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诸神的历史
交易到此结束，双方都获得了所需。
莱栖明确了元素序列的后续以及对应的仪式，而席普和欧比斯人则获得了超越时代的魔法！
与莱栖一路打着哈欠走向住所不同，自石屋中走出的席普精神振奋，脸上是难以压制的笑意，只是他看向莱栖的背影颇有些惋惜，纵然实际年龄上可能大了些，但以精灵族那悠久的寿命来算，那孩子也只是刚过少年而已。
他随即望向西北方，长叹了口气，敛起笑意，扭头看向守卫吩咐道：
“召集部落所有第三阶以上的神选者来这里，另外，通知狩猎队收拾粮食和那些果实，尽快赶往分族。”，他要将这特殊的能力传出去。
“是！”，守卫闷声回答。
“对了，去让部落那些有天赋的孩子也过来一趟。”
“就现在！”
如果仅仅只需用精神力在脑海中构筑出那些图形，那部落中并未非凡者的少年是不是也可以做到。
......
另一边，莱栖回到住所，轻手轻脚地撩开挂在石屋上的兽皮，刚进入便看到克伊诺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只见她裹着被单，依靠在侧墙上，本来脑袋还是一点一点的，但在察觉到莱栖进来后，突然睁大了双眼。
正准备松口气的莱栖，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气氛逐渐开始变得尴尬。
还是莱栖先开口，毕竟他真的太过困乏了。一天一夜未曾休息，还在持续消耗精神力施放魔法，即便是在心灵世界，疲惫却是无比真实的感受，问道：
“还没有休息，是有什么事吗？”
眼神变得专注，克伊诺调整了下坐姿，问道：
“你刚刚出去的那段时间，是发现了什么吗？我可以用历史知识和你换。”
愣神了下，莱栖便点头回应。
无论是他还是赫纳温，都与克伊诺不算熟识，两人除了因误会而产生的打斗外再无交际。只是想到，以后不知还要在一起旅行多久的时间，相互交换所知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拉近关系。
并且，莱栖也的确很想知道久远的历史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忍着睡意，莱栖向着石屋中央的篝火靠近了两步，拿起被单同样同样裹在身上，而后窝在墙角。
心中暗道，阿格玛雪原的晚上的确寒冷。
看到莱栖这样，克伊诺不由得愣了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说道：
“要不然还是先休息吧，等醒了再说。”
“好！”，倚靠着被篝火烤的温热的石墙，莱栖点了点头，沉沉睡去。
......
而当莱栖再次醒来，部落围墙外已是一片翻腾热闹，那是诸多人混杂在一起的声音，夹杂噼里啪啦的雷鸣声和惊呼声。
不需要放出精神力探查，他就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一群超凡位阶以上的非凡者，乐此不疲的施放着学徒级的魔法，然后惹得其余超凡位阶非凡者惊呼，这个场景放在千年后，无论怎么看都无比怪异。
这时，克伊诺拉开门帘走了进来，略显疑惑的看来，问道：“你教他们魔法了？”
“只是最简单的基础魔法，但用来交换非凡知识足够了。”
掀开被单坐起，莱栖回应道。
听到莱栖的话语，克伊诺面露惊容，愣了下后，她亮银色的眸子充满了惊讶，问道：
“可以这样做，但你确定那些非凡知识是真的吗？”
毕竟在非凡世界中，一个普遍的常识，不知道的非凡知识总比错误要好。
微微颔首，莱栖笑着回应。
“应该是真的，而且就在聊天时，还发现了这世界的某些问题。”，说着，他按了下身下的地面。
莱栖压低了声音：
“我们都很清楚，这个世界来自于大智者阁下的手中的书籍，也就是乌克利斯圣者的心灵世界，我们生活在他的回忆，或者说脑海与思维中。”
克伊诺靠近了些坐在一旁，微微点头回应。
“这就意味着，我们所作的一切全部都依赖于圣者阁下对于世界的认知，语言是他所听过的，风景是他所见过的，人是他接触过的，事件也全部依赖于圣者的经历。”
“那如果是他未曾经历过的呢？”
“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听到这样的问题，克伊诺不禁愣住了，但只下一刻，她便低头陷入思考。
不过一会儿，她抬头来，用猜测式的语气回答道：
“如果涉及的内容能由当前状态推导出，或者是对简单事物的其他应用，应该还是可以展现，与其他的并无区别。”
随手搓出一抹电光，莱栖说道：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也能使用魔法。”
“因为魔法毕竟只是关于精神力的应用，虽然因为矮人之神未曾封神，金属系魔法存在某些问题，但这些全部符合你刚说的基本规律。”
“但如果脱离了这个规律呢？”
“不存在的只会是一片空白。”，属于心灵序列的克伊诺几乎不假思索的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空白，无论是绘画中的留白，亦或是乐曲中的停顿，还是歌剧中的那震撼的寂静，都无比常见。
这时，克伊诺已经知道莱栖经历了什么。
“就在席普族长讲述卓绝位阶的内容时，所有与之相关的全部都变为了一片空白，从声音到神态都笼罩在一片白雾中。”，莱栖低声说道。
另一边，克伊诺的心情既激动又复杂。
莱栖所做的，她同样也可以去做，而不同的是，莱栖想要了解有关元素序列的仪式，只能到达超凡位阶，但乌克利斯阁下却通晓直到圣者位阶的所有仪式和祈文。
明明是莱栖发现的，她却成了受益者，她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莱栖，问道：“你想了解哪方面的历史？”
“天启纪年！”
不需要过多的思考，莱栖便开口问道，这是他自很久以前就有的疑问。
沉吟了会儿，克伊诺却缓缓摇头：
“这种纪年法很神秘，除了魔法师们一直使用这样的方法计算时间，其他种族多使用神明的纪年方法，但在他们的历史文献中，对于大事件时间节点的记录，使用却也是天启纪年，比如精灵之神封神于天启25516年，那一年是汪洋2248年...”
莱栖陷入了思考，按照克伊诺所说，汪洋之神成神于天启23268年，而母神是天启30449年，每位神明之间也是相差了两千余年，如果按照类似的时间向前推算的话，最初的神明诞生于天启11000年附近，但再向前呢？
想到这儿，他抬头看向克伊诺问道：
“天启11000年之前又发生了什么？”
克伊诺知道莱栖在想什么，她低声道：
“事实上，在古老文献的记载中，恶魔之神与光辉之神是同时成神的，相传，当时日月为之大亮，这世界由混乱变得有序，并第一次出现了稳定而明确的日月交替。”
莱栖怔住，有些不解，无论在什么版本的传说或典籍中，光辉之神与恶魔之神都是不死不休的存在，两者间的唯一联系仿佛就是持续了千万年的争斗，血淋淋的对抗。
没有谁能想到，这两位神祈竟是同时出现，就像是，就像是孪生兄弟般。
“但很可惜，那段史实中并未记载有明确的时间。”
“并且，再往前的历史，无论是哪面石刻，再悠久的歌谣中都没有相关的记载，可能是因为现世的混乱，和数不清的天灾肆虐。”
“所以天启0年还是一个秘密。”，这时，莱栖接话道。
点头回应，克伊诺接着讲述起了诸神的历史。
首先是恶魔之神与天使之神同时封神；其次是元素之神洛克索于灵界登临神座，时常肆虐于现世和灵界间的元素之力平静，直到这时，这世界才变得易于生存，诸多种族也开始壮大起来；后面是巨龙之神，再后面是泰坦之神，汪洋之神，以及掌控心灵与自然的精灵之神，希弗斯.风语。
此刻，部落围墙外的声音也缓缓平息。
今天，需要将商队运输来的食物分派到格卡德氏族的各个部落中，装载完产出的银星之旅，也是时候出发了。
莱栖和克伊诺却不打算在这里待上十天，一直等到乌克利斯两人回来。
他们决定前往这心灵世界的边缘，真实之外的空白。
第三十八章 空白之处
随意收拾了下物品，用过食物，莱栖两人便背起行囊向往走去。
刚一踏出门口，石屋门口一侧的守卫便靠了过来，在一旁紧紧跟着。
克伊诺二人未曾在意，毕竟他们并非欧比斯人，被警惕也十分正常。
莱栖问道：“请问席普族长在哪儿？”
“这边！”，这名守卫伸伸手引导二人走向一侧，顺便瞥了眼他们背在身上的旅行背包。
一路走去，在周围格卡德部落族人满怀感激的眼神中，两人慢慢走着。
不一会儿便来到部落西侧，这里的围墙有着道巨大缺口，准确的说是一道侧门，部落外的空地上，汇聚着许多人和载满粮食工具的马车，只是其中大部分马匹换成了雪熊。
庞大的雪熊趴在地上，像是洁白的雪堆。
而就在雪熊后，硕大的木制车厢也将被一同运输至分族，必要时刻还可以拆掉作为取暖的干柴。
“席普族长，我们想要去分族那边，我想，那里应该也需要生长迅速的银星之旅。”，说着，莱栖指向了装满马车车厢的乳白色果实。
看着长长车队露出笑容的席普侧头看了眼莱栖，却发现他浑然无觉的笑着，好似完全忘记了昨晚和他讨价还价的事，有了能够施放自然系能力的方法，他们是否前往其他分族已经不再重要。
但席普还是点头回应，并示意旁边的部落成员牵来一只雪熊并配上相应的车厢。
莱栖笑着回道：“谢谢族长！我们会在十天之内赶回来的。”
“嗯”了声，席普便兀自转移视线看向一侧，在那里，是一群正在努力练习魔法的少年，他们凝神盯着身前的图案，极力想要将其镌刻在脑海之中。
......
那些雪熊虽然身材极其宽厚雄壮，但速度却是一点不慢，即便拉着重重的货物，也十分迅捷。
风声划过车窗，呼啸而过。
克伊诺与莱栖两人坐在最后方的载人车厢中，这本是那位商队统领的车，但因为要暂时住在格卡德氏族，车厢便自然而然暂时贡献了出来。
车厢外并无人驾驭，以克伊诺自然序列对于生物的亲和力，她还不至于无法控制一只雪熊，而且由她来掌驭马车，更适合两人随时停下，也便于他们交流。
车轮碾在冻原上发出咔咔的响动，整列车队蔓延向远方，向着一片白色的世界缓缓前进，直到哪素白色边界压至身前。
世界在此断开。
“停下吧！”，依靠窗边的莱栖开口道。
心神微动，外面的雪熊喘了口粗气之后，停下了脚步，这时，克伊诺也趴在另一边的车窗向往望去。
东方，是一望无尽的素白色，没有天空，没有雪原，目力所及的一切就只有空白，只有虚无。
那里就是乌克利斯思维之外的世界。
看着远处的无尽虚空，两人一同陷入了震撼，久久无言。
而在这个时间，格卡德氏族却毫无异常，车队依旧在向前行进，慢慢地进入那素白的世界，直到前方的最后的一节车厢融入白色，再不见。
打开密封严密的车门，两人跳下马车，直面这世界的真相。
“这就是世界的空白。”
嘴巴久久无法合上，克伊诺凝神良久才抚摸着身旁的雪熊开口说道。
莱栖也是满脸的震惊，但还是缓步向边界走去。
欣赏着世界伟力的克伊诺看到莱栖的身影逐渐远去，忙开口问道：“你要做什么？”
“测试下这个到底是什么，是某种‘实体’的墙壁，还是真的什么都不存在。”，眉头蹙起，莱栖一边打量着眼前的一片空白，一边说道。
右腿轻轻后摆，霎时间向前踢出，雪原上的细碎石子划过一道弧线冲入空白，就像是雪花落入温热的水中，瞬息消融，甚至激不起一丝涟漪。
趁着这个时间，克伊诺也来到一旁。
“这些都是我们所处的这世界内的物品，都是自圣者阁下的思维中诞生出的，就像格卡德部落的人一样，这一切都同属于圣者，思维的空白也不过是圣者思维中的盲点罢了。它们在实质上并无区别，只是由一种状态进入了另一种状态，由存在变换为消失在脑海中。也就是说，就在刚刚，圣者忘记了这里有颗石头。”
克伊诺顺势指向地面上的痕迹，对于这些象征性的存在，心灵序列的她明显更加清楚。
沉吟了会儿，莱栖口中轻诵。
噗，一抹火焰自虚空中升腾而出，浮在半空，而后径飘向空白。
神奇般的，那多火焰竟进入了那里，就像是空无一物的画纸上，凭空绘制出一束赤红。
“这.....”
看到这样的场景，克伊诺也陷入疑惑，毕竟在有关心灵能力的书籍中，并未讲述或记载过类似的现象。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乌克利斯圣者精神的体现，那这束火焰就是我精神的体现。”，莱栖笑着说道。
但就在他话音刚落，漂浮在虚空的细小火光便呼的一声消散而去。
正有些震惊的克伊诺顿时笑出声来，说：
“看来你的精神破灭了。”
莱栖摇了摇头，解释道：“准确的说，是构筑这个魔法的精神力消散了。”
突然间，他好似想到了什么，闭上眼睛，口中轻声诵念着，下一刻，散落的冻土上的细碎石子微微颤动，在气流的裹挟下汇聚一起，组成一条蛇的形状。
风岩之蛇在莱栖的驱使下向世界的边缘冲去。
结果并无改变，组成蛇躯的石头缓缓剥落，消散而去，相应的，圣者乌克利斯忘记了很多块石头。
再次诵念，感知视野中，荧黄色的光点自无处而生，缓缓汇聚，并伴随着气流再度组成了一只风岩之蛇。
它再次冲去，这次，细小的蛇躯并未立刻消散，而是不断在虚空中游曳，像是在水中，但还是在一点点的变小，无形的空白就像是一双大手，将陷入其中的一切缓缓碾碎，压成粉末。
“只有由你的精神力构筑出的魔法才能在其中存在，就像你说的，那些的确是你精神的体现。”
看着莱栖的测试，克伊诺说道。
但只有莱栖知道，即使同为魔法，那些气流的逸散速度也远远快过土元素凝成的石块，他也知道，那是因为构筑的权柄。
真正达到超凡位阶，构筑者塑造出的本就是真实的造物，那石块远比风更贴近现实。
而同时的，莱栖的神色开始有些奇怪，那是带着怀疑的微笑。
那这些空白之地，岂不是最好的锻炼元素塑造的地方，只要塑造出的元素能在其中延续的时间越久，那就意味着自己向构筑者的实质更迈进了一步，直至其他元素达到那些石块所坚持的时间。
想到这里，莱栖回头看向身后同样在思索中的克伊诺，说道：
“这里好像很适合我练习魔法，你可以先去其他地方，时间到了，我们在格卡德部落汇合就可以了。”
只是克伊诺却摇头回应，她也并不打算离开。
莱栖的话同样引起了她的思绪思考，既然莱栖可以在这里通过掌控封号的实质，那她也同样可以，无论自己的族人去了哪里，位阶才是保证自身能够寻到他们的根本。
身为精灵一族的非凡者，她十分清楚下个位阶的实质需要什么。
德鲁伊，这在精灵语中的意思，是生活在森林之地的自然的信者。
代表了自然之地的守护者，是自然的伙伴，是诸多动物的亲近之人。
这个封号能力的实际应用就是拟态自然，以身体作为自然的载体，在其中拟态各种自然生物的力量。
但拟态生物的要求很高，这不仅要需要对魔兽有极强的感悟，还需要借由心灵之力，使得自己相信自己已是魔兽，不然极有可能造成失控。
那是心与灵的不统一，而造成的思维混乱。
失控的精灵往往会变为半精灵半兽的存在，此后慢慢的因为身体的不协调而慢慢的溃烂死去。
并且，拟态序列级魔兽的能力更为困难了，也更容易失控。毕竟，那近乎额外获得了一个封号，虽然只包含它的部分能力。
因为这可怕的后果，大部分德鲁伊也只会使用较为简单的魔兽的能力。
例如使用鹰眼来配合明视，可以清晰的看到数千米之外，或者拟态麋鹿等其他生物的下肢增强力量，拟态鱼鳃等结构在水下呼吸。
所以，德鲁伊的实质就是，成功拟态一种魔兽的能力。
身材硕大的雪熊颇有些可怜的看着同伴渐行渐远，而自己却只能待在这里，不仅如此，还有一个女性精灵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虽然她身上那种自然的气息它很喜欢，但这视线还是这让它不禁发毛，寒风顺着毛发间拂过，更寒冷了。
这雪熊不就是极好的对象吗，克伊诺这样想到。
此后的这几天，莱栖蹲坐在空白与真实世界的交界处，不断地对着那片空白的世界施放魔法，调整自身的精神力，或是天启魔纹的细节，感悟元素生成的过程，力求它们能在空白中多坚持一秒。
与之相对的，克伊诺则一直抱着那只雪熊，温热的手穿过软乎乎的皮毛，感受着它身体的结构，从肌肉的纹理，到骨骼的形态。
就是可怜的这只大熊，时常需要长大了嘴，寒风径直灌入其中，只因克伊诺要查看它的口腔，乃至牙齿的结构。
时间就在这样中一点点过去。
第三十九章 不该出现的人
寂寥的边境之地，素白色的一切像是隔开了一方世界，如此空洞，仿佛永恒。
而就在靠近交接处的地方，数块硕大的岩石堆砌在一起，将刺骨的寒风隔绝在外。
岩石之丘的庇护下，克伊诺手中提着只兔子，忽然开口道：
“莱栖，那边好像有声音传来。”
“呃？”，莱栖的声音有些虚浮，神情也无比恍惚。
这已经是九天来，他第十三次耗尽精神力，莱栖已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将火焰投入虚空，然后看着它一点点燃尽。
要知道以莱栖那充沛的精神力，和以天启魔纹释放魔法的方式，施放普通魔法耗尽一次精神力都极为困难。
但也因此，莱栖掌控的火系元素得以达到了完美塑造层次，每一簇火焰都无比真实，静静地燃烧着空气发出爆鸣，就好像底下确有燃料似的。
听到克伊诺的提醒，他清醒过来，呆滞的眼神也重新恢复神采。
看了下静立虚空中的火焰，莱栖不禁露出苦笑。
十天左右的时间就能掌控一种元素的完美塑造，快吗？
的确算是很快了，但事实上，早在一开始，莱栖的火元素就已经接近完美塑造的状态。
毕竟，炎塔是莱栖使用的第一个序列级魔法，虽然立即就因结构不稳而溃散发生爆炸，随后在兽潮中，莱栖当时更是施放出了近乎完成的炎塔，成功将那泰坦序列的巨猿焚尽。
下面便只剩下风系与水系元素了。
两人随之站起，克伊诺手中的雪兔也终于逃离了被揉捏的命运，蹦跳着消失在了雪原深处。
趴在石丘后的雪熊也爬了起来，看向克伊诺的眼神中充斥着惊惧，但在听到声音后，它棕黑色的眼瞳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辉，终于，终于可以摆脱“魔爪”了，小心翼翼的自石丘探出熊头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
走出石丘的庇护，永不停息的寒风转瞬间便呼了上来，发丝飞舞，衣袍猎猎作响。
两人看向一片空白之处。
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什么也没有，但声音的方位感很明确的告诉他们，正有一列车队自不存在之处驶来。
雪熊的咆哮，车轮碾过冻土的扎扎声，以及数人说话的声音。
不过一会儿，雪熊那极为辨识度的头颅探出空白，这场景略显惊悚与诡异。
慢慢的，一列车队出现自空白之处出现，六十余架马车，回来的只有十余辆，并且其中多了些身影。
车队驶过石堆，但他们看向莱栖两人的眼神毫不意外，就仿佛二人从未离开过车队一般。
两人对视了眼，都感到有些古怪，还是收拾东西登上车厢，向格卡德部落的方向前进。
又是一段不算遥远的旅程，半个小时左右，部落那极具辨识度的围墙出现在视线中，车队为首处的领队便高喊道：
“族长，分族的孩子们带来了。”
队尾，莱栖这时才意识到，那些增加的身影的确大都是孩童，乖巧地坐在车厢中，还有些孩子探出脑袋，好奇的看向他们。
毫无疑问，他们应是来学习魔法的，他们将是部落的未来。
两人回到暂住的石屋，刚一踏出门口便看到厚实的兽皮坐垫上多了块圆形的金属，上面使用细小的白色宝石镶嵌出漫天晨星，可以想象的到，在星光的照耀下，那必定是极其美丽的。
跟随着赶来的守卫这时开口道：
“精灵阁下，这是那两位矮人送来的，愿南晨永照！”
莱栖的神情略显疑惑，“他们现在是？”
“已经离开了。”，守卫如实回答道。
“这与部落内座钟的表盘一致。”，说着，他伸手指向部落中央那新建起的石塔。
顶端摆放着一座钟表，形似山岳，通体由黄铜所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属的亮色，中间的白水晶透亮清晰，其内的表盘亦是华美繁复，最中央处，南晨高悬，如临高天。
克伊诺与莱栖两人同时微微点头，有了那座钟，即便他们离去，南晨之名依旧会传播下去，而不至于淹没在风雪中。
话罢，守卫离去。
莱栖两人也得以进入石屋，将那面精美的星图竖在墙边。
而就在他们回来后不久，带着赫纳温远去其他氏族传道的乌克利斯也赶了回来，藏冬之日将临，他们要赶时间前往大联邦了。
但就在他们回到部落，乌克利斯一脸惊讶，颇为不解的一路走来，而与之相应的，他身后的赫纳温则显得十分慌张，低着头缀在后方，他只想跑到莱栖面前，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是要在这里开创青金魔法学院分院吗？
同时，他一直注意着走在身前的圣者，生怕他发现什么，而后质问众人，圣者的威仪之下，他们根本无法隐瞒。
忐忑中，莱栖反而迎了出来，站在石屋门口，看向赫纳温挤眉弄眼。
“什么意思？”，赫纳温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中不断嘀咕。
迎着乌克利斯问询的目光，莱栖笑着解释道：“那些是大陆内陆某些人类神选者发明的小把戏，叫做....”
“魔法！”
反倒是乌克利斯恍若记起了什么，脱口而出。
......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好似有冰冷的雪飘零，落到众人身上，将一切冻结，但更为寒冷的却是赫纳温三人的心。
莱栖脸上的笑容无比僵硬，上挑的嘴角微微抽搐，心脏一时停滞，同样的，后面的赫纳温也摒住了呼吸，呆立着，有些不知所措，克伊诺听到那个词汇也心脏狂震。
他们都很清楚，魔法出现在大地母神封神之后，由奥术之心扎LS斯大师发现，是两千年之后的事情，现在，应该连这个词汇都还未出现啊！
而乌克利斯接下来的自语更是让几人不明所以，仿佛时间错乱。
“我好像听过这个词，某些神选者的小把戏....”，轻轻的揉着额头，乌克利斯好看的眼眸闭上，思索着，并不断低语。
“风语，嗯，对的，是风语氏族的小伙子，是叫做安托瓦尼特，很棒的水手！他也会这个！”
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他显得有些高兴，轻声笑着。
平静的语言在几人心中却掀起了巨浪，雷霆炸响。
第一代大魔导师，魔法师公会第一任会长，自然风息，安托瓦尼特.风语，他的名字，即便并非魔法师的克伊诺也十分熟悉，自然之息，圣希弗斯这样评价道。
一位真正的神之眷者。
“你们也是在那个小小的人类王国学到的吗？扎LS斯王国？”，乌克利斯一边说话一边侧头看向身后的赫纳温。
“对，对！”，没怎么思考，赫纳温急忙点头回应。
莱栖愣了下，也不住的点头，生怕这完美的借口溜走。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那位魔法界的大前辈好像已经为后人准备好了借口，那莱栖也就不用搬出自己准备的话术，也不需要赫纳温的配合了。
瞬间，乌克利斯的双眸变得明亮，其中满溢着好奇，将放在腰间的笔记本和羽毛笔也抽了出来，拿到手中。
“扎LS斯王国在哪里？为何地图中并没有这里。还有，魔法是什么？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你们认识安托.....”，每遇到不知道的地方，乌克利斯便像是虔诚的学者般，问个不停。
但这些问题，莱栖也不知怎么回答，因为这必定牵扯出更多的问题。
还是克伊诺解了围，她自石屋内取出了那面镌刻着漫天星斗的表盘，说道：
“圣者阁下，这是那两位矮人所赠的，他们还以此为表盘设计了那座时钟。”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乌克利斯看到了象征时间的表针在星图之上划过，诸星流转，南晨永照。
下一刻，他放下了手中的笔记，虔诚地向着那时钟躬身。
那不仅象征着南晨，同样是锻造与机械的造物。
随后，他站直了身体，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已经不再需要在逗留在格卡德氏族了，我们该离开了。”
他知道，当钟声响起的那刻，部落之人便会下意识的轻诵南晨之名。
“关于魔法的事，以后再聊吧！”
乌克利斯的话语像是赦令般，三人不约而同的呼出一口气，对视了眼，同时笑了出来。
只是，乌克利斯向石屋内走去时，略有些疑惑的嘀咕着什么。
“魔法，好像不止一次听过，还有一个人也说过，人类，那是一个人类，一个极好的画师......”
第四十一章 大德鲁伊
车厢外，寒风撕裂开空气发出历响，但同时的，这寒冷的风也席卷着进入契布曼心中，他长叹了口气，微微躬身道：
“精灵阁下，我在前面的马车中，随时等待着您的召唤，如有需要的话。”
说罢，他侧着身子打开前方的车门，招呼着驱赶马车的侍从停下来，而后下车。
乌克利斯微微颔首，依旧在笔记上记录着什么。
外面，素净的白色自高天缓缓洒下，万物都装点成了雪色，星光照耀之下，一起都更显得寂静。
这是藏冬之月的第一场雪，慢慢的，雪愈来愈大，将外面的景象剪的斑驳，像是投进记忆之海的零星碎片。
而在车厢内，随着乌克利斯将笔记合上，众人眼前的一切逐渐朦胧虚幻，霎时破碎。
......
藏冬之月9日。
三架马车排成一列，隔绝自北方吹来的寒风，三匹马覆着粗布，百无聊赖的嚼着干草，只是时不时抬头看向克伊诺的目光中，畏惧中却又带着亲切。
篝火前，契布曼将手靠近火焰并不断揉搓，以求获得更多的温热，他笑着说道：
“顺着这条卡玛河一直向前，行进一百多公里就是康布雷邦国的第一道边卡。”
“再后面就是康布雷邦国的镇子，如果不进入联邦内部的话，就可以选择在那里下车了。”，他的声音带着问询的意味。
这一路上，那位名叫赫纳温的青年一直在向他讲述关于南晨，妥妥的传道士模样。
契布曼虽然并非雷霆之神的狂信者，但身为大联邦的成员，他无论如何也是相较于更为倾向于侍奉竞技与战斗。
当然，大联邦内也并非只有这一种信仰，亦有其他存在那片土地山传播，不过对于未知的存在，他还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的，只是赫纳温讲述的判断方向位置的方法，对他们这些时常在外的行商来说的确十分适用的。
“你们呢？”，莱栖反问道。
“我们商队隶属第二王子，泰恩.康布雷殿下，这次回去需要我前往军部进行交易确认。”，契布曼颇有些歉意的说道。
这是十分有必要的，毕竟有关铁器的交易是受到严格管控的，更何况还有那些带回来的非凡素材。
卡玛河旁，乌克利斯在教导克伊诺，听到两人的交谈，他扭过头来，他笑着问道：
“军队吗？我们是否可以一同前往？”
“这....”，面露难色，拒绝的话语就在嘴边，但契布曼却感觉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仿佛忍受着巨大压力般，他身后侍卫模样的人向前迈出一步。
低声道：“尊敬的圣者阁下，并非康布雷邦国不欢迎您的到来，实在是以您尊贵的身份，难免会造成些不同寻常的事。”
“前往军队一事，还是请您再考虑下。”
亚摩斯.辛克是泰坦序列的卓绝位阶非凡者，他同时也是康布雷邦国的将领之一，他一方面保证商队的安全，一方面见证交易的进行。
也因此，他也能够想象的到，在进入联邦的第一个城镇中，必定有联邦的圣者待命，甚至说不得还不止一位。
这种情况下，乌克利斯提出要前往军营，无论是参观还是准备做什么，无疑都会使得邦国高层更加紧张，稍有不慎，引起的可能就是联邦于精灵氏族间的战斗，这是连洛翔陛下也担不起的。
点了点头，乌克利斯笑着回应：“那就是可以去了？”
面色一僵，亚摩斯无奈颔首回应。
与之相对的，赫纳温则跃跃欲试，他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是需要判别方向，或者与旅者相关的，圣者必定会去掺和一下。
从在外狩猎为生的欧比斯人，到时刻辗转在各个地域间的行商，现在，他们似乎还要去军队中传道。
想到这里，他颇有些激动的看向莱栖，希望能和好兄弟分享一下喜悦，要去军营唉！虽然他对成为士兵并不向往，但新奇的事物和精灵总是令赫纳温感到振奋。
但很遗憾，莱栖一脸平静。
毕竟在莱栖的生活中，他可是一直和城卫军打交道，并没什么感觉，只是他好像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一位精灵。
至于克伊诺，现在则盘坐在河流旁的石头上闭目冥思。
不得不说，精灵序列的她在这个心灵世界的确如鱼得水，同时，乌克利斯也十分乐于教导她。
自格卡德部落一路过来，路上的风景掩埋在风雪中，并没有太多需要记录的，所以几人的记忆便只有乌克利斯教导克伊诺，其余时间尽皆一闪而过。
而就在那段时间，克伊诺只觉得赫纳温两人身上的怨念快要将她淹没，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其中的对话对莱栖而言也并非无用。
旅途中，乌克利斯拂过车厢，几丛翠绿的枝叶自木板的缝隙间抽出。
“德鲁伊的能力并非始终如此，第二位阶的能力代表了衪对于丛林，沼泽，泉水等自然之地的权柄，是衪神国的象征。”
对面，克伊诺端正地坐着，听着。
这时，乌克利斯侧首问向莱栖几人：“那你们是否思考过，衪之神国的存在，又与生活其中的生灵有什么联系吗？”
听到这个问题，几人都不由自主的愣住了，因为这是谁也不曾想过的，就像是在问为何火焰会带来热量一般。
神明的权柄，他们又岂能，又岂敢去揣摩！
看着几人拘谨的神态，他轻笑了声，说道：
“在十分古老的年代，其实就是衪初登临神位之时，第二位阶的能力确实无比贴合自然之地，这个位阶的神选者能够大幅度加持自身的状态，增强对于自然之地的掌控等。”
“只是后来，衪的第二任大祭司，阿加莎利.风语，大德鲁伊殿下，以心灵之力配合丛林权柄成功的拟态了其他生物的特征，并获得了对应的能力，此后，第二位阶的神选者才被称为德鲁伊。”
几人瞬间被他惊世骇俗的话语吓到了，这感觉，就像是有人替换了衪的权柄一般，将自身的想法施注其中。
但下一刻，莱栖便感到这个“故事”有些熟悉，简直像极了扎LS斯阁下发现魔法的时刻。
心中一惊，莱栖也同时想起了依靠诵念典籍而施放力量的天使序列，以及擅长各种仪式的恶魔序列。
这些总不可能是神明赐下的能力，毕竟光辉教派的诸多典籍都是在衪成神之后才进行编纂的，更不用说在恶魔序列的仪式中包含的有关的物品，其中某些甚至远远晚于恶魔之神成神的时代。
“能力并非是一成不变，需要的是应用。”
“所以德鲁伊封号虽然是衪神国权柄的体现，但它的的实质其重点确在心灵。”，说着，乌克利斯轻轻拂过自己的胸口。
神情感叹，似是追忆，乌克利斯继续说道：
“但仅仅是这样，还无法做到拟态出其他生物的特性，毕竟这种能力牵扯了太多太多，有太多限制条件。”
“第一点，你所拟态的生物必须与自然有较为亲密的联系，这样才能籍由衪神国的权柄与之建立起桥梁。”
他抬起手点在克伊诺的额头，轻声道：
“第二点，明确你需要什么，贪婪往往只会带来失败与无法掌控的后果。”
“纵然是苟活在蛀洞中的虫子，也拥有着不止一种能力，更何况德鲁伊所要拟态的可能是同为神选者的其他生物。”
“如果你想要翱翔天空，那就去得到它高昂在空中的心，如果你要将目光送去远方，那就去获得一双尖锐明亮，不被遮蔽的眼睛，想要用撕咬，那就去磨砺你的爪与喙。
这是大德鲁伊在《生物图录》中对雄鹰的描述。”
“下面是最后一点，用心灵的力量将这句话镌刻在心中。你是它，又不能是它。”
乌克利斯的话语包含哲理，又像是在用隐晦的词汇在阐述一个黑暗的事实，在非凡世界中，那往往意味着，失控！
克伊诺若有所思，缓缓点头。
时间再次回到现在，河流旁的石头上，因寒冷凝结的冰沙缓缓在河岸堆积，再在阳光的照耀下消融而去，冰冷的河流带着浓重的湿气拂过身侧，在克伊诺那宽松厚实的长袍上凝出点点水滴。
寒意慢慢侵入身躯，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刺痛的感觉，像是吸入了一口破碎的冰晶。
她的口中自语着，这是鱼儿在水中的感受吗？
第四十二章 高岭氏族
短暂的休整结束后，几人再次趁着昏黄的暮光和慢慢升起的璀璨星辰开始赶路。
因为乌克利斯的缘故，契布曼也只得带领车队在晚上迎着星光赶路，而在白天休息，这显然不是一个老练的旅行商人应当赞同的行为。
只是好在天气似乎远不如他想象中的寒冷，留下的几匹马也未曾生病，十天的旅途依旧神采奕奕。
但是亚摩斯那独属于战士的直觉告诉他，事实却并非如此。
不止一次，他都能感觉的到，磅礴的天地伟力自远方席卷而来，狂热的泰坦之心不住的预警，但下一刻，心跳减缓，呼啸的风雪停息，归于平静。
再看向身后的马车，依旧不紧不慢的行进着，甚至连马儿的呼吸都未曾紊乱。
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圣者的伟力，那是足以与自然抗衡的存在。
突然间，奇怪而富有韵律的呼嚎声，伴随着猎猎的寒风远跨数千米传来，其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扭曲和恶心之感。
就像直面一滩腐烂的碎肉，不仅肮脏，而且散发着恶臭。
听到这声音，时任军官的亚摩斯顿时脸色一变。
他知道，这是高岭氏族的游猎队伍，就在自己跟随行商队前往阿格玛雪原之前，此处边境就时常传出高岭氏族侵袭村镇的消息。而且根据那种畸变与扭曲感，亚摩斯判断，其中必定有亵渎者存在，还必定跟随着诸多的恶魔序列神选者。
他猛地站起打开车门，高声呼喊道：
“高岭氏族那群杂种来了，加速，加速，冲过去！”
这话语好似雷霆炸响耳边，位于前方的两匹马儿顿时受惊，加速迈动马蹄向着前方奔驰而去。
随后，他双目之中充盈着雷光，纵身发力跳上车顶，对着后方的车厢喊道：
“圣者阁下，高岭氏族的人来了，我们并不想与之接触，还请你驱马赶上！”
后方，莱栖等人的的马匹并无人驱赶，他不得不直呼圣者之名。
但那马车内部却并没有回应，再感受着身下马车那不正常的极速，亚摩斯瞬间会意，点了点头。
“康布雷第三军，亚摩斯.辛克恭候您的到来。”
又是一阵轻柔的风自后方传来，寒冬中，带着自然的风息是如此轻柔，又是如此强力，两架马车飞驰而过，契布曼的声音都被寒风拉扯的有些模糊。
“亚摩斯将军，他们，他们不去了吗？”，契布曼有些复杂。
此刻，亚摩斯已经坐至车前，自侍从那里拿过缰绳，一边掌驭着马车，一边摇头说道：
“不清楚，但无论如何，邦国会做好迎接的准备。”
身为邦国的神选者，又身处军团体制，他很清楚，乌克利斯等人并非只是实力强大的旅行者，他们代表的是一位可称无上之人的威权，是衪之道在现世的体现。
眼睁睁的几架马车突然乘风远去，那古怪的嚎叫声顿时为之一滞，但下一刻又突然响起并愈发靠近。
在后方，莱栖几人乘坐的马车已停在原地。
乌克利斯拉开窗户上的木隔板，顿时，刺骨的狂风灌入车厢，发丝飞舞，寒冷中，他却睁大了眼睛，兴致昂然的听着那传来的呼嚎声。
下一刻，他的面色有些苦恼，侧头看向莱栖。
莱栖微蹙起眉头，但突然间，清晰而明确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就像是有人紧紧的伏在耳边低语。
“为了死亡，为了戴伦达兹，为了永不停息的灾厄！至于其他的，那些多是野兽的吼叫声。”
皱着眉头，莱栖将那些声音翻译了过来。
一旁的克伊诺这时也开口道：
“深渊的第三领主，灾厄的君王，戴伦达兹.斯霍鲁，他们信奉的应该是这位存在。”
相传，以月亮为象征的幽深地狱一共有九层，每一层都广袤无边，并且由一位恶魔领主统帅，就像是元素领主的封号能够获得强大力量一般，恶魔领主同样是一种强大的封号，只是深度愈深，这封号也就愈强。
深渊的最底层，掌驭最广袤的第一渊的第一领主，便是死亡之神，恶魔之神，永恒的月之主，衪是巴尔.耶塞尔。
而在其余的恶魔领主之中，相传第二领主亦有着永恒之名，被称为欢愉魔女，欲望的领主，莲达.耶塞尔，传说她是恶魔之神留存于世的唯一的子嗣，已不知统御第二深渊多么久远的岁月。
在这种情况下，第三渊领主的威仪便可以想象。
那是几近神明之下的至高，因此，他作为权势最大的恶魔领主，在现世的信众也极为广泛，整个高岭氏族，近三成的生灵，不仅是人类，那些拥有灵智的魔兽，矮人甚至少许精灵都信仰灾厄领主，其他的也都被各元素领主以及惊惧领主，至黯领主等的瓜分殆尽。
就在克伊诺讲述的这段时间，发出呼嚎的高岭氏族游猎队已破开寒风来到近前。
众人也在这时看到了他们的容貌。
在没有完整的社会结构时，兽类的皮革永远是最好的材料，高岭人也不例外，他们无不身披着简陋的兽皮衣裳，以厚重的带着皮毛的兽皮裹在身上，边缘粗糙，保暖的毛粘连一起，显得如此肮脏。
不仅如此，他们的身上连同身下的坐骑都挂着各式骨片，兽齿，随风发出响动，像是死亡的赞歌。
他们的坐骑也极为特殊，形似马，但却长着獠牙，某些地方还有突出的骨刺，发出的嘶吼好似恶狼一般，这是被称为狼骑的魔兽。
游猎队伍的为首之人逼近马车，他着胯下的恶兽炽热的鼻息带着腥臭，阴黑的双目映不出一丝光亮，毫无疑问，它是恶魔序列的序列级魔兽。
这人棕红色的长发使用兽皮绳随意捆扎，面上涂抹着红黑色的颜料，与那嗜血眸子辉映，更显得狰狞恐怖，看到乌克利斯探出的头，他不禁有些愣住，随即喜悦的神色闪过眼底。
自语着，“精灵，是外在的精灵。灾厄领主陛下必会降下恩泽，死寂的灾厄终将来到！”
不过，他也有些疑惑，往常无论是谁见到他们，都必定是惊恐的。
但现在，无论是那安静的马儿，还是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精灵，都显得是如此诡异。
终究，于灾厄的狂热信仰使得他抛开了那些，张开嘴巴露出黑黄尖锐的牙齿，嘴巴开阖说着什么。
声音再度传入莱栖的耳朵，他也继续翻译道：
“无上的灾厄领主，尊崇的第三渊之王，接受了你们的献祭！”
乌克利斯更是面露好奇，拿出笔记本记录了些什么。
随后，拉着马车的马儿像是看到新鲜的嫩草般，竟低着头向那恶兽缓步而去。
马车行驶在荒野并不算十分颠簸，但这细微的震颤却依旧使得赫纳温心惊肉跳，他知道，圣者阁下已经对高岭氏族产生了兴趣，这些用来远途跋涉的种族确是适合散播衪之星辉。
赫纳温既惊惧又有些意动，虽然前往信奉恶魔的族群比参观人类军队更加刺激，但反感总是会有的。
无奈，轻叹一口气，他拿过垫在身后的背包，自侧面取下了挂在其上的圆形金属盘，双手托举着抱在怀中。
反倒是游猎队的领袖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配合的，往常哪次不是将其捆绑，必要时候就地杀掉那些不配合的更是寻常，这段时间以来，他们部落就地杀死的反抗者没有两千也差不多了。
驭使着身下的狼骑转身，他未曾将莱栖几人捆起，反而任由他们乘坐马车跟上，不知是因为他们的配合，还是因为某种未知力量的影响。
莱栖这时打开了车门，坐在车厢前装作驾驭马车的样子。
而实际上，他的注意力可是一点也未曾在马匹上，而是不断感知着那股作呕的灵性波动，那是如此的强大，狰狞，扭曲，带着畸变腐败的意味。
毫无疑问，这家伙的位阶必定在卓绝位阶以上，一位亵渎者。
这股熟悉的压迫感，竟使得莱栖有些激动，低着头，紧咬着牙齿，身体颤动，几缕声音自其牙缝间挤出，艾利奥博！
赫纳温这时坐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搂过他的肩膀。
“好兄弟，一个小小的死灵师，回去我就请弗兰霍奇大伯帮你报仇，他可是一位圣者呢！”
抬起头来，莱栖看着他脸上的微笑，同样僵硬的笑着回应。
但他很清楚，赫纳温所说的近乎不可能，安达卡大森林的精灵一族必定是遇到了危机，不然泉涌部族的圣者不会不出手的，更何况是夜狩部族的圣者。
更不可能因为赫纳温的请求就离开大森林，远去千万里追杀艾利奥博。
后方，克伊诺猜测到两人在讨论什么，不由得有些羞愧。
她又想起了第一次遇到莱栖时的场景。
马车的颠簸中，几人乘坐的马车一点点来到高岭氏族的游猎队所在，这时，他们才发现这之中并非只有人类，有矮人的存在，甚至在角落处，还有一位精灵的身影。
但无一例外的，他们神情呆滞，骑在被称为狼骑的魔兽上毫无反应。
只是在低声诵念南晨之名的赫纳温未曾注意到这点，他抱着金属星盘正欲下车，却被一双手按住了。
是莱栖，他平静的坐在一旁，按着赫纳温的手愈发用力。
愣神了下，赫纳温扭头看向坐在车厢内的乌克利斯，却发现不知何时，圣者已收起了笔记与羽毛笔，神情平静。
不知为何，赫纳温却自这股平静中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这并非来自拂过身侧的寒风，而更像是恐惧，一种要将精神都静滞的冷意。
“他们不值得群星的眷顾！”，莱栖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
赫纳温这时才扫视看去，那些游猎队的狼骑旁挂满各式生物的颅骨，狰狞扭曲，五颗眼窝，两张嘴颚，杂乱丛生的牙齿甚至能自额头长出，更不要说飘摇旌旗下的旗杆了，各种怪异的分叉不规则的生长在不知何种生物的臂骨上，裹着兽皮的关节下甚至还隐隐可见惊恐的面目。
仅从这二十人余的游猎队便可看出，整个高岭氏族，那些信奉恶魔的部落究竟有多么恐怖，多么残忍。
就像是根植与血肉与骸骨之上，伴着死亡与恸哭，生长出的象征厄难的花卉，猩红的叶片上布满了惊恐畸变的面容。
寂静无声又真实存在的波动缓缓收缩，乌克利斯的眼眸愈发深邃，嘴角带着抹笑意，自问自答似的：
“一位恶魔吗，很不错呢！”
随后，他说道：“走吧！”
淡淡的声音却好似不可违背的律令，除却马车上的莱栖三人外都整齐的调转方向，向着未知的地方前进。
十数骑留在原地。
当几人驾驭着马车远去，许久之后，此处才伴随着一阵爆鸣化作一片火海。
克伊诺几人很清楚，他们早已死去，留在那里的不过是被死灵师掌控的尸体罢了。
莱栖也知道了，这只游猎队的统领并非亵渎者，而是与艾利奥博同位阶的死灵师。
马车伴着扎扎声驶向高原的方向.....
第四十三章 恶魔辅导（上）
愈往高原方向驶去，地貌便愈显得荒凉，土地都显着贫瘠的灰白色。
围坐在火堆旁，克伊诺烤着自附近狩猎来的野兔，时不时瞥一眼呆滞地站在不远处那人数众多的高岭人，就像是静止背景般，连同其下的坐骑都一动不动。
这使得她不禁有些思绪翻涌，因为这就是心灵序列史诗位阶所能做到的。
不仅如此，心灵序列的她也对这种能力有所了解。
将所有人的心灵籍由圣者自身的权柄拉入心灵的世界，所有的思绪，状态，心智乃至经历都会赤裸裸的呈现出来，就如同莱栖几人便是以第三者的身份替代康洛斯等人进入了乌克利斯的心灵之域。
而那些高岭人却不同，他们是被生生拖拽进来的，在绝对的心灵之力面前，他们的经历只能想是摆在面前的图册般，任其翻阅。。
也因此，他们一路调整路线逐渐向高原靠近，途中，已不止一次遇到过其他游猎队，但无一例外，那些人也变为了静滞背景的一部分。
只是他们可不像遇到乌克利斯的那支一样倒霉，狰狞的狼骑之后，数百身着粗布服饰的民众如同牲畜般被捆绑着，拖着沉重的躯体行走在荒野上，步履蹒跚，随时都可能倒下。
面对诸多难民，下面的事情嘛，就轮到神官阁下了。
姿态端庄，怀抱一片星空，双眸亦如银星般闪耀。
任谁看到了，都会毫不犹疑的相信，这便是神明的使者！
轻诵南晨之名，回去吧！向着最明亮的那颗星，前进吧！不必回首，那是恶魔的巢穴，不必悲恸，希望的星辉永远在前！
赫纳温“劝回”的民众数以千计，马车后的队伍也愈发壮大，而且肉眼可见的，南晨亮了一点，也仅仅是一点。
但微不足道也是光嘛！
以较快的速度结束完了晚餐，莱栖起身向着呆滞的高岭人群缓步走去。
一旁，乌克利斯面露疑惑。
“康洛斯的朋友，很多朋友，乃至老师，都曾经被一位恶魔杀害，只有包括他在内的几人幸存，至今，那位恶魔还存活着。”，挑拨了下篝火中的干柴，克伊诺开口说道。
对面，赫纳温神色颇有些紧张，因为这并非是这个世界中事情，而是数千年后发生的，他不确定圣者是否会发现端倪。
不过，听到克伊诺的讲述，乌克利斯沉默了下。
就在下一刻，莱栖身前就近处的一只狼骑突然发出嘶吼，其上的非凡者也好似恢复了神智，醒了过来。
他张开嘴巴，露出黑褐色的尖锐牙齿，发出一阵吼叫。
“死亡，灾厄！”，他这样吼叫道。
不远处，赫纳温顿时站起，面色惊慌，正准备冲过去，但克伊诺拉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视线回来，莱栖虽有些惊讶，但他本就是想观察下这些恶魔序列的非凡者，所以已将精神力放了出来。
就在那人做出动静前，便有奇异的波动传来，就像是预警般，莱栖驱使着狂风瞬息后移。
但那吼叫声中的非凡之力还是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莱栖，使得他突然有些困乏，甚至想要就此闭上眼睛。
莱栖瞬间意识到，这是属于梦魇的能力，恶魔序列的启灵位阶封号。
记载中，梦魇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其他人的精神，可以做到将其的梦境向恐怖的方向发展，死在梦境中的不在少数，同时，梦魇也代表了衪于黑暗的权柄，这就导致他们可以更好的掌控黑暗，就像汪洋序列掌控水流一般。
此刻时近黄昏，远处只剩下一抹淡金，这种情况下无疑是恶魔序列的主场。
莱栖借着掠风术拉开了距离，深呼了口气，嘴唇开阖做出诵念的样子。
就在狼骑上挂着的颅骨碰撞而发出响动，缓靠近时，地面颤抖，大块的沙石随风而起，狠狠地撞来。
砰砰！几声闷响之后，面目狰狞的高岭人已经趴在地上，眼瞳无神，却依旧恶狠狠的盯着莱栖。
风声破响，石块在气流的驱使下凝成风岩之蛇，朝向他的方向砸下。
但霎时间，地上的那人融化做一滩暗色。
风岩之蛇的撞击下，他安然躲过，风岩只蛇犁地而过，只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就在这时，他的身影自不远处浮现出来，只是面色苍白了些。
恶狠狠的拔出腰间的骨刃，噗的一声扎在身旁瘫倒在地的狼骑身上，滚热的鲜血喷涌而出。
这人则张开嘴巴，尽数吞入口中。
颇为享受的舔了舔嘴角，沾染着血色的面孔更显狰狞。
面色恢复，他猛地撑地跃起，咧嘴一笑，手持滴血的骨刃向前刺出。
陡然间，流淌在地面的血液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随之腾空而起，鲜红中裹挟着暗色，像是箭矢般飞射而来。
呼，激烈的风声炸响，几簇血箭射在风岩之蛇上，只能留下几点暗红色。
莱栖知道，身前的这位高岭人虽然还处在启灵位阶，但应该已掌握了恶毒巫师的实质，能在一定程度上借仪式之力。
那杀死狼骑的行为应就是一种简易的仪式行为。
想到这里，莱栖尽可能放开精神力，捕捉灵性波动。
身前不远处，暗色翻涌，黑色像是凝成了实质般，将那人的身形笼罩在其中。
莱栖也不再遮掩，借掠风术飘在半空，地面上的碎石飞起，附在风岩之蛇的蛇躯上，环绕周身。
远处，不仅是克伊诺面露惊容，就连拥有构筑者封号的赫纳温都有些不可置信，甚至一度怀疑是否莱栖已经进阶超凡。
不然真的很难解释，为什么好兄弟莱栖的土系魔法好像比自己还要强大。
“这也是魔法吗？”
“学习魔法的人都能做到那样？他不是第一位阶吗？”
坐在篝火旁的乌克利斯双眸亮起，兴致盎然，一边问着，一边取出笔记和羽毛笔准备记录。
赫纳温神色悻悻，嗫嚅了两下，无奈的点了点头，他不知如何讲述莱栖的行为，因为这即便是在后世也有些惊世骇俗。
一般拥有感知封号的魔法师，即便掌控了某种元素的实质，也只是增强对应魔法的威力而已，像莱栖这样直接跨位阶施展魔法，恐怕是只有在诸多大魔导师的传记中见到了。
而就在乌克利斯拿起羽毛笔准备记录时，莱栖那处的战斗却在短时间内陡然结束。
浓厚的黑雾翻涌如涛，像是灼热沸腾的水一般狂舞。
风岩之蛇拱起身躯，陡然射出，瞬息便没入了黑雾之中，身形隐现。
噗呲，噗呲！
风岩之蛇躯体上的岩石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快速风化，而后片片剥落，这由梦魇掌控黑雾有腐蚀性！
如同古老时代的简陋药剂，没有刻意的配方，更无精准的剂量，但却充斥着原始而强大的力量，一如此刻。
与此同时，一股更加幽深的感觉侵入了莱栖的脑海，让人惊惧。
但仅就这种程度又怎会产生效果，莱栖可是数次在那悠远浩渺的声音中挺过来的，这感觉虽然难受，但还在可接受的范围。
精神力更加凝聚，南晨闪耀，风岩之蛇瞬间便在黑雾中锁定了目标。
直直地砸入黑雾，而后将其紧紧困在其中。
下一刻，黑雾中有九点赤红的火光闪耀，噗的一声爆燃之声！两米多高的炎柱于晦暗中燃起。
紧接着，火焰开始流动旋转，瞬息间形成一座塔，表面流动着赤红色的熔岩，灼热的气浪将黑雾吹散。
直至过去十个呼吸，炽热的红色才渐渐消散，恐怖的热量也消弭于无形。
再望向原先那位高岭人所在之处，只留下一堆焦黑的石头，像是一个孤独的坟茔，至于其中的灵性波动，生命特征等的已经完全消失了。
此刻，赫纳温几人却有些呆滞。
他早就知道莱栖是一位天才，两个月的时间就晋级启灵成为非凡者，而且在此之前还自一位亵渎者手中逃走，但直至现在，他才觉得自己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好兄弟，他现在都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能打过这位好兄弟。
但一想到那好像不需要时间的释放速度和不正常的魔法强度，他就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赢了还好，要是输了......
一旁，克伊诺也抱着与他相同的想法，如果当时真的放开了手脚战斗，恐怕要不了多久，自己也会落得和那位高岭人一样的下场，变成被碎石掩埋的一具尸体。
“有点太快了...”
乌克利斯有些无奈的放下了羽毛笔，而就在刚翻开的那页上，还是空无一物。
他无奈的向着那如石像静立的人群看了眼。
下一刻，莱栖撤去掠风术落在地上，刚准备松口气，周围沉寂的灵性却突然间再次活跃了起来。
又是一个面容呆滞的高岭人恢复了行动，不过与前面那人不同，他乘着一架由动物骸骨组成的座驾上，其下由两匹雄壮的狼骑驮着，两侧散乱的挂着各式陶土罐，乃至滴着血的魔兽头颅。
他普一动起来，便伸手扯下了挂在一旁的陶瓶，丢了过来。
惊异之中，莱栖驱使着风瞬息后撤，遇到不明的事物，躲开永远不是错误答案。
“血与灾厄!”
那人随之张口，一句晦涩难懂的恶魔语过后，陶罐于半空中炸裂。
其中是各式碎骨与猩红血液的混合，腥臭的气息，粘稠又令人作呕。
“月痕永耀！”，又是一句恶魔语。
忽然间，半空中粘稠的血液引来了一道月光，与本是令人作呕的造物，其上闪烁的清冷之光，竟有一股妖艳的美感。
下一刻，粘稠的血色内像是囚禁了一个生物，灵性增生，形态不断膨胀，短时间内已化作了双足立地的形态，破碎的骨片覆盖体表，猩红的血液组成身躯，尖锐狰狞的利角，充满着破坏力的爪与肘。
无疑，这是一只恶魔！
籍由月光，死亡，血与碎骨凝聚而成的奇迹，生于现世的地狱的造物！
身下的两匹狼骑驮着他前行了两步，他神情恍惚的开口道。
“恶毒术师，我们能以惊惧，黑暗，月光，等一切与死亡有关的事物为素材而进行仪式，效果繁杂。
塑造血腥恶魔，构建黑暗之域，或是制造瘟疫，疾病，其实，在死亡的权柄下，我们甚至可以治愈生命，只是大多数人并不认可我们的方式。
但对付我们也很简单，只要靠近，在没有其他仪式的帮助下，我们与梦魇无异。
另一个方法就是破坏仪式的进行，通过打断仪式进程，或者先前一步破坏祭品，都十分有用。
而如果不慎仪式已经成型，无论如何也不应靠近，那其中大多包含惊惧，疾病，或者其他难以察觉的危机，不然又怎能称得上恶毒之名。嘿嘿.....”，那尖锐凄厉的笑声中带着奇怪的自豪。
借着风浮在半空，莱栖无比惊异。
那位恶毒术师竟在自我介绍，对于自身的能力，应对方法都进行了详实的讲解。
莱栖扭头看去，却发现乌克利斯正疑惑的甩着羽毛笔。
那位恶毒术师，乃至血腥恶魔都在静静的站着。
莱栖知道，这一切都是圣者阁下的手笔，只是，他还有些怀疑，荣耀与史诗位阶间的差距真的如此巨大吗？甚至比自己欺负一位魔法学徒来的更轻松。
只是平静的坐着，就能瞬间通过心灵之力控制其余非凡者。
要知道，那呆立人群中可是有着不止一位荣耀位阶的非凡者，但在乌克利斯面前，却毫无反抗之力。
第四十四章 恶魔辅导（下）
也正因与此，心灵序列的非凡者往往极为克制，起码不会过多影响其的主观意识。
莱栖轻声诵念，粗壮的风岩之蛇再度出现，与半空中游曳，守在身侧。
同时，两颗硕大的火球也在空中燃起，在精神力的控制下拉扯下延长。
恐怖的热浪扭曲了空气，照亮了晦暗的夜色。
就像是等着莱栖准备好似的，地面上的血腥恶魔突然间动了起来，极具破坏力的手臂激射而出，粘稠的血液延长，尖端则是簇状的骨片，锋锐骇人。
破风声随之逼近，莱栖想起来自这恶魔主人的指导，借风躲开，同时驱使着火焰撞击，轰！
暗红腥臭的血液飞溅，同时，隐匿其中的骨片射出，但却被风岩之蛇的躯体完全挡住，除了几道划痕外，再无其他。
与此同时，莱栖也在空中驾驭风逼近那位恶毒术师。
安然坐在座驾上，他并不慌乱，随意取下挂在身上的片，砰砰几声轻响，系着染血头颅的牛皮绳霎时断裂。
“伟大的巴尔.耶塞尔啊！您是掌控死亡的君主，您黯夜的主人.....（恶魔语）”
虽然现在的他处在乌克利斯的掌控下，如同傀儡一般，但乌克利斯也只下达了简单的指令，至于他的行为，完全取决于潜意识中的行为。
魔兽头颅随之坠地，异变突生，粘连其上的皮肉急速腐烂，泛着神采的眸子也干瘪殆尽，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无处不在黑暗。
一片涌动着清冷月辉的黑暗，其中还隐隐传出各式魔兽的嘶吼，那是它们死前的挣扎，那是灵魂被折磨发出的凄厉喊叫。
简短的仪式再度完成，这里已然化作地狱，一片衪的伪神国!
......
就在莱栖在伪神国中与恶魔厮杀时，赫纳温则在百无聊赖的摩挲着金属星盘，时不时拿出腰间的吊坠盯着看，这是他自格卡德部落讨来的，只是序列级以下的物品。
风系与水系元素亲和的赫纳温，要完成灵视之眼的实质，他需要以肉眼看到其中的灵性光辉。
虽然他还未达到构筑者的极限，但这总不是一簇而就的。
与其不同，克伊诺则直直的看向黑暗之中的翻腾的火光，越看越惊心，因为相隔一个序列，胜局竟然在向着莱栖倾斜。
明视封号使她看的无比清晰，炽热的火舌已不知多少次掠过那恶毒术师的身侧，地上的血腥恶魔更是很难影响到莱栖，只有穿梭黑暗间的，由纯粹的暗影汇聚的利刃才使得战局僵持与此。
而乌克利斯却还在烦恼的甩着手中的羽毛笔，不知为何，这支笔无论蘸上多少墨水，都无法点出一个墨点，不能写出一个词汇，更不要说记录当前的场景了。
随即，伴着一声火焰的爆鸣，炽热的火焰照亮了远处的战场，驱散了浓重的黑暗。
供其驱使的诸多血腥恶魔也溃散在地，化作一滩腥臭的血色。
是莱栖赢了！
只有赫纳温对这样的结局未曾感到奇怪，给自己那么快的施放速度和同样的魔法强度，他也能赢！
同时，他也确信了，自己的确不是好兄弟的对手，这不禁使他有些苦恼，低着头，委屈巴巴的摩挲着手中的金属星图，像是在向星空寻求安慰。
只是海伦纳斯.夜狩可没时间理会他。
反观莱栖，他现在已经坠落在地，喘着粗气，若不是有风岩之蛇堆砌的石堆抵在身后，他应该已经倒在了地上。
这位恶毒术师与莱栖之前遇到的名为卡姆的德鲁伊相去甚远，且不论那人手中的银色赞歌，卡姆还拥有一位大地序列的同伴相助。
但那时，莱栖自己也是在憨憨的帮助下。
不得不说，憨憨奇怪的能力的确十分特殊，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极为适用，只是他依旧不知憨憨的序列是什么。
想着，他看了眼篝火旁的圣者。
但还未等莱栖想着如何开口，便又感知到了一道活跃起来的灵性波动。
充满着畸变，扭曲，满溢着死亡的气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的令人恐怖，莱栖知道，这次是一位亵渎者，一位卓绝位阶的存在。
翻着白眼，莱栖依靠在石堆上不再动弹。
现在的自己精神力近乎耗尽，体力也所剩无几，与其无所谓的蹦跶几下，还是好好听着，不要错漏了什么才好。
披着粗糙古朴的兽皮衣裳，这位亵渎者自人群中央缓步走出，身上悬着的骨片也都极尽狰狞，利刺丛生，古怪无比。
莱栖忍着恶臭，看着这可以称为恶魔的非凡者来到自己身旁。
他未曾言语，只是伸手按在了莱栖身后的碎石堆上。
面露无奈，但莱栖还是拖着疲惫的身躯站了起来。
瞬间，莱栖面前的岩石堆开始崩裂重组，自那一堆废墟中生出了狭长的畸变造物，相互交叉堆叠，组成了诡异的栅格状。
同时，莱栖也感觉到那些岩石发生了更深层次的变化，身为元素序列的他甚至无法控制那些土元素，就像是突然间变为了其他的物质。
不仅是土元素脱离控制，莱栖加持其中的精神力也被瞬间撕碎，脑海中顿时浮现一股撕裂的痛感，不由得暗吸了口气。
这位亵渎者没有说话，安静的站在莱栖身旁，等待着他恢复过来。
莱栖露出一抹苦笑，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战胜这家伙，圣者也没打算让自己与亵渎者动手，只是让自己亲身感受这种畸变，感受这属于地狱深处的力量。
闭上眼眸休息了会儿，恢复了些精神力，莱栖又轻诵了两声。
随即，三点火光在那亵渎着身旁燃起，噗的一声后，是剧烈而疯狂的燃烧声，两米多高的炎柱拔地而起，将其围在中央。
赤红的火光映在莱栖眸中，但只一个呼吸间，窜起的火焰便陡然散去。
炎柱节节断裂，于寒风中散与无形。
又是一阵刺痛，莱栖皱着眉头回忆着方才的场景，一时感觉有些熟悉，好像自己见过类似的能力。
是在兽潮中，那只灰色的狮鹫同样能消除魔法。
但又有些很大的不同，一个是由内而外，因魔法阵列混乱而导致的消散，一个却是由外部，被硬生生撕裂。
摇头将这想法甩出脑海，莱栖手指挥过，霎时间，无形的风自无处而生，盘旋着形成了一人高的风暴气旋。
下一刻，无形的波动过后，气旋散去化作淡青色的气流。
接下来的水流也散做漫天液滴坠落在地。
四种元素全部结束，拥有亵渎者封号的高岭人转身离去，回到了人群中。
头脑发胀，莱栖暗自松了口气。
突然间，又是一股磅礴的灵性波动苏醒了过来，就像是深渊，就像是真切的地狱降临。
这是史诗之下的奇迹，只差一丝便能获得神性的存在，荣获衪最本质权柄，掌驭死亡的——死灵师。
风暴般的灵性波动中，莱栖感觉自己如同一株小草，摆来摆去，身不由己。
他索性直接盘坐在了地上，闭着眼感受恐怖的深渊。
冬天的寒风甚至都沾染上了一丝清冷，那是月光，如镜面如水波的银色中映照着破碎晦暗的影子，那是地狱之中的场景。
感知在预警，身体也在疯狂颤抖。
莱栖知道，这是自己以后必定会遇到的，直面艾利奥博时的感受，而且他只会比现在的这人更加强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横压在头顶恐怖的灵性波动消失不见，莱栖也再次睁开了眼睛。
但在睁眼的一刹那，便猛的双手撑地向后退去。
任谁在经历过浪涛般的压迫再睁开眼，看到一个狰狞的面孔竖在眼前，恐怕都会这样。
急促喘息了两下，莱栖定睛看去，依稀可以看出那位死灵师的面目轮廓，只是此时的他已然进入了灵体状态，裸露的皮肤覆着细密的鳞片，锋锐的边缘闪烁着寒光，他的眸子被黑暗充斥，诡异无比。
莱栖疑惑的侧头看向围在篝火旁边的几人，但圣者却好似未曾注意这边的场景，也放弃了在笔记本上记录，转而看向天空。
但莱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圣者的嘴角好像挂着一丝微笑。
这时，那位高岭人又靠近了过来，他直直的看着莱栖，眼瞳中，月辉突生，与浓重的黑暗交融，旋转。
再往后的，莱栖便记不清了，只知道那是一个幽深的梦。
自己仿佛深入地狱，穿过传说中的深渊之口，地狱之鄂，直面蹲守在入口处的地狱三头犬。
在那里，死寂的风永不停息，余烬像雪般飘零，凄厉的喊叫响彻深渊，崩碎的骸骨比荒野上的碎石都多，脚步踏过，掀起的气流都裹挟着灰白的骨粉。
也是在那里，莱栖见到了一道巍巍如山岳的身影。
赤红的熔岩流淌在他的身躯上，双目仿佛沸腾的火山口，横生的狰狞犄角好似要戳破地狱，挪动身躯便能引发剧烈的震颤，那个影子仿佛笼罩了整层地狱，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即使醒来，莱栖也感觉有些喘不过气，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紧紧握住，死亡距离自己是如此的近，近到莱栖怀疑自己颤抖一下，就会逝去，化作飘荡在地狱的一缕风。
浑身颤抖，而且湿漉漉的，身体失去了温度，冷汗止不住的流淌。
像是险些溺死般，莱栖疯狂的喘息着，竭尽全力将每一丝空气吸入鼻腔，压入胸膛。
他又看向了乌克利斯，莱栖这次很确信圣者在笑，因为那挑起的嘴角已经压不下去了。
同时，莱栖也自那位死灵师的记忆中得知了那恶魔的身份，第三渊之王，灾厄的领主——戴伦达兹.斯霍鲁。
那是他作为灾厄领主的信者，晋级死灵师时所得的恩赐，得见神眷之魔。
这让莱栖不禁有些古怪，圣者是否误会了什么。
自己的目标明明只是达到荣耀位阶的艾利奥博，但圣者怎么好像要让自己征战深渊似的......
第四十五章 召唤恶魔
当莱栖再次凑到篝火旁享受难得温暖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午夜，正是南晨最为璀璨的时候。
乌克利斯双眸含笑看向他，手指轻点，一簇绿色的风息拂过。
无论是疲惫的精神还是细微伤口，全然消失，甚至连被火焰灼烧过的发丝都重新长了出来。
“是时候出发了！”
在他羽毛笔所指的方向，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带着铁红之色，映着血色之光。
几人收拢物品，熄灭了篝火。
马车也在不久之后向着远处的山脉驶去，几人的目标本就是其中的一片山坳。
.......
愈靠近那片山坳，不知是因为来自死亡与地狱的侵蚀愈发严重，还是此处地质本就如此贫瘠。
大地如同砂粉一般，干燥的沙砾泛着枯萎的灰白，毫无生机。
“莱栖，圣者阁下是知道这个吗？”
手持着一片古朴的骨片，赫纳温看向两人低声道。
这是自那些高岭人身上发现的，上面记载着的是一个仪式，一个无比常见，甚至连普通人都有所耳闻的仪式——召唤恶魔。
目标清晰，明确，恐怕再没什么仪式比这个简单易懂了。
简单的就像是向装着茶叶的杯子中倒入热水，如此，一杯可口的红茶就完成了。
但普通并不意味着可以忽视，相反，由此仪式引起的后果远超想象。就像非凡者进入灵界等位面所要遵循的准则，达到卓绝位阶一样，那些位面中的原住民来到现世，自然需要相应的认可。
圣者之下，获以荣耀之名的存在。
只有承载着这份辉煌的恶魔才能跨越两个世界的壁垒，才能不借助类似深渊之口的漏洞，于无处降临现世。
只是，使得这一片区域的高岭人，耗费如此大的代价，驱使成千上万的民众，就只为了一只荣耀位阶的恶魔？
未免过于小题大做了。
就算是自第三渊这样的深度中将其拖拽而出，也不值得这样的代价！
那答案仿佛十分明朗了，为了一缕神性！
在这道仪式完成时，自那深渊之门内迈步而出的，必定是荣耀之上的存在。
必定冠之以圣者之名。
但几人刚到这附近，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巧合吗？真是太过巧合了，正巧他们路过这里，正巧一道召唤恶魔的仪式即将完成，正巧那只游猎队拦下了他们。
就像两根手指轻轻靠拢，还未碰触便造就出的阴影般。
这是高岭氏族的选择，又何尝不是乌克利斯做出的决定！
依靠在车厢外的门框上，莱栖跟着马车的颠簸上下点着头，对于类似可能出现的场景，他早有猜测。
就连寻常非凡者的晋级仪式都必定伴着血和厮杀，就像惨死在丛林中的那些同学和老师，普里斯城外染血的荒野，以及倒塌的城墙一般。
登临神座，荣以神明之尊，其下又怎么可能不伴随着尸骨呢！
不倾尽那些牺牲与苦难，又怎能将这神圣的权柄握在手中，又怎能开辟新的神国，使得己身笼罩世界。
只是希望这份牺牲的不属于他们。
这是早就预想的，这段旅途可不是打打闹闹，唱着歌就能结束的！这是一段成神的路啊！他们便是践行衪之道路的信者!
车轮与马蹄在沙粉上留下了一道道路，延伸入一片泛着铁红色的山坳。
高岭氏族——灾歌部落！
但往日充斥着狂热和血腥的大部落，此刻却寂静到可怕，只有狰狞骨片随风摇晃，以血液绘制的图腾相互碰撞，奏出属于死亡的赞歌。
拉着车厢的马匹打了个响鼻，喷出的鼻息打着气旋飘起，它也缓缓停息了脚步，停驻在距离部落入口外几百米外的荒地上。
几人跃下马车，抬头看去。
铁矿石独有的锈迹泛着血一般的色彩，无数类似矿石堆砌成了现如今部落围墙的样式，同为氏族部落，这可远远比格卡德部落要大的多，将一片山坳的区域全部囊括其中，方圆七八公里都是灾歌部落所属。
只是现在，其中没有一个住民，甚至没有一丝生灵的气息，高耸的山脉投下阴影，这是星光都无法照耀的区域。
将马车拴在部落不远处的枯树上，追随在马车后的几十道身影也静静的站在枯林中。
到了这里，赫纳温显得跃跃欲试，借风飘至半空，向山坳内部望去，颇有些疑惑。
“这部落里怎么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乌克利斯则悠闲的坐到凸出地面的树根上，招呼莱栖过来点上一丛篝火，好驱散这一夜的寒冷。
赫纳温扭头看去，继续问道，“现在不去吗？”
“天快要亮了，不说我们，就连地狱中的恶魔也是需要休息的啊！”，一边笑着说道，乌克利斯一边靠近了燃起的火光。
“是这样吗？”
赫纳温挠了挠头，在思索为何生活在深渊中的恶魔需要根据现世的时间来调整作息。
在地上铺着睡垫的克伊诺揉捏了下额头，说道：
“你是神官啊！你才是那个最应该知晓为什么的。”，语气颇有些无奈。
“衪是永恒的星空之主！”
这时，莱栖伸手指向泛亮的天空，接话道。
赫纳温也扬起头颅望向天空，突然间醒悟过来，“对啊！”
无论那只恶魔因为什么原因而爬出地狱，圣者又为何来到这里，既是为了宣讲属于衪的光辉，就必然得披着星辉，就着漫天星斗来践行衪的道路。
没救了！这是连同乌克利斯在内的几人的心声。
借着火光炙烤着带来的食物，又过了会儿，几人安稳的躺了下来，丝毫不在乎空气中弥漫的铁腥味，似乎也忘记了这里是恶魔的巢穴。
部落内寂静无比，仪式好似已经结束？
自大联邦内撷取来的生命已经尽数投入了名为祭坛的大釜之中，只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就可以品尝名为灾厄的盛宴！
但却为何还会有如此多的游猎队虏来人类，带到部落所在？
只不过，无论他们有着怎么样的谋划，那些游猎队已经不能再靠近部落半步，掳来的民众也得全数退还。
至于进入部落内嘛，乌克利斯来到这里可并非携带着善意，身为恶客，让主人等一等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太阳升起，众人伴着晨曦睡去。
而当太阳落下，他们又迎着黄昏醒来，只不过，乌克利斯还是未曾打算动身。
好在几人都有事情去做，莱栖孜孜不倦的练习水与风元素的魔法，力求达到完美塑造的状态，克伊诺也不知自哪里捉来了几只魔兽，仔细地感受着。
赫纳温就显得勤劳了许多，平时的话就坐在枯树下盯着吊坠发呆，或者与莱栖一同研究魔法，毕竟他就是风与水系的元素亲和，他自然也可以做到这两者的完美塑造。
只是，一旦看到有身着简陋服饰的高岭人或乘着狼骑，或奔跑着来到身后的枯林，成为那片背景的一部分。
他就知道，来活了，身为南晨之下神官的他，宣讲衪之恩辉的时刻，到了！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众人身后枯林中的身影也愈来愈多，神态呆滞，有些人来到后不久便不着痕迹的远去，而后找一个空旷的地方接受迟来的，真正的死亡。
但也有一些人在某一刻神色恢复清醒，颇有些惶恐的看着围在篝火旁的几人，然后露出庆幸的神色，随即顶着烈日远远离去，但这些人无比稀少，而且多是年轻者。
枯林中那近乎百人的队伍，能够安然离去的不过两三人而已。
莱栖知道，离去的这些人并无罪恶，不应直面即将开启的深渊。
第四十六章 主客尽欢
“大祭司，天左之星，围绕南晨四方，是南晨的神座......，群星的指引，南晨！”
面上洋溢着传道士那独有的微笑，竟难得的使人信服。
赫纳温心中畅想着，不知道圣者解决完那个恶魔之后，有没有兴趣带着自己深入地狱一趟，去那里传道，一定很有意思！
但转念一想，地狱里好像看不到星空，这让他不禁有些沮丧。
抱着纹饰华美的星盘，赫纳温摆手告别一脸不解的众多俘虏。
而这些重获自由的祭品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被一群冠有恶魔之名的高岭人连拖带杀，徒步七八天到达此处，但就在深渊的前一刻，却有一位精灵出现在自己面前，告诉自己获得了救赎。
舒畅的清风后，是对星辰的赞颂！
那浑身逸散着银辉的身影，高宣道，救赎便是他们头顶闪耀星空，向南！向着最璀璨的星！
像是一个滑稽而又恐怖的梦，因为这梦伴着血腥与死亡开始。
看着向枯寂丛林后的诸多身影，他们瞬间打消了前去询问的念头，转而向南方走去，那里是康布雷邦国所在。
偶尔抬头看见闪耀的星辰，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安心，同时有气力自身体的深处涌出，再往前走一步，就回去了！
南晨嵌在天穹上，不动分毫，愈发闪耀。
等到赫纳温回返，乌克利斯抬头确认了下时间，笑着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说着，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袍，就像是真的要去参加宴会的宾客一般。
与几天前一样，这里依旧是如此的冷寂和空洞，飘扬的只有随意挂在木桩上的破碎布片，这是欢迎的彩旗，随风舞动的骨片，则是欢庆的乐曲。
到了这里，赫纳温好奇的四处张望着。
铁锈那独有的气息灌入鼻腔，不过一会儿，几人便踏入围墙所在。
但整个部落内没有一栋建筑，盖因所有用来建筑的石砖都被工整的码在地上，带着血色，夹着暗红的石块就那样躺着，细碎的石子则被摆在部落入口处，像是专门为了迎接客人而铺设的红毯。
“这....”
赫纳温想要发出疑问，因为这里太过干净了。
恶魔的巢穴，无论如何不都应该被暗红的血液浸染大地，像是一片血与泥土杂糅成的沼泽，应是枯骨遍地，被残破的内脏，被腐败的血肉装点着。
偏偏不应该如此干净，就像是被饥渴之人舔舐过的餐盘！
如果这整个部落都是只是餐盘的话，那有资格品尝的恐怕也仅有一人，哦不，一魔！
召唤恶魔的仪式早已结束！他就在这里！类似的声音同时在克伊诺几人心中响起。
纵然莱栖几人的心脏以及几乎要跳出，乌克利斯却依旧面庞带着笑意，向某个不见踪迹的存在问道：
“果然该说，不愧是恶魔之神，你们也不愧是衪的眷属，无论是哪位前行者，衪都必会展露存在，为这条路点缀些尸骨，增添些悲壮...”
他的声音回荡在部落内，却未曾收到一丝回应，未曾显露一丝踪迹，乌克利斯依旧向往迈步，像是问候许久未见的老友般，轻声道：
“真是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本来很想要做个合格的客人的，只是相较于带着礼物和准时到达，我还是觉得礼物更适合展示我们之间的友谊。”
就在乌克利斯说着不明不白的话语时，来自狼骑那独特的踏地声已经逐渐靠近，呆立在枯林中的背景人来到此处，慢慢由那围墙的入口步入。
也就是在这一刻，几人脚下的大地为之一颤，像是饥渴了许久的魔兽望着来到近前的血肉。
乌克利斯脸上的笑容依旧，继续问道：
“充满灵性的生物不比那些民众更适合作为祭品吗？”
“帮助筛选食材的客人，难道还不值得主人出来一见吗？”
风吹过骨片的哗哗声中，隐匿其中的存在终于对乌克利斯的问询做出了回应。
“尊敬的天之左阁下！”
这声音平淡冷寂，像极了死亡本身。
与此同时，莱栖感觉到了一股寒意，那是接近死亡的感觉，仿佛狰狞的利爪在耳边划过。
乌克利斯却是一脸惊喜，笑问道：“南晨的光辉已经传播到地狱了？”
紧接着，他露出思索的神态，随即便确切的说道：
“是北列吧！也只有那晨星泰坦那家伙会最早遇到你们，不对，应该是他主动冲进地狱去的。”
但就在他说完之后，气氛却顿时沉寂了下来。
就在莱栖两人连同那恶魔还在思索着晨星泰坦之名时，赫纳温颤抖着举起了手，低声道：
“我...我在这部落外转了很多圈。”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依旧在笑着。
谁让那些游猎队带人靠的这么近，要知道这个恶魔一直蹲踞在部落内，他一定，一定要带着好兄弟莱栖一起来转转。
这可是极其珍贵的经历！在有着圣者之名的恶魔面前蹦跶。
虽然很可能丢掉小命。
“这样啊！”，乌克利斯失望的摇了摇头，好像是在疑惑他口中的晨星泰坦为何没有冲入地狱。
明明在规划路线的时候，他所在的旅者队伍自北海出发，中途路过普鲁托岛，那片广袤大地最中央的正是传说中的深渊之口。
不会啊！乌克利斯低声重复着，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旋即乌克利斯摇了摇头，不再思考这件事，转而轻声问道：
“还不知，这次宴会的主人是谁？”
“宏伟的第三渊之王，灾厄领主之第二子，玛克罗.斯霍鲁。”，隐匿暗处的身影如此回答道。
饱含恶意，充斥着污秽的声音向四周回荡，震颤着空气，地面上排列的石砖颤动了下，仿佛受到莫大的损伤，铁锈片片剥落，露出其内近乎血肉般的畸变造物，失去了束缚，缓缓瘫在地上。
一时间，整个部落地面遍布着腐败的血肉，滑腻而恶心。
克伊诺连同莱栖几人都被这场景惊到，面色苍白，俯下身子几欲呕吐出来。
反观乌克利斯，他一边拿着羽毛笔记录，一边点头回应。
“嗯嗯嗯....”
再随手甩出一点墨汁，坠在地上。
下一刻，地面上带着血丝的暗红血肉像是碰触到炽热熔岩的雪般，瞬息消融，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隐藏在山坳内的部落又恢复了原状。
赫纳温几人愣了下，随即意识到刚刚所有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受到了梦魇的影响。
将羽毛笔塞回笔囊，再合上笔记，乌克利斯看向部落中央，问道：
“祭品和仪式都准备好了，为何还不开始宴会呢？”
说话间，进入部落内的高岭人已经缓缓向部落中央逼近，说是逼近，但实际上却像是在进献。
向那隐匿的恶魔献上自己。
“放心，我是不会阻止你的。”
“还是说，你是不敢，还是不愿享用汝父的信者，畏惧可不是一位未来的领主应做的......”，乌克利斯的声音逐渐低沉，带着诱惑的意味。
下一刻，朝向中间走去的诸多身影如被风压弯的草丛般，齐刷刷的倒在地上，眼神涣散，神情呆滞。
毫无疑问，他们的灵魂死去了！
现在，瘫倒在地的只是一具带有灵性，带有非凡特性的单纯的躯壳！
事实上，自从乌克利斯借由心灵权柄掌控他们的那一刻，他们的生命就已经被其牢牢掌握。
这也是为什么，心灵序列的非凡者对于此类能力如此克制，盖因它实在太过恐怖。
不仅能像翻阅图册一般查阅记忆，还能想操纵木偶般掌控身躯，但这并非没有副作用。
心灵间的相互侵染！
这也是诸多心灵序列非凡者失控的原因，心灵能力，无外乎是精神中包含情绪，思维的部分，而以此掌控他人，自身的心灵也难免会与之接触。
就像两种触碰的液体，即便只是稍纵即逝，也必定会有部分融合。
些许的侵染自然不会对心灵序列的他们产生什么影响，但乌克利斯圣者同时驱使着近百人，其中还有近十位死灵师，而且还深度翻阅了他们的记忆，以确保筛选出适宜的祭品。
这就导致他已受到了较深的侵蚀，以至于温雅的乌克利斯竟呈现出暴虐的气息，仿佛在他的躯体内塞入了一位恶魔。
起码克伊诺是这般想的，她轻拉了下两人的衣袖，缓缓摇头。
而前方，乌克利斯咧嘴微笑，似乎有些癫狂的问道。
“还是不愿开始吗？”
“是不是还需要我亲自帮你撕开那道裂缝，让地狱，让无上之巴尔的国真真切切的降临，你才愿意享用客人的礼物，是吧！”，他的声音愈发高昂，像是要唤起漫天星空。
后方的几人看着肆意张狂的圣者，不禁有些畏惧，对视了眼，暗自抬起脚向后方慢慢挪去。
不过，就在这时，轰！的一声。
巨大轰鸣瞬间在几人耳边炸响，紧接着，一股磅礴的压力也顺势而来，像是一片山峦自高空坠下，强烈的风压自无处而生，瞬息砸了下来。
轰隆，莱栖几人耳膜震颤，几欲破裂。
与此同时，入目所及的一切都掀起了浩荡的烟尘。
这股巨力之下，部落高达数米的围墙硬生生的嵌入地下，大地满是深不见底的龟裂，但那些工整排列的石砖却稳固异常，稳稳的嵌在地上，与地面齐平，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也只有乌克利斯身后，莱栖几人脚下的区域未曾受到影响，只是衣袍乱了些。
但也因此，烟尘散去后，莱栖几人也终于看到整个区域内唯一凸出地面的存在。
即便“他”的形态再怎样畸变，身形再如何扭曲，众人也都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来自深渊的真正的恶魔。
那副躯壳堪堪呈现人形，身上到处是横生的狰狞骨刺，泛着金属光泽的灰色鳞甲，巨大的犄角与肩同宽，如果那像是骨骼堆砌的区域能被称之为肩膀的话，低下头颅隐隐可见流动着熔火的眸子，如此灼热，像是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他”，那类似人形的躯体半跪在地，纤细狰狞的手臂撑在地上，像是在竭力堵住某个物品，使其不至于裸露出来。
山崩般的轰鸣后，那只恶魔再度开口了：
“如您所愿，您的意愿便是吾之行，至上的父，尊崇的王！”
“他”抬起头来看向众人，同时放开双手。
下一瞬，即便相隔数千米，众人也都十分确信，自己看到了。
那一孔无尽的黑暗，其中蕴含着无法言喻的污秽，那是无数故事中恶人的归宿，是传说中恶魔的居所。
是的，在那恶魔的手掌下只有类似手指般粗细的孔洞，但毫无疑问的，那后面是真实存在的地狱，那是被尊为死亡的国！
地狱，降临了！
第四十七章 半神！
众人眼中，月光自高天洒下，恍如实质，好似触手可及。
阴冷宛若水晶的光笼罩这片山坳，像是装着蜂蜜的玻璃罐，将这一切封存起来了，使其隔绝于现世之外。
同时，那恶魔身前，幽深的孔洞开始膨胀，粘腻污秽的黑暗兹其内喷涌而出，向四周蔓延。
时间甚至未曾过去一秒，无尽的黑暗已然来到莱栖几人的脚下，好似受到了阻碍般，静滞于此。
低头看着脚下的污秽，乌克利斯笑了笑。
旋即，黑暗蔓延而过，将这最后的净土侵蚀殆尽。
此时此刻，就算是最为迟钝的赫纳温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眨了眨眼睛，有些愣住。
你们要打架就打架嘛，干嘛耗费如此大的力气非得将地狱的投影笼罩下来，使得此处化作真实的深渊？
是啊，有什么事是需要在地狱中进行的呢？
仿佛有人在耳边这样问道。
仪式，晋级的仪式！
相比于让一位传奇位阶的恶魔跨过深渊的壁垒，来到现世，还是送过来一位圣者恶魔，让其在现世晋级来的更容易些，至于晋级仪式所必需的神国，跨越壁垒的通道不关不就是了。
这一刻，一切的问题仿佛都有了答案。
为何玛克罗明明已经穿过壁垒来到现世，却还需要大量祭品，需要灾歌部落的游猎队源源不断的俘虏民众，将其送来。
为何他明明就在部落之内，却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赫纳温在其面前蹦跶，一只队伍一只队伍的进行传道，然后将那些活生生的祭品遣返。
只因他无法离开，其必须以自身的威仪保证这一孔通道的开启，直至登临传奇之阶的那刻。
黑暗既然已经侵袭至此，赫纳温也不再纠结，拽着莱栖的衣角，一边晃，一边低声道。
“莱栖，莱栖，我们要见证一位传奇的诞生了！”
即便恐怖的压力使得他双腿在不住的颤抖，即便呼吸粗重到仿佛下一刻就会窒息，赫纳温也依旧充满了好奇，甚至想要靠近点，毕竟，机会难得嘛！
流淌在地的黑暗将那近百具尸体淹没，伴随着那带有粘腻质感的蠕动，咀嚼，至暗的地面又恢复了平静。
至于这仪式的主角，玛克罗已借着无处不在的黑暗悬浮空中，踪迹不显，只有猩红的双眸在虚空中彰视着他的存在。
“到时候了。”
仿佛听到乌克利斯这样低语着。
随后，他转身看向几人，那明亮的眸子中，哪里有什么被侵蚀的癫狂，他挤了挤眼睛，轻笑了下，将手中的笔记塞到一脸不解的赫纳温的怀中。
再然后，乌克利斯带着莱栖往黑暗深处冲去。
只留下一脸懵逼的克伊诺与赫纳温站在原地，两人默默对视了眼，同时自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那个难以置信却又合情合理的猜想。
“半神！”
克伊诺嘴唇微动，一个词汇脱口而出。
就如同登临史诗位阶的非凡者会获得圣者这尊崇的名一般，达到传奇位阶的存在也有着更为尊贵的称谓。
那是被尊为神之半身，甚至时刻都能引起衪之注视的存在，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能被冠以神明的代行者的非凡之人。
也是，能够成为神祈的大祭司，在其之下掌控天之半阙的存在，怎么会仅仅只是一位圣者。
甚至荣登天启之阶的存在冠以这样的尊名也毫不为过，或者说，理应如此。
但他们也十分确信，大智者乌克利斯并非天启。
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他们知道，也无比相信，那位千万丛林的庇护者不会准许信奉其他精灵的家伙登临天启，那无疑是对其的亵渎。
另一边，深入至黯之地的莱栖在乌克利斯半神身旁不断前行。
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乌克利斯的速度无比迅速，总有带着暗色的奇异植株自虚空中迅速抽出，竭尽全力挥舞着叶片将两人推出，再在下个瞬间化作一滩余烬。
但十分奇怪的是，他们现在应该早已横跨数千米，就算看到部落另一端嵌入地面的围墙也丝毫不惊讶，只是身下那铁锈色石砖堆砌的图案好似无穷尽，无论如何蔓延也到达不了这象征着地狱，死亡，畸变，恶魔等的天启魔纹的中央位置。
早在莱栖进入部落之时，他就自那巨大图案的走向、旋臂的形似辨别出了地面上那庞大诡异的图案，那是代表了恶魔之神真名的天启魔纹。
庞大的图案内部填充了无数杂乱残缺的线条，共同绘制出了一副地狱的宏大场景，仅仅只是看着便能想象到那副死寂的场景。
混乱而飘渺的呓语中，乌克利斯带着莱栖停下脚步。
神情颇有些苦恼，叹了口气，自语着说道：
“唉，第三渊的黑暗涌向现世的压迫，产生的力量竟然能够达到这种程度吗？”，说着，他右手搭在额前，不断律动着。
就像自高处跌落下的水流一般，黑暗的存在，在现世可能只代表着无光的状态，但在地狱那笼罩在衪无上权柄之下，那种状态便代表着真实的厄难，死亡，充斥着枯寂的奇迹之力。
是确实存在的，恐怖的力量。
更何况是在第三渊这样的深度向现世打开这样的通道，恐怖的压力携带着黑暗涌出，那股力量可想而知，即便是乌克利斯也不愿强行突破如是的浪涛前行。
下一刻，就在莱栖的面前，乌克利斯的面庞竟逐渐融化，银灰色的长发缩回头颅内，好像在这俊美的面庞下有着其他生物正在突破躯壳的限制。
莱栖强忍住喊出的冲动。
慢慢的，那副精灵的样貌被狰狞取代，尖锐的宽大犄角，流动着熔岩的双眸，以及覆盖着灰白鳞片的皮肤。
一位恶魔，准确的说是玛克罗，乌克利斯竟然变成了玛克罗的样貌。
甚至就连身上那张扬肆意的恐怖感觉都一模一样，只是好像气息要微弱了许多，这也是莱栖为何还能稳稳站住的原因，毕竟这与那位死灵师记忆中的灾厄领主戴伦达兹可差远了。
乌克利斯似乎还有些不适应，晃了晃脖子，故意的咧动了两下嘴角，随后才抓起莱栖继续前行。
夹杂着悲恸，绝望，惊恐的呓语伴着死寂的地狱之风划过耳旁，浓郁若实质的黑暗托举着两人，像是在撕扯着什么，那被地狱侵蚀而化作死寂的灰白色的大地不断开裂，巨大的岩板被掀起，随即在黑暗中变得狰狞畸变，面目全非，再然后，崩碎若齑粉，为这死寂的风再添一缕灰色。
乌克利斯两人则不断向黑暗深处前行。
这次，不过一会儿，他们便看到了这座天启魔纹那极具辨识度的中间位置，以及不断涌现着黑暗与死亡气息的那一孔之地。
抬起头，那双吞吐着熔火般的眸子就在头顶，只是明显的，其中带着惊恐，溢着畏惧。
就连灾厄领主也未曾想到，乌克利斯已成为了半神，甚至连另一封号也已至史诗，可称圣者，不然不可能欺骗如此多的存在。
但还是那样，乌克利斯依旧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甚至还面带微笑，就像是在鼓励好友努力，再快些似的，但那副面孔与他一样，整个场景便显得如此惊悚诡异。
深渊之孔的另一端，那位掌控灾厄的存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涌动的黑暗愈发汹涌，与此同时，死寂愈显，悲恸的呓语也愈发清晰，像是在哭诉，在请求。
但乌克利斯面上的微笑更甚，像是真的在等待礼物的客人，等待着主人将礼物包装的更加精致，更加完美！
......
灾歌部落的入口处，赫纳温与克伊诺两人共同拿着那边笔记，感受实质般的黑暗在身旁涌动，就像是潜伏的利爪，随时准备将他们撕得粉碎。
他们缓缓后退，直至靠在水晶之壁上，但很可惜，这本笔记只能庇护二人不受黑暗的侵蚀，却不能打破封存着地狱的壁垒。
就在这宛如梦幻的月之壁垒之后，枯萎死寂已经逐渐侵蚀向现世，部落外的地面，土地逐渐贫瘠，山石剥落，岩壁坍塌，一切都染上了灰白色。
地狱化的程度逐渐加深，岩石逐渐生长成扭曲的形态，像是自地面伸出的干枯的利爪，裂隙加深，内部涌动着暗红如血的熔岩，风中开始夹杂着灰色的余屑，就像是万物死后的模样。
直到某一刻，莱栖明显感觉到了磅礴的压力，像是被一位无比强大的存在盯着，注视着，而刚好的，他满怀恶意。
那是灾厄领主的注视，而这也意味着......
深渊化完成了！
这里已成为了纵是恶魔之神都会承认的地狱，这里是死亡的国度，是永恒的夜，是不熄的黑暗之地！
也是乌克利斯，乃至玛克罗一直等待的时刻。
晋级仪式，登临传奇之位，获以半神之冠的时刻，到了！
第四十八章 目的
无尽黑暗的中央，玛克罗闭上溢着熔火的眸子，微微张开勉强可以称之为口腔的位置，随即，仿佛要深入骨髓般恶意的声音在地狱中回荡，于几人耳边响起。
下方，变为恶魔模样的乌克里斯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他轻轻按住莱栖的肩膀，低声道：
“闭上眼睛。”
然后，他又继续轻声道：
“告诉我，他在说什么，那份向衪祈求的祈文，是什么！”
低着头，已经闭上眼睛的莱栖愣了下。
他怀疑乌克利斯让自己在那死灵师的记忆中深入地狱，得见灾厄领主，恐怕正是为了这一刻，为了防止自己因地狱的深邃恐怖难以思考无法聆听，而提前做的准备。
只是令莱栖疑惑的是，大智者所做这一切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区区一份恶魔序列的祈文？纵然这是向半神进阶的祈文，但也不值得南晨之祭司冒着风险来获取。
顿了下，莱栖还是按照那污秽的声音翻译道：
“黑暗之主，死亡之代行者，无尽恶魔的统御者，畸变王座之上，幽暗地狱的君王。无上的巴尔.耶塞尔，与深渊中祈求您的恩赐，愿为您奉上至恶的造物，永生侍奉死亡，跪伏深渊之下。”
这段由通用语言诵念出的祈文虽然不含一丝力量，但每一个词汇中依旧展现着来自地狱的血淋淋的残酷。
刺耳的声音渐渐散去，莱栖的翻译也随之结束。
下一刻，部落内地面上，使用无数块巨大石砖堆砌绘制成的天启魔纹竟自石缝间洒出月色，铁红的锈迹在黑暗之中像是流动的鲜血一般，那是死亡的色彩。
同时，恢弘的气势自天而降，自无所不在的黑暗挤压而来。
大地像是活过来了一般，除却垒砌成型的少数区域外，地面上的一切都都在不住的翻腾跃起，像是自黑暗中不断延申出的利爪，边缘闪烁着清冷的月色，向上攀升，最后形成的难以想象的可怖场景。
与此同时，飘渺的威压像是背负着深渊般，莱栖与乌克利斯同时在这力量下都缓缓蹲下身子。
虽然难以承受，但莱栖也似有所明悟，这威压虽然恐怖，但始终有一种僵硬，古板。
就像是落后于时代的古老礼仪，无论饰以多么华美的装饰，都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一如现在。
此刻的神明威仪，只是大智者思维的投影，强大却又毫不变化。
但依旧难以忍受！
“诵念南晨之名。”
大智者轻轻按在莱栖的脊背上，轻柔的笑道。
恐怖的压力下，莱栖的眼瞳发热，似乎要被挤压进眼窝之中，咕咕作响，耳膜也疯狂震颤，几欲破碎，跳动的心脏也在这之下愈发缓慢，似乎下一刻就会失去活力。
脑海中充斥着扭曲一切的呓语，像是要将思维碾碎，将精神撕裂，将一个生灵的全部夷灭殆尽，化作飘扬在地狱中的一缕灰烬。
但在寂灭的风暴中，莱栖脑海中依旧有一点星光闪耀，将仅存的思绪收拢，使剩余的灵性不熄。
神明的存在，就是这样，即便只是投来微不足道的目光都是凡尘不可承受的眷顾。
压力下，莱栖与乌克利斯单膝跪地，神色恭敬的低着头，表达对衪的尊敬。
这是纵然头戴无上冠冕的圣座都不可违逆的神命，是掌驭浩渺沃土的君王也不能直视的伟岸，跪倒在衪之下，更应是一种荣幸。
黑暗中，余烬飘飞，那是万物死去的残骸。
不知过了多久，至黯的恐怖渐渐结束，飘渺宏伟的视线挪开，神明的存在亦复高远。
他们知道，仪式，结束了！
仪式结束，籍由灾歌部落死去神选者的灵性维系的深渊之孔逐渐收缩，最终消弭。
此处的断开了与地狱的关联，但依旧是衪的近神国，可能需要几十年，上百年的时间，才能将这一份代表着地狱厄难的恩赐消磨殆尽。
但由此引发的结局，还远远没有到来。
气息低迷的玛克罗俯跪在黑暗中，浓郁的宛如实体的黑暗托举着他的身形，使得他能更好的摆出类似这样的恭敬姿态。
“半神，嗬嗬！”
本就刺骨恶寒的恶魔语，自其口中吐出更显得凄厉。
世人眼中，登临半神之位可以说已是神座之下的存在了，不然也不可能获得如此尊贵的称谓，但在无上的神祈，在衪的面前，仍与卑微的蛆虫一般，非得以如此的姿态，才能迎接那份代表着死寂与厄难的恩泽。
更何况，在下面却也有一位半神在等着自己。
专门在靠近自己的位置等着，不可谓不疯狂，但这也代表着他那自信的张狂。
海伦纳斯的大祭司，天左之晨吗？
未成神明，竟然敢冠之以如此的尊讳......
他睁开沸腾着熔火的眸子向下望去，却只有一张笑脸映入眼帘，至于一旁捂住脖颈喘着粗气的莱栖，则直接忽略了，但乌克利斯那欢欣的神态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忘记了有这样一位好友。
但无论他在脑海中如何翻阅，也不记得这样的一位精灵。
毕竟，在深渊中的精灵，要么是背弃心灵变为了堕入黑暗的恶魔，要么是被信者献来的发泄情欲的容器，将灵智剥离，使得其像是灵性素材一般跨越深渊的壁垒。
慢慢的，他自那双银色眸子中看到了戏谑，怜悯和寒冷。
这不由得让他有些震怒！
他现在可是半神，纵然不可与其相比，但仍能被尊以神之代行者的尊崇之人，他双眸中的暗红如血的熔火逐渐沸腾，充盈着整个空间的黑暗开始狂舞，翻涌。
咳，咳！
突然间，莱栖开始止不住的咳嗽，好似要将内脏连同生命一同咳出。
就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然后将其生生撕开，血肉蠕动，像是诡异的造物在体内穿行，脸颊发热，似乎有一只眸子要破开血肉，睁开眼瞳看向这个世界，牙齿震颤松动，似是有更多的牙齿在期内鼓动，突出。
亵渎者！
莱栖无声狂喊，他很清楚，这是属于亵渎者的畸变，当时黑暗森林中那扭曲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往昔的恐惧与绝望像海浪般席卷而来。
但下一刻，乌克利斯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一切异样瞬息消融殆尽，威严的耳语在他耳边响起，那是乌克利斯的声音，却又有些不同。
“往那边去，出去！”
放松了些的莱栖猛地呼吸着，然后侧头看向大智者，对方却并未看向他，那声音再度传来。
“诵着南晨之名！”
他这才发现，有一个小巧的身影正站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扶着他的耳朵，一手指向灾歌部落入口的方向。
那身影是乌克利斯的模样，身着华丽的银绿长袍，头戴亮银的三重冠冕，沉重而庄严，神态公正。
虚幻透明，有些不真切，毫无疑问，这是乌克利斯的思维化身。
至于载体，莱栖侧头看向胸口的位置，不知何时，那里已悬着一枚圆形徽记，其上镌刻着几点痕迹，类似星辰，整体像是一团星光悬在胸口，耀眼夺目，散发着不可违抗的威严。
严苛遵从律令般，莱栖一边轻诵南晨之名，一边挪动脚步走着。
但在莱栖心中却已掀起了巨浪，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胸口的这是什么。
天左之晨！
那是最临近南晨的星，是灿烂群星的领航之人，那是代表着无尽星空之半阙的至上威仪。
现在，它就悬在自己的胸前。
但莱栖同时也无比担心，担心乌克利斯，毕竟这徽记代表着星空的庇护，失去这个，难免使得大智者失去部分威能。
莱栖想要扭头看向身后，想要呼喊着大智者收回庇护。
只是，那无比恐怖的压力使得他除了挪动脚步继续向前外，再无法做出其他行为，连思维也在凝固的边缘。
煊赫摄人的波动在身后不断翻涌，要将每个踏入其中的生灵都撕的粉碎。
第四十九章 诸星祭司
黑暗中，只有胸口的徽记带来一丝的光明。
身后传来的恐怖波动，如同一双大手在充盈着寂灭与死亡之力的容器中搅动，黑暗不住的翻腾鼓动，像是深海之下涌动的暗潮，使得莱栖根本无法沿着既定的方向前行，东倒西歪。
即便可以明确看到天空中闪耀的南晨，清晰辨明方向，但却未曾前进多少。
死亡的余烬与阴冷籍由黑暗涌入鼻腔，让莱栖感到了一阵阵的窒息，他知道，自己必须冲出这里，远离这片被恐怖覆盖的地方。
不然的话，即便在天左徽记的庇护，他不至于被黑暗侵蚀，也必定会在战斗的余波中被碾的粉碎。
向左踏出一步，下一瞬，涌动的黑暗如同巨锤般横砸而来。
莱栖被这股力量推着又向右方横移了两米，若不是风岩之蛇环绕守护，恐怕还要受伤。
猛地落在狰狞如利爪的石锥林上，莱栖深呼了一口气，神情愈发凝重。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这片地狱中的空气愈发稀薄，毕竟这里已经被黑暗充斥着。
达到卓绝位阶才能踏足灵界亦或其他位面，这一准则所代表的不止是位阶的要求，更是因为，只有在灵体状态下，非本位面的生灵才能存活下来，当然，对于来到现世的元素，恶魔等并无影响。
因为现世的存在本就能容纳一切。
但陡然间，莱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审视的眼神看向四周，看向笼罩一切的幽深黑暗。
自语道，这像极了水...
想到这里，莱栖的脑海中，代表着水与汪洋的天启魔纹汇聚成型，同时，游曳的风岩之蛇缓缓沉没，变为地上的碎石。
咕咚，咕咚，水流缓缓自无处汇聚而出，慢慢汇为了一条宽广的水流，飘荡在半空中，轻柔的舞动。
黑暗深处激荡的力量再次传来，黑暗涌动，如同海浪般扑来。
噗，无可匹敌的巨力砸入水中，除了炸出一片水花外，毫无影响，消耗些许精神力，散开的水滴转瞬间又汇集到一起。
一边控制着水流环绕周身，莱栖一边借着掠风术快速前行。
身后传来的剧烈波动愈发明显，扭曲畸变的波动扫荡。
竖立与大地之上，充满着不规则的石柱顿时破碎，分出更加杂乱的枝桠，像是深陷痛苦之中的生灵在挣扎的身形，不住的翻滚，扭曲。
但却毫无作用，厄难依旧，畸变愈深。
脑海中的精神力再度涌动，加持己身的风愈发快了，不住地发出呼呼声，与此同时，周身的水流在宛如实质的黑暗之海中愈发轻灵，像是要与海底的暗流融为一体，恍如真实。
莱栖知道，自身对于水元素的掌控正在飞速增长，但他却无心享受这份欣喜。
不知是否是因为大智者难以压制战斗烈度，还是因为其他。暗潮再度加强，甚至涌动的黑暗一度汇聚为利刃的形态，呼啸划过崩碎石柱，不仅如此，身后的战场中，好似又加入了新的力量。
那股力量似乎要让万物沉沦，一切都化作恶与憎恶，不仅是物质，好似要连同精神、心智、灵性、元素、乃至黑暗都一并扭曲，变为更加畸变，难以言明的形态。
新的变化使得莱栖更为焦虑，如果乌克利斯失败，他们几人必定会死亡，这次的旅途也就结束了。
精灵语，泰坦语，人鱼语等各种语言，构筑者的仪式，还有那些弥足珍贵，在后世根本不曾得见的历史，以及更多。
全部都会像落入熔火中的雪一般，消散一空。
向艾利奥博的复仇还不知要延后多久的岁月，这份深沉的痛苦不知要持续多长的时间。
但下一刻，莱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变得振奋起来。
笔记！那本大智者阁下一直书写的笔记！这个世界全部都是依附与其产生的。
也就是说，无论发生了什么，这本笔记最终都会回到五千多年后的夜狩氏族中，然后基于此，开始的一段旅途。
往坏了想，圣者阁下失败，笔记被玛克罗抢走，而后在漫长的岁月中辗转再回到夜狩氏族。
但如果不是这样呢！这也就意味着即使圣者失败，持有这笔记的某人，也会随着笔记回到如今的夜狩氏族，如果事情再向好的方向发展，说不定他们之中的某人可以跟随着其他旅行队伍，到达南晨之所，得见璀璨之星。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之中无论是谁存活下来，都能避免一无所获。
想到这里，莱栖仿佛下定了决心般，双唇轻启。
“永恒的水！（天启之音）”
“永恒的风！（天启之音）”
紧闭着眸子，咬紧牙齿，莱栖做好了被混乱的呓语侵入脑海的准备，但想象中的恐怖却并未降临。
就像一粒微尘坠入水面，激荡起的涟漪只留一瞬。
神情恍惚了下，但下一刻，莱栖便想到了，此处并非是真实的世界，只是乌克利斯的思维之海，心灵之域。
他可能知晓天启魔纹的存在，但却无法表现出不存在的神之威仪。
精神力涌动，莱栖驾驭着风，披着水流破开黑暗，再次前行，即使没有天启魔纹的加持，他也要尽快往外赶去，将自己的猜想告知两人。
但渐渐的，不知是否是错觉，莱栖感觉流动的风与水好像更加富有灵性，远比往常更加强大，甚至接近了那种状态。
但就在这时，涌动的黑暗猛的砸来，一侧的水流顿时炸开，莱栖也无心思考，凝聚精神力继续冲去。
风声历啸，水流湍急。
莱栖不断地在黑暗之海的暗流中翻滚，不知过了多久，清冷的月色浮现眼前。
那是笼罩此处地狱的壁垒。
心神意动，莱栖疯狂压榨着自身的精神力，风声愈甚，水流愈急，他直直的向着脑海中的那点亮光冲去。
咔嚓，轰隆！
湍急的水流划过畸变到不成样子的石柱，杂乱的尖锥密布着扭曲的纹饰，流淌着猩红的色彩，随后，破碎开来。
哗啦，水流散尽。
依靠在宛如水晶的月之壁上，赫纳温与克伊诺面色沉重的看向黑暗深处，不知发生了什么，沉重的压力突然出现，飘渺的视线降临，两人会意的闭上眼睛，只是愈发担心内部的情况。
再次睁开眼睛时，地面上已经竖立起了无数扭曲的石柱，像是干枯腐朽的树木留下的最后的残躯。
再然后，黑暗开始涌动，又过了会儿，便有一道身影砸断无数“枯枝”，自黑暗中狠狠砸来，落入仅存的庇护之所。
“莱栖！”
拥有明视封号的克伊诺瞬息便认出了这道身影，怀抱星盘，赫纳温愣了下，瞬间反应过来。
口中轻声吟诵，本来逸散的水流再次汇聚，化为一层层水膜浮在空中。
噗通，噗通！
莱栖穿越重重水膜，坠落在地，身体蜷缩着，像是在守护什么。
过了会儿，他躺在地上翻过身来，舒展开身体，那抹璀璨的银色星辉便展现在几人面前，以及那个姿态尊贵，仪态端重的半虚幻身影，天左之晨——乌克利斯.夜狩。
重重吐出一口气，莱栖躺在地上，开口道：“出去，我们必须快些出去。”
顿了下，他继续道：“只要带着那本笔记，我们之中的某个人就很有可能完成旅途！”
听到莱栖的话语，本来颇为好奇地盯着小小的乌克利斯看的两人顿时转移视线，看向略显狼狈的莱栖，愣了下，又瞬间会意。
克伊诺扶着莱栖坐在地上，附着在莱栖身上的虚影也顺势站在肩膀上。
赫纳温挠了挠头，而后转身按在宛如水晶的壁垒上。
“这是月之主威仪的化身，传说中真实的地狱也是被包覆在类似的月壁之内，凭借我们几人，根本不可能打破壁垒离开。”
克伊诺也同样蹙起眉头。
事实上，他们两人已尝试了许多次，但无论是笔记还是那座星盘，都无法对这壁垒产生任何影响，更不要说开启可供几人出去的通道了。
狼狈的面孔上展现出一抹微笑，莱栖撑着浑身酸痛的身体站起。
赫纳温则适时的施放灵愈之雨，使其笼罩莱栖。
晶莹的光雨中，莱栖一手托举着胸口的徽记，说道：
“我们不行，但大智者阁下可以！”
在见证过玛尔洛恩圣者思维化身的伟力后，他就知道，这个虚影的能力绝对比不止保证自己不受地狱侵蚀那样简单，多少次，自己到了危急之时，胸口的星辰逐渐明亮，但发觉莱栖可以处理后，又自行散去。
再联想到大智者所说的“出去！”，他便意识到，这座虚影的真正作用便是打破这片壁垒，破开这片独立的地狱，使之重新回归现世。
想到这里，他自赫纳温两人那里拿过笔记和星盘，同样放在身前，放在那点星辉之下。
逸散着星光的身影踏着无，缓步向前，充满威严的面孔缓缓低下。
但尊贵的三重圣冠却未曾移动分毫，永恒的公正，挺立。
顺着其视线的方向，镌刻在星盘上的四颗星辰微微闪烁，与此同时，天空代表着天左四星的星辰也闪过一道光辉。
下一刻，像是受到感召般，整片星空都亮了起来。
突然间，轰鸣的雷霆炸响天际，以剑为其形的北列七星辰散发着夺目的光辉，那银色的星辉宛如实质，周围逸散出雷霆一般的利芒。
点电光瞬息汇聚，银色的雷霆之枪划破长空，带着撕裂一切的威仪自天而降。
莱栖几人一时也沉浸在难以言喻的震撼中，喃喃自语着。
这就是诸星之大祭司，执掌天之半阙，神座之下的先行者，衪之名下的最尊崇之人。
恍惚中，银色的雷霆像是高耸的山脉狠狠砸下。
刺啦，刺啦，轰隆！
如是的巨响在耳边炸裂，剧烈的震颤伴着轰鸣震慑着几人，好在有月之壁在前，几人受到的影响并不深，不然的话，他们应该和部落外的枯林一般，化作一地焦炭，而后飘散空中。
当雷鸣渐渐平息，细微的声响便在耳边响起。
咔嚓，咔嚓！
凝为实态的月之壁缓缓破碎，清冷的月色间缝隙丛生，浓郁的黑暗自缝隙间溢出，将月辉遮掩，将晦暗的夜色染就的更加黯淡。
第五十章 祈求
自第一道缝隙生出，整片月之壁垒在极短时间内便爬满了裂隙。
其内，黑暗疯狂翻涌，海浪涌动之声在耳边回响。
嘭！
如同自高处跌落在地的玻璃杯，晶莹宛如实质的月之壁垒炸裂，旋即散做漫天的零星月辉，散做清冷的月光，消失不见。
下一瞬，其内流动着的粘稠黑暗向外涌出，如崩裂的海堤一般，向着这片山坳外的大地一同分享着名为厄难的神之恩赐。
呼啸的风声也随之响起，莱栖几人驾驭着狂风猛地冲出。
如同在汪洋之上掠过的飞鸟，屹立在高高的浪头之上，像是要征服这片黑暗之海的勇士。
而后，他们成功了。
驾驭着风划过天际，三人最终落在了远处高耸的山壁上。
怀抱的忐忑的心和震撼，他们站在突出的岩壁上，转身望去。
漆黑的浪潮滚滚而来，蔓延至数公里之外，带着腐蚀性的浓厚黑暗噬咬着大地，榨干了这片贫瘠的土地的最后一点灵性，使其化作了狰狞地狱的模样。
至黯之下，沟壑丛生，充盈着象征灾厄的纹理，扭曲的石之锥刺与疤痕永恒铭刻与此，非得以长久的时光才能洗涤这一不可承受的恩赐。
山坳之外，是无数林立的山峭、丘陵与深壑，它们一同抵御着涌动的灾难。
于是，黑暗之海缓缓静滞，在月光的照耀下蒸腾而起，为这晦暗的夜空，再增添了份诡异，为这灾厄的领地，点缀些恐怖。
扭曲晦暗的薄雾中，隐显嘶吼的面目，凌冽的寒风中，充盈着低声的悲鸣。
就在这时，莱栖几人听到了整齐如一的低沉雷鸣愈发靠近。
自雷鸣传来的方向看去，月色下，千余灰色铁骑迈着整齐的步伐，踏着轰鸣之声来到一处山地，猛然震蹄，大地为之一滞。
“康布雷，冷猎铁骑！”
克伊诺如是说道，神色颇有些紧张。
那是康布雷邦国最精锐的军团，虽然只有寥寥千余士兵以及战马，但号称康布雷邦国军部之半壁，轻易不会出动。
而在传闻中，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神选者，全军装备灵性甲胄与武器，能够轻易歼灭数以十倍的敌军。
但在她身旁，莱栖的神情更显得凝重。
他常常和军队打交道，父亲埃利诺手下的城卫军虽然算不得王国的精锐部队，但战力却是整个普里斯城所有冒险者公认的，不然如何压得住那些游走在死亡边缘的恶徒。
可以与面前的军队相比，却像是孱弱的婴孩一般。
他甚至觉得，其中任何一位士兵都能与未成非凡者的父亲相比。
整个军队都充斥着真正的，宛如实质般的，被称为战争的东西。
在他们手中，武器是溢着血，带来屠杀与战火的器具，脚下的大地必将成为侵染鲜血，堆砌尸骨的战场，而他们每一个人也是战火的使者，带来死亡与战争的信使。
但还有一人却与莱栖与克伊诺关注的重点不同，赫纳温指向军队一侧的马车，颇有些兴奋的喊道：
“马车，那是我们的马车。”
赫纳温颇有些庆幸，“还以为东西都丢了呢！”
当他想要向两人分享这份喜悦时，莱栖两人已经再度转移视线，看向了黑暗蔓延出的地方，灾歌部落，当然，现在可能要称呼其为灾歌部落的原遗址。
笼罩在山坳内的壁垒破碎，其中的黑暗也流淌殆尽，其中的景象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部落地面上狰狞扭曲的石柱在黑暗之潮的涌动中尽数破碎，倾倒在大地上，到处堆砌着古怪的，不规则的废墟。
只是真正引人注意的必是那未可见的身影，纵然隔着十数公里而微不可见，但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就在哪儿。
盖因那实质感的压迫依旧萦绕心头，像是同时迈步在黑暗与自然的国度，扭曲畸变与轻柔清明的念头一同浮上心头，让人一时有些难以找寻什么才是自己的真实想法。
这时，夜空中，南晨微微闪烁。
那或混沌或惊惧的想法顿时沉入心灵之海，只留下自然的风息环绕。
半空中，乌克利斯低头看向奔涌而去的黑暗，露出微笑。
这位灾厄领主的第二子的准备不可谓不充分，先是准备以半神之尊对阵圣者，而且还是在衪的死亡神国，幽深的地狱中，不仅如此，他还依靠献祭仪式带来了一件圣遗物。
不过，当黑暗散去，战场来到现世，胜利便已经奠定了。
在乌克利斯眼中，以自己为中心，一切都渐渐染上素白之色，只剩下虚幻而不真切的轮廓。
在心灵序列对于世界乃至灵性的架构中，现如今的景象才是真实的，生灵内心深处的想法会变为现实，映照己身，物质也会轻易的变为最贴合自身心灵的状态。
在这里，视觉上高耸的山峰会挺上云端，冰冷的感受亦会使得这世界愈发寒冷，微弱的火星都能成为悬在天际的尊崇烈日，这一切只取决于你的感受。
换言之，一切都被心灵化了。
于是，在乌克利斯的眼中，心灵世界中的一切好像都缩小了一般，本来高耸的山峭，变为了脚下的土堆，宽广的黑暗之湖就像一滩水洼般。
而他自己则是竖立天际的巨人，身躯之内充斥着星辉，璀璨的星空坠落，化作三重冠冕，其上嵌着四颗明亮的星辰，身披素白色的星之长袍，手中的权杖散发着无尽的光辉。
这是乌克利斯在知晓其存在之人心中的模样，矗立星空之下的，尊崇的天左之晨。
而对面，玛克罗同样换了一副样貌。
像极了他的父辈，那位统御第三渊的王者戴伦达兹，庞大的身躯同样挺立在山峦之上，燃着熔火的眸子甚至在心灵世界中都要迸射出火光，其身后，是一道无比虚幻的影子，狰狞的兽首向天嘶吼，万物都开始扭曲变形。
端详着身前的恶魔，乌克利斯微微颔首。
随即，那身躯庞大的恶魔开始缩小，剥去了覆以身躯的甲胄，抽离了冠以半神的威仪，余下的只有孱弱的本质。
这是其在乌克利斯心中的玛克罗，羸弱无比。
外界，玛克罗蹙眉，炽如熔岩的眸子微缩，尖锐狰狞的甲片堆在一起。
就在刚刚，他察觉到自身的力量发生了衰减，鳞甲变得柔软，灵性突然衰减。
虽然不知发生什么，但必定和那面带微笑的精灵有关。
下一刻，挥洒在地面上，蔓延十数公里的黑暗之湖开始沸腾，像是落向天空的雨水一般，倒灌而上，月光映下，其中隐显地狱的景象。
死亡再度降临这个世界。
巨量的黑暗向着乌克利斯蔓延而去，像是向其射出的无数箭矢，无形的弓弦震颤，死亡与畸变随之将来到。
粗布衣袍在这侵染下愈发脆弱，腐朽，好似下一瞬就会随风散去。
银灰的长发变得枯黄，分叉，像是蠕动的触手缠绕在脖颈上，似乎要刺入皮肤，饱饮半神之血，明亮的眸子也变得黯淡，如同蒙上薄纱的星空。
只是，乌克利斯却依旧面带微笑，毫不在意。
心灵世界中，他依旧光辉万丈，那么现实便是，他从未受到侵袭。
随即，枯槁消失，黑暗散去。
属于心灵之力的恐怖与诡异显露无疑。
玛克罗逐渐变得狂躁，实质般的黑暗也变得像是扭曲的餐布一般，翻腾，心灵世界中，微缩后依旧堪称巨大的恶魔疯狂的锤击着大地，倾泻着怒火。
他很清楚，即便同为半神，但乌克利斯却比自己更加熟知被称为传奇的位阶。
副序列的遮掩之下，那位精灵可能以不知在这位阶屹立了多少年，说不得，已经碰触了到天启的壁垒。
想到这里，他愈发暴躁。
心灵中的恶魔仰天嘶吼，震慑心神的吼叫响彻。
“我是第三渊之子，是最尊崇的恶魔。死亡，灾厄将会降临！”
“地狱领主！”
“是的，无上的桂冠会降临的，纵然无法统御第三渊，那就从第八渊开始，自至黯开始！直至统御灾厄！”
玛克罗收起暴虐，闭上眸子，熔火消散在漆黑的面庞上。
口中轻诵：
“黑暗之主，死亡之代行者，无尽恶魔的统御者，畸变王座之上，幽暗地狱的君王。伟大的巴尔.耶塞尔，我祈求您的注视，祈求您的力量，祈求您打开国度的大门。（恶魔语）”
狰狞污秽的声音扭曲了一切，恐怖的波动向四周逸散。
莱栖瞬间读懂了这祈文的含义，面色猛然一沉，某些不好的想法浮现脑海。
每位恶魔都是死亡的虔诚信徒，对于其他神选者而言的可怖后果，对其而言却不过是卑微的祈求而已，等待着衪降下力量。
就像是在印证莱栖的想法一般。
悬在天际的月轮愈发明亮，清冷的月辉洒下，在玛克罗与其之间架起了一道桥梁，其中行着黑暗，其内充盈着死亡。
这时，赫纳温与克伊诺也察觉到了那恶魔在做什么，脸色也为之一变，神色阴沉。
颇为担心的看向另一侧的身影，有些紧张。
他们都很清楚，玛克罗可以向死亡之神巴尔祈求力量，但乌克利斯却不行，因为他是南晨之祭祀，是诸星之圣冠。
强行祈求，未曾得到回应才是最好的结果，而如果圣希弗斯回应了他，那带来的只有失控和难以抵御的衰亡！
第五十一章 血月
在面对玛克罗愈发恐怖的灵性波动时，乌克利斯却毫无反应，反而任其施为。
只是微微低头，向永恒的月之主，表达尊敬。
当月辉散去，死寂愈发深沉。
玛克罗张开眸子，于是，世界愈发黑暗，像是有一双手覆盖天穹。
遮蔽了星辉，挡住了月芒。
这道视线之下，大地又经历了一次恐怖的洗礼，翻腾，无数造型奇诡的丘陵拱起，巨大的山壁破裂倾倒，就连以夹角之势围绕灾歌部落的两座山峦都瞬间腐朽，山石滚落，轰鸣作响。
心灵世界中，那恶魔突变，愈发庞大，狰狞扭曲的骨刺自血肉中伸出，散发着暴虐气息，素白的世界甚至都笼罩了一层暗色。
对面，乌克利斯自语着，“这种状态应该就可以了吧！”
说着，他便持着繁星权杖向前推出，万千星辰也随之而动，自虚幻的天空坠落下来，拖着长长的星辉划过天际。
外界，玛克罗顿时感觉有无数陨石砸下，狠狠的轰击在自己的身躯之上。
带着穿透一切的锋芒，万物在其前方，都显得那般脆弱。
也就是在这时，玛克罗的眸子中才映照出那个身影，璀璨的冠冕，逸着光辉的祭司，以及竖立面前的巨大星杖。
他以自身的威仪窥探到了心灵的世界。
咧嘴露出残酷的笑容，也显露出了其后狰狞交错的尖齿以及无尽的幽深，仿佛要吞食整个世界。
但只下一刻，他好似看到了什么无比骇人的存在，面目无比扭曲，脸庞上细密鳞甲挤压在一起，发出咔咔的声响，就像是撞在一起的利刃。
玛克罗炽热的眸子沸腾，熔火四溅，其中充斥着惊恐。
“不，你不能！”
“那是存于无上的威仪，你在渎神，身为其的祭司，你却做出这样的行径！”
“你想要承受神明的永恒神罚吗！那是你根本无法承担的神之重！”
“停下，停下！我会离开，我会离开！”
他的声音充满了哀求与惊恐，飘扬在空中的至暗雾霭同样伴着战栗激荡掀起狂风，挺立的山峦在这股力量下崩裂，大片的山壁垮塌坠落，投入幽暗的海。
与此同时，浮于玛克罗身侧的狰狞兽首逸散着恐怖的气息划过夜空向前冲去，路径中的一切都扭曲为了不可言明的存在。
他自身也籍由无尽的黑暗瞬间向远方退去，想要就此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远离将要做出疯狂行径的南晨之祭司。
但在对面，乌克利斯轻轻摇头，微微开口：
“衪们距离这儿，不还很远吗？”
一缕星光射下，与无尽蜿蜒扭曲间射中兽首，“乌克利斯”继续道：
“而且，我需要的不是跨过这里，而是你，一份近于天启的特性......”
越到后面，乌克利斯的声音便愈发低沉轻柔，最后竟像是女声。
这声音中充盈着神圣，满溢着神性，回荡在无垠的夜空，化于无形，像是镌刻在时光中不可违逆的神之律令。
神之音中，乌克利斯的面孔逐渐融化。
随后，另一幅更加柔和的面孔渐渐成型，模糊不清，但每个人的心中都似乎响起了衪的名讳。
星光之主，诸星的指引者，无尽旅人的领航者，掌驭星空之人——海伦纳斯.夜狩。
无数星辰堆砌在衪的眼眸中，望向已经无比遥远的玛克罗。
于是，心灵世界中，乌克利斯的身形愈发巨大，仿佛伸手便可以摘下头顶的星辰，高耸的山峦就像是细小的石子。
代表着无上的神座自素白的虚空中隐现，镌刻着万千星辰，一挂星河披在身后，璀璨的仿佛不属于现世。
“乌克利斯”将这份近于神明的权柄握在了手中！
轻挥手掌，真实世界中的夜空，星辰闪耀，仿佛笼罩了整个世界，南晨愈发明亮，好似要遮掩月亮的光辉。
旋即，在一片不可直视的银色之后，一切都消散了。
无可言喻的震撼中，乌克利斯身侧的山峦完全消失，前方的大地也被瞬间夷平，形成了一道二三十公里的盆地，其内点点斑驳，就像是被万千星辰碾压过一般。
这时，天空中只剩下了一道身影——乌克利斯.夜狩。
裹在身上的粗布长袍裂开间隙，粗糙的边缘蹦出线头，背在身后的兜帽也布满了孔洞，不要说遮挡风雪，可能在下一刻就会溃散为一地的破碎麻线。
一脸惋惜中，气息弥弱的乌克利斯迈着脚步，向莱栖几人走来。
源自神明的威仪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恐怖，更加难以承载，纵然只是一缕神之形态，都是如此的沉重，仿佛立时就要将其压垮。
就像他们的前路挡着衪的信徒，衪之下的疯狂。
而具着南晨之名的海伦纳斯也同样承受着来自其余神明的威压，就在刚刚的那一瞬，乌克利斯只是分润了一缕便险些死去。
但效果也十分显著，半神之身的玛克罗毫无反抗之力，古老的圣遗物也已化作了自己腰间的坠饰。
他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在这里，不在这一片神明恩典不存的荒岭高原，那结果必定完全不同，自己也必定死去。
最近的达加奥山脉距此三千余公里，与有着现世地狱之名的普鲁托岛更是相隔一片高原和黑暗海，更不要说远在这片大陆尽头，矗立在某处海岛之中的光辉神殿了。
残破的大地之上，绯红的月光照耀，如此静谧，如此恐怖。
轻柔的风息缓缓流转，乌克利斯来到几人所在的山壁。
他面色苍白，脚步虚浮，肉眼可见的萎靡，夜空中与之对应的四颗星辰都变得黯淡了。
靠近后，他面带微笑，看向莱栖的眼神中带着赞扬，轻轻按在莱栖的胸口上，说道：
“不错！”
虚幻的小乌克利斯沿着他的手指缓步向上走去，每走一步，身影便虚幻一分，直至消散不见。
“圣者，啊不！半神哎！”
赫纳温一脸崇拜的看向他，眼睛中都闪烁着小星星，这可是一位半神哎，无论在哪个时代都能获得如此的尊崇之名。
乌克利斯愣了下，随即姿态轻松的拍了拍赫纳温的肩膀。
笑道：“结束了，可以开始下段旅途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侧身看向林立与另一片山丘上的钢铁方阵，准确的说是看向了他们的那辆马车。
“那个......”，克伊诺的声音传来，带着惊恐与无措。
莱栖与赫纳温也在沉默中望向天空，看向镶嵌在夜空中的那一轮璀璨，那是地狱在现世的映像，月亮。
但现在，它却变为了绯红之色，就像是蒙上了层红色的薄纱，但他们都知道，那应是血的颜色。
不仅如此，还有一道巨大的黑影笼罩其上，挥舞着利爪，展现着震怒。
眯着眸子，乌克利斯侧头看了眼绯红之月，似是轻蔑的笑了声。
随即踏足虚空，向那方阵走去。
后方，克伊诺几人也借着风快步跟上。
随着为首之人挥舞战枪发出指令，调转坐骑，随即铁蹄震颤，如雷声滚动，铁灰色的战争方阵，向着远处奔腾。
等到几人赶到马车旁，只有两道身影矗立。
旅行商人契布曼，以及亚摩斯.辛克，他们两人每人骑着一匹战马，守在两侧。
看到几人临近，亚摩斯上前，姿态端正，神态恭敬。
跃下战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伏按在胸口，低首道：
“尊敬的乌克利斯阁下。冷猎之枪，格里塔恩将军向您致以敬意，只是将军还需扫荡此处边境，赎不能在此见礼，请您赎罪！”
嗯了声，乌克利斯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
随即，他看向方阵之外的那位骑士。
厚重的板甲铭刻着古朴的纹饰，流逸着银色光辉，手中的长枪粗壮无比，枪刃狰狞锋锐，闪烁着摄人的寒光，身下的坐骑也是披着厚甲的魔兽。
那是一只灰色的雄壮公牛，高逾三米，铁蹄如树桩般，踏在地面上闷声作响，尖锐的犄角亦是像两柄铁枪，冲入敌阵之中，杀伤力可想而知。
感受着整个战阵的威力，乌克利斯轻摇了摇头。
他转头对怀抱着星盘的赫纳温，指着亚摩斯的坐骑开口道：
“骑上去，我们去前面转一会儿！”
随后，乌克利斯走向契布曼所在，这位行商面露难色，但还是恭敬的自战马上跃下，将其交给乌克利斯。
在自然之力的亲和下，不需要驾驭马匹，它便奔踏着向那方阵追逐而去。
骑在马上，赫纳温抚着身下战马长长鬃毛，感觉颇为新奇。
不过一会儿，铁色战阵映入眼帘，整齐如一的雷鸣之声响彻耳边，震慑人心，赫纳温一时滞住了。
但随着天空中愈发明亮的南晨闪烁，他回过神来。
单手持着华美的金属星盘举过头顶，一边朗声诵道：
“璀璨的南晨是这夜空的轴心，是存于真实的永恒！
其下，位立四方者为天左之晨，那是诸星的祭司，是衪之先行者，践行之人；
锐利如剑者为北列之晨，是诸星的护卫，是衪的震怒，是高悬天际的神罚；
环绕其外似星盘者为仪图之星，是诸星的引导者，是衪之手指，是行与前的开拓者；
围聚如域，那是隐晨星域，是衪的领域，是衪的国。”
高昂纯粹的诵念声好似深入心灵，响彻耳边的雷鸣也不能阻碍，清晰的传入了每位士兵的耳朵。
战阵依旧，不乱分毫。
随后的时间，赫纳温又高声讲述了依靠南晨，天左来辨别方向的方法，以及使用仪图确定时间的方法。
这时，位于阵列前方的格里塔恩有些意动。
无他，只因这些方法对于军团而言太过适用。能够明确的辨别方向，便意味着他们能够将战场蔓延至更加遥远的地方，再不会迷失，就算是冲入魔兽平原深处，也能安然回返，而不至于惨死其中。
至于确认时间，则能够制定更加合理的战术。
必要时刻将军队分散开来，进行扫荡作战后，也能在规定时间汇合，这不可谓不重要。
但就在他颔首之际，赫纳温却又驱使着战马来到了方阵的另外一边，同样是诵念南晨之名，随后再教授方法。
再一次，他来到了战阵的前方，第三次结束。
可是，赫纳温还未来得及转移至前方的另外一个角，格里塔恩猛然挥舞战枪，炸出雷鸣。
高声吼道：“以百人为队，清扫灾歌部落方圆百里区域。高岭族类，见之立斩！畸变恶兽，见之立斩！”
话语落下，其身后的千余铁骑中十多人纵马冲出，其后跟随百人。
“冷猎一队！”
“冷猎二队！”
......
诸如此类的叫喊伴着铁蹄之声炸响耳边。
不过一会儿，这只钢铁铸造的军队便散做十余队奔驰而去，空荡荡的山坡处，只剩下两匹孤零零的战马，以及两位精灵。
赫纳温悻悻的将星盘抱在怀中，抠了抠不断鸣叫的耳朵，调转马头，与后方的莱栖几人汇合。
第五十二章 边境之城
回到马车上，乌克利斯自克伊诺手中接过笔记。
随后，他抽出插在笔囊中的羽毛笔，在笔记本上记载着刚刚的所见所闻，记载着恢弘的神迹，讲述着传奇的故事。
这些也便成为了数千年后莱栖几人的所见。
虽然对他们而言相隔数十公里，未曾看真切罢了。
随着大智者手中的羽毛笔在笔记上点下最后一个代表结束的句点，众人面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愈发朦胧，瞬息破碎。
......
世界的景象再次映入几人的眼帘，已是七八日之后了。
耳边响起的是士兵们呼喊的声音，自高处传来。
“这里是康布雷第七号边境，请下车接受检查！”
莱栖拉开车门，向外望去，又是一个夜晚，大约是十点左右。
晦暗中，入目所及的是一道高耸的灰黑色城墙，足有两层楼高，由粗粝硕大的岩石堆砌，缝隙间还可以隐隐看到架构其间的钢铁，其坚固可想而知。
马车前，是数个厚重金属锻造的拒马，微弱的火光照耀下，冰冷的尖刺上直指天空，暗红的血迹在铁缝间留存，不知多少魔兽，亦或是高岭人撞死在这拒马之上。仅仅只是盯着看，就好似有血腥味灌入鼻腔，这是铁与血浇筑的战争利器。
就在莱栖准备招呼几人下车时，亚摩斯纵马上前。
他在坐骑旁的骑包中翻找着什么，随后拿出一卷旗帜，随之一抖，铺展开来。
灰色的旗帜上是一杆冰冷的铁枪，周围环绕着诸多铁器，利刃，弓箭等，而位于其上最中央处的却是一本翻开的书籍，一卷法典。
这是冷猎铁骑的军旗，但又不仅仅只是冷猎的象征。
它代表着康布雷邦国的荣耀，是每一位军人，每一位铁匠，乃至每一位民众心中邦国的样子。
也正因此，就在亚摩斯将其亮出后，顿时在城墙上引起了一阵骚乱，最后还是另一道声音高声喝止，随后那声音继续道：
“收拒马，开城门！”
伴随着咯吱咯吱的沉重铰链声，立于门前的钢铁拒马缓缓向两侧平移而去，看起来是如此的粗糙与不便利，与伍玛格罗那堪称精致的机械造物无法相比，但这是战争之兵，只要能杀人就够了！
马儿踏着蹄子缓步向前走去，面前的包覆着厚重金属的城门也随之开启。
就在堪堪打开一辆马车的宽度后，城门内响起了豪迈的声音。
“亚摩斯！我还以为认错了，你这老小子怎么可能加入冷猎铁骑！”，这声音与城墙上传来的一致。
一道魁梧的身影屏退士兵，向着城门下快步走来，铁棕色的眸子下是坚毅的面庞以及简短的络腮胡，他朗然笑道：
“你要是能进去，我凭什么不能，我明天就去找将军申请！”
但当他来到亚摩斯一旁时，却完全将好友晾在一旁。而是径直走向战马，扯过缰绳，一边抚摸着战马，一边仔细的翻看着马鞍，脚蹬，乃至衔铁上的铭印，其上都有冷猎铁骑独有印记，任何人私自持有都是重罪。
但一番查看下来，他神情颇有些沉重的按在亚摩斯的肩膀上，沉声道：
“哪里搞过来的！就算你这家伙受泰恩殿下赏识，也少不了责罚！”
慢慢的，他贴了过来，附在耳边低声道：
“那些马具我也会帮你处理，但没有人可以忽视冷猎军旗，现在，赶紧滚！去找泰恩殿下！”
“咳咳！”
亚摩斯轻咳来声，摆摆手，示意一旁的契布曼将马匹牵来。
这位军官的面色又是陡然一变，不再需要仔细查看，他就看得出，这匹战马也是隶属冷猎铁骑。
随后，他才注意到了好友脸上莫名的笑意。
亚摩斯扯过好友手中的缰绳，低声道：“兄弟，谢谢了。虽然我没有加入冷猎，但这些的确是合法的。”，说着，他向着马车的方向侧了侧头。
这人顿时看向一侧，简易的车厢，衰老的马匹以及那位面容遮掩的车夫，无论怎么看都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这让他不禁有些疑惑，询问道：
“听说前段时间冷猎铁骑全体出动，还是格里塔恩将军带出去的，不会就是为了那个吧！里面有什么？”
亚摩斯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位军官转身朝向守在后方的诸多侍从摆手，喝到：
“都守在那里干什么！全都给老子滚一边去！”
既然这是自己也无法知晓机密，那便证明这件事的保密度极高，将士兵遣退才是明智之举。
想到这里，他猜测，恐怕亚摩斯拿出冷猎军旗也是为了转移视线，车厢里有绝对不可看，不可知晓的存在！
而就在他心中翻腾思索之时，却突然听到身侧传来了沙沙声。
那是木材间摩擦的声响，侧头看去，车厢上的窗户被瞬间拉开，他的面容顿时惊恐异常，因为他不知其中将要展现的是何种不可直视之物！
与之相对的，亚摩斯面色一僵。
“精...精灵？”
这位军官的声音有些卡住了，面上满是疑惑和不解。
格里塔恩将军的特殊嗜好吗？
精灵一族的确是俊美无比，但无论怎么看那位精灵也是一位男性啊！难怪，难怪需要亚摩斯借冷猎铁骑之名将其接回！这的确是不可直视！
一边想着，他一边深深低下了头，缓步向后退去。
“既然有朋友在，那不如在这儿待一些时日。”，乌克利斯趴在窗口，笑着说道。
亚摩斯愣了下，但还是低头恭敬的回答，“是！”
然后两步上前来到那位军官的身旁，说道：
“不要多想，这是精灵一族夜狩部族的圣者阁下，乌克利斯.夜狩。”，他如今还不知乌克利斯已身处第六阶。
低着头，军官的面容再次变幻。
圣者！那些普通士兵可能不知晓，但身为非凡者，他很清楚，这其中的圣并非是对秉性或者什么的描述，这代表的是真正的蕴含神之特性的，第五阶之上的神选之人。
“为他们安排房间，”，顿了下，他继续道：“准备最普通的就好！”
亚摩斯已经对莱栖几人有了些了解，即便安排好的住宿条件，他们也不会接受。
向着马车的方向顿首，这位七号边境的统领缓步退后，在离开城门附近后奔跑着离去。
看着好友离去，亚摩斯收起军旗，牵着战马来到马车旁。
“精灵阁下，请问是否需要安排食物和衣物。”
年迈的老马迈着缓慢的步子向前走去，乌克利斯则趴在窗沿上，审视着人类的堡垒，审视这座大联邦的边境之城。
说是城池，实际上算是一座特殊的军队驻地。
城内只有少部分区域居住有普通民众，以及少许的供行商或信使休息的居所，其余地方大都是被石墙围绕的马厩，校场或是军营。
一边掏出笔记记录着，一边道：
“多谢！食物就不需要了，可以帮我们准备几件罩袍吗？”
低着头，亚摩斯恭敬的低声回道：“是。”
随着马蹄轻踏声，两匹马和一架马车慢慢的路过那些或古朴，或厚重，或狰狞的粗粝建筑，但无论如何，这些都因战争而存在，隶属战争之实质。
不多时，几人来到一座建筑前，粗糙石砖堆砌的外墙，宽厚的木材为框架，古朴的铜制灯罩固定在门框处，这是一座两层高的旅店，听着旁边建筑内传入的嘈杂喊叫，那里应是一间酒馆了。
有着浓厚胡须的军官站在门旁，恭谨的等候着。
这使得旅店主人有些不解，如果是大人物的话，这里可能没有为王室准备的金卷厅，起码还有贵族的银卷厅啊，哪怕是军官专属的铁卷厅也行，来我这里算什么，专供平民的石卷厅？
但心中再多的话语，他也不敢说出口，他可是亲眼看到，近百位士兵潜藏在了周围的建筑中，就连旅店中侍者也换了一半。
这阵势不像是迎接，更接近于警戒。
警戒着一位可怕到无法匹敌的存在，百位士兵也只是以生命筑起的警示线，预示着某个可怕的后果。
他心中思绪翻涌，畅想着见证某个界定历史的伟大时刻。
这时，身旁的军官却突然快步上前，朝着一个极为普通的马车走去。
不解的眼神中，四道身影自那算不得宽敞的车厢内走出，就这昏黄的灯光缓缓靠近。
他双目凝滞，口中轻声道，精灵？
乌克利斯满面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建筑，微弱但激荡的心灵之力萦绕在附近，其中隐有提防，似有敌意。
他随之露出微笑，自语道，这样不是更好吗？
这通向永恒的路，不就应是这样，就像是他直面恶魔时说的，这路，需以尸骨点缀，需以悲壮为歌！