欲动的密会，恐怕我也让您颇为苦恼...”
闭上眸子，布莱德未曾回应。
摩挲着指端的戒指，过了会儿，科南问道：“话说，刚刚那条讯息是什么内容，当然，不方便说的话就不需要了。”
自窗户而来的光照亮了布莱德坚毅的面容，闭着眼睛，他平静的开口道：“博安特发来的，非凡事务处接到了一条未知来源的讯息，有位非凡者溜了进来。”
“哦！”，科南的声音带着惊讶。
非凡事务处是王国除军团编制外少有的拥有大量非凡者的部门，能在它们的审查下溜进来，也难怪布莱德颇为上心，即便是最低位阶的非凡者，带来的破坏也是很可怕的，更何况那位非凡者能够躲过审查。
“那位非凡者跟随莱栖一同而来，叫做格纳温。”
“莱栖...”，科南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甚至从自己的女儿口中都不止一次听到，当时的他都一度怀疑这小子拐走了自己女儿。
“还有一位女性，博安特已经出发了。”
依在靠背上，科南面带疑惑，他低声说道：
“青金塔不是与魔法师公会一样，准备置身事外吗？”，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完全出自莱栖他们自己的想法。
睁开眸子，布莱德直视科南的双眼，他沉声问道：
“那你呢？”
眼眸微曲，科南面带微笑的回应着：“这时候，您需要一把刀，不是吗？”
布莱德再度闭上眸子，“希望这把刀的确好用！”
微微颔首，科南的姿态颇为尊敬：“如您所愿！”
第三十九章 姑妈？
洛蒂身旁，贾斯丁快步走着，神态显得有些焦急，“妹妹，莱栖学弟他平时不这样的，真的！”
但洛蒂一直平静，“嗯。”
“他今天可能喝多了点酒...”
“嗯。”
“那位是莱栖的长辈来着...”
“嗯。”
抬头看向华丽的水晶吊灯，贾斯丁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又跟了上去。
“多了解了解...”
......
正厅大门被推开来，卷携着寒意的晚风随之灌了进来。
而早在前一刻，听到问候声的众人都安静下来，悠扬的旋律也带着慌乱猛地停下，像是被拦腰截断的布幔，断裂边缘粗乱不堪，交织在一起的线头，正是所有人内心的真实写照，惊慌而又复杂。
宴会的中途到场，被认为极其不礼貌，更何况来到的那人并未表明参加宴会，没见到代替他们参加宴会的后裔此刻就在宴厅中吗？
这些尚且是在礼仪方面，更让所有人感到不安的，是那两人的身份，尤其是希波纳行省总督，布莱德.希洛，与之相比，科南的身份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但也足以说明问题。
宴会厅二楼，罗德等人也察觉到动静，身影出现在护栏之后。
与伍尔夫面带热切，并向着楼下赶去不同，罗德的神情冷淡无比，就连顺便看向附近的莱栖也是带着寒意。
伍尔夫一边快步走来，一边高昂的笑道：
“母神在上！看来是第二张请柬那恳切的言辞起到了作用，您终于来了，就只是似乎其中繁杂的词汇有些太多，我怕是忘了标明时间，实在是疏忽！”
伍尔夫言辞之真切、愧疚，似乎却有其事，不少不明所以的少年都疑惑的看着同样茫然的加尔顿和艾玛。
他的一番话后，正厅中压抑的气氛愈发缓和了，虽然大部分人都知道，伍尔夫所说的言辞恳切的第二张请柬并不存在，但起码主人迎了上去，不需要他们来直面这位裁决者。
脸上带起淡淡的微笑，布莱德扫视周围，笑道：
“这场宴会，是我打扰了诸位，多有抱歉，只是我偶然了解到一位小友在宴会厅。”
宴厅内压抑如同铅石般的气氛再次散了些，所有人都开始打量起宴会厅的年轻人，眼神带着疑惑，而得到关注最多的，自然是莱栖，几个月的时间还不算遥远，当时莱栖在卡莫学院与罗德的据理力争，那些记忆此刻还未散去。
伍尔夫来到近前，宽厚红润的面庞带着笑意，“那是他的荣幸！”
说着，他又向后退后半步，让开视野。
与此同时，围绕在莱栖附近的几人也向旁边躲开，即便他们可能并不认识莱栖，但那些贵族集中过来的视线已经告诉了他们答案。
得到主人的回应，布莱德扫视左右，随即朝莱栖走去。
正厅门口处，科南则是一进来便开始寻找艾玛的踪迹，察觉到她略带疑惑的眼神，科南无奈的笑了笑。
挡在面前的身影一道道躲开，莱栖也看到了朝自己走来的男子，面色虽然还算平静，但心中却是苦涩而复杂。
一方面，这是马纳多的父亲，自己的长辈，自己说不定还得叫一声伯父，另一方面，他也是希波纳行省总督，此刻的他，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深深低着头，莱栖神态恭敬的说道：“见过布莱德总督！”
布莱德重重地拍了拍莱栖的肩膀，眼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欣赏，他笑着说道：
“好小子！我一直都期待见到你！
能在恶魔手中活下来，还能在他人的污蔑之下力争，这可是需要难得的勇气！而且听说在发生兽潮时，你也是守在城外，不知消灭了多少魔兽！
真希望王国的少年如果都如你一般！”
二楼，罗德的面色一黑，正厅中的权贵也稍稍远离了些，唯恐被波及。
低着头，莱栖恭敬的回复道：“您过誉了！”
这个时候，埃利诺也撇开人群靠近了过来，听到布莱德的话，他才松了口气，按在剑柄上的手随之放下。
点了点头，布莱德的视线跃过莱栖，看向身后。
“蜜安兰女士，又见面了！”
轻轻捂住嘴，蜜安兰的表情颇为惊讶，轻声笑道：“总督阁下竟然记得我的名字！”
“漂亮的女士总是令人印象深刻！”
面色并无太多变化，布莱德的瞳孔染上了暗青色，他缓缓侧首，看向蜜安兰身侧开口问道：
“女士，请问这位是您的孩子吗？”
与此同时，周围所有人都感觉到心脏似乎压上了重物般，呼吸变得颇为困难，不自觉退后半步远离了些。
听到布莱德的话语，蜜安兰顿时捂嘴轻笑，一边踮脚抚摸着赫纳温的头，一边颇为愉快的说道：
“啊，对对对！”
微微侧身躲开，赫纳温颇为无奈挪开她的手，回应道：“别闹了，蜜安兰姑妈！”
轻吐出一口气，莱栖还未完全放松下来便猛然转过头，看向赫纳温以及刚刚缠着自己的那位女士，面容颇为震惊，又很快收敛起来。
星旅者！这样的词汇跃入莱栖的脑海。
毫无疑问，那位名叫蜜安兰的女士，正是早早来到希波纳行省的几位星旅者之一，但莱栖怎么也没有想到，几人会是在这种场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
他又看向赫纳温身后，刚刚靠近他的那位男子正浅低着头站在人群前方，即便没有了尖尖的耳朵和琥珀般的眸子，莱栖也隐约看到了熟悉的面部轮廓，艾尔索普.远砂！
眼眸微凝，青色的光晕在眼底流转，布莱德沉声问道：“这样啊！”
即便看不到，莱栖也能隐约感觉到有气流在回荡，似乎有一头巨龙盘踞。
随即，布莱德用略带着感叹的口吻道：“这么年轻的魔法师，即便是在青金塔，也是很少见的！”
科南撇了眼莱栖的背影，点了点头，自语着，是啊！全都在青金塔，就连自己的女儿也是卡莫学院教导的。
听到布莱德的话语，蜜安兰顿时面露惊讶，她睁大了眸子侧首看向赫纳温，问道：“小赫纳温，你成为魔法师了？”
挠了挠头，赫纳温笑道：“想给您一个惊喜！”
蜜安兰颇为愉悦的笑着，一边像是在安抚小孩子一样抚摸着赫纳温的头，一边说道：
“真是个好孩子，姑妈很喜欢这个惊喜，如果，能再带来个女孩子就更好了！”
赫纳温微微弯下腰，好让蜜安兰姑妈省力些，他似是有些羞涩，“有是有的啦...”
“真的！”
“为什么没有带过来给姑妈......”
看着阖家欢乐的一幕，布莱德少有的愣住了，不止是他，陪同一旁的伍尔夫和兰科斯也有些愣神，他们本就不明白为什么一场好端端的宴会，中间“警员”突然到访的戏码还算合理，但这段饱含“亲情”的剧情，的确有些怪异。
似是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蜜安兰平静下来，也放开了按在赫纳温头顶的手，语气带着歉然道：
“真的抱歉，我和这孩子其实有些时间没见了....”，语气轻柔，很难让人生气。
摆了摆手，布莱德并未在意，转而说道：
“没什么，女士，只是我有些问题，希望您能解答。”
点点头，蜜安兰的眼神中带着疑惑。
“蜜安兰女士，听说您是自王国西部而来，但格纳温前段时间似乎还在大森林。”
后方，莱栖的神色逐渐凝重，刚刚的庆幸和欣喜荡然无存，他虽然疑惑与赫纳温似乎真的认识蜜安兰，两人也确有关系，但此刻，两人的说辞有着难以化解的矛盾。
还有一点！
眼角余光中，加尔顿正在缓缓靠近。
加尔顿.希洛来自王国军团谨守之剑，他所驻守的区域毗邻卢瑟王国与阿格玛雪原，而那里正巧地处王国西部......
低着头，赫纳温低声道：“战争！”
顿了下，赫纳温的语气极为低沉，缓缓讲述着，“几个月前，卢瑟王国与欧比斯人突然爆发了战争，好在青金塔紧急安排所有了魔法师和学徒们撤离，而接应我离开的，正是青金塔位于森林中的研究组织...
姑妈的信件中记载了她的旅途，我便请求那些魔法师将我送到了希波纳行省附近。”
暗青色的竖瞳如同门户般映照着赫纳温与蜜安兰，布莱德点了点头，轻声道：
“很抱歉！”
这时，加尔顿带着妻子来到旁边，颔首问候，“父亲！”
布莱德侧首，微微点了点头，“嗯！”
下一刻，布莱德转头看向赫纳温，盯着他的眸子，开口道：“孩子，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但他没有等赫纳温给出回应，便接着问道：“有传言，那些欧比斯人还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我对此颇为好奇。”
点点头，赫纳温回答道：
“在阿格玛雪原，即便是一截木棍也是有用的，因为这可能会成为延续生命的最后一缕火光，而在资源匮乏的冬季，为了节约燃料，的确常有欧比斯人食用生肉，但这种情况在现在极为少见了。”
点了点头，布莱德并未说话，依旧看着他。
轻呼了口气，赫纳温继续道：“在某些欧比斯人部落，他们还会食用一种藤蔓状植物的果实，在夜晚...”
伸手制止赫纳温，布莱德转而看向蜜安兰，带着笑意问道：
“真是有趣的果实，只是不知道这种果实叫什么名字？”
面带微笑，蜜安兰回应道：“银星之旅。”
“嗯。”，加尔顿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布莱德笑着点了点头，赞叹道：“真是个梦幻般的名字，希望能有机会亲眼看到！”
第四十章 叔叔？
斯德亚城，DC区
“呜呜呜！”
轮椅上，一位男子一边微笑的抚摸着克伊诺的头发，一边安慰道：“别哭了，别哭了，这不是没断嘛...”
这是博安特闯进门时看到的场景。
一位残疾男子坐在轮椅上，侍者侍立一旁，侍者发色雪白但并不衰老，而博安特此行的目标，那位疑似非凡者的魔法学徒，此刻正趴在残疾男子腿上低声哭泣着。
宾馆房门被打开，克伊诺也赶忙站起身来，整理情绪，但微红的眼眶和面部的泪痕依旧表明刚刚发生了什么。
面色略显苍白，凡伦索看着闯进来，衣着黑色警员制服的博安特等人，露出疑惑的神情。
“警官，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一位警员站了出来，解释道：“市民，不要紧张，这只是例行的检查，希望你们能配合。”
这段时间，类似的检查在希波纳行省极为常见，只是极少会出现破门而入的情况。此刻，楼下听到动静的旅店老板此刻颇为心惊，不断思考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露恍然，凡伦索点了点头，笑道：“乐意之至，只是，那扇门...”
博安特回复道：
“一些搜查过程中的失误，我们会与旅店方面交涉。
现在，我有些问题要向你们询问一下，放心，这些问题不会涉及你们的隐私，但关系到你们的安全，希望你们能够如实回答。”
“当然。”
一位警员在旁边记录，博安特则开口询问，
“请问您的名字和住址。”
凡伦索配合的回答道：“凡伦佐，来自卡玻尔城，现在的话，我住在XC区的铁锹街，具体位置...”，说到这儿，他摇了摇头，即便是靠近内城的区域，也有不少的违章建筑或是改造，门牌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具备准确性。
点了点头，博安特似乎颇为理解，“先生，据我所知，您似乎是刚刚赶到这里的。”，这些也是他自旅店老板获得的消息。
微微颔首，凡伦索自豪地看向身边的克伊诺，笑着说道：“我过来看看侄女，她是青金塔的研究员，刚刚从森林中赶回来。”
随即，博安特转而看向克伊诺，问道：
“那请问小姐，我们了解到，您这段时间经常外出，在酒馆、魔法师公会等场所经常能见到您，请问这个问题，您方便回答吗？”
“是我，”依旧是凡伦索给出回应。
他微微叹了口气，摇头道：“不瞒您说，我其实是位冒险者来的，虽然岌岌无名，但也自诩有些身手，结果还能在走路时被马车撞到，说出去也是丢人。”
说着，他自嘲的笑了笑。
“这姑娘好心来看望我，但这副样子总是有些不好见人，事实上，我本来想要住在北城区，但想到可能会遇到认识的冒险者，便躲在了城西区。
只是眼见这孩子找了我这么久，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
擦了擦眼角的泪滴，克伊诺面容故作淡漠的站在那儿，静静听着。
博安特微皱着眉头，有些语塞。
毕竟在他的想象中，他遇到的应该是一位有着不可告人秘密的非凡者，他也已经做好了遭遇反抗的准备，除了他这位大地序列的庇护者外，门外和外面的街道上也各有一位非凡者。
但现在，自己面前看到的却是一出......，感人至深的亲友相逢？
只是即便如此，他也难以反驳，虽然青金魔法商会附近的哨卫提供了少女的部分信息，但还是太少了，缺乏决定性的因素，这使得，他很难判断对方话语的真假。
“嗯。”
点了点头，博安特继续问道：“小姐，您是否知道格纳温是一位魔法师。”
克伊诺点头，但未作更多回应。
“请问您知道他为何隐瞒吗？”
克伊诺摇了摇头。
微微颔首，博安特低声应道，“这样啊...”
他不禁摇了摇头，只希望总督那边能多调查到一些内容。
有人在今晚以匿名的形式发来一条讯息，不可能只是为了拆穿那位魔法师的身份，必定有着更深的用意。
“咳咳。”，随着两声咳嗽，凡伦索的面色更加苍白。
他的语气似是有些虚弱，缓缓问道：“请问，警官您还有什么问题吗？”，说着，凡伦索将翻折起来的毯子再度盖在了膝盖上。
侍立一旁的伊格林斯上前，帮凡伦索掖好角落，紧接着开口，“我们先生这段时间受伤，身体有些虚弱，还请见谅。”
“咳咳，我是位冒险者来着...”，凡伦索低声暗示。
伊格林斯依旧淡淡的回应着，“您身体的虚弱也是事实。”
抚了下额头，凡伦索看向博安特极力辩解着，“虽然岌岌无名，但我真的是一位冒险者，警官您可以在卡玻尔城查到我的...”
“先生，并没有几个人认识您。”
脸部抽动了下，凡伦索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博安特瞥了眼身后，一边朝向几人走去，一边说道：“最后，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望你们可以解答！”
话音落下，博安特也停在克伊诺近前的位置。
下一刻，土系元素翻涌激荡，像是有粗壮的根茎般在大地之下舞动着一般，地面浮动，承载其上的一切也跟着动荡起来。
博安特要确定最后一件事，这位少女，是否是非凡者！
好在，王国北部的房屋多为砖石结构，如果在南部的某些地区，楼层结构多以木材为主，大地序列的能力便没有这么方便了。
被盯着的克伊诺似乎颇有些拘谨，她左右看了看，最终还是安静下来。
但这安静只持续了几秒，便被凡伦索打破，他颇为疑惑的出声问道：“警官先生？”
灵性平息，元素消散，博安特摇摇头，说道：“没什么！”
他又面向克伊诺几人说道：“谢谢你们的配合，警局会负责门的修理费用，稍后，我们会和旅店方面交涉，尽快为你们安排其他的房间。”
凡伦索笑着点了点头，“应尽之务，反倒是我们应该感谢你们为王国安全做出的贡献。”
同样点头回应，博安特快步带领警员离开，就在下一刻，凡伦索向后倒去陷入了沉睡。
克伊诺也立刻离远了两人，满脸警惕的看着他们。
事实上，她见到这两个人的时间，也只比博安特长了两分钟而已。
半个小时前，克伊诺在XC区收到来自艾尔索普的讯息后，便以极快的速度赶了回来。而就在克伊诺踏入房门时，看到了房间中的两人，这时，房门依旧完好。
发色雪白的伊格林斯明显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他离开轮椅，慢步来到窗户附近，随手拉开窗帘，于是，黯淡的星光与月辉照耀再度降临。
下一刻，雾气般的星辉笼罩了他。
紧抿着嘴唇，克伊诺点了点头，“谢谢！”
星光收拢，伊格林斯将窗帘拉了回来，语气平淡，“不必在意，倒是老大知道你们来时，有些震惊，尤其是赫纳温也来了。”
听到他的话，克伊诺的脸上带上了焦急，颇为急切的问道：“那赫纳温他们！”
“有艾尔索普和蜜安兰大姐在，不必担心！”
......
银茄庄园
布莱德询问完问题后随口告谢，随即转身面前其他人，这时，少不了与其他众多权贵的寒暄与问候。
这个时候，艾德文也走了过来，微微颔首，“见过希洛伯爵！”
点了点头，布莱德笑着回应道：“最近很少见到莫琳夫人，最近还好吗？”
“多谢关心，母亲近些时间一直生活在庄园。”
“代我向莫琳女士问好！”
艾德文微微躬身，“母亲会很高兴收到您的问候！”
下一刻，布莱德抬头看向正厅中拘谨的贵族名流，又转而看向伍尔夫，略带着歉意，高声道：“希望诸位不会因为我的到来而沮丧，今晚，依旧是愉快的！”
说罢，布莱德便侧身面前大门的位置。
伍尔夫会意，低声道：“总督阁下，您轻便！”
随着正厅的大门被再次打开又关闭，带着寒意的晚风隔绝在外，莱栖似乎也听到了大厅内此起彼伏的呼气声。
......
庄园外的空地上，关上车门，布莱德与科南面对而坐。
幽暗的光自窗户射入，科南审视着布莱德，不禁发出疑问，“您真的相信那些说辞？那有关亲情的故事？”
车轮碾过地面发出扎扎声，马车转弯，光辉四溢的银茄庄园映照在窗户上，布莱德毫不在意的说道：
“不相信。”
“哦？但起码这个故事毫无破绽，不是吗？”
“我从不相信巧合！”
脸上浮现出疑惑，科南问道：“那您准备宴会结束动手？”
看着窗外，布莱德自语道，“不管是青金塔，还是其他的...，加强监管就是了。”
慢慢的，布莱德的视线转移，看向科南，继续道：
“当我需要一柄剑时，那柄剑出现了，当我再需要一把刀时，那把刀也出现在了我的手边，你觉得这个巧合如何？”
直面布莱德，科南依旧微笑着。
“‘巧合’的出现，不正是因为您的需求吗？您恰好需要，它们便恰好出现了！”
“那现在，这把刀还好用吗？”
浅低着头，科南语气坚定道，“当然！”
盯着科南看了会儿，布莱德最终什么都没说。
随后，布莱德微闭着眸子依在靠背上，低声问道：“身为冒险者公会的副会长，你管理着众多非凡者，我想听听你对西奥多商会的看法！”
楞了下，科南分析起来，
“在我看来，西奥多商会有些着急，非凡者的世界远比商界更加危险，也更加纯粹，当你展露出獠牙的时候，你最好已经成年，拥有角力的资格......”
第四十一章 泄密之人
悠扬的旋律再次飘扬，宴会厅中压抑的氛围被一扫而空，人们的交谈声也跟着响了起来，在正厅中回荡，只是这个时候，交谈中增加了诸如“莱栖”，“格纳温”，“总督”之类的话题。
莱栖颔首问候，“伍尔夫先生！”
一旁，伍尔夫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不加掩饰，“没想到只隔了几个月再次相见，你已经成为了一位优秀的魔法师！”，他的话语中满是感慨。
“有赖于老师们的教导！”
轻轻拍了拍莱栖的肩膀，伍尔夫语气亲切道：“孩子，不要小瞧自己！”
“多谢您的夸奖。”
又拍了拍莱栖的手臂，伍尔夫似是察觉到他的拘谨，他笑着说道：“唉，我这老头子也就不在这里给你压力了，你们年轻人慢慢聊吧。”
面露愧疚，兰科斯苦笑着说道：“大伯，我如果和莱栖比的话，也算不上年轻人。”
要知道，莱栖过了今年的冬日盛祭也才十七岁而已，而他却已经二十三岁了。
“哈哈哈，说明你还能更优秀。”
兰科斯无奈的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莱栖，笑道：
“我一起期待着和你相见，我很喜欢你对兰德的评价，在其他人眼中，他可能有些胡闹而幼稚，但在我眼中，他的温柔，无愧于绅士！”
下一刻，兰科斯微微躬身，真诚道：“谢谢！”
看着微笑的兰科斯，莱栖有些愣住。
随后，兰科斯伸出手，莱栖也回过神来，伸手与其相握。
笑了笑，兰科斯脸上带上了一丝歉意，语气颇有些无奈的低声道：“今晚，希望有机会能与你单独聊聊，现在还太过嘈杂混乱，到那时，请不要推辞！”
话罢，兰科斯微笑着高举了下酒杯，不知在与宴会中的哪位对饮。
呼吸重了些，莱栖随之点了点头。
兰科斯的背影缓缓融入人群，逐渐不可见，随之而来的，赫纳温的手紧紧抓住了莱栖的肩膀，他的呼吸颇为粗重，看着莱栖露出惊魂未定的神情，嘴唇嗫嚅了两下。
虽然没有声音发出，但莱栖还是领会了他的意思，我们身边，有敌人！
赫纳温的非凡者身份，即便是在青金魔法商会，大家也都只是心照不宣，从未有人开口过问。
青金塔！莱栖眼眸微缩，这样低语着。
蜜安兰来到近前，拉开快要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人，微笑着轻声道：“宴会是跳舞的地方，不对吗？”
“夫人，我去外面一下！”
“嗯”，蜜安兰微笑着点点头。
随即，艾尔索普又向着莱栖两人缓缓颔首，便向着宴会厅的侧门走去，那里位于正厅的角落，在乐队的后方。
蜜安兰若有其事的扶着莱栖坐下，笑道：
“既然莱栖不太舒服的话，格纳温，你就先陪着他休息一会儿吧！”
......
靠近庄园正门，那架颇为奢华的马车正是艾尔索普两人的，车厢内是相对的两张座椅，在其中一侧的座椅下，一条堪堪能够塞进纸张的细缝隐藏在密布的流苏后。
不知不觉间，艾尔索普的双眸已变为了竖瞳，瞳孔扩张极力收拢着每一丝光线，黑暗中的景象也清晰可见，他随手自坐垫下取出一张纸，写下简单的语句。
随后，再将其通过缝隙塞了进去，随着细缝间有灵性微光散出，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十分钟前，艾尔索普与赫纳温相遇，随口聊了两句，自他那里得知克伊诺有讯息发来，便暂时离开正厅来到外面，也是在这个时候，艾尔索普远远看到有着王国旗帜的马车赶来。
在星光之下，一切都是如此清晰而明确。
随后，艾尔索普心中隐有猜测，甚至来不及接受讯息便快步回到马车中发送了两条讯息，其中一条发送给凡伦索，上面写着赫纳温提供的旅馆地址并提及了一位赶来的星旅者。
而另一条信息则发给了克伊诺，让她尽快赶回旅馆。
做完这一切，艾尔索普只是勉强赶在希洛伯爵两人进入正厅前来到赫纳温身边，为几人提供庇护，也只有荣耀位阶的他才能保证赫纳温与蜜安兰在废墟之子面前隐藏身份。
至于后面的戏码，纯粹是蜜安兰的即兴发挥，也好在赫纳温的确与蜜安兰见过几面，整个“故事”虽然多有波折，但结局还算平稳落下。
艾尔索普也赞叹于赫纳温的应变能力，他与赫纳温的交谈只有几句话而已，仅仅表明自己来自王国西部，赫纳温便塑造了一位在阿格玛雪原求学的魔法师形象，也正是这个形象，使得他完美应对了布莱德接下来的问题。
在逐星之旅中，赫纳温几人途径阿格玛雪原，虽然风俗可能多有变化，但赫纳温的话语也颇为笼统，即便有纰漏，也能搪塞过去。
.....
莱栖与赫纳温依旧惊魂为定，呼吸粗重。
过了会儿，莱栖才左右看了眼，低声问道：“那真的是你姑妈？”
轻摇了下头，赫纳温解释道：
“并不是，但也差不了多少。我只记得她的爱人与我父亲关系颇为亲近，我与那位叔叔的血脉似乎还挺近，但那也是近两百多年前的事了。
当然，这些是在我失去记忆之前的事，在那之后，我们也见过几面。”
莱栖嘴角抽动，两百多年，对人类而言可能已经过去十代了，但对精灵而言，那可能只是曾祖父辈的回忆，这样算来，血脉的确算近了。
“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刚刚的事，莱栖也不禁捏了把冷汗。
“有人将我泄露了出去！”
聊到这个话题，莱栖也不禁心头一沉，即便再怎么不愿意去想，他也不得不相信，大概率是商会的人泄露了这条消息，他们不需要怎么猜测便能确定赫纳温的身份，其次值得怀疑的，便是经常往来众多学长们了...
莱栖坐直了身体，扫视正厅，一边低语：“霍利、翰斯、卡罗迪亚...，艾德文...”
紧蹙着眉头，莱栖无奈的摇了摇头。
叹了口气，赫纳温低声说着，“商会不能再待了！”
思索了会儿，莱栖摇头，他并不同意，“你觉得这会与那些人有关吗？”
赫纳温当然知道莱栖所指的是那些潜入森林中的家伙，他陷入沉思，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随即便嘀咕着，“有这样的可能，但可能性并不大，因为泄露的人掌握的信息太少了，甚至没有怀疑我是精灵，当然，也有可能有人妒忌我，毕竟像我这么年轻的魔法师可是不多，你要知道，小说中可是经常有这样的情节....”
微微愣神，莱栖嘴唇蠕动了下，最终点点头继续问道：“你和克伊诺在调查的时候，有没有暴露的可能。”
结束无端的猜想，赫纳温摇头。
“线索大概率在商会，而且对方的了解并不多，起码不知你的真实情况，一位精灵，一位二级魔法师...”
“嗯。”
突然，莱栖两人不再言语，莱栖更是扶着额头，似乎有些难受的样子。
“先生，这是您的醒酒茶！”
“谢谢！”
不远处，贾斯丁笑着挥手致意，莱栖也点头回应。
又过了会儿，一个影子笼罩了两人，莱栖抬头看去，是随从打扮的艾尔索普。
他就近坐在旁边，“没想到你们会过来。”
赫纳温笑了笑，说道：“我们只是在森林中太过无聊，顺便过来的。”
“那也不至于三人一起过来。”
“收到克伊诺的讯息了？”
“嗯，我猜测她可能也会受到王国的审查，不用担心，我已经通知队长过去了。”
听到他的前半句话，莱栖与赫纳温顿时有些坐不住，莱栖手中的杯子更是险些摔在地上，直到艾尔索普说完，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轻抿了口暗红色的茶水，莱栖慢慢问道：“你们确定精灵族人们的确还在斯德亚城吗？”，这是莱栖一直以来的疑问，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打量了两人一眼，艾尔索普回复道：“这是队长的判断，可信度很高！”
察觉到艾尔索普话语中的克制，莱栖有些意动，有什么是不能和他们说的？
莱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与天启序列相关，毕竟在他眼中，两人都还在第二位阶，极可能在了解之后，被衪不可名状的视线注视到。
“嗯！”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莱栖没再询问，只是赫纳温还有些茫然。
艾尔索普继续说道：“你们调查信息的视角很独特。”
当然独特了，莱栖能每天在内外城区招摇过市，甚至经常和检察司副司长的儿子混在一起...，赫纳温腹诽着。
“报社有异常！”
说着，莱栖将视线转移到了宴会舞厅的位置，看向正在与某位夫人翩翩起舞的图尔斯。
“我们也有所猜测，蜜安兰的任务之一便是他，但宴会中并不合适深入交谈，我们需要一个单独拜访的理由。”
看着人群中明艳异常的“姑妈”，赫纳温眨了眨眼睛，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应对。
艾尔索普又说道：“我们的住处在凤仙花街126号，届时，凡伦索队长也会到场，可以解答你们的部分疑惑，也能更具体的整合信息！”
莱栖两人点了点头。
第四十二章 行商
月轮高升，漫天星辰愈发璀璨，银茄庄园内的悠扬旋律却逐渐低沉，只有余音在缓缓飘荡。
这个时候，不少客人都在座椅上休息、低声交谈着，宴会厅中，往来其间最多的，反而是搀扶宾客的随从，或是端着点心、醒酒茶的侍者。
萎靡的安宁中，只有不时自副厅中传来的声音预示着某位贵族还在宣泄着多余的精力、挥洒着多余的钱财，月夜之下，同样有低吟声在某处晦暗的角落响起。
无论如何，宴会，已经接近尾声！
揉捏着眼角，莱栖显得有些疲惫，这些时间，他并非一直坐在会厅边缘，而是不时参与交谈，顺便“招生”，但并未收获太多，大都是贵族名流的趣事，或是政令见解。
谁家又往广场商铺偷偷运去了盆番茄，经过药剂固化存放到现在，用来加固植株的金属杆都有手指粗细，谁谁家遭遇危机，将存放了两年的硕大玉米取了出来，如果能获得主教的赐福，家族的危机如同无物，但自然也有人不希望...
这些话题不禁让莱栖扶额，一场本来是为了感恩母神的冬日盛祭，却演变为了如今的模样。
至于政令，莱栖较多听到的是关于XC区的平民救助以及流浪者救助方面，但很明显，众多官员对此并不乐观，冬天愈发寒冷，再多的救济金投放下去，也终会出现有力有不逮的时候。
“莱栖先生！”，侍者的声音在莱栖身前响起。
莱栖抬头看去，侍者压低了声音，颇为恭敬的说道：
“少爷邀请您前往二楼，另外，如果格纳温先生对此感兴趣的话，也可以一同前往！”，说着，他看了眼就近的赫纳温。
莱栖微微点头，又看向赫纳温的位置，后者赶忙摇头，并非是赫纳温不感兴趣，而是不敢。
今天到场的三位卓绝位阶非凡者，雷多夫上校与戴恩会长已经先行离开，但法兰多在二楼，何况西奥多商会雇佣的非凡者还不知在哪儿。
微微颔首，侍者笑了笑，随即引导莱栖向楼梯走去，“好的，这边请！”
自一楼正厅缓步走过，不少客人已经离开，剩下的也多在副厅或是会客室中打牌、亦或者聊更加机密的话题，此刻也没什么人注意莱栖。
在侍者的带领下，莱栖来到二楼。
由栅格隔开的会客厅颇为昏暗，以至于莱栖只能通过人影以及姿态判断身份，而在他面前的会客厅中却不止兰科斯一人，还有一位套着罩袍的身影侧躺在沙发上，而且莱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似乎听到了呼噜声...
莱栖落座，侍者端来温热的醒酒茶放在面前，又很快离去。
昏暗的环境中，兰科斯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喜悦，“很高兴你接受了这次更加隐秘的邀约！”
莱栖瞥了眼似乎正在沉睡的身影，见兰科斯没有表示，莱栖这才点了点头，给出回应。
兰科斯继续说道，“希望宴会没有为你带来什么烦恼！”
摇摇头，莱栖未曾作声，即便没有这场宴会，布莱德总督可能依旧会到来。
面带微笑的点头，兰科斯似乎松了口气，说道：“过些时间，西奥多商会有一次重要的行商，而我希望你能一同前往！”
眉头蹙起，莱栖的脸上写满不解。
虽然灯光黯淡，但兰科斯明显猜到了莱栖的反应，他轻笑了声，
“当然，这个请求有些突兀！但希望你听完报酬之后，再做决定！
身为非凡者，我们可以为你提供下一位阶的晋级仪式以及对应的献祭物，你也可以选择等价的金钱。只要出发，这份报酬便会兑现，而且这只是基础，等到行商结束，报酬也会适当增加。
并且，行商过程中会有高位非凡者同行，商会会保证你的安全。”
听到他的话语，莱栖有些惊疑不定。
即便没有最后一条安全保证，兰科斯提供的报酬也已经极为惊人了。
要知道，第一位阶的献祭物品都要百枚金麦穗，再加上仪式、祈文，算作150金币也不为过，而自己在他眼中，是要晋升至第二位阶，花费的金币在七百左右。
但事实上，自己却是要晋升第三位阶！
想到这里，莱栖面色古怪，第三位阶的祭品、祈文、仪式如果算作王国金币的话，可能要三千金币....
“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商量。”，明显，他认为这还不能打动莱栖。
“不，这很动人！”
虽然莱栖也能通过青金塔和星学会获得，但也有不少要求，莱栖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舔了下嘴唇，莱栖继而问道：“我想问这次行商的地点是？”
“瓦斯格山脉！”
恢弘的群山！莱栖这样自语，这是瓦斯格在泰坦语中的含义，这片山脉毗邻摩莱王国，属于瓦特海姆山脉群的一部分，而瓦特海姆在泰坦语中的含义则是广袤而无边的山脉。
莱栖用着略显疑惑的口气问道：“矮人一族的领地？”
“是的！”
得到肯定回答的莱栖再次陷入沉思，毫无疑问，这便是自己收到邀请的原因，招揽可能是原因的一部分，但他们真正的目的依旧是这次行商......
莱栖压低了声音，用颇为严肃的语气问道：
“行商途中，需要神眷者吗？”
对面，兰科斯发生笑声，
“哈哈哈，你的确发现了！
都说神眷者承受了神明的赐福，而我们这些商人最是信奉这些，有了衪的眷顾，说不定能多赚取些收益！”
眉头蹙起，莱栖并不相信。
“这只是一方面，还请原谅，真正的原因只能等行商中途才能告知，但我保证，商会会尽全力保证安全！
距离出发时间还早，你可以慢慢考虑，但即便不同意，你也依旧是西奥多商会的朋友，西奥多商会依旧会时刻为你敞开大门，”，他顿了下，又加了句，“这不止为了兰德。”
眼角低垂，莱栖轻轻点点头。
微抬了下酒杯，兰科斯补充道：“对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交谈的内容也请你告知格纳温魔法师，报酬相同。”
莱栖面色古怪的点了点头，与他不同，赫纳温很快就能晋升至卓绝位阶，不知伍尔夫先生知道时会是怎样的神情，毕竟那时的报酬就是荣耀位阶的了，那已经不是用钱财能解决的了。
最后，兰科斯微弯下身子，语气真诚道：“西奥多商会由衷希望你们能够参与行商！”
沉默中，莱栖未曾回答。
谨慎是第二条生命！虽然莱栖相信西奥多商会，但他也相信，商会也很难把握住自身的命运，不然也不会邀请自己了。
随后，在侍者的带领下，莱栖离开了这里。
在莱栖离开后不久，伍尔夫来到这处会客厅，与此同时，沉睡在一旁的身影也随之醒来。
轻摇了下头，兰科斯叹息道，“莱栖还在思考！”
“当然需要思考，即便只是前往瓦格斯山脉这一条便值得斟酌，更何况我们的请求也值得怀疑，与我们提供的报酬相比，生命显然更加重要，”，伍尔夫继续说道：“现在，也只有彭拉行省的那位接受了邀请！”
面露苦笑，兰科斯无奈点头，转而看向身影隐藏在罩袍下的那人，语气颇为恭敬的问道：“拜罗克.铜锤阁下，神眷者身上真有衪的祝福吗？”
对方的声音颇为厚重，那是矮人一族的腔调。
他先是笑了声，随后开口道：
“在高位者眼中，真正的神眷者，只有一类人，那便是拥有衪赐予的封号，神赐封号！
这种恩赐尊崇、神圣且唯一，是衪真正认可的神明眷属，但往往只有衪的主祭、大神官，或是像大魔导师那种存在才有资格获得。
至于你们口中的神眷者，只是晋级较快，对衪的权柄有着更好的亲和性而已，就像总有人比较强壮、高大、有着特殊的天赋，而这些人的天赋恰好是非凡领域罢了。
最后，还有一种人被称为受福者，这些人拥有神明的赐福与爱怜，比如摩莱王室，想必王族的主要成员都有着母神的祝福，这类人成为非凡者，也必定是你们口中的神眷者。
不可否认的是，无论是上述的哪种，都更容易晋升！”
伍尔夫蹙起眉头，问道：“那今天邀请的这三人？”
“除了神明，没谁可以确定！”
伍尔夫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道：“也只能是这样了。”
随后，他面向兰科斯，“你的感受如何？”
随手拨弄了下头发，兰科斯苦笑道：“我自己还在第一位阶，感受不出来什么，但无论是洛蒂还是莱栖两人中的哪一位，都让我感受到了灵性的压迫，尤其是，莱栖！”
“那个孩子啊...”
伍尔夫的语气中满是感慨，他还记得莱栖在卡莫学院为自己和朋友力证时的风姿。
这时，拜克罗突然接话问道：“莱栖，是刚刚最后进来的少年吗？”
兰科斯颔首回应。
拜克罗的声音带上了丝笑意，“我觉得你们最好快些，起码快些支付报酬...”
听到他的话，伍尔夫与兰科斯的脸上都带上了明显的疑惑。
“矮人之神，衪的权柄虽然与灵性或是精神毫无关系，但锻铸过那么多的非凡器具，我对此也并不陌生，那种充盈的状态，可能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晋级到第二位阶...”
伍尔夫与兰科斯对视了眼，都自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张了张嘴，兰科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已经是西奥多家族这代颇有天赋的了，但也是在20岁，也就是三年前成为非凡者，当时的打铁生活，可是让他苦不堪言，而对莱栖而言，却似乎如此轻松。
拜克罗厚重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要羡慕，过分靠近神明可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面临峭壁，犹还会生出胆怯之情，而神明远比世间山峦都要高耸，靠的过近，即便是些许震颤倾泻的碎石都足矣毁灭一切。”
深吸了口气，兰科斯重重点了点头。
拜克罗继续道，“当你追逐力量的时候，你又怎能确定，不是力量在追逐你！”
第四十三章 幕后主使
“卓绝位阶的仪式和献祭物！”
赫纳温瞪大了眼睛，似乎非得以这样的方式才能表达他的震惊，好在他还记得注意场景，没有喊出来。
莱栖面露无奈，看着对面的父亲，耸了耸肩，而埃利诺则摆摆手，表示无所谓。
这是一架车厢内部，装潢自然无法与商会的马车相比，但还算舒适。
宴会开始前，西奥多商会的马车将埃利诺自城北区内接了过来，结束时，自然要再将其送回去，但埃利诺其实准备租借一匹马前来的。
埃利诺笑道：“你们先聊！”
随即便准备闭目休息会儿，毕竟此时已经11点了，即便是他，也有些疲惫。
摇了摇头，莱栖无视了正在畅想未来的赫纳温，转而看向父亲，“不用了，老爸！”
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赫纳温，埃利诺没有隐瞒的说道：
“来到斯德亚城的这段时间，我通过冒险者朋友打听到了些事情，却依旧毫无头绪。
斯德亚城的非凡事务处共有四处，一处和二处的处长似乎都是三星冒险者的水平，其他两人则是在超凡位阶。
但在近四个月的时间，非凡事务处的四个处队并没有毫无征兆的减员，只在逮捕非法非凡者出现了三例殉职，而且清晰明确，最起码，没有超凡位阶的警员意外消失！”
听到这话，莱栖的神情也不由得凝重了起来。
没有人员的意外消失，难道自己当时杀死的两位非凡者并不存在！但他们遗留的非凡特性，现在还清清楚楚的在卡莫学院内存放着。
“其他城市的呢？”
“除却斯德亚城，只有埃塔普勒城有建制的非凡事务处，但那里也没有...”
“会不会是他们并不隶属于非凡事务处？”
神色凝重，埃利诺摇了摇头，沉声道：“除去你在卡莫学院遇到的那两人，赶到普里斯城的非凡者还有两人，而‘巧合’的是，因公殉职的那三人中，正有他们！”
莱栖的神色顿时无比难看，敌人的行为令他有些恐惧，两位非凡者都能被当作随意丢弃的筹码。
眨了眨眼睛，赫纳温有些迷茫与两人在交谈些什么，但他还是不禁问道：“其他行省呢？”
总是到了这种时候，赫纳温常能发现盲区，也不排除他就是来自其他行省的缘故。
埃利诺眼瞳凝缩了下，随即陷入沉默。
过了会儿，他慢慢摇了摇头，“太晚了，你们回去之后早些休息吧！”，但莱栖看到，父亲握住剑柄的手似乎愈发用力，咯吱咯吱的骨骼相撞声也随之响起。
......
DC区，青金魔法商会
将两人送到商会前的街道上，送埃利诺的马车也继续向着北城区驶去，赫纳温侧首看了眼身后的商会，开口道：
“我去找克伊诺！”
不用想便知道，他们现在已是非凡事务处的重点监视对象，好在赫纳温在与蜜安兰的交谈中，隐晦的表示他与克伊诺的“关系”，如今这个时候去，才更加符合现实状况。
“嗯！”
莱栖点点头，这个时候，商会店铺已经关门，他只得转身绕过店铺向着一侧的小巷走去。
一边走着，莱栖一边打量周围。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街道上除却寥寥几架马车和醉醺醺的路人外，便什么也没有了，混杂着寒雾的灯光逸散，莱栖不禁想着下一刻便有人突然跳出来，但很可惜，并没有。
没有任何插曲的，莱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又过了一段不长的时间，赫纳温的身影出现在巷道上，莱栖则静悄悄的打开房门，两人随后交谈了会儿，神情或凝重、或庆幸、或忍俊不禁。
只有憨憨趴在仅剩下碎屑的蛋糕盒中，侧着脑袋，颇为茫然地听着他们低声交谈，不时舔一舔莱栖配置的药剂，今天是葡萄味的，它轻点了下头，颇为认同。
......
大地之月29日，早上
街道一旁，赫纳温十分亲热地抓着克伊诺的手，一边高声呼喊道：“马车！”
缰绳轻抖两下，伴着马蹄声落下，马车随即停在几人面前，车夫热切的招呼着：“尊敬的先生，去哪儿？”
“南城区，凤仙花街126号！”，这是昨晚艾尔索普告知他的地点，也是他们两人如今的住处。
“十枚铜币，您请！”
马车上，莱栖无奈的提了下手中的钱袋，哗哗作响，那是九十枚铜币碰撞的声响。
对面，赫纳温不着痕迹的松开克伊诺的手，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他转而看向莱栖的手中，问道：
“一枚银币百枚铜币，这种兑换比例也太过麻烦了！”
当然，赫纳温也清楚，金属本身的价值必定要低于货币价值，不然货币便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但他还是很难接受这种方式。
莱栖会意，顺着他的话语继续说道：“人类自大联邦时代便开始使用金属货币，那时的冶金技术发达，这种货币颇受欢迎，但即便现在纺织和造纸技术快速发展，却也还是在使用的金属货币。”
与贾斯丁学长的交流，莱栖同样了解到了不少有关的知识。
“类似金券的纸币不好吗？”
莱栖嘴角含笑，随口附和着，“是啊，是啊！”
克伊诺的脸上久违露出无奈，淡然道：
“我觉得没什么，你找的借口还不错！起码能避免不少麻烦。”
赫纳温轻呼了口气，放松下来。
不过一会儿时间，身下的马车便拐过了几条街道，来到更为奢华的城南区，当有着铜制凤仙花的雕塑映入眼帘时，目的地便到了。
凤仙花街126号
艾尔索普穿着类似管家的服饰，面无表情的打开装饰着花枝的房门，将几人迎了进来，又随手拿起门前台阶旁的花束。
上面还附着一张便签，写着诸如“爱慕”，“青睐”之类的词汇，署名是图尔斯。不消多想便知道那是什么，但可惜的是，向精灵示爱，除非能写出撼动心灵的鸿篇巨著，不然尚且不如在她面前放声一曲。
刚刚一进来，莱栖几人便听到一个颇为惊讶的声音传来，“大姐头，又有人来送花唉，他们是傻子吗？”
说话的是一位蹲坐在椅子上的精灵，当然，如今的他还是人类模样，有着黑色的短发和明亮的眼眸，衣着是颇为轻便的深色马甲与马裤。
客厅另一边，端着茶杯的蜜安兰白了他一眼，问道：“从哪儿学来的词？”
洛特蹲坐在椅子上，转身趴在椅背上，嬉笑道：“XC区，那边的人都是这么叫的！”
这个时候，艾尔索普将花束放在了窗台边，那里现在已经有很多束花摆放在一起，形成了一片不小的花丛，当有风自窗户留下的缝隙吹来，自然的风息便在房间内环绕。
“这几位就是新晋的星旅者吗？”
随后，洛特侧首看向赫纳温，笑道：“这是大姐头的侄子，”，他又面向克伊诺，“那个是凡伦索老大的外甥女！”
轻抚额头，蜜安兰无奈道：“让他安静点！”
坐在沙发上伊格林斯站起身来，语气平静但坚定，说道：“我早想这样了。”
洛特举起手做投降状，赶忙道：“我安静，我安静，老大们可以聊正事了！”
接过蜜安兰递过来的水杯，凡伦索又制止她为自己折叠毯子，随即才看向莱栖几人，一边示意几人坐下，一边笑道：
“很高兴见到新时代的星旅者们，充满希望！”
听到他的话，赫纳温不由得低下了头。
他们来到斯德亚城，什么都没做不说，昨晚竟然还险些使得所有人暴露，最后还是在蜜安兰与艾尔索普的帮助下，才勉强化解危机。
颇为欣赏的看着几人，凡伦索笑道：“果断的执行力比畏首畏尾的谨慎要好多了，后者可能不会失败，但永远不会成功，而...”
夺过他手中的水杯，蜜安兰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担忧，“少说教两句，多谈点正事，不然等下又昏过去了。”
“还没喝的！”
蜜安兰又若无其事的将水杯递回他的手中。
随即，她看向莱栖几人，颇为严肃的说道：
“你们调查的信息，我们也看过了，某些地方也解答了我们不少的疑惑，比如普里斯城兽潮的发生，为何会与艾利奥博和精灵之间产生关系。”
这时候，他们也知道，普里斯城发生的兽潮与那支进入森林队伍发生的“内乱”有关，随后，疯狂的魔兽在众多序列级魔兽的驱使下冲击人类城池。
莱栖眼眸微凝，开口道：“《希波纳行省报》的主编是昨晚的图尔斯先生，在我问到相关的问题时，他表现出了明显的迷茫和未知，又很快否认。”
听完莱栖所讲，克伊诺自语着，“梦魇...”
梦魇虽然属于恶魔序列，但与心灵能力也有相似的部分，前者塑造噩梦来掌控认知，影响行为，而后者则依靠自身的所思所想，到了圣者层次，甚至能以自身的想法影响现实，做到看山山矮，看天天低...
基于这样的原因，在场的众人，即便是莱栖也对梦魇的能力并不陌生。
赫纳温跟着追问道：“森林里的那件事，也是恶魔们做的吗？”
艾尔索普、伊格林斯几人都不由得看了凡伦索一眼。
凡伦索神色并无变化，转而给出另一个回答，“混乱者密会！”
混乱，听到这个词，莱栖不禁眼眸微缩，颇有些紧张的左右看了眼身侧的赫纳温与克伊诺。
莱栖的反应没能逃脱对面凡伦索的视线，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诧异的打量了下莱栖。
“混乱者密会，非凡组织吗......”，赫纳温与克伊诺兀自重复着。
将视线自莱栖身上移开，凡伦索解释道：
“混乱者密会是一个极为庞大的非凡者组织，隐秘是他们的教条之一，除却被他们称之为秘宗的领导者外，恐怕也没人知晓他们的目的，但，他们的某些所为，你们也应该有所听闻，艾利奥博，来自混乱者密会！”
久违听到这个名字，莱栖的呼吸为之一滞。
下一刻，他直直地看向凡伦索，这是他少有的接触到艾利奥博的时候。
凡伦索继续说道：“至于造成如今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我想你们调查的时候，可能也看到过他的名字！”
莱栖几人顿时面露疑惑。
“范.奥德里奇！”
赫纳温眼睛睁大，说道：“通缉令！那么高昂的赏金，有冒险者猜测他是四星的冒险者！”，范的悬赏在希波纳行省都各处酒馆都能见到。
莱栖低语着，“这个悬赏是兽潮前发出的...”
蜜安兰这时出声，“我了解的信息，这个悬赏似乎与军队有关，但奇怪的是，它并非是由军务司传出，而是与布莱德伯爵关系甚切。”
与军队有关，却是布莱德伯爵发出的，这不禁让人疑惑。
赫纳温敲着下巴，低声说道：“布莱德伯爵要夺军队的权力？”，一个试图掌控所有权力的强权者形象已经浮现在了他的脑海，并逐渐清晰。
莱栖摇了摇头，“军队是王国的禁忌！”
要知道，就连东五省之王的索伦公爵，对守护者军团也没有管辖权，只有一定的建议权，虽然“建议”的力度比较大就是了，但也足以看出王国对军队的敏感。
第四十四章 战争的阴影
但最终，所有人摇了摇头，只当是王国内的权力争斗。
凡伦索紧跟着开口：
“如密会的名字一般，他们的出现必定会带来混乱，秩序的崩溃，城池或是小国家的灭亡。另外，在混乱者密会中，存在许多恶魔序列的非凡者，我们怀疑有一位恶魔影响了图尔斯。”
扫视几人，凡伦索颇为庄重的说道：
“而这次，他们所要摧毁的，可能是和平的秩序！
战争，要来了！”
即便绝大多数精灵爱好和平，但先是有上百位精灵失踪，又有人类不断掀起事端，制造敌对，战争降临并非没有可能！
神情凝重，莱栖的呼吸也变得粗重，他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莱栖身为人类，身为摩莱王国的公民，另一方面，精灵一族的生活让他对这个种族颇有好感，更何况，莱栖也远比其他人更清楚事情的真相。
但现在，他却只能看着两个种族一点点走向战争的未来，而无能为力。
眨了眨眼睛，赫纳温有些犹豫的说道：“只是一个行省，应该不至于吧...，大森林与摩莱王国接壤的行省足有六个之多...”，但慢慢的，他的声音愈来愈低，赫纳温所了解的历史知识很明确的告诉他，即便一点火星，也足以焚尽原野。
心情复杂，莱栖低声道：“事实上，大部分人类对精灵并不惧怕，在很多人的印象中，美丽与暴力是相对的，所以，美丽的精灵应当是孱弱的，不堪一击....”
同样对人类颇为了解的赫纳温不由得有些愣住，他当然在故事中看到过类似的论调，但当时，他也只是付之一笑。
要知道，即便只是一个精灵部族的实力便远胜过一个人类行省，再加上森林中可供驱使的魔兽，短时间内攻陷一座人类行省也并不困难，更何况夜狩部族比其余霜歌、泉涌诸多部族加一起都要强大，何况现在的他知道，安达卡大森林有着圣海伦纳斯的庇护。
克伊诺沉声道：“也就是说，某些民众并不反感战争，因为，因为在他们眼中，胜利是必然的，甚至是轻松的？”
坐在沙发上的蜜安兰摇了摇头，对克伊诺的语气不甚认同，转而肯定的道：
“摩莱王国的胜利的确是必然的，一位真正的神明拥有着怎样的威力，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只是获胜的代价很大，大到那些知情的人不愿接受罢了！”
赫纳温不禁问道：“纳禁止大规模砍伐的条例。”
“那是风语部族争取来的...”
气氛陷入沉寂，但有一道声音仿佛愈发响亮——战争不能降临，无论是对谁而言！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当真的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在决定两个种族的未来时，赫纳温也不由得有些紧张，而在这种紧张之下，莫名的兴奋也随之而来，这可是见证历史的伟大时刻！
“那我们下面要做事，第一件便是接触图尔斯，当心，他身边可能会有密会的恶魔。”
“嗯，报社的编辑同样值得怀疑。”
蜜安兰的目光自凡伦索身上离开，她捋了捋头发，继而说道：
“有一个值得注意的消息，我们在王国军队中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赫纳温突然说道：“雷多夫？”，这个将领来到行省的时间太过巧合。
这时，艾尔索普接话，“的确与昨晚的宴会有关，但并不是他，而是昨晚一同前往的随从。”
他与赫纳温一样，是以随从的身份进入宴会厅，在外围与诸多随从交谈，也是在那时，他遇到了位低级将领，这位将领不久前由守护者军团前线退了下来，转而负责教导新兵。
在艾尔索普的影响下，诸多甚少与人交谈的内容，他轻易说出了口，例如，驻扎在大森林的军队突然出现了几位陌生的将领身担要职，他也因此退了下来，虽然遵守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但一群精神疑似有问题的将领，他很难认同。
精神受损！莱栖很轻易便察觉到了重点，那些参与了召集任务的冒险者，也都有类似的情况，虽然在很多冒险者看来，这与精灵有关，但莱栖确信，这与恶魔序列，或是混乱序列的能力有关。
凡伦索开口补充，“经过我们的调查，前往森林的队伍，还有八人的身份不明，那些将领，极有可能就是参与者。”
面容凝重，莱栖的心情颇为沉重。
疑似有军队的参与，毫无疑问，混乱者密会“战争”的这一目的似乎有了更明确的佐证。
微仰着头，赫纳温操着猜测的口吻说道：“因为太久没有战争？王国在刻意削减军权，以至于希洛伯爵插手？”，史诗故事对他的影响可见一般。
突然间，洛特鼓掌起来，表示赞同，随后说道：
“真的有这个可能唉！
你们想想，谨守之剑所在的区域，刚刚经历了卢瑟王国与欧比斯人的战争，巡海之锚也在前段时间大胜而归，牧国者军团属于王室，无过便是有功，只有守护者军团，守着长长的边界线，同时面对精灵与矮人，却毫无作用，甚至还爆发了场兽潮....”
听到他的话，几人也都不禁陷入思考，赫纳温的猜测，此刻看起来竟是如此的合理。
赫纳温看向洛特，重重点头，高呼，“没有战争，那就制造，没有功劳，那就争取！”
啪啪啪，洛特拍了拍手掌，颇有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势。
“不排除这种可能。”
蹙着眉头，克伊诺有些不解，开口道：
“但真相总会暴露，即便获胜，即便将精灵一族击溃，那位王国将领，真的相信自己可以承受王国怒火吗？
我相信，有资格和魄力参与谋划这件事的，不会如此短视。”
“这是个问题唉！”，洛特与赫纳温异口同声道，又随即安静下来，陷入思考。
莱栖接话，“除非，‘他’确信这场战争会受到支持，起码当真相暴露出来，也不会遭受指责，甚至有利可图。”
蜜安兰此刻开口：“安达卡森林中精灵族群的力量，足以在短时间内扫平王国北部所有行省！”，即便有着母神的庇佑，她也有这样的自信。
气氛陷入凝滞，线索再次中断，触手可及的真相之前是不可逾越的未知，他们缺少一个关键因素。
“我可以前往森林调查。”，伊格林斯平静的说道，事实上，其他人也很难自其冰霜般的面庞上发现什么。
凡伦索思索了会儿，点点头，说道：“这可能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情况不对，立刻返回晨星之峦！”
在安达卡大森林中，即便是面对没有准备的圣者，星旅者们也能安然离去，只要小心些，安全不成问题。
“嗯！”
蜜安兰扫视几人，开口道：
“但还有一件事不能确定，这与哪位贵族或是官员有关，当然，达到战争的层次，仅仅是一座行省的权贵也很难真正参与，但这些事情的背后，必定有他们的影子。”
下一刻，赫纳温与莱栖都不约而同的看向窗台。
那里，肆意生长的花丛预示着究竟有多少人已在不知不觉中泄露了秘密而不自知，一页页写着优美文字的纸张挥洒在花丛中，其中的名字也是人尽皆知。
轻轻瞥了一眼，蜜安兰随即说道：“别看了，那些人基本可以排除，虽然时间来不及探查他们的心灵之海，但根据问题的反馈，已经可以得出答案。”
莱栖不怀疑她的判断，心灵序列有着这样的能力。
蹲坐在椅子上，洛特的语气颇为愉快，“大姐头把那些家伙骗的团团转，就连这间公寓和马车，也是他们送的，可惜，我却只能躺XC区的硬板床....”
未曾理会洛特的言语，蜜安兰托腮看着一旁的凡伦索，
“谁让我有个快死了的丈夫呢！谁都想要欺负一下...”，她话语中的幽怨几乎要溢满整个房间。
在权贵的圈子中，迎娶多任妻子或是多任丈夫并不少见，罗德伯爵现在的便是第二任妻子，也是普利莫的母亲。当然，他与几个月前第十三次结婚的萨穆女公爵比起来还是差了些，身为女王的姑姑，也没人有资格“管教”她。
这个时候，莱栖才看向凡伦索，低声问道：“您这是...”
凡伦索抚摸着双腿，摇了摇头道，“险些失控，造成的后遗症罢了...”，说着，他突然向后倒去。
蜜安兰急忙起身，将他的身体扶正，又细心的将毯子掖好，一边低声说道：“都说了，多说点正事...”，即便是这样说着，她的神态中也毫无不满，反而颇为幸福，倒是其他几人有些不自在。
等到凡伦索的呼吸声变得平静，蜜安兰又转身坐回沙发上，气势陡然不同，蹲在椅子上的洛特不禁缩了缩脑袋。
“贵族的调查不在一时，如果能找到被带走的精灵族人，我们便可以占据主动。洛特，你把城西区探查一边，艾尔索普，你去金玫瑰街！”
“是！”，两人同时回应。
莱栖几人这时才知道她为什么被叫作大姐头。
下一刻，蜜安兰扭头看向莱栖几人，“至于你们几个...”
赫纳温顿时正襟危坐。
“虽然有些粗糙，但你们做的还算不错，调查的重点在官员和贵族身上，这点交给莱栖，有机会的话，多了解一些有关军队的事情，但记住，你只需要观察，真相总与危险相伴。”
莱栖点头回应，如特伦副司长之类的官员可不会向蜜安兰发出邀请，类似极少参与宴会的官员并不少。
蜜安兰又面向赫纳温，“赫纳温的魔法师身份已经暴露了，冒险者公会、魔法师公会、酒馆之类的地方，你可以再去一次，非凡者层次的你能获得更多的情报，至于安全方面，等凡伦索醒来，由他设置的心灵屏障效果更好。”
最后是克伊诺，蜜安兰的话语带上了笑意，“身为外甥女，照顾舅舅是理所当然的，但记住，绝对不要触碰这张毯子。”
看着铺在凡伦索膝盖上，那张有着繁复花纹的毯子，克伊诺虽有些不解，但还是重重点头。
最后，蜜安兰扫视几人，语气严肃而郑重。
“记住，幕后主使在荣耀位阶，而且，根据森林中的痕迹来看，他拥有一件极为强大的非凡器具，另外，在斯德亚城中，他可能有不止一位非凡者协助，所有行动以自身安全为重。”
她话语的重点是莱栖几人，对于伊格林斯他们，即便真的遇到，一心逃走的话，也并不困难。
第四十五章 混乱的宿命
就在她话音刚落，凡伦索突然微动了下，随即睁开眼睛。
下一刻，蜜安兰的神情随即变得柔和，语气轻柔道：“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看着其余赫纳温那振奋而又饱含使命感的眼神，凡伦索猜到了什么，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时，莱栖突然开口，“请问，精灵族人们的确在斯德亚城内吗？而不是其他地方！”，这是莱栖长久以来的疑问，也是关键，但似乎所有人都在刻意忽略这个问题。
赫纳温与克伊诺也顿时精神起来，如果可以看到他们的精灵形态，说不定两人的耳朵也已经翘了起来。
与之对应的，艾尔索普几人的神情则颇为紧张。
看着莱栖颇为坚定的眼神，凡伦索轻笑一声，说道：“我们单独聊一下。”
“老大...”，洛特犹豫道。
“没事！”
令几人感到意外的是，这竟然是莱栖说的。
只有赫纳温一脸不解，左右打量着，企图能自其他人脸上看到真相，而克伊诺则眉头蹙起，低着头，不再表达疑问。
蜜安兰随之站起，一边推着凡伦索，一边对莱栖说道：“来这边的房间！”
将凡伦索推到卧室床边，蜜安兰也在床边坐下。
随后，莱栖带上房门。
脸上带着笑意，凡伦索先是看了眼安静窝在莱栖耳朵上的银蛇，随后说道：
“艾尔索普说，你是特殊的，我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但现在才意识到那是什么意思。
能够在超凡位阶便能得知衪们的存在，我所知道的，能做到的并不多！”
莱栖面容平静，凡伦索远比艾尔索普知道的更多，能够猜测的到，也在莱栖的预料中。
看到莱栖的神态，凡伦索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语气充满了感慨，“真没想到，还能有幸见到衪真正的眷者！”
蜜安兰也颇为诧异的上下打量着莱栖，“大先知怎么会放任他来到人类世界...”，这种时候，莱栖是不是人类都已经不再是关键了。
轻拍着爱人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凡伦索笑道：“星旅者以自由为名，衪的眷者如果被禁锢起来，这岂不是违背了衪的意愿，衪所赐下的眷顾也毫无作用了。”
若有所思的点头，蜜安兰依旧好奇的打量着莱栖，毕竟，这可是活生生的神明眷属。
莱栖微微点头承认。
脸上的笑意更甚，凡伦索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转而一边指着下身，一边说道：“这张毯子，应该能够解答你大部分的疑惑，但记住，只能轻轻触碰一下。”，最后一句话，他的语气极为严肃。
莱栖跟着看向凡伦索盖着的毯子，它并不大，暗蓝色的毯子不知由何种材料所制，其上有着繁复的银色花纹，相互勾连，时间久了不禁令人感到晕眩。
耳垂处，憨憨也探出身子悬在半空，好奇地打量着。
深吸了口气，莱栖微微弯下身子，如凡伦索所说的，他在毯子的边缘轻触了下。
下一刻，莱栖感受到剧烈的震颤自指尖传来，频率急促，无可阻挡般的向着莱栖的身体内部袭来，内脏与骨骼都随之颤抖起来，连憨憨都受到了波及，在震动中掉落到了肩膀上，对着毯子嘤嘤叫道，似乎很是生气。
面容呆滞，莱栖一边轻轻安抚着憨憨，一边陷入沉思。
刚刚的那一瞬，随着震颤而来的还有另一幕奇异的光景，在那个虚幻的视界下，事物的联系展现在了他的面前，数步之外的水杯似乎触手可及，他与这些的联系是如此紧密，似乎有一只无形的腕足自其身上蔓延而出，附在世界的各个角落。
“均衡...”，眼神迷茫，莱栖这样低语着。
凡伦索轻声道：“北海巨妖，克拉肯，衪被称为攀附在世界之壁上的巨物，衪的腕足贯穿世界，衪连接了一切。”
“这张毯子是一件非凡器具，使用了‘天秤’的非凡特性，但很可惜，该封号的能力更多涉及物质的均衡，它可以将两个不相关的物品连接起来，并分配其的特性，制造出锋锐坚硬的丝线，或是柔软的长剑，诸如此类....”
一边思索着，莱栖一边颔首，这的确附和他刚刚的感受。
“至于看到物品间的联系，只是附属。”
莱栖对凡伦索所说的并不疑惑，每个位阶包含的能力不仅仅是当前封号，也会拥有少许后续封号的能力，例如元素序列的非凡者，在获得感知封号时，对元素的亲和也显著提升。
“也因为这样，我能籍由它隐约感知到精灵族人的存在，”，说到这里，凡伦索微微闭上了眼睛，过了会儿，他继续说道：“他们，依旧在斯德亚城附近，但也仅仅只能感知到这样的范围。”
莱栖轻吐出一口气，放松下来，这完美解答了他的疑惑。
蜜安兰摇了摇头，低声道：“巨物，如果是‘巨物’层次的非凡特性，就能确定更为具体位置了。”
凡伦索看出了莱栖的不解，继续解释道：
“‘巨物’是均衡序列的第四个封号，你可以将其理解为占满了房间的一只巨大生物，它的一举一动便能产生巨大影响，世界在其眼中如同玩物般，巨大的影响是这一封号的部分能力。”
恢弘而神奇！莱栖不由得暗自感慨。
莱栖的视线微微下移，有些犹豫的问道：
“那种震动似乎源自于启灵位阶的封号——震颤，那似乎并不舒适...”
莱栖的话语颇为克制，刚刚的接触虽然短暂，但那种几乎贯穿整个身体的震动依旧让其难以忍耐，骨骼震颤，牙齿颤抖。
“这个啊！我得依靠它克制失控。”
与凡伦索的平静相对，莱栖的面容颇为呆滞。
失控！这样的词汇对于每一个非凡者而言都是可怕的，但在凡伦索口中，却像是在说昨晚失眠了一般随意。
轻笑了声，凡伦索说道：“你应该知道，伊始代表着开始，黄昏象征着结束，一如人生的两端遥远相对。
而在人生的过程中，你所遇到的，全然可以用平衡，或是混乱来形容，它们相互对立，又相互影响，混乱可以由均衡平和，均衡又可以由混乱调剂......
而我的失控，来自我的副序列封号——腐化之眼！”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莱栖眼前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屋外照射而来的阳光变为了紫色，脚下的地板无故深陷，像是漩涡一般要将其吸入其中，桌椅的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扭曲形态，如同交错的犬齿....
呈现在莱栖眼前的，是与现实截然不同的混乱世界，令人疯狂！
然而就在下一刻，似乎有银色的光辉自无处而生，弥散四周，星辉如同镜面般映照出真实的世界，现实与混乱的景象交错出现，混乱与现实共存。
下一刻，凡伦索眨了下眼睛，莱栖眼前的一切才终于恢复。
但即便是如此短暂的时间，莱栖也脚步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倚靠在墙上粗重的呼吸着。
凡伦索解释道：“混乱序列，这份源自神明的伟力，不仅影响着世界，同样影响着非凡者自身，它也是毫无疑问最容易失控的序列。”
金色的光辉闪烁，莱栖的呼吸愈发平稳，他一边抚摸着微微发光的憨憨，一边站直了身体，颇为后怕。
类似的感受，莱栖并不陌生，在普里斯城外的兽潮中，他便感受过，现在想来，那只灰色的狮鹫，应该便是混乱序列的沉沦者。
莱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只能感慨道：“真是诡异...”
随后，莱栖摇了摇头，将混乱的思绪甩出脑海，“这个序列应该很少有人选择吧！”
“从理性的角度来说，确实是这样。”
察觉到凡伦索话语中的隐意，莱栖安静下来。
凡伦索看了眼挂在莱栖耳朵上的憨憨，开口道：“最原始的时代，只有四位神明，那个时代，非凡者也被称为神血者，意味继承了衪血脉的存在，即便是现在，强大非凡者的灵性也有可能遗留在后代体内，但这却未必是恩赐。”
听到他的话，莱栖点了点头，他想到了校长的孩子，脆弱的身体难以承载强大的灵性，最终不幸夭折。
“对魔兽而言，这些留存在它们体内的灵性可能会带来特殊的悸动，或者说是本能，狩猎、进食、并在合适的时机举行仪式，”，凡伦索笑了声后继续道：“很神奇是吗？”
面容逐渐凝重，某些想法在莱栖脑海中不断浮现。
“衪们的力量深嵌入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似乎一切都在帮助你促成这种本能...”
静静看着莱栖，凡伦索轻声道：
“这时，是你在追逐力量，还是力量在追逐你呢？
这种追逐可能以任何方式呈现，你的仇恨、你的努力、你的希望、渴求....，都在让你追逐着这股力量。
而恰好，混乱之神的存在是如此的疯狂诡异，这种追逐便更难察觉，结果就是我如今的样子。
某个时候，你可能会发现，你不再是你！”
莱栖的呼吸愈发急促，愈发沉重，憨憨眨了下红宝石般的小眼睛，于是，温暖的金色光辉再次洒下。
啪！
蜜安兰轻拍了拍手掌，心灵波动清空了莱栖的混乱思绪。
随后，她白了凡伦索一眼，开口道：
“别听他的，这个理论虽然是某些心灵学的学者们总结的，但也只是猜测而已，他的失控，纯粹是自己的问题...”
嘴角含笑，凡伦索自顾自的嘟囔道：“我觉得倒是蛮合理的。”
抚摸着耳垂的憨憨，光辉渐熄，莱栖却不禁露出苦笑。
今天短短的时间，凡伦索数次令他感受到了灵魂深处的恐惧，而且是确确实实来自灵魂的深处，甚至源自他所经历过的一切，令人发自内心的恐惧。
凡伦索感慨的说道：“追逐混乱的人永远不会消失，即便没有血脉的本能，依旧会有人诵念混乱之名，衪，终有信徒！
像是永不断绝的宿命！”
第四十六章 拜访
莱栖神色复杂，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如果换做其他人，那他的确应该安慰下，但现在这副场面，他怀疑当事人比自己还要平静，说不定到最后是自己被安慰不要担心。
摇了摇头，莱栖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继而问出了自己颇为关心的问题，
“凡伦索先生，我希望能多了解一些有关混乱者密会的事情。”
松开与爱人相握的手，凡伦索看着莱栖，他早先便通过艾尔索普知道了莱栖的部分经历，艾利奥博.泉涌加入了混乱者密会，并制定计划杀害了莱栖的同学与老师，籍此晋升到了荣耀位阶。
这个时候，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坦然解答：
“混乱者密会如大多的非凡者组织一样，序列颇为集中，但他们所属的非凡序列，却多是为多数人不齿的恶魔、混乱与黄昏序列，这使得他们天然处于世界的对立面。
只不过，他们之间似乎也并不融洽，也因此，密会在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三位领袖共同管理的结构，而这三位领袖被密会的其他成员称为秘宗。
往下是被称为秘长的圣者高层，以及荣耀位阶的秘士，和其他层次的秘徒。”
莱栖喃喃自语道：“真是严密的体系，艾利奥博，秘士，是吗...”
凡伦索继续说道，“高层对低层，有很强的约束力，这种明确的体系，使得他们在行动时有更强的破坏力和行动力，而且，混乱者密会的入会仪式简单到只要你属于这三个序列便能加入，这又使得他们如阴影般无处不在。”
最后，凡伦索叹了口气，“密会成立的时间久远到深渊之神的时代，成立的目的也无人知晓，但根据他们所信奉的神明，目的恐怕与制造混乱、毁灭世界、散布邪恶之类的脱不开关系。
真是，‘崇高’的理想！”，他的话语不无嘲弄。
这样的目的，倒是很适合做那些史诗故事中，主角面临的最终结局！莱栖这样腹诽。
这时，为爱人揉捏肩膀的蜜安兰似想到了什么，笑出声来，
“前段时间参加宴会的时候，有人这样描述那些商人——嘴上满是理想，心里全是生意！”
愣了下，凡伦索也跟着笑道：“不得不说，这个总结很合适...”
随后，他看向莱栖聊起另一个话题，“身为魔法师，你应该很清楚魔法的起源，使用阵列与咒语的配合，可以更合理的使用力量，乃至做到许多难以想象的事，但历经万年，只有扎LS斯大师想到吗？”
顺着他的话语莱栖思考着，说道：“德鲁伊！”，在心灵旅途中，乌克利斯大祭司也说过类似的话。
微微点头，凡伦索补充道：“不止如此，恶魔序列的恶毒巫师，光辉序列的祈光者，汪洋序列的公证者...，在古老时代，它们可能并不是这样的名字，只是这样更适合发挥力量。
但在这些之外，还有一种方法，自衪诞生之初，便存在的一种方法。”
对于凡伦索所说，莱栖深有体会，因为魔法的存在，魔法师比大多数同序列同位阶的魔兽要更加强大，就像是掌握着额外的武器一般，但其他的方式...
凡伦索自问自答，“教会，或者说是信徒！信奉衪者，能够获得衪的恩泽与庇护，这就使得，信徒也会比同层次的非凡者强上不少。
而其中最为人所知的恩泽，便是衪的神赐封号！”
莱栖一边思考一边颔首，颇为认同。
凡伦索颇为感慨的笑道：“密会中的某些人，又何尝不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在神明的教会中，应该也不乏这样的角色，真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点点头，莱栖喃喃低语，“仅仅信奉神明，供奉衪，遵循着衪的教条与谕令行事，便能变强，又哪里需要需要魔法....”
愉快轻松的话题结束，凡伦索敛起笑意，严肃的看着莱栖，
“我想，在我沉睡的时间，蜜安兰应该已经有了安排，但我要告诉你，你们，远比想象中的更加危险！”
察觉他话语中的肃然，莱栖也跟着严肃起来。
“范.奥德里奇属于混乱序列，他的封号是荣耀位阶的至恶邪物，另外，他似乎还拥有均衡序列的非凡器具，疑似来自于‘巨物’。
也就是说，此刻的我们，可能同样在他的注视下！”，愈说，凡伦索的语气便愈发沉重。
莱栖的神情也跟着变得凝重，如果说一开始，几人还有离开的可能，那现在，他们已再无退路！
......
阴冷潮湿的甬道中，一道身影缓步走过，灯火随之黯淡近乎熄灭，又在下一刻恢复稳定。
尽头处，破旧的木门似乎因为使用过多而损坏了，此刻被随即的丢在了地上，老旧的门板上，多是脚步踏过的痕迹，脚印密布。
卡特恭敬的低着头，问候道：“范先生！”
“精灵已经陆续送入了城区，有费南德先生的协助，一切进行的都十分顺利，预计五天内，所有精灵都会运送过去！”
幽暗中，范声音回复道：
“今天是多少号了！”，他的声音带着难以形容的空洞。
“29日。”
“很好！告诉费南德，那些精灵必须完好无损！”
“您的想法必将得到贯彻！”
过了会儿，黑暗中才又有声音响起，“以后，你便不需要来这里了！”
“是！”
直至黑暗中再无声音响起，卡特才退步离去。
而在幽暗的房间中，范的声音兀自响起，如同梦呓，“嗬嗬！原来，我的灵魂也会悲鸣，真是悦耳...”，这声音癫狂而混乱，似乎由数道声音叠加而来。
另一道重重叠叠的声音跟着响起，粗犷高昂，“与我们相连的丝线，应该说是与我们有联系的家伙，又增加了！”
“精灵，一定是精灵！”，吉尔曼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回音。
范低沉沙哑的声音随之响起，“这不是更好吗？由他们去吧，这时候，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盟友了，不是吗？”
不知何处的风吹来，灯火摇曳，照亮了幽暗深处的小片区域，数十位精灵颇为麻木的盘坐在地上，嘴唇同时开阖。
于是，响亮高昂的声音重重叠叠的响起。
“是的！这才公平！”
科塔昂的声音回荡，又逐渐消弭。
......
幽暗甬道的另一端，长长的石阶一路向上。
卡特推开盖在顶上的木板，气流卷携着灰尘冲入甬道，他缓步走出。
此刻，卡特来到了另一处地方，看起来是一间仓库，各式鼓囊囊的粗麻袋整齐的堆放着，地上还依稀可见破碎的谷壳和秸秆，角落处有盖着麻布的蒸汽式脱壳机，毫无疑问，这里是一间谷仓。
顺着地上凌乱的脚步痕迹，卡特自侧门离开谷仓。
外面，晾谷场上覆盖着层薄薄的细雪，其下依稀可见繁多的马车车辙，再外面的区域则是大片大片的田野，嫩绿的麦苗与雪色间杂。
卡特一步步走着，足有二十多分钟的时间，他才终于来到道路的尽头，道路一旁，是一座不大的庄园，而与庄园古旧外貌格格不入的，是那架堪称奢侈的马车以及过分精良的侍卫。
卡特低着头慢慢走动，目不斜视。
而门口的侍卫也像是没在意他一般，只是安静的将门打开，除此之外，再无交流。
卡特朝着更远处停驻的马车走去，身影与向着庄园驶来的马车交错而过，愈来愈远。
没过多久，庄园门口传来如此的问候声。
“欢迎您的到来，莫琳.芙丝女士！”
第四十七章 谋划
“赫纳温的舅舅，他...”
凡伦索摇了摇头，说道：“很遗憾，我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还未死去...”
点点头，莱栖回道：“谢谢！”
还未死亡，这起码算是个好消息。
交谈结束，几人离开房间，莱栖凝重的神色难以掩盖。
而与之相反的，凡伦索却显得颇为愉快，直面衪的眷者令他十分欣慰，衪的恩典更甚，衪的光辉依在，衪的庇护恒存，没什么比这更值得开心的了！
此刻的客厅，赫纳温与洛特勾肩搭背，短时间内，两人已成了要好的朋友，两人交谈时也弥漫着相见恨晚的氛围，但没过多久，这两位“知己”便不得不分离。
上午十点半，伴着马儿的踏蹄声，莱栖几人自凤仙花街126号离开。
车厢内，赫纳温一直盯着莱栖，虽然不曾说话，但他眼底的好奇与渴望满的几乎要溢了出来，恐怕没人不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但又因为赫纳温知道，那些可能不是他所能知晓的，又只能保持沉默。
终于，莱栖忍受不了，开口道：“你的舅舅，还活着！”
下一刻，赫纳温终于安宁下来，直刺向莱栖的视线也扫向别处，茫然中带着轻松，盯着车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莱栖也终于松了口气。
见到这一幕，克伊诺也颇有意动，但想到莱栖凝重的神情，她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闭上眼睛休憩起来。
......
城南区，行政楼
背后是摩莱王国的麦穗与叶片旗，博安特汇报着自己的发现，
“我已经安排人前往卡玻尔城，调查是否真的存在凡伦佐这位冒险者，但这件事应该会不少困难，一方面，冒险者多用假名，而且就连他自己也多次重复，自己在冒险者中岌岌无名。
另外，在他们几人身上，我未曾发现过强的灵性。”
话罢，博安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调查到不说，还赔了扇门。
放下钢笔，布莱德看向他，淡然问道：“也就是说没有收获，是吗？”
“是的，这些人要么是有备而来，要么的确毫无问题。”
布莱德的眼神带着玩味，开口道：“你这样说，看来是不放心他们？”
博安特摇了摇头，但语气倒是肯定，“这种时候，任何的不确定因素都是可疑的，我相信您也是这样的想法。”
“嗯。”
得到肯定回答，博安特正欲说接着说，但突然间又沉默下来，过了会儿才说道：“我会安排人加强监察！”
布莱德对他的决定并无异议，平静的点了点头，“嗯！”
又继续问道：“说说这段时间调查的结果。”
博安特眉头舒展，在衣兜中摸索出来一叠纸，念道：
“近四十天内，非凡事务处与警局对斯德亚城共进行了四次搜查，搜查过程中，累计发现水准以上编外产业二百七十余家，其中涉及非法烟草、酒水、赌博...
另确认有四十五家产业的交易过程涉及非法获取，方式包括‘意外死亡’、低价购入，非凡干预...
中型及以上工业、制造业相关工厂共18家，其中提供防护措施的仅3家，全部涉及使用童工，入冬以来，十八座工厂累计死亡员工人数...
煤气与暖气厂共11家，煤气与暖气供应皆存在问题，预计只达到了标准值的60%，发生疑似煤气中毒事件共....”
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庞大产业，以这样的形式，后缀着如此的文字，回荡在房间内，展现在布莱德面前。
最后，博安特将视线移开，说道：
“具体的相关责任人、纳税情况以及具体时间，还需要与税务等体系进行整合，另外，城西区涉及的产业有限，未作为此次检查的重点，资料有所欠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房间内变得极为寂静，似乎那些话语中蕴含的黑暗驱逐了其他的事物，恶毒、腐朽、污秽...反正是令人作呕的存在充斥满了房间，于是，连愤怒的声音也变得极为细微...
似乎当权力与资本发声时，世界都要为之安静！
许久之后，布莱德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五年来，是我太过仁慈了吗？”
颇为庄重的坐在座椅上，博安特极为安静。
身为非凡者，又是事务处最接近总督的人，他当然知道布莱德话语的含义。
五年前，布莱德总督籍由索伦亲王的提拔，直接由城主成为了行省总督，要知道这中间跨越了两个等级，虽然他的非凡位阶足以担任，但王国可不是冒险者，能依靠武力解决的问题。
下面的事，就和所有故事中都有的情节一般，布莱德依靠强大的手腕和魄力，短时间便稳定了局势。
但局势稳定，与真正将行省掌握手中可完全不同，即便是现在，非凡事务处的某些节点，还是在索伦亲王的掌控下，并非亲王不肯放权，而是五年的时间，布莱德还没有足够的实力，更不要说，希波纳行省那盘根错节的权贵关系。
在外人看来，布莱德总督肃清了诸多势力，民众的生活状况也有所提升，从城西区的救济金逐年增加便可以看出。
但事实上，布莱德与特伦副司长处理的贵族、官员、商贾，大都处在边缘，即便有些高位者受到调查，也无伤筋骨。
布莱德始终未能将手真正探入那错综复杂的根茎群中，拔除隐藏其中的真正源头，甚至只能借着混乱者密会制造的混乱，才能正大光明的进行调查。
浅低着头，布莱德的半个面容隐没在阴影中，他低声道：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明明都是非凡者了，却还要干这种小事！”
博安特很快回复，“并不辛苦！而且这并不是小事！”
以布莱德总督往常的所为，过段时间，必定有风暴将起，而且，必将是席卷整个行省的风暴！
“把名单整合一下，两份，其中一份交给加尔顿。”
“是。”
布莱德抬起头来，他已恢复了庄重沉稳，问道：“有范.奥德里奇与混乱者密会的踪迹吗？”
微蹙起眉头，博安特一边思索，一边说道：“这次搜查中，共发现了两位不在记录的非凡者，另有一位与记录不符，但都是近期秘密晋升的，与混乱者密会并无关系。
除此之外，便再没有非凡者相关的信息了。”
“二处那边？”
这段时间出动调查的，只包括非凡一处、三处和四处的大部分成员，总计17为非凡者，二处则包揽了以往工作的主要内容。
博安特汇报道：
“自矮人之月三十五日不幸殉职的卡亚丁外，再没有发重大事情，当时做乱的恶毒巫师已被当场处死，根据现场痕迹以及身份，暂时无法确定他与混乱者密会的关系。”
“抚恤金方面。”
“已按时发放！”
微微点了点头，但慢慢的，布莱德微蹙着眉头，自语道：“两个月，三人殉职...”，这样的频率虽然颇高，但也还属于正常，只是这种殉职率却出现在同一个处队。
下一刻，博安特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总督，埃利诺先生似乎对几人颇为关注。”
眉头蹙起，布莱德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月的12日左右，但当时的迹象并不明显，昨晚，埃利诺先生与前往宴会的四处处长交谈时，再一次提及到了。”
“他们与埃利诺有什么联系？”
博安特陷入思索，他虽是一处处长，但对四个处队都有一定的管理权，对人员安排也有了解，过了会儿，他慢慢说道：
“卡亚丁与二处的另一位成员，曾在兽潮后前往了普里斯城处理相关事宜，当时有超过三十位城卫军士兵出现急速衰老现象，疑似与在兽潮中晋级的黄昏序列魔兽有关。”
布莱德对兽潮的事也并不陌生，点点头，“上报的处理方案是什么？”
“集中管制并配合相应的药物治疗，但黄昏序列能力的影响下，他们还是死去了。”
“全部？”
“是的。”
微闭上眸子，布莱德沉声问道：“处理这类可能造成非凡世界公开，乃至天启序列泄露的事件，最简单的办法是什么？”
神色一凝，博安特同样语气沉重道：“清理泄露源...”
非凡事务处一定程度上是布莱德的直属机构，他对此也并不陌生，“所以，他们两人‘殉职’了，是吗？”
博安特立刻自座椅上起身，神情复杂，颇为急切的开口道：“我去找二处处长！”
“不用了。”
“是...”
房间内的气氛愈发压抑，如同灌入了铅石般，压的博安特呼吸都颇为困难。
第四十八章 恶魔的踪迹
大地之月，32日，内城区
“感谢您的款待，狄文斯老师！”
伴随着这样的问候，莱栖微躬的身体缓缓直起。
随后，莱栖才面带紧张的转身离去。
即便离开了段距离，莱栖的呼吸依旧不平稳，下意识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滴，过了会儿，他才不由得暗自苦笑，狄文斯老师做了大检察长后，愈发可怕了...
在狄文斯教导莱栖的时间，莱栖的成绩只比合格好了些，这就导致莱栖在面对狄文斯时，经常有些心虚，生怕晚上的家庭作业变得更多。
步行来到内城与外城交界的街道，莱栖随手叫停了辆马车。
“嘤嘤！”
刚一上车，憨憨便急不可耐的钻了出来，探出小脑袋打量了圈后，才顺势向上爬去，附在耳朵附近。
任由憨憨动来动去，莱栖轻声问道：“憨憨，离下一位阶很近了吧？”
这些时间，憨憨喝下的增效药剂已经超过五十点贡献值，虽然吸收率还有待考究，但要知道，憨憨在清泉林地吃掉的灵性植物可远不止此。
“嘤嘤！”，憨憨愉快的叫了两声，然后便开心的蹭着莱栖的脸颊。
憨憨表达的想法对莱栖而言清晰而明确，他似是自语般的复述着，“已经差不多了，但总是感觉差了一点，这样嘛？”
话罢，莱栖也陷入思索，不止是憨憨，他也有类似的感受。
使用天启魔纹释放魔法，灵性增长本就要快的多，再加上新星的存在，莱栖现在已经接近了超凡位阶的顶点，但无论他怎么练习，还是会有种空泛感，可望而不可即。
“缺乏对下一封号的认知？”，莱栖这样猜测。
早在逐星旅途中，莱栖便知道了灵视之眼封号的实质，以眼睛看到灵性，但现在的莱栖，不要说看到灵性了，他连灵性的状态，存在形式还是一知半解。
憨憨也是类似的情况，褪去过去，迎来新生？
莱栖不明白“蜕变者”的实质，更不奢望灵智还未完全的憨憨了，这句话太过朦胧，如果将元素序列的实质比作准确的公式，那伊始序列的实质更像是简短的小诗。
心神与思维的蜕变？经历一次死亡？还是说憨憨会在某个生长周期蜕一次皮？
既然这个实质能自古老时代流传下来，必定是“正确”的，不能被量化而精准的表达出来，这是不是意味着，蜕变者的实质只能依靠自身，或是需要巧合，外人很难帮上。
一边思索着，莱栖一边将憨憨托举到手上，对着它低声道：
“褪去过去，迎来新生！
要看你自己的，早点晋升，会变得更聪明，不至于一眼见到某人就跟了上去，还傻傻的揭开鳞片....”
说到这里，莱栖不由得露出微笑，轻轻抚摸着憨憨的背部，原先鳞片的伤痕早已愈合，看不出半点痕迹，现在，哪里是一片淡淡的花冠痕迹。
首位者花冠，出自圣者之手的它弥足珍贵，毫无副作用，不仅自带充盈的灵性，还拥有德鲁伊拟态魔兽的能力，虽然不知道憨憨为何选择光辉序列的治愈...
莱栖思考着，突然感觉指尖有冰凉的触感传来。
低头看去，憨憨银色的身躯上泛起了和煦的金光，它正舔舐着莱栖的指尖，而就在那个位置，细微的伤口正在缓缓愈合，眨眼的时间便消失不见。
将憨憨放回耳朵上，莱栖安抚着，“没事的，可能不小心碰到了一根目刺。”
“嘤嘤！”，憨憨的声音带着急切。
察觉到憨憨语气中的不容置疑，莱栖点头认输，又在憨憨背上抚摸了几下，开始思考起其他的事。
首先，一个摆在面前的问题，找赫纳温询问灵性的状态，自己即便在非凡领域前进半步也是有用的。
其次，是近期的调查。
克伊诺在照顾凡伦索，与蜜安兰等人的交流不是问题。
而蜜安兰在那日的交流后，便去了报社一次，在其他人看来，希波纳行省的一朵舞会之花似乎选择了略有些秃顶的花盆，似乎又是一段风流韵事，但对当事人图尔斯来说却并不愉快，当然，事后的他也只当做了噩梦，但那段应有的美梦却也毫无印象，使他颇为懊恼。
“梦魇，恶毒巫师，亵渎者...”
可以肯定的是，图尔斯的确被恶魔蛊惑了，却十分有限，一定程度上可以说可有可无。
名叫艾利奥博的精灵杀死了很多学生，罪大恶极！这是既定的事实，精灵是邪恶的，起码有精灵是邪恶的！
对的！
魔兽冲击人类城池，城池受损，士兵殉职，主教身亡，真是令人惋惜又心痛！精灵可以驱使魔兽，这是精灵干的！
可能、大概是对的？
勇敢的冒险者们为了寻回“英雄”的尸骨而深入丛林，但他们却惨遭横祸，愤恨！森林中似乎生活着大量精灵，是精灵，是精灵！
这...，似乎是对的...
不，这就是对的！
如此的结论似乎顺理成章，莱栖怀疑，即便没有恶魔的蛊惑，只要某位编辑提出这样的设想，或者说图尔斯自己能将其联想起来，“残酷”的“真相”也依旧会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这就使得几人感到颇为荒谬，在其他地方难以追寻到他们，却在这种小事上发现了踪迹。
“他们是傻子吗？”，这是赫纳温的评价。
那之后，蜜安兰也对报社的编辑进行了简单的询问，无一例外，在有关召集任务、艾利奥博、兽潮等方面，他们似乎都有被影响的迹象，但也只是浅尝辄止。
令人失望的是，那位恶魔十分谨慎，即便有痕迹也无法确定身份，报社每天接触的人太多，更不要说还有某些隐匿身份，依靠售卖小道消息、花边新闻来牟利的家伙，他们的身份，即便是某些编辑自己也不知道。
蜜安兰依旧经常前往报社，伊格林斯也去了森林，现在应该已经找到了军营，只不过，在守护者军团的营地里调查，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至于莱栖，也跟着艾德文学姐参加了两场晚会，与西奥多商会举办的自然无法相比，但莱栖的目标也不是宴会，而是那些客人，只不过还是那样，收获近无，参加宴会的名流大同小异。
那其他的权贵便只能单独拜访了，但蜜安兰的身份不适合做这种事，少参加宴会的，也几乎不会接受她的拜访，那便只能交给莱栖了，而拜访狄文斯老师的部分目的，也是为了获得更多机会。
北城区，山锤酒馆
赫纳温明显不是第一次来，只见他轻车熟路绕过一楼吵闹的人群，径直来到二楼，这里明显安静了不少，只有五位冒险者。
这些都是铸星冒险者，时至冬日，魔兽大都陷入沉睡，雇佣他们的贵族也都回到家族庄园，少有用得到他们的时候，与其在庄园里睡觉，还不如来酒馆，起码交谈时能肆无忌惮。
几人面前的桌上放着纸牌、银币和酒杯，另有烟蒂散落满地，看来在这里待的时间不短。
游侠模样的冒险者丢出几枚银币，看了眼赫纳温，“呦，大魔法师，又来了！”
赫纳温笑了笑，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一旁，笑道：“我还是喜欢听故事，何况我本就是来斯德亚城旅游的，商会那边也管不到我！”
“来两把？”，那人抬了下手中的纸牌。
赫纳温摇头，“不了，赌博不好...”
游侠似是有些着急，急声辩解道：“什么叫赌博！我们是尤米克尔的忠诚信徒，我们是在取悦他，说不定，下次出海的时候能少遇两场风暴....”
希波纳行省南边的多伦拉行省靠近大海，不少冒险者也会接些出海的任务，而那位赌具的发明者，人鱼尤米尔克也被众多赌徒视为眷顾者。
另一位有着蓝紫色头发的冒险似是抓到了烂牌，将其摔在牌堆中，摇头说道：“别提那些鱼尾巴，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鱼腥味！”
对面，一位带着眼罩的冒险者大笑，调侃道：“哈哈哈，你当时不还说人鱼的滋味不错吗？”
“闭嘴，老独眼！”
几人常在多伦拉行省接任务，或是护送货物去某座海岛，或是狩猎海中的魔兽...，常年在大海上，少不了与海族打交道，某种时候还会打特殊的交道，为了新奇或是实在难耐。
双手抱在椅背，赫纳温将头靠了上去，愉快的笑了笑。
这几天，赫纳温经常在各个酒馆游荡，他知道自己在非凡事务处的监控下，也只有在酒馆二楼之类的地方，来自王国的视线才会有所收敛。
“冒险者公会前段时间的召集任务，是不是有内幕？”
游侠点了支烟噙在口中，斜着瞥了他一眼，嘟囔着，“能有什么内幕？”
赫纳温将椅子向前拱了拱，“你想想，参与召集任务的大都是魔法师呢，总感觉奇怪，毕竟深入丛林的话，还是游侠、剑士、战士更方便些。”
即便公认的，大多数魔法师强过其他冒险者，但在森林复杂的情况下，多有近身的时候，孰强孰弱却是发生了反转。
躺在沙发上就近沙发上的一位冒险者，腰间挎着枪袋，盖在脸上的帽子下有声音传出，“谁知道！难道还能有人针对魔法师？”
挠了挠头，赫纳温嘿嘿一笑，“不知道。”
游侠似乎与赫纳温颇熟，一边打量着刚抓的牌，一边嘟囔着，“再针对也针对不到青金塔，你关心个...”
这时，依靠在旁边喝着啤酒的魔法师开口，他抬了抬遮住眼睛的尖顶软帽，低声道：
“即便魔法师与其他冒险者不对付，我也相信公会不会做这样的事...”
独眼冒险者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沉声道：“你话里有话啊！”
霎时间，属于大地序列的厚重覆压而下，几人身前的小桌子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赫纳温双眸一凝，自语着，屹立者！
下一刻，他赶忙笑着打圆场说道：“我初次来行省，不太清楚状况！抱歉，抱歉，是我说错了话！”
这时，独眼冒险者的视线移回赫纳温脸上，平静下来，青金塔的威慑力还是足够的。
第四十九章 灵性
不远处，躺在沙发上的冒险者再度开口，“你不了解比利会长！”，他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崇拜。
游侠也不禁跟着点头，“早在上任会长离任后，新会长的人选便没有疑问了！”
独眼冒险者也沉声赞叹，“比利副会长的剑技，见过的人都用恐怖来形容，简直像是另一种存在！”
即便这位冒险者长时间在其他行省乃至大海上，少有时间回来，但也难掩他对大剑圣的推崇。
那位头发杂乱的冒险者跟着附和，“大剑圣的名号可不是随意叫的，有人说比利会长的剑技达到了圣者的层次！”，虽然他也只是偶尔听到所谓的圣者这一存在，但不妨碍他借此侃侃而谈。
缓缓吐出轻烟，游侠低声道：
“据说大剑圣阁下对阵同级魔法师也是经常轻松取胜，科南副会长也是浪潮之杖出身....”
讨论到这个话题，躺在那儿的冒险者突然坐起身来，将毡帽扣在头顶，激动的说道：“肯定是大剑圣阁下，听说比利会长年轻的时候在矮人一族遭到了追杀，竟然从格瓦斯山脉一路杀回了科恩斯堡，中间不知砍了多少矮墩子！”
“哼！矮墩子总是对我们有敌意，我支持比利会长！”，那位独眼冒险者曾去到过瓦格斯山脉，看起来经历并不美好。
游侠将剩下不少的烟蒂丢在地上踩灭，跟着附和，“还有那些长耳朵！”
赫纳温眼神一沉，《希波纳行省报》对冒险者的影响可见一般，更可怕的是，这种影响对所有人类而言都毫无察觉，仿佛是理所应当。
独眼冒险者拍了拍桌子，哈哈笑道：“别忘了那些鱼尾巴！”
“闭嘴！！”
......
自山锤酒馆出来，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天空再次飘起了雪花，赫纳温也忘记这是今年的第几场雪了，但想来大森林中只会更加寒冷，不知精灵执律者们还能提供多久的庇护，没了吉尔曼舅舅，临海的那几个小氏族又怎么样了...
裹紧衣服，赫纳温深吸了两口气，步入风雪。
随着他踏出酒馆，审视的视线随之而来，虽然在那位事务处成员看来自己的行踪极为隐秘，但赫纳温却不是他所想的处于启灵位阶。
拥有明视和构筑者封号，赫纳温察觉他人的审视太过容易，而且不知是不是星空之主圣海伦纳斯眷顾的缘故，赫纳温甚至感觉自己能确认那人的位置。
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周围的建筑，赫纳温又浅低着头朝开阔的街道走去，这附近不太容易遇到马车。
等到赫纳温打到马车，道路上已堆砌了不少积雪，车轮碾过都会微微偏转。
不过一会儿，马车来到商会门前。
递过去一枚银币，赫纳温又无奈提着装有几十枚铜币的钱袋进入商铺，距离年末越近，商会除了治疗药剂外的生意便愈差，除却准备食物的几位仆从外，商会的其他员工只需要隔一天轮休上班即可。
笑着与整理货架的员工点了点头，赫纳温陷入思索。
距离宴会过去了四天，但他们却依旧对泄密的人没有一点头绪，赫纳温本想着是年轻的魔法师嫉妒自己。
但发现，那两人一人负责修复灵**具，一个负责药剂制作，即便在商会淡季也少有空闲，他们不是自学院出身，而是外部魔法师加入，这就使得他们在工作之余，还需要花不少时间来学习更多的魔法师阵列。
想到这里，赫纳温脸庞抽动，自语着，莱栖那家伙是例外...，大部分魔法阵列对莱栖而言根本没有临摹的必要。
至于商会的其他人，奥斯蒙会长每天在药剂室的时间越来越久，黑眼圈愈发明显，而马克西则与负责运货的魔法师前往了城外，艾德文学姐近期常在庄园陪着母亲，弗吉尔管理商会少有时间休息，至于最后一位...
赫纳温的视线掠过商会角落，恰有一位披着罩袍的冒险者缓步走下来。
赫纳温知道，他应该是有寄卖品要放在商会，由商会进行初步定价后签订合约进行寄卖，整个商会除了会长也只有一位老者有资格进行定价。
又瞥了两眼，赫纳温便不再关注，继续向着后面走去。
哆哆~
如此的敲门声过后，莱栖开口道：“请进！”
莱栖房间的书桌正对着窗户，此刻的他正坐在书桌前，桌面上是自图书室拿来的魔法基础书籍以及图册，憨憨则趴装有药剂碟子旁睡觉，隐有橘子气味飘散...
进入房间后，赫纳温便径直来到床边坐下。
“商会新的商品图册，其中有很多不错的寄卖品。”，说着，莱栖将图册递给赫纳温。
随手接过翻看起来，赫纳温喃喃着问道，“有第三阶的非凡器具吗？”
“没有，但有遨游者特性制造的吊坠，克伊诺的副序列不是想要选择风暴序列吗？”
赫纳温点了点头，语气有些遗憾道：“看到了，只不过仪式和祈文不容易获取...”
“校长的第二序列是风暴，等回去了可以找校长询问一下，应该可以用贡献值购买，价格不会太高。”
莱栖自己有两百点贡献值，赫纳温在彭拉行省生活了数年，攒下的贡献值也有四百多点，启灵位阶的仪式和祈文还不算珍贵，青金塔内部可能便有收藏。
将图册合起，赫纳温颔首道：“好主意！”
“对了，你今天有没有什么收获，我晚点去北区找克伊诺时，与凡伦索他们交流一下！”
为了维持两人表面的关系，赫纳温经常会在晚上与克伊诺“私会”一段时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段时间到底有多煎熬。
沉思了会儿，莱栖摇了摇头。
这两天前往拜访的贵族，包括老师，莱栖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特殊之处，感触最深的反而是味道熟悉的红茶。
赫纳温有些颓然的点点头，“好吧，我上午跑的这两家酒馆也是，大都是一些冒险故事，即便我趁机将话题转移过去，也没挖掘到什么内容。”
听到他的话，莱栖也蹙起了眉头。
他们这边没什么收获，便只能寄希望于伊格林斯、洛特以及在金玫瑰街的艾尔索普。
轻摇了下头，莱栖转而问道：“我似乎遇到了屏障，难以抵达构筑者的巅峰，那种灵性圆满的状态。”
闻言，赫纳温神色古怪，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莱栖。
下一刻，他自衣兜中取出一枚戒指，放在眼前死死的盯着，口中不住的嘟囔着，“不告诉你，咱俩的差距太大了，你等我完成水系的灵视化，快了！”
额，莱栖面露无奈，轻点了下卧在一边的憨憨。
两分钟后，赫纳温双眼盯的通红，他终于眨了眨眼睛，托举在手上的戒指也再度塞回衣兜中。
一边揉着眼睛，赫纳温一边解释道：
“你这种现象本来是不应该出现的，毕竟谁能想到一位二级魔法师对灵性的状态都不清楚，”
说到这里，赫纳温再度睁开眼睛，话锋一转，
“但有人想到了，光芒之心——莱克斯.纽特，第一代大魔导师，一位天使！”
听到天使一词，莱栖双眸微凝，又在下一刻释然，开始回忆起这位大魔导师的发现，他解析了魔法释放的过程，完善了魔法的理论基础，如今镌刻在各种器具上面的魔法阵列、纹饰便是基于他的研究成果。
“当面临黑暗，人们甚至难以踏出倒数第二步！这是莱克斯阁下的解释。”
莱栖颔首回应，“形象而生动！”
调整了下坐姿，赫纳温开始介绍起来，“莱克斯阁下的研究，准确的说是对灵性的研究，在此之前，非凡能力大都隐没在神秘之中，在他的研究后，世界对于各种灵性现象才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最为著名的，就是元素聚合与弥散理论，基于此的产生的现象被称为元素潮汐，其实，这些现象的本质便是灵性的波动。
对了，魔兽学中的同族增益，强大的非凡特性会形成禁区，效果持续消散的药剂，也是基于这些理论...”
莱栖以前还不明白，为何这样的研究都能获得衪的封号，而成为大魔导师。
因为这不仅是属于魔法的理论，更是非凡世界的基石。
下一刻，莱栖的神情变得严肃而认真。
赫纳温脸上明显泛起了笑意，被莱栖撕碎的自信也重新拾起，拼凑拼凑还能用，他的语气带上一丝轻快，
“这个理论将原始的灵性比作水，而元素，更准确的说带有神明力量的灵性是各色颜料，普通颜料落入水中，用不了多久便会消散与无形，而非凡特性则不会，这是源自衪的恩赐，是永恒的...”
眼眸微凝，莱栖对此并不认同，大先知曾说过，没什么是永恒的，只不过非凡特性消散的速度慢到大多数生命都难以察觉。康洛斯的特性即便经受神明之光的焚烧，也足足用了数千年才消失殆尽。
“元素聚合指滴落到同一容器中的同色颜料会发生融合，但永远不会跨越位阶，因为这是神明的权力。
而元素消弭则是不同色颜料间相互混合，它们则是会相互消融，直至承载着衪们力量的元素消磨殆尽或是平衡状态，最终变为原始的灵性。”
“灵性是水？”，莱栖一边思索一边自语着。
赫纳温点了点头，又很快摇头，解释道：
“我们可以认为神明的力量就是承载了各种特性的水，例如对于光而言，这种‘淡金色’的水有着治愈、灼热、平和之类的特性。
但灵性的状态并不单纯的如此简单，因为在这个理论下，原始而纯粹的像是水一边的灵性，应该是没有任何特性的，但...”
莱栖的神情更加认真。
挠了挠头，赫纳温似是颇为骄傲的说道：“下面的内容，塔伯老师没讲！”
“额！”
“但老师大致描述过，原始灵性的特性广而无边，应当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基础...”
莱栖瞬间释然，如果说诸神挥洒的是有色的颜料，那天启巨兽触动的便是无色的水，这些也的确不能告知赫纳温，莱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赫纳温歪了歪头，用带着疑惑的语气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好像点头了！”
“没有。”
“没有？”
重重点头，莱栖的神色庄重肃穆，“嗯，我还有个问题，既然原始的灵性是纯粹无色的水，那灵性又与元素之神有什么样关系？”
毕竟，在刚刚的理论中，元素之神掌控的应该是混杂着火焰的“红色”灵性才对。
第五十章 潜藏的噩梦
刚刚的插曲被赫纳温抛之脑后，他点了点头，解释道：
“元素之神，塑造之神，洛克索，衪也是灵界之神，其实具体说来是元素位面之神，那是衪的神国。
塔伯老师是这么和我解释的，这个世界就像结了冰的湖面，冰层上是现世，湖是灵界，它与现世处处重合，又格格不入，至于我们所说的元素位面，可以认为是冰层。”
慢慢的，赫纳温的声音低沉而谨慎，“老师说，除了最早的三位神明，其他神明都是在冰面上施为，有些扎根‘冰层’，种植作物、开创帝国、鼓起风暴，有些则凿开了冰层，在湖水上塑造高山、铺开荒野、播撒自然....”
听到这样的解释，莱栖心惊肉跳，呼吸声都不由得变缓，生怕亵渎了某位关注于此的神明。
还好在阅读深寒魔导师的笔记时，莱栖便有过类似的经历，逐星之旅又揭开了神明的真相，不然换做其他任何一位二级魔法师，都不敢再听下去了，更不要说那些信徒。
深吸了口气，莱栖不禁问道：“你的老师连这都讲？”
毕竟前面的内容已经足够他理解灵性，后面的不能说无用，只是太过惊世骇俗。
轻敲了敲下巴，赫纳温回忆着当时的景象，慢慢说道：
“老师说，世上有两件事最危险——无知，以及，好奇！”
莱栖缓缓颔首，思绪发散开来，魔法师的第一节课，对神明，抛弃敬畏而保留尊重！是不是有着类似的考虑。
“在这个模型的解释下，元素之神的神国如同渔网，轻而易举的便可以通过掌控元素位面这个‘渔网’的稀疏，来控制灵性的强弱。对于元素序列的高位阶而言，低位阶的非凡者和普通人没太多区别。”
呼，莱栖长吐出一口气。
前路明晰，莱栖知道，他只需要将魔法练习侧重向灵性，要不了多久，就能达到那种圆满的状态，然后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掌控灵视之眼的实质，以眼睛看到灵性。
一如赫纳温现在所做，只见他揉了揉眼睛，便又将戒指自衣兜中取了出来，死死盯着...
时间流逝，不知不觉来到晚上六点半，这个时候，夜晚已完全降临，晦暗的天空中，经过云层与雪色折射的星辉颇为黯淡，世界显得灰蒙蒙。
一楼餐厅
热气腾腾的肉汤，烤制的面包抹上黄油，数片煎过的火腿和几颗橙黄色的果实——丰壤之星，这便是今天的晚餐。
黑眼圈愈发严重的奥斯蒙率先动餐，其他人也跟着开动。
不得不说，掺加了奶油的肉汤厚重而柔和，中午因为紧张而没有吃好饭的莱栖这样想着。
轻放下餐叉，颇为年长的魔法师笑着开口：“总部的报告不知为何晚了两天，但看完之后，便知道，这份等待很值得！”
“发来了！”，奥斯蒙的声音带着惊讶。
青金塔发来的研究报告往往十分准时，但应该在三十日发来的却迟迟未到，但魔法师公会的报告并未延迟，奥斯蒙也因此询问过总部，得到的答案是发生了些事，晚些时间。
他也因此担忧了段时间，因为研究报告都是自魔法师公会发来的，青金塔所做的只是分级并传输，如此简单的工作都会搁置，看来总部一定发生了大事。
下一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取出了通讯器。
霎时间，餐厅内只剩下憨憨不时触动餐具的声响，其他人都似乎变为了塑像般，一动不动。
足足十数分钟过去，奥斯蒙充满感慨的声音才终于响起，“难以想象，弗拉维安阁下.....”
他的话语顿住，像是不知该如何表达，又过了会儿，才又接着说道：“是要塑造新的魔法体系吗！”
这篇研究的内容并不复杂，只是简单的推理。
上面提到，既然魔法存在着像是谱序的递进关系，是不是代表着魔法阵列有着统一而普遍的底层架构。
接下来的内容便是结合弗拉维安成为大魔导师的研究——魔法阵列的拆解与组合理论，进行的讲解，耗费了大量笔墨，只为证明那条结论，魔法阵列有着基础的底层架构！
那以这种基础，构筑的魔法又会有着怎样的效果？
这篇研究以问句结尾，但每一个魔法师都知道，当弗拉维安之名再次出现在报告的名单中时，这个谜底会被揭开，即便只是露出一角！
又过了会儿，餐厅内才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气声，像是憋了许久之后终于能够畅快呼吸，随后，是各式的赞叹声。
“弗拉维安阁下，是不是接近了...”
“这就是魔法与结构的魅力...”
“结构...”
只有莱栖显得有些沉默，带着难言的震惊。
莱栖隐约猜到了报告中底层架构是什么，那是最原始的天启魔纹——伊始，均衡、混乱、黄昏！
只是，这是能说的吗？
最终，在餐厅赞叹与热烈的氛围中，莱栖摇了摇头，将担忧压至心底，不再去想。
即便深寒魔导师能将其写在研究报告中，魔法师公会的大魔法师们也不会通过的，盖因，天启魔纹对任何非圣者的存在而言都是危险的。
讨论与赞叹告一段落，所有人继续“享用”晚餐，纵然食物已经凉了，但他们依旧吃的津津有味，或者说根本不在意食物的味道，而是想尽快吃完，好回去仔细翻阅魔法阵列，说不定发现弗拉维安大师口中底层架构的人，就是自己！
看呐，大魔导师的荣耀，在招手！
晚餐接近尾声，弗吉尔结束用餐，看向奥斯蒙道：“老师，卡莫学院的图册和瓦格纳校长需要的茶叶，要在明天送过去。”
奥斯蒙还沉浸在思考中，楞了下才回复，“去吧！”
很快，他笑着补充道：“去到卡莫学院后，记得找瓦格纳要钱，上次的红茶是以礼物的名义，但这次，是代购！我已经和他说过了，放心要。”
随后，奥斯蒙自己又笑了笑，嘀咕着，瓦格纳配制出的灵视药水，让自己这么久都没睡过一次好觉，自己找他要代购的钱，也合情合理。
弗吉尔点了点头，“好的。”
“红茶？”，莱栖低声复述着，有些疑惑。
下一刻，弗吉尔侧首看来，“瓦格纳校长想要些西克森省的红茶，一起去吗？”
“额。”
莱栖有些愕然，虽然商会有时也会请他帮忙，但弗吉尔突然的请求，还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这段时间，弗吉尔一直看着他。
了解弗吉尔是怎样的人，莱栖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
跟着颔首，弗吉尔便低头整理了下餐桌。
晚餐结束，莱栖将憨憨放在耳朵便离开了餐厅，这时，弗吉尔已经在外面等着。
“北城区，马蹄街。”，弗吉尔率先向外走去。
马蹄街，莱栖也知道这个地方，毗邻XC区，距离青金魔法商会只有一公里左右，即便是步行也只需要半个小时就能返回。
外面的雪依旧在下，只不过雪花细碎，落到衣服上也很快就会融化。
走了会儿，耳垂处的憨憨微微触动，莱栖伸手将其摘下，轻轻放到了内侧的衣兜中，憨憨虽反抗了几下，但最终还是安静下来。
随后，弗吉尔的声音传来，“希望你能加入商会，老师会高兴的。”
“我还想再考虑一下。”
“商会是很好的选择。”
“嗯。”，莱栖微微点了点头。
“商会里的很多员工都是来自XC区、北城区的平民，因为相比于其他人，他们更需要工作，成为魔法学徒，今后的生活也会好很多。”
弗吉尔的描述干瘪而乏味，但莱栖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颔首回应。
“在加入商会前，我还只是乞丐，不知道父母是谁，不小心来到商会门前，在老师的帮助下成为了魔法师。
现在，XC区的生活比十多年前好了很多，以前经常游荡的街道现在有免费的米粥，运气好的话，还能在福利机构提供的住处休息一晚....”
细雪在愈发黯淡的路灯缓缓飘落，弗吉尔的故事也在雪中接近尾声。
莱栖微微抬头，微黄的灯光自门内映出，照亮了颇显陈旧的招牌。
他刚一踏入，柜台后便有问候响起，
“这么晚了，还有客人，请问，是需要茶叶吗？”
但在莱栖未见的背后，弗吉尔踏入店铺的瞬间，眼神突然变得黯淡，如同笼罩着厚重的黑暗，店铺内的景象像是打开记忆的钥匙，于是，埋藏在回忆中的噩梦喷涌而出......
青金塔可真是辉煌啊，让人心生憧憬，所以，你有什么看法吗？
品质是商会的一切。
这真是不错的主意，哦对了，奥斯蒙会长的儿子叫什么来着？
希尔特，对对对，就是他，你应该也很讨厌他的，是吧！
不不不！不要掩饰你的内心，梦魇告诉了我答案。
额...，该怎么做呢？
让他来这儿，欲望是一切的动力，我需要做的，只是引导他的欲望，达到目标！
......
以次充好！
很好，很好，这正是我需要的！
但现在不是揭开谜底的时候，等一下，再等一下，让它好好的发酵一下。
对了，还需要一个人，一个能将这件事广而告之的人，一切都是他做的，他也会这样相信！
......
你要前往卡莫学院？
让莱栖过来，来到我的面前，艾利奥博阁下对他很感兴趣，一直在惦记着他呢...
......
哦，莱栖来了？
很好。
一位伪装成学徒的魔法师？
这很有趣，但应该可以变得更有趣...
......
找个机会，让莱栖来这儿，很容易，对吧？
.......
柜台后，那人的面容自晦暗中浮现，他墨绿色的短发带着弧度，狭长的暗绿色眸子看向莱栖，带着不加掩饰的真挚笑容，紧接着，他侧首看向商铺内部，高声道：
“你等的客人，到了！”
下一刻，商铺深处的黑暗涌动，如同打开了扇门户，随即，干枯沙哑的声音如同沙粉般簌簌落下。
“这位同学，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